“扶苏，之前，你认为分封更适合大秦，现在，你还如此认为吗？”秦始皇没理会他刚才那番话，而是问起了一个很久之前的问题。
“闻殷周之王千余岁，封子弟功臣：自为枝辅。今陛下有海内，而子弟为匹夫，卒有田常、六卿之臣，无辅拂，何以相救哉？事不师古而能长久者，非所闻也。”①
此言，是扶苏之师淳于越所言，遵儒家教学的扶苏也是被其言传身教。
相对于激进的郡县制，不知前程如何，分封制的优处悠久可循，从而也能看出扶苏的性子。
适合当一名守成之君。却不适合如今刚大一统还诸多弊端的大秦。
秦始皇懂了，定是扶苏上位后，恢复分封，导致六国余孽反扑，以扶苏的软弱性子压制不住，秦二世而亡。
“扶苏，你太让朕失望了，大秦交到你手上，岂不是要亡了？”秦始皇对扶苏很失望，大秦刚立，六国民心未稳，需要强有力手段的帝皇。
仁义可以，但别忘了，这是大秦江山，历代国君殚心竭虑扩张的疆土，不可因为仁，而丢了帝皇的手段。
连江山都保不住，有何用？
秦始皇都想拎着一条棍子，一棍子敲在他脑袋上，看看他脑袋瓜子在想什么。
是的，没错，扶苏的仁爱儒雅，在秦始皇看来，是有些软弱；与他的政见不同，子不肖父，容易使大秦这条船沉没。
可诸多子嗣中，其他子嗣看起来还不如扶苏，见着他，如见着老虎般唯唯诺诺。
想到这里，秦始皇更气了，“滚回去，闭门思过半年！”
第11章
扶苏被赶回府邸闭门思过一事，那是引起喧哗的。
作为一国之主的陛下，他的决策影响了太多人的生计、前程，他对扶苏公子的暴怒，大家也打听到了因为扶苏公子反对郡县支持分封导致的。
这……
现在郡县制度都已经实行了，扶苏公子又何必因为既定事情去招惹陛下不满？
门客也不懂，明明扶苏公子已经占据很有利的地位了，身为长子，又翩翩公子贵气有范儿，学识渊博，为人宽仁，谁不称赞？
始皇帝肯定也对这样的继承人很满意，现在始皇帝陛下也三十有九了，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也快……
“公子，您再如何不满，也不能够直接说始皇陛下，您这样，可给底下的数位公子有了不少的幻想呢！”门客劝说。
可不嘛，后宫嫔妃们听说了扶苏公子引得陛下震怒而叱骂，闭门思过只是小问题，关键是那句：扶苏，你太让朕失望了，大秦交到你手上，岂不是要亡了？
这是不是表明，陛下不打算将大秦交给扶苏，那……其他公子不就有机会了吗？
公子高、公子将闾等都有些希翼，会不会在父王心里，自己也能够跟扶苏兄长相媲美？
门客也担心啊，你说你，为什么就非要跟始皇陛下犟？
“大丈夫无愧于天地之间，怎能行谗言媚上之事？”扶苏认为自己没有做错，个个都顺着父王，他身为大秦公子，父王的政策若是对大秦不好，他无论如何也要劝说父王！
正直如他，有着自己的判断标准，并不是别人劝说两句就能改变的。
这不，底下的门客听扶苏公子这么一说，心底都有些窒息了。
公子，你莫不是认为，自己身为长子就能够顺利的登上王位了？
春秋五百年以来，各诸侯国之间的王位纷争可不少，临时变卦要传位给幼子的王，自然也有。
“公子，您长点心吧，听闻后宫不少妃嫔，都妄想着夺了您的位置呢。”
扶苏对此并不上心，“都是父王的儿子，父王能关心弟弟们，我也很欣慰。”
门客：你欣慰个屁！你到底知不知道多少人正在你背后苦熬着？
可惜，扶苏是真心为自己弟弟们高兴，以前父王见着他们，不是嫌弃就是考核过后的臭骂……
要么就是时常见不着面，对父王唯唯诺诺，扶苏都劝说过好几次，可没用。
现在，不挺好吗？
门客见扶苏似乎真的兄友弟恭，差点没一把老血给吐出来，扶苏公子是被谁教的？儒家淳于越！那憨货，真他娘的……
闭门思过期间，扶苏还给秦始皇送去了两篇策论，关于自己对分封郡县的看法。
而父王说的那句‘让他失望了’，扶苏心被伤到了，他真的很差劲吗？大秦怎么可能会亡在他手中。
为此，又在努力读书了，关于春秋各国史书的记载，研究如何治理国家的心得。
只是，他独自一人研究，只会顺着自己的思路去研读，与秦始皇所希望的方向越发偏离。
这些，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扶苏被责骂后，底下的弟弟们开始活跃了，争先恐后要在父王面前表现一下自己。
……
赢今歌没注意到她的其他兄弟们的献孝心行为，因为，她听底下的人说，最近肉价上涨了。
关键是……她的工坊那些‘工人’，每天还得买肉加菜呢！
一打听，入冬后，达官贵人对羊肉的需求增加，牛肉不能吃，猪肉又太骚腥，马肉又更不好找，只有鸡鸭……
猪肉？
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何不养猪呢？
猪肉有一股骚腥味是因为没骟过，还得骟干净，这样没有发情的烦恼，天天吃了睡睡了吃，肯定能长肉！
肉价贵着呢！
白猪是在后世1964年才引进我国的，现在大秦就只有黑猪，甚至山上还有不少的野猪呢！
又在城外的另一个方向建了几个养猪场，想着想着，还打算跟鸡鸭一起养，猪粪发酵产生的蝇蛆可以为鸡提供营养，只是，容易互相交叉感染，要是一死就全死了。
算了，还是先养一批再一批，等熟练了，再加盖！
除了农家之外，还请了五六个老农，又让黄远他们去宫里寻个负责给太监去势的大狠人，那动作，丝毫都没有隐瞒人。
前两次华安公主是一次比一次出彩，不是赐封号和公主府，就是赏赐爵位，现在……
养猪？
在关注赢今歌的那些人收到消息的第一刻，有些懵圈，华安公主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了？
竟然搞这么粗俗的东西？？那些猪，又脏又臭，啧，真是不讲究！
不过，另外一个工坊又挖山又挖地的，管的倒是挺森严，还有墨家和农家的人，听说是研究什么耕地用具？反正还有守卫在训练！
其他人一看，肯定又是想要进献给始皇陛下，哼，不过是妇人之见的深宫女子，有墨家和农家的子弟又如何？
其他嫔妃赶紧给自己儿子召集农家墨家的人，一个公主能做到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做不到？
尚且，在他们眼中，赢今歌不过是领了人家墨家子弟的功劳，没什么了不起的！
而秦始皇在扒拉自己诸多子嗣时，也发现了这一点，都想着研究什么利国利民的东西进献给他。
秦始皇还颇为欣慰，终于不是给他搜刮什么红珊瑚金树之类的东西了，很好，这才是他嬴政的孩子！
于是，秦始皇又招他们入宫，后宫美人。长使等人的心思，他怎么不知道？还让孩子们多看商君书（商鞅）、春秋各国史，吸取他们的教训。
同时，又学习秦律，不是怎么遵守，而是怎么应用。
长子不行了，他们这些当弟弟的，凭什么不能够往上爬？
太极殿，平时上朝议事的地方，赢今歌还是第一次踏入。
左右两边都有小桌子，不是站着上朝，而是坐在底下听，需要有什么事情禀告时才站起身。
不愧是以黑为尊的大秦，都是黑色的，不管是桌椅还是柱子，还有许多记忆中的兄弟姐妹。
如家宴时那样的座位，按照长幼有序的排列，赢今歌的位置在下座，距离上方秦始皇位置挺远的地方。
这一次，秦始皇主要考校公子们的资质，这次关于咸阳学宫的问题，应该学习哪家学说经义。
六国旧地现在还任用六国旧官员，不出意外的话，近几年甚至近十几年出任的官员都由咸阳学宫所出，教导的课程就得慎之又慎。
有说法家，有说儒家，也有说都学。
“阿父，各家学说瑕瑜互见，但咸阳学宫既然作为大秦选拔和培养人才的重要之地，教学课程自然是重中之重。”
“如诸位兄长所说，不局限一家，多家学说经义可用，我们又何不另编一书，作为培养大秦人才的教学书籍？”
“阿父想要什么样的人才，我们就编写什么样的书籍，一个县令，需要劝课农桑，审理案件，教化子民，为什么非要学习各家学说？编写一本属于我们大秦的人才课本，不是更好吗？”
【后世的教学课本都是国家出面组织数位专家研究编写，建国初期，语文数学政治占据主课。】
【嘻嘻，要不给我阿父来一本《始皇帝语录》？让大家都考这个？】
赢今歌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大家注目，不少公子都是由各家学说钜子或弟子教育，自然信奉自家学说。
现在，华安说什么？自己编写一本？
唯有听到她心声的秦始皇沉默半秒，《始皇帝语录》是什么玩意儿？
不过，她这番话倒是在理，在他看来，诸家学说都不足以用自身学说去治理一县、一郡，他也等不了七八年去培养某家学说的学子。
还有可能不符合自己的预想，那岂不是白费银钱和精力了？
“嗯，这建议不错。”秦始皇脸上微微笑着，看着赢今歌的眼神，都温和很多，“听说，你最近在养猪？怎么想着养猪了？”
秦始皇真的难以想象，朕大秦的公主，竟然养猪？
这是什么癖好？
秦始皇此话一出，一两个看不惯赢今歌的就开口了：“可不嘛，今歌，你可是我们大秦王室之人，怎么能干如此粗俗的事情。”
“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们大秦王室是不是养不起子嗣了，会看不起我们的。”
赢今歌才不理会他们，带着自命不凡的王室公子，哪能看得见底层黥首的苦难。
“阿父，现在关中大多以羊肉为食，黥首更是一年到头荤腥不见点儿，羊肉价格高，除了达官显贵之外，根本吃不起。”
“鸡鸭更是别说，黥首连自己的粮食都不够吃，哪儿还有空闲喂鸡鸭？尚且，全家七八口人，一年到头也不过是寥寥三五只。”
“我这是为了造福大秦的黥首们，若儿臣此次养猪有方，一只猪能有一两百斤，不仅是增添荤腥改善伙食，还能卖了换钱，这是利国利民之事！”
【养猪有什么不好？人家靠养猪能达身价百亿，我这是为了大秦的黥首们，大家有肉吃，不好吗？】
【等我一步步解锁商城，开出亩产高达万斤的长线丝瓜和紫黑长茄，别说是人吃了，到时候喂猪都行！】
【阿父，我的商城已经开启，就等此次将耧车和水车做出来，推广整个大秦，定然能买亩产高达一千斤的粟了！】
【可惜了，小麦能买，但不适合大秦，生产条件要求又高，危害小麦的病害还许多，才亩产五六百斤。】
顿时，秦始皇忍不住出声说‘他想要’，可话到嘴边那一刻，又恢复了理智，五六百斤……才？？
第12章
不过，如果生产条件要求又高，危害小麦的病害还许多，那是真的需要多考量了。
秦始皇叹了口气，都觉得自己豪横了，明明自己什么都还没有。
为什么？
要是以前一听到亩产五六百斤的农作物，换算过来也是亩产四到五石，定然兴奋到不能自已，恨不得第一时间占为己有让人培育。
但……
后面的粮食产量令秦始皇又多了几分期待，粟都能有十石的亩产，更别提其他了。
亩产万斤？那就是百石？秦始皇不敢想象，甚至觉得在骗他。
可，这不是说给他听的，而且，连什么粮食名称都说出来了，他没见过，可其他的……比如什么玉米土豆他也没见过啊！
他等！
不就是推广吗？没问题！
养猪能挣百亿？《左传·昭公二十一年》有注：万万为亿，或曰十万为亿；不管赢今歌指的是哪个单位，秦始皇都觉得自己可能忽略了这个广阔的市场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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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没错，积分商城在印刷术和造纸术结合并在秦始皇送了几本秦律出去后就开启了，至于积分，可能……纸张出现这么久，流传到旧六国各地手中，造福了那些苦恼用竹简的达官显赫有钱人？
赢今歌也是今早才发现的，她最近忙得很，【青稞倒是不错，也有亩产五六百斤，但适合在海拔一千米以上的地区，这积分还不如留着买粟和玉米呢！】
【粟亩产一千斤，营养高，具有调和、益脾益肾、消除虚热、解毒排尿的功效①；玉米亩产一千四百斤，能清热解毒、健脾养胃，可它产量高啊！】
——必须选玉米，朕之爱女，选产量高的那个！
秦始皇都顾不上其他子嗣在说什么了，一心关注赢今歌到底选了那个，相差四百斤，哎哟，别选错了，不然朕心痛！
一亩就相差四百斤，十亩差四千斤，整个大秦有多少土地？那就不是一丁半点儿的差距了！
【还是玉米吧，大秦的黥首们更缺的是饱肚子，阿父，等我再努力努力，给你弄出绿豆来，丹砂中毒可以多吃鸡蛋牛奶和绿豆汤。】
秦始皇一听到前面那半段，心里松了口气，还好，他的爱女今歌脑子还算聪慧，无须自己担忧。
可后面那句又让他顿了下，丹砂中毒？他？
丹砂在春秋霸主齐桓公（五霸之首）时期就已经被广泛使用了，颜料、镇定剂和治疗皮肤病，诸多用途，再加上不少方士的宣传，旧六国以前王室还供养着方士，所以大多数人认为，用丹砂炼制出来的丹药能够强身健体,益寿延年甚至长生不老。
受到这个时代局限性的秦始皇自然接受了普遍大众的认知，可现在听到赢今歌这话，愣住了，丹砂有毒，后世研究出来的？
那么，他后来是丹砂中毒了……亡了？？
所以，扶苏在没经过自己悉心教导下，匆忙接过了大秦的担子，又被儒家的那群学士蛊惑了？
顿时，秦始皇觉得自己已经捋顺了所有脉络，心里暗恨：那些方士，真该死！
他确实有想要追求长生不老，请方士为他炼丹的想法，这不刚大一统，又得知了许多事情，忙着跟朝臣们为大秦奋斗中。
可现在……
底下的公子公主们见着父王先是慈祥温和而后转变为凶狠阴沉，都微微缩了缩脖子，下一秒，又恢复过来，哦，不是针对我！
目光纷纷看向赢今歌方向，有担心有嘲笑有同情的，养猪什么的，就不适合他们大秦王室之人，丢份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