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眠静等他的下文。
辩解左右不过那么几句，再不行就把后台露出来，她对这乐见其成，省得她去查了。
男人自诩聪明，殊不知他才是最愚笨的那个。
若背后之人当真是金主爸爸，导演肯定会劝她息事宁人，可又要给百嘉一个交代，只能找人顶锅。
也不用花心思找替罪羊，毕竟现成的就在这儿。
男人并没意识到自己的结局，他只是习惯性地害怕领导，慌里慌张一瞬又无所畏惧起来。
“尽管去说，看导演站谁那边。”
祝眠嗤笑一声，凑近他，三言两语把其中利害关系挑个明白。
语毕，男人瞬间面如土色，他根本没想过这茬。
“都站在这里干什么？”
就在此时，一道低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随即是零碎的脚步声。
祝眠闻声侧头，便见有两人大步走来。
其中一个面容陌生，但早前做过功课，祝眠知道这人叫王蔚，是位演技精湛的青年男演员，也是她今天搭戏的嘉宾，另一个是熟人蔺娓娓。
蔺娓娓直接站到祝眠身边，小声道：“我看你这么久还没来，就跟王蔚哥出来找你，发生什么事了？”
祝眠语气和缓了些：“一点小事，抱歉耽误你们了。”
二人说话间，对面王蔚已经问起事情始末来。
男人本就因为祝眠的话心慌意乱，现在被问，立即情真意切地哭诉起来。
王蔚是圈内多年的老人了，可不吃这一套。
他仅凭几句话和男人躲闪的眼神，再看一旁呜咽的小徐，便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本就因为祝眠来晚的事而不悦，现在得知原因，王蔚当即将火气撒到男人头上。
“怎么做事情的？要是不能胜任工作我帮你去辞职。”
“不不不，我知错了，知错了，对不起。”
“呵，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你给人家造成的心理阴影怎么解决，要是我因为你的失职而没有拿到晋级的名额你又拿什么补偿我？”
王蔚字字珠玑，男人听得冷汗直冒。
随即，王蔚转头看向祝眠：“我们先去排练，我等会让我助理告知导演这件事。”
如此一来，既不再耽误下去，也能处罚男人。
祝眠原是想着去状告之后再与两人汇合，眼下看来是不用了，于是补充道：“等会儿让小徐陪你的助理一起去。”
王蔚颔首，答应下来。
一行人回到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排练室。
推开门，排练室一览无余。
一张长条桌子摆放在靠门的地方，有两本剧本摊在上面。
配套的椅子只有三张放在桌子周围，其余都散落在更远处的空地上，而录制的机器都摆在靠里的角落。
这是一个现代场景，但他们要演的片段是古代背景，于是只能通过一些物件去充当道具，然后演员凭借想象力去演戏。
王蔚一进门，便走到桌子前，从其中一份剧本下又掏出一本，递给祝眠。
祝眠一愣，举起手里装订好的剧本，道：“我自己已经打印过了。”
合同签署后，综艺的流程和表演的剧本都一并发来。
王蔚还是坚持递给她：“有点小改动。”
祝眠接过，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摊开的剧本，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手写字，她问：“这不是最新版？”
王蔚摇头：“最新版来不及重新打了，让娓娓先给你讲讲，我去交代助理。”
他是三人之中资历最深，演技最高的一个，自然而然把自己摆在了主导的位置。
对此，其余二人并无异议。
祝眠应了声“好”。
脚步声逐渐远去，蔺娓娓拿起圈圈划划的剧本凑近她身边。
祝眠拿起笔，正要聆听做笔记，却见她捂住了领口处的麦，同时示意自己也捂住。
虽然不解其意，但祝眠照做。
蔺娓娓放心悄声道：“这个王蔚就是哥戏痴，总喜欢加自己的想法，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祝眠：“？”
演员有想法不奇怪，但为什么一副被折磨已久十分心累的语气。
许是眼中的迷惑太明显，不用开口，蔺娓娓都知道祝眠想问什么。
“看见了吗？”蔺娓娓用空余的手抖了抖剧本，心有余悸道：“这是在你那本的基础上，更新的第三稿了。”
祝眠：“……”
怪不得这字密密麻麻的，黑乎乎的一片。
她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拿到的新剧本，快速浏览之后将其与之前节目组发来的对比，发现的确改了不少。
而在这个基础上，又改了三次。
真的不会面目全非吗？祝眠心想。
她问道：“他还会再改吗？”
蔺娓娓神色严肃，说道：“99%。”
祝眠：“……”
“他就是个疯子。”蔺娓娓回忆往昔，悲痛道：“不要试图说服他，赢不了，真的赢不了，呜。”
情到深处，眼泪自然流露。
蓦地——
“说什么悄悄话呢？也让我听听。”
“！”
王蔚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吓了两人一跳。
蔺娓娓及时抑制住自己，淡定转身，不慌不忙道：“在给祝眠安利王蔚哥呢。”
王蔚闻言轻笑，目光移向祝眠，眼神的满意愈发浓烈。
他走到两人旁的椅子坐下，和颜悦色问蔺娓娓：“开始讲了吗？”
“只讲了开头。”
“嗯。”
王蔚对这个进度不以为奇，蔺娓娓是个新人，虽有天资但很多地方的理解都还不到位。
还得是他出手。
“你们坐吧。”王蔚招呼两人，然后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清了清嗓子，“我刚刚又有点新想法，你们来听一下……”
蔺娓娓微低着头做笔记，眼睛却偷偷右移，与祝眠来了个四目相对。
蔺娓娓：你看，99%！
祝眠：其实可以再添一个数和一个小点的，99.9%。
蔺娓娓：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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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Chapter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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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挂钟滴滴答答，从窗棂处斜入、落在地板上的阳光也偏移了几分。
不算所有改动，仅是某个细节的新想法，王蔚就足足讲了二十分钟。
他中途喝了口水，接着又讲了半小时。
终于，王蔚放下剧本，双手交叠发出“啪”的一声：“好了，我们来试试戏吧。”
全程乖巧听讲的两人忙不迭地站起来。
在王蔚看不到的地方，祝眠悄悄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一下已经坐得僵硬的身体。
她心中暗暗叹气，还不如让她回去跟顾之行打擂呢。
就在刚刚，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了王蔚的想法之多，转变之快，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究竟是怎么在片场里混下去的。
难道不会被导演和编剧追着打吗？
事实上，王蔚的确有些毛病，比如爱改戏，固执，控制欲强等等，但他可没在片场表露太多。
再者，他演技高超，男主剧有，爆剧也有，娱乐圈支持用作品说话，旁人也会看他面子，不愿苛责。
至于现在，两个软柿子摆在眼前，难道不捏一下吗？
况且，两个组员都是新人，遇上他，难道不是她们学习精进的好机会吗？
他们组选的片段是从一古装剧里节选出来的，剧情在一对魔教姐妹和武林盟主中展开。
原先的剧情是妹妹被武林盟主抓走，姐姐奋不顾身前往相救，被武林盟主发现之后，三人混乱大战，最终姐妹一死一伤，武林盟主手臂受伤险胜。
死伤之事最为悲壮，最为牵动人心，且因着姐妹俩并不是作奸犯科的人，武林盟主在痛下杀手时纠结与狠厉的转换也非常能感染观众。
如今则改成姐妹两人全死在武林盟主刀下，而盟主毫发无伤，碾压式的战局。
对此，王蔚的解释是——
“打斗需要快准狠，你们两个女生容易受伤，这么改故事内核不变，你们也安全许多。”
然后只剩你自己装逼不是？祝眠暗想。
不过她本就是来做个工具人的，没必要闹起来给节目增加幺蛾子话题。
很快，王蔚打开机器，三人第一次磨合。
祝眠饰演的是孤身救人的姐姐，蔺娓娓饰演妹妹，王蔚则饰演武林盟主。
事发时间是黑夜，手中的棍子就是长剑，椅子围起来的是地牢，祝眠的演员信念感前所未有的强。
王蔚不愧是好演员，入戏极快，祝眠面对他，就像真的是面对一个久居高位的武林高手。
于是，手上动作不由快了几分。
“停停停。”王蔚忽然叫停。
祝眠连忙刹车，将离王蔚颈侧仅有五公分的棍子收回来。蔺娓娓袭击他腿部的动作也是一顿。
“魔教姐妹”异口同声：“怎么了？”
王蔚用手掌推开棍子，退后一步道：“我觉得有点快了。”
“动作太快了吗？”祝眠问。
可即使她下意识加快，也只是一点点，没有到接不住的地步吧。
蔺娓娓附和：“我早说你是练过的，差点儿就被人收为关门弟子，王蔚哥还不信。”
王蔚：“……”
王蔚当然就是这样想的，但被人直接点出，脸色不由僵了一瞬。
他强装沉稳，硬邦邦解释道：“不是动作，是节奏，我觉得节奏太慢了。”
绝对不可能承认是自己跟不上速度！
虽然在开始之前对过动作，但实际操作起来谁还能记得清楚。
他起初还游刃有余，渐渐的就招架不住。
最可怕的是，按这架势，他好不容易改给自己的高光又要还回去了。
王蔚发表见解：“前面对峙的台词比较多，我怕超时，要不把后面受伤倒下的剧情提前？”
受伤倒下，指姐妹俩受伤倒下后任凭他一箭穿心。
这算盘打的挺好，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蔺娓娓对此早有预料，勉笑道：“好，都听王蔚哥的。”
祝眠却皱了皱眉，道：“到时候打戏的速度会比现在快，应该不会超时。”
《拍案叫绝》里，每组在台上只有五分钟的表演时间，超过了便会直接扣去一半分数。
这是死规定，表演内容再好也要遵循。
但是，他们连完整的一回都没有尝试过，下这定论过早了些。
王蔚没想到软柿子竟敢跟自己唱反调，好脸色顿收，不悦道：“我拍了这么多年戏难道还会说错吗？还是祝眠你觉得，你的经验有我多？”
“……”
祝眠深吸一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微笑道：“我觉得你说得非常有道理。”
工具人，她只是个来赚钱的工具人！
闻言，王蔚露出一个“这就对了”的笑容。
接下来，三人花了十五分钟改动剧本，然后继续对戏。
祝眠特意照顾王蔚，控制速度保证他能接上。
一切都非常顺利，除了——
“我觉得，刚刚我打败你的招式衔接得不好，要是给导演们看了，肯定会被批评，我想改一下。”
“……”
两人表面含笑内心冷漠地旁观他研究动作。
三分钟后。
“这招怎么样？”
祝眠觉得有点辣眼睛，但她还是道：“可以。”
“那我说完台词之后就用这招，这时你还手，但不能挨到我，然后不小心撞上我的刀，你是专业的，想想看怎么安排。”
“……”
那些原本因为小徐的事而产生的好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我试试看，不能保证。”祝眠皮笑肉不笑，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失去表情管理。
空气倏然焦灼起来。
王蔚隐约察觉她的不满，但没有放在心上。
蔺娓娓站在一旁，独自研究剧本，不敢说话。
祝眠用余光扫过周围，若有所思。
对于这种想屁吃的要求，但凡满足了，必定会继续得寸进尺，所以——
接受制裁吧！
照例说完台词，男人翻身一刀劈下，祝眠顺势后仰同时把要配合她的蔺娓娓推开。
王蔚目露欣慰，觉得孺子可教。
紧接着，祝眠连续挥出两招，王蔚慢悠悠走位抵挡，没让人近身，毫发无损。
到了这套动作的最后一击，祝眠眼底精光一闪，“犯傻”似的凑上去，然后——
“砰！”
人还没挨上去，王蔚就自己把自己绊倒了。
当事人愣在原地。
祝眠端着一张无辜脸凑近：“王蔚哥你怎么倒下了，不应该是我吗？”
王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趴在椅子上，埋头闭眼，只觉得那询问的声音刺耳。
祝眠却不放过他：“是撞到了什么吗？没有啊，竟然是平地摔么？”
蔺娓娓用尽全力压制想要上扬的嘴角，装出一副担忧的模样，“王蔚哥，快起来，地上凉。”
虽说才三月，但H市地处南方，这时候天气已经不冷了。
所以即使挨到地板，也不会着凉，顶多有点儿疼。
王蔚后知后觉，马上扶着椅子站起来：“我没事，我去看看回放。”
说罢，忍着痛意，一瘸一拐地走到监控器前。
此时还处在淘汰赛时期，作为评委的导演们还不会下场指导演员。
所幸节目组给每组都配备了拍摄机器，供他们自己给自己找不足。
王蔚强行让两人去休息，独自查看回放，然后他就僵着一张脸重温了自己摔倒的全过程。
原来是躲避时脚步顺序出错，导致后脚勾住前脚。
太蠢了！绝不能让别人看到！
王蔚正琢磨着怎么跟导演说，忽然若有所感，他猛地抬头望向休息的两人，却见她们在一本正经地讨论着剧情。
王蔚：“？”
明明感觉刚刚有人看我笑话的。
祝眠用余光扫过角落的人，心中窃笑。
凭他是谁，反应还能快过她这个在丧尸堆里摸爬滚打好几年的人？
佯装讨论没多久，王蔚便恢复脸色靠近。
王蔚：“重来一次，这次速度再慢一点。”
祝眠：“没问题。”
片刻，
“刺啦——”
意外再次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