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梁亭故似是想偏头,却被小姑娘制止了,她小声命令:“别动。”
梁亭故溢出了一丝笑意,剃须刀嗡嗡的声音似乎根本掩盖不住他的愉悦。
“好霸道啊,宝贝。”
“......”
夏薏的手顿住,觉得他在诬赖自己,但还没开口辩解一句,这人又悠悠道:“我怎么感觉我看不见,你的脾气倒是愈发活泼了,嗯?”
“......”
他说着,似是极为惋惜,语气也有些低落:“可惜我看不到薏薏这般生动的模样。”
一瞬间,夏薏心底的羞恼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无限的心疼,难怪地冒着泡泡,咕噜咕噜地破裂着。
“梁亭故。”
女生的咬字温和,她声线柔软,扶在腰间的大手收紧,他笑意微敛,低低嗯了一声。
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直接喊他的名字,平日里总是乖乖地叫着学长,此时认真念着他的名字,竟格外好听。
夏薏看着他毫无光泽的瞳仁,她心底酸酸涨涨的,“你别怕。”
很轻的三个字,却直接飘到了梁亭故心底。他喉结上下一滚,只觉得她柔软的手捧着他的脸,小声却认真地告诉他:“梁亭故,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好喜欢你的。”
掐在腰间的那只手似是要将她嵌进怀里,夏薏却毫无察觉,她微微低着头,手指落在他轻颤的眼睫处。
是啊。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是不是害怕的。
失明就像是跌入了无底洞里,一眼望去,是找不到尽头的迷雾。
那风轻云淡的伪装,就这么被她轻飘飘地敲碎了。她不顾一切地挤进他的心窝,用赤忱干净的爱燃起了一阵暖意。
明明很乖的一个姑娘,此时却这么霸道。
梁亭故喉结上下一滚,下一秒,一个很轻的吻落在了他的眼皮处,胸腔如同被温水溢满,五脏六腑都充盈着酸涩的情绪。
她声音轻似羽毛,却如同对待一个珍宝般:“所以你别害怕,有我做你的眼睛。”
第50章
自那之后, 路云桉格外配合治疗,而向星每天都去陪着他。
医护们都知道他格外黏他的小女朋友,一有什么事就直接去找向星。夏薏同梁亭故一起去医院看他时, 路云桉正耷拉着脑袋,一边咬着苹果, 一副有些憋屈的模样。
夏薏好奇地问了一嘴, 得知缘由后哭笑不得。
路云桉一副不情愿的模样:“那你别看他们的, 不就是几块腹肌吗?谁以前没有啊。”
“等我病好了, 我练个八块出来让你天天摸。”
“......”向星选择性忽视他的话,她拉着夏薏一起看最近刷到的“新妃”,路云桉憋了半晌,凑到梁亭故身边求安慰。
“哥,你不管管夏薏?”
他此时还没发现梁亭故眼睛的问题, 男人神色没有一点异常, 他微微偏头,虽看不见,但听那声响便也猜到了些什么。
“多大的人了, 还和这些屏幕里的人争风吃醋, 他们跳得出来吗?云桉, 你什么时候能长大。”
得安慰不成, 反要来了一阵嘲讽。路云桉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蔫了,但梁亭故的心情看上去很是不错。
这几日小姑娘都紧巴巴地围着他,嘘寒问暖,从前的被动消失的一干二净, 似乎他要什么, 她都会去找来,要亲多久, 她都会乖乖地配合。
心情愉悦的梁总像是良心发现,他沉思了一下,为自己刚才的打压找了个补:“但她只喜欢你,所以他们再会卖弄,也不抵不过你在她心中的地位。”
“......”
不得不说,他这话让路云桉瞬间阴转晴。
向星和夏薏追完新一集土剧,顺便感慨完男主角之帅时,只见路云桉笑的像个傻白甜,似是已经不吃醋了。
她迟疑地看了眼夏薏,只见她也一脸茫然。
倒是坐在沙发处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抿了口茶,好似什么也不关他的事儿。
在医院呆了两个多小时,离开时,路云桉终于注意到了梁亭故的眼睛。
男人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偏头,视线落在向星和他之间:“云桉就交给你了。”
这话是对着向星说的,两人对视了一眼,终究没有多问。
夏薏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去,为了不惹人注意,他今天没有用拐杖。就这么极其信任地将自己交给了她,夏薏小心翼翼的,生怕他会磕绊到。
“你刚才和路云桉说什么了?”她看着眼前的路,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着话。
“嗯?”他微微偏头,似是不懂:“说什么了?”
“你就装吧。”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她撇了撇嘴。
她现在可知道了,这人根本不如面上那般温和有礼,心底不知道有多坏呢。
梁亭故笑了笑,却也没反驳。
石光早就等在了下面,见两人过来,他赶忙迎了上去,梁亭故挥了挥手没让他扶,他只好先一步为两人拉开车门。
而在这装修奢华的私人医院里,不知是哪一层的玻璃透出了一个黑长的影子。
梁铭的神色隐在光线下,意味深长的视线就落在那辆黑车上,直至消失。
......
向星之前砸了医院的钱,是梁亭故付的。
Joy狠敲诈了一笔,心情很是不错。男人那时慢悠悠的,只留了一句话:“迟早都是一家人。”
为了表达感谢,周日的时候向星给夏薏寄来了一个大包裹,她还神神秘秘的:【能有利于你和梁总之间的感情,好东西。】
夏薏好奇的不得了,她盘腿坐在毛绒地毯上,彼时梁亭故正抱着小草莓,他微微偏头循着她所在的方向:“买了什么?”
“星星买的,说是好东西。”
夏薏低头专注拆着包裹,这箱子裹得严严实实,她用剪刀划开一刀,只见放在最上面的用米白色的纸盒精心打包着,看起来像是件衣服,她好奇地打开。
入目的兔耳朵毛茸茸的,夏薏脑子懵了一下,她将薄薄的,几乎透明的面料拎了起来……
精制甜美的蝴蝶结,后半边甚至连纱都没有,只剩两条纤细的带子。
而顺着她的动作还勾起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她下意识地捏了捏,看着那微翘的兔耳朵,她突然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啪嗒”一声,手中的东西似是格外烫手。
梁亭故听到了她的动静,他挠着猫的手一顿:“怎么了?”
夏薏抬起手在耳边扇着风,她敷衍了一句,突然好庆幸他此时看不见。
但这满满一箱,夏薏说不好奇也是假的。
此时家里只有他们两人还有一只猫,她喝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又拿起一个用红丝带打包的小盒子。
波光粼粼的链条,镶嵌着珍珠与红宝石,这与她戴着的项链不同,层层闪烁,夏薏拿起底下的卡片想琢磨下怎么戴,看到上边的内容时,脸颊倏地染红。
而在这之下,还放着整整齐齐的,不同款式的计生用品。
夏薏啪嗒一声猛地合上箱子,只见梁亭故那修长的手指正在逗猫,小草莓咬着他的手玩,男人模样漫不经心的,许是注意到她突然安静,他脚尖碰到纸箱,也难得有些好奇。
“到底是什么?”
夏薏揉了揉发烫的脸,她含糊着:“没什么。”
说着,她推着箱子塞到了一个角落里。
小草莓好奇地跟在她身边,正想钻进去,夏薏抓着它揪了出来。
“今天还有文件要看吗?”
她凑到梁亭故身边,这几天他没有去公司,有什么事情石光都会和他汇报。
夏薏每天陪着他,还十分自觉地担任起给他念文件的工作。
梁亭故嗯了一声,夏薏倚在他怀里,抱着个电脑和他说话。
“梁氏在广告上的宣传是不是太多了?”
她目光扫至一处,梁亭故漫不经心地揉着她的手:“怎么说?”
夏薏蹙着眉,梁氏一直做的是高端品牌,这段时间却投了许多在广告上,这并不适用于他们的受众群体。
这不但属于自降身价,也会引来顾客的不满。
她目光往下,才发现这审批人竟是梁铭。
梁亭故神色淡淡地听完,他似是没有一点担心,反倒颇为欣赏地夸了一句:“一针见血,很敏锐。”
夏薏不由翘了翘嘴角,她虽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她本身学的就是有关这方面的。
再加上她年年拿奖学金,学业优异,如今她还开了一家店,自然会更敏锐。
她一向都是优秀的。
他说没事,夏薏便不忧心了。她放下电脑躺到男人的腿上,一手悠悠逗着小草莓:“学长,你怕吗?”
Joy为他安排了下周的手术,自那之后,她每天晚上都会黏糊糊地挤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他的腰。
她不说,梁亭故也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摸到小姑娘的脸,像是捏着棉花糖似的,动作很轻:“薏薏,你信命吗?”
他的问题让夏薏心跳倏地漏了一拍,小草莓蹭了蹭她的手,指尖窜入了一阵酥麻感,她闷闷转过身,像无数个夜晚里般抱着他的腰。
“我不信命,我只信你。”
梁亭故心底软的一塌糊涂,她不知道的是,向来不信神佛的他在此时却格外希望老天能眷顾他一下。
他想看见,他想看见他的薏薏。
他怕看不见的日子里,他的薏薏会害怕。
......
周六,梁疏远亲自打来了电话,今晚是梁氏的晚宴。
他这时候打电话过来,不免让夏薏有些担心。
梁亭故却似是早就料到,他这几日未去公司,梁铭那只老狐狸定会发现什么。
今天这场鸿门宴,来得甚至比他想象的晚。
夜晚,梁家庄园灯火通明。
梁亭故牵着夏薏的手从车上下来,石光为他们关上车门,他拧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跟在两人身后,一副不太好惹的模样。
夏薏深呼了一口气,她手心的汗意被冷风吹散,看着男人淡漠疏离的模样,她脸上也毫无笑意,紧咬着牙,漂亮的狐狸眼勾起,高贵冷艳,又难以靠近,简直和他一模一样。
一进去,诺大的别墅里骤然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了男人身上,触及他冷淡漆黑的眼,似是与从前没有不同。
不是说他看不见了吗?
一些人按耐不住地开始交头接耳,这些赤/裸裸的打量让夏薏心脏倏地悬起,她维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跟着梁亭故走。
石光为两人拉开了椅子,梁铭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瓷白的茶盏轻落在桌面,一道试探性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梁总。”
说话的正是梁氏颇有地位的股东,来江文如今的年龄和梁疏远一样,只不过他还舍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一直没传给身后的人。
他看了眼坐在梁疏远身边的男人,“听说你的眼睛看不见了,是吗?”
一时间,气氛陷入了冗长的怪异。
梁亭故没有说话,他眸光淡淡落在漆红色的中央,灯光笼罩,让人有些难以琢磨。
不知过了多久,梁亭故溢出了一丝轻哧。
“来叔。”男人虽尊称他一声来叔,但淡漠的嗓音里透着些毫不掩饰的讽意:“这么多年了,您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他的话让来江文的脸红一阵白一阵,他在梁氏也是有点资历的老股东,被一个小辈这样嘲讽,垂眼看去,周遭的几人都低着头,对梁亭故明显还是忌惮。
“好了!”梁疏远重重咳着,梁铭低眉顺眼地给他递了一杯茶,待饮了一口之后,浊浊的目光看向那姿态凛然的男人,似是透着运筹帷幄的从容。
“小故,今天找你来,是有件事想找你确认。”
他目光紧紧盯着男人,似是想找出一丝破绽。
夏薏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放松,背脊紧绷着,如同蓄势待发的小兽。
“我听人说,你的眼睛,不好了。”
梁疏远的语气透着试探,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过来,他们希望这是真的,他们希望梁亭故真的瞎了,一双双黑漆漆的眼里,都充盈着赤/裸裸的贪婪。
空气静默了两秒,夏薏担心地看向身边的人,只见他竟低低笑了一声:“若我的眼睛真的出现了问题,爷爷决定怎么办?”
他的话一落下,有的人眼底的喜悦就快藏不住了。
梁疏远满是皱纹的脸上凝着些复杂的意味,他看着始终不与他对视的男人,缓缓开口:“若真是这样,小故,你放权吧。”
“梁氏不容一点差错。”
他的话音像是点燃了众人的躁动。
夏薏心底闷闷的,她指尖掐进皮肉里,却见梁亭故眼尾上翘,似乎含着毫不掩饰的讽意。
在梁疏远这里,没有人能比梁氏更重要。
在他即将退位之时,他的父母突然遭遇意外,而长孙也失踪。
而那时候,梁疏远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位置传给梁铭。
梁铭不是经商的料,长子还在时,他只能在梁氏混一个不重要的位置。
只是没想到他们离世,直至梁亭故消失,这位子也没到他这里。
直到那个少年满身是伤的回到了梁家,他眼底带着让人畏惧的狠戾,他遗传了父亲的经商头脑,像是天生的上位者,在那之后,梁疏远将梁氏交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