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的郑艇舟还很困惑,他对司卿誉了解不算很多,只知道他初一的时候好像修过半年学,老师说他生病住院了,但班上的同学都在传,他差点被人杀死...
郑艇舟不清楚谁说的是真的,不过他觉得司卿誉确实是个神秘又古怪的同学。
这时候的郑艇舟还不知道有个词叫“割裂感”,用来形容司卿誉最合适不过。
那个刚才还在网吧里打那些血,腥,残,暴的游戏司卿誉,在这一刻,又变回了学校里那个年级第一的三好学生。
司卿誉和他们都不一样。
他身上好像有很多秘密...
就像,他们明明是同龄人,郑艇舟却总觉得,司卿誉要比他懂的更多,会的也更多,胆子也要比他更大。
班上的人都说,像司卿誉这种,就是天之骄子。
天之骄子是不屑于和他们这种学习不好的孩子做朋友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天晚上,看着走在自己前面那道身影,郑艇舟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
司卿誉分明都往人最多的地方走了呀,可是为什么,他看起来还是那么孤单啊。
于是,郑艇舟就决定,他要和司卿誉做好兄弟,一辈子的那种。
再于是,他就开始对司卿誉实行死缠烂打战术。
这个战术没什么用,因为司卿誉总嫌他烦,嫌他话太多很吵。
郑艇舟却不以为意,你嫌我吵,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陪你一起来纹身呢?
是的,司卿誉初三毕业后的暑假,第一次主动拨通郑艇舟电话。
电话接通后,只有高冷的一句:“清溪路老马纹身店,半小时。”
可把郑艇舟给高兴坏了。
但等到了纹身店,郑艇舟又开始担心纹身会不会疼啊,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巴八伞令弃七吾弎六,天天更心纹身后他家长会不会教训他?之后上高中会不会有影响啊之类的。
躺在床上的司卿誉不耐道:“闭嘴。吵死了。”
纹身的是他,他到底在比比个什么劲!
郑艇舟老实闭上了嘴,然后在一边亲眼见证那条丑陋的蟒蛇是怎么出现在司卿誉那条小腿上的。
他也第一次看到,司卿誉据说伤的很严重的那条腿上的伤疤。
很长的一条,被大蟒蛇堪堪覆盖...
再然后,郑艇舟围着司卿誉一转就是好多年。
从初中到高中再到大学,从司卿誉同桌到司卿誉好兄弟,再到现在的合伙人。
连司卿誉自己也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有郑艇舟这样的好哥们。
许宜依还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已经拿到了潘多拉宝盒里面的其中一枚宝石。
司卿誉在她故事落下尾声后,才缓缓开口:“不是说这次主角不是我?”
许宜依唔了声,顾左右而言他,“故事精彩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干嘛。”
司卿誉就勾了勾唇角,反问:“说这么多,小时候经历过?”
许宜依一心虚就会眼神乱飘。
她尴尬的咳了几声,“就...一点点吧。”
司卿誉微微颔首,表示:“愿闻其详。”
许宜依看了眼输液,还得输个十分钟的样子,而且现在这个气氛也挺不错。
在司卿誉认真的目光下,她就硬着头皮把自己小时候被人收保护费的事说给他听。
司卿誉只听她提到被学校外的小混混堵着收保护费,剑眉就紧蹙了起来,整个人都变得凌厉了几分。
许宜依连忙就道:“放心,我报警了的!”
司卿誉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个反转,愣了愣。
许宜依就说:“当时他们问我要钱嘛,我就偷偷把自己的手表和钱包都放进手包,他们抢走了我的书包。等他们走了,我就打电话报警了。”
“警察联系到了老许,又从老许的手机里定位到了我手表位置,成功抓到了那几个混混。”
许宜依说到自己的故事,就没那么夸张了,只是简简单单讲了个大概。
司卿誉自然知道,她是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故意隐去了中间的细节。
她一直都细心。
可,被抢书包这一个细节,就足够让他紧张了。
听她话里的意思,那时候她才念小学,半大点孩子,遇上这种事该多害怕。
他不由得就放轻了呼吸,“后来呢?”
说到这个,许宜依可自豪了,“你猜我为什么没有直接给他们钱,而是偷偷把东西都放进书包等他们来抢?”她自问自答,“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啦!”
要是只给他们一部分,她肯定会被这群人盯上。
所以为了一次性解决麻烦,她就把东西全放进书包,等着他们来抢。
书包里,她的那块电子手表,从外表看,只会觉得那块表值不少钱,并不会联想到别的。
而钱包中,除了一些百元人民币,还有一张银行卡,卡里大概有个五六十万的样子。
那群人一看就是社会上的小混混,干惯了敲诈勒索的勾当,看到卡后直接逼问她有多少钱,她没说太多,只说有一千块,是她爸爸这个月给她的生活费,哭着让他们还给她。
抢走的东西,他们怎么可能会还,逼着她说了密码,那群人就吹着口哨将书包扔给她走了。
他们一走,许宜依就抱着书包去小卖部给警察叔叔打了电话。
司卿誉听到这里,问:“为什么不是打给你爸爸?”
许宜依:“老许当时在出差啦。而且他们抢劫欸,当然要第一时间报警。老许又不是警察,找他有什么用。”
司卿誉被她噎了一下。
是他关心则乱了。
没想到她当时人小,脑子倒还挺清楚。
警察将许宜依接到警局后,联系了老许和她的班主任。
老许当晚才赶到警局。
警方根据老许手机里的定位系统,找到那群混混的时候,那群混混正在为天降横财庆祝。
混混成功被拿下,许宜依这才抱着自己的钱包和手表在爸爸怀里痛哭出声。
事后,警察都夸她是个勇敢聪明的孩子,几个警察叔叔和警察姐姐送她出来的时候,还塞了很多糖给她呢。
当然啦,哭鼻子这种事,司卿誉就没必要知道了。
他只需要知道,她许宜依,不仅美丽动人,还聪明勇敢!
听完她小时候的事,司卿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五六十万,放在现在也不是笔小数目,但她却敢直接交出去。
司卿誉想,她大概并不是不在乎那笔钱,她只是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勇敢大胆一点,或许她发现那群人年龄不算小,又或许当时处境很危险,比起钱,她知道自己的安全更重要,但同样的,她却能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同时,大胆的将自己带有定位的手表偷偷塞进书包,赌那群人会见财起意。也会在那群人走后,第一时间报警,安静的在小卖部等待着警察的到来。
原来,她打小就这么聪明伶俐...
于是,这一晚,在许宜依觉得自己了解了一点司卿誉的同时,司卿誉同样也觉得,自己又靠近了她一点。
有那么一瞬间,司卿誉有点后悔等会要带她去看日出了。
却也在这时,输液走完。
就像今晚的梦,也抵达了终点。
该醒了....
而此时的许宜依,见司卿誉液输完了,对他们看日出计划表现的越发期待。
她还不知道这会是一场告别。
她以为,这场日出会是她和司卿誉新的开始,就像他们当初在洛杉矶那样...
第34章
护士过来给司卿誉拔针。
许宜依嘴甜的说:“谢谢姐姐,辛苦啦。”
护士笑说不客气,又去给临床换输液。
司卿誉起身反手按了按后脖颈,拿了柜子上的金丝眼镜,对许宜依说:“我去躺洗手间,你在这儿坐一会。”
许宜依乖乖的点头,“知道啦。”
司卿誉看着她头顶。
许宜依刚睡醒,马尾松松垮垮,头顶还有两撮头发翘着,一晃一晃。
司卿誉垂在身侧的指尖不由得动了动。
许宜依见他还站着,就催:“你快去啊。”
司卿誉不轻不重的嗯,默了两秒后,还是抬起了手。
冰凉的指尖轻轻擦过许宜依的头皮,白皙修长的手指插,进她柔软的发丝。
司卿誉将她头顶不安分的两撮头发抚顺,掌心顺势贴着她的后脑勺轻轻一按,“别乱跑,知道?”
他嗓音带着感冒后的沙哑,磁性又低沉,说话的语气也要比平时轻和一点。
浑身滚过一阵电流,许宜依身体微微颤栗,双颊漫起薄红,她鼓着脸不自在的推着他,“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什么嘛,突然这么温柔。
她别扭的样子让人忍俊不禁,司卿誉又揉了揉她的脑袋,才抽手往洗手间那边去。
等到了急诊室通往医院走廊的拐角处,司卿誉忍不住回头。
急诊室的灯光很亮,女孩儿穿着颜色鲜艳的百褶裙,正百无聊赖的坐在病床边晃脚玩儿。
她很乖很听话...
脸上的那抹浅笑散去,司卿誉眸色晦暗。
大概是医院没开冷气,闷的他有点喘不上气。
身上没带烟,他只好去外面吹风缓缓。
夜色沉寂,距离新生的日出还有不到四个小时。
司卿誉目光没有焦点的落在远处的黑暗中...
他其实也可以不做选择,现在这样的相处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他想,即便以后他们成为一家人,他也能疯狂从她身上索取。
只要他愿意,他有的是办法让她留在他身边。
司卿誉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什么好人。
小时候的他就是条疯狗,疯狗长大后,渐渐学会了伪装。
他可以是风光霁月的君子,也可以是恶劣无耻的小人。
最可怕的不是疯子发病,是疯子可以清醒的控制自己不去发疯。
司卿誉就是这样的人。
洛杉矶那会儿,许宜依要是再细心一点就会发现,司卿誉偶尔的失控,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
她被他几乎送到喉咙的佘根吻到窒息,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男人金丝眼镜稳稳架在鼻梁,床头暖黄色的灯光让气氛潮,湿暧昧。
司卿誉那双狭长的凤眼,像是阴鸷的毒蛇,静静注视着她,比他的吻更加黏腻危险。
许宜依喜欢他,所以也不会想到,这时候的司卿誉,其实更希望她是睡着的。
只有她睡着的时候,他肆无忌惮的索取才不会吓到她。
他喜欢的她乖乖躺在他怀里,喜欢他让她张嘴抬腿,她就听话的将腿搭在他掌心。
司卿誉是个很极端的人,他控制欲非常强,凡是超出他预期、脱离他计划的,都会让他感到不悦。
于是,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重新将其掌控。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会是那个将主动权握在手中的人。
直到有天——
许宜依说:“司卿誉,你能不能别总干涉我的私生活?你这样真的让我很烦。我又不是你的宠物,做什么你都要管。”
司卿誉当时就有点没控制好情绪,戾气很重的训斥了她一顿。
许宜依被骂哭了,摔门离去。
最开始,司卿誉还当是小朋友闹情绪,态度冷淡的想着她闹够了自己会回来。
等外面的天色都暗下来了,无论是门外,还是微信,都死寂无声。
司卿誉开始坐不住了。
一连打了好几通电话,不是占线就是被挂断,最后好不容易接通,司卿誉就听到她又跑去了酒吧。
脸色变得很难看,去酒吧接人的路上,司卿誉全程都紧闭着眼。
他在控制自己,至少等会见到人,他要想办法把人先带回来,至于其他,等她清醒后再说。
然而,等他站在许宜依面前,许宜依又哭又闹,甚至还对他拳脚相加,她说讨厌他,她说让他滚远一点...
司卿誉一张脸阴沉到能滴出水来。
自我控制都成了徒劳。
他上前没有轻重的拽住她胳膊,强行就将人拖起来抱走。
许宜依挣扎了一路。
他动作粗鲁的将她按进出租车后座,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转头看向她时,眼底是失控后的暴戾凶狠。
原本折腾的许宜依,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的识趣,让司卿誉紧皱的眉松了一点。
见她衣服滑落,他又板着脸伸手过去要给她穿好。
却在手伸过去的那一瞬间,被她躲开了。
许宜依像林间受惊的小鹿,惊慌无助的往后退缩。
司卿誉动作一滞,连带着身体也僵在了原地。
她在害怕。
她很怕他。
这个认知侵袭大脑的那一刻,司卿誉开始感到不安....
这一整晚,司卿誉都没敢闭眼。
他就坐在床边,安安静静守着她。
他知道,他其实是在害怕。
怕自己一觉醒来她就消失不见。
但庆幸的是,许宜依气来的快消的也快。
她喝醉酒断了片,忘记了昨晚出租车里他那副可怕的样子。
只知道她醒来的时候,他坐在她床边守着她,在她睁眼的第一时间,他在关心她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她将这个理解为他和好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