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也不再废话,微微一笑,清晰地说:“不可能,我喜欢。”
第40章 反水
=文姣姣看着她,脸色一分一分地变得苍白起来。
文姣姣:“你说什么……你以前不会这样……”
她不敢相信好友真会这样拒绝自己,这么不留情面,甚至有些戏谑。
这样的表情让她几乎无地自容,片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只想立刻转身离开。
但在走之前,文姣姣还有话要问。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但通红的脸颊和含着泪水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情绪。
但荧惑看着对方,没什么想法。
先前她看栾如的日录时曾经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那口令似乎是两人落下的。
仔细想想,应该就是栾如和文姣姣。
她们应该是不错的闺中密友,只不过因为栾如与岁云岐婚约这件事闹出了不愉快。
然而更奇怪的是栾如的态度,她这种性格,居然会交到文姣姣这款好友。
真是稀奇。
而且看对方的态度,想必栾如曾经对她不错。
相当不错。
荧惑想,恐怕这文姣姣就是又想让好友解除婚约,又不想让她们之间有什么罅隙,至于栾如果真如对方所想,闹着与岁云岐说了退婚这件事的动机,有几分是为了自己的朋友,那就不得而知了。
总之不会少,可见栾如是真的很看重她。
但栾如现在已经身死,荧惑可不会惯着这个明显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小姑娘。
她看着对方,问:“你还要说什么?”
文姣姣低垂着眼,片刻后抬起:“我们还能当好朋友吗?”
荧惑笑了,把问题又推了回去:“如果我与阿云成婚,你还愿意和我当朋友吗?”
这话一出,文姣姣的眼眶中又盈满了泪水。
她摇头:“我不想……我不想……”
“那就不行了,”荧惑耸耸肩,露出遗憾的表情,“我是肯定要和他成婚的。”
她没什么和小孩子纠缠的想法,只慢悠悠地说:“文姣姣,你还是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我的照拂、特殊对待你想要,不与岁云岐成婚的承诺也想要,如果可以的话,岁云岐的另眼相待你也想要,这怎么可能?”
文姣姣看着她,震惊又有些害怕。
说完这话,荧惑没再理她,转身回房,并关上门。
站在门外的文姣姣,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这一夜,有些人伤心,有些人失眠。
但荧惑睡得非常好。
第二天一早,她爬起来简单梳妆打扮,去往地牢。
岁云岐在地牢外等她,荧惑笑眯眯地对他挥手:“这么早?”
少年道:“方家主起先不同意。”
荧惑一点也不意外,那老东西能同意才怪了呢。
“那该怎么办?”她好奇地问。
岁云岐道:“不管他。”
荧惑忍不住笑出声,这个当初满脑子只有守规矩的无俱剑主可算是被自己带坏了。
她道:“如果方家主怪罪下来——”
岁云岐淡淡道:“我的问题。”
“无俱剑主真是好气度,”荧惑半真半假地夸道,“怎么办?我只想以身相许。”
岁云岐:“……”
荧惑欣赏着对方欲言又止的神色,笑眯眯地又添了把火:“别害羞嘛。”
“栾姑娘,”少年看她,“这件事,我们回岁家再说。”
对方这个反应倒是让荧惑感到意外,这小子看来是不打算逃避了,她开始期待,看看对方能怎么和自己说“正事”。
地牢内幽深阴冷,四下寂静,两人并肩走着,岁云岐忽然皱眉。
荧惑问:“怎么了?”
岁云岐道:“不对劲。”
她感觉不到任何异常,只抓住对方的手臂:“我们去里面看看。”
两人快步走入地牢中,只见关押尤惊的牢门大开着,少女面朝下趴在地上,声息全无。
岁云岐神情凛然:“我感觉不到她的气息了。”
说完,他打算走上前,荧惑却拉住他:“先探魂!”
这是一种比较保险的做法,若是此时尤惊趴在地上诈死,就等人靠近时再暴起袭击,那岁云岐可就落入被动的下风了——当然,荧惑并不觉得对方会怕这种场面,但还是谨慎为好。
探魂是一种调查尸体的办法,人若是刚死,三魂七魄还没溃散,便能探到虚实。
岁云岐身上有符咒,他抽出一张于指间燃烧,地面一道紫色阵法浮现。
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丝丝缕缕的魂霭。
这是人死之后的正常现象,证明她已经身死,魂魄正在消失。
探魂一法,就算是魔尊想避也得费一番功夫,旁人更没有躲开的可能。
那么这个尤惊,她应该是死透了。
“真死了?”荧惑虽然经常嘲笑这魔修脑子不好使,但她还是很能打的,怎么说死就死了?
想到这里,她走上前,动手翻过对方的尸体。
尤惊的眼睛睁得非常大,神色惊恐,身上并无什么明显的外伤,只有脖子上有一点血迹。
岁云岐同样也注意到了这里,伸手一探,眉头更是紧皱:“那人将她一招毙命了。”
荧惑看着尤惊死不瞑目的眼睛,心中泛起诡异的感觉:“谁能把她一招毙命?”
在禁地中与尤惊缠斗,哪怕是岁云岐也费了一番功夫。
“不知道,”岁云岐摇了摇头,“是我没见过的招式。”
他抬眼,神情也略有茫然:“两域中从未见过。”
荧惑想,哪怕是还活着的自己,想杀这个小姑娘也得用上几招,这一招毙命……
她道:“看表情,也许是她熟人。”
说到这里,她也觉得十分不可思议,如果是尤惊的熟人,那只能是魔修了。
可如果那么大个魔修跑进三宗府来,又怎么可能不为人知?
哪怕是妙风那样擅长隐匿身形的,也只能在一个地方隐蔽躲着,绝不敢四处溜达。
若是真有魔修入侵,那对方恐怕是先越过前山,然后御剑飞过重重看守,最后到地牢来杀人。
哪有这么容易?
“先和其他人说,”荧惑道,“然后看看他们的反应吧。”
她心情也很不好,本来以为能单独和尤惊说上几句话,弄清她的来意。
没成想这人直接就死了,死就死了吧,偏偏还是岁云岐将他自己担保出去之后死了的。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添麻烦。
若是因为这魔修的死耽误了她的大计划,那不管幕后黑手是谁,她一定要追到天涯海角,把这狗东西的皮扒了。
尤惊死了,文家主一来就发现荧惑脸色不好,便让她回去休息。
却不知她不是吓得,是气得。
荧惑摇摇头:“尸体是我发现的,我再看看还有没有能帮忙的地方。”
文家主道:“你不是最讨厌这些了吗?”
荧惑心想那是栾如不是我,对方爱干净到几乎有些变态,自己可不。
“说不定我能回想起什么,”她道,“守卫弟子呢?还有在前山守夜的弟子,都问问他们可曾见过可疑人。”
荧惑有八九成的把握不是她邪异门的自己人干的,这伤口她根本就没见过,也不觉得自己的手下能使出这么精妙的杀招,唯一的可能就是:是她同伙怕被问出什么,所以来灭口。
那么这问题就很大了,同伙,什么是同伙?
荧惑心思烦乱地想,那日在禁地匆匆一瞥,那个像极了虚花的人,是不是她的同伙?而现在虚花又在哪里?
如果已经走了那便当做无事发生,但要是妙风一直探查不到虚花的下落呢?
……是不是有一定可能,虚花还在三宗府内?
想到这个可能性,荧惑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也许是毛骨悚然吧?她很多年没有这种感受了。
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魔尊,荧惑几乎忘了自己还会有害怕这种情绪。
她感觉到自己呼吸有些急,便闭了闭眼,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问题不大,就算是虚花那又怎么样?等她拿到了身体,自然有办法把这个不孝子打得跪下喊老大。
大概看着她脸色实在是差,岁云岐在处理过尸体后走过来,担忧道:“真的不回房休息?”
荧惑摇摇头,仰起头,把手塞进对方的手里。
她的手冰冷,岁云岐一怔,随后他停顿片刻,还是握住了。
“你不舒服?”他问。
荧惑仍然是摇头:“怎么处理尤惊?”
岁云岐道:“尸体也许会保存一段时间,等到魂魄都散了。”
如果杀招过于强大,那么魂魄便很难保证完整形态离体。
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死了就是死了,而有些人死了还能夺舍。
荧惑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少年带着几分忧心忡忡的眉眼,认真提醒道:“岁云岐,如果守卫弟子们都没遇到奇怪的事,那只能证明,杀了尤惊的人就在三宗府里。”
岁云岐也隐约有这个考虑,他点头,用手上的温度焐热对方的手。
“我来查吧,”他道,“你该休息一会儿。”
荧惑终于点头:“如果有事,随时来和我说。”
说完,她转身离开地牢,明明是盛夏的阳光,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暖意。
回到别苑,荧惑看到文天趴在石桌上,似乎是睡着了。
这时候她开始羡慕了,怎么这小姑娘发生什么大事都不怕,还逮哪儿就能在哪儿睡?
她走上前碰了碰文天,想要摇醒对方,然而对方呼吸平稳,却一动不动,丝毫不像是睡着。
……倒像是昏迷了!
荧惑一惊,如有所感,霍然抬起头来。
只见一个人影慢慢从院内茂盛的椿树后走出。
纤细,苍白,乌发垂在肩上,背后一把巨大的弯刀。
虚花。
第41章 杀机
“妙风!”看到虚花,荧惑第一时间低低喊了一声。
然而片刻过去,四下无人,仍然只有眼前的少年。
荧惑又抓了抓伏在桌上的少女的手臂:“文天,醒醒!”
后者仍是趴着,无知无觉。
她抬起头,对上少年漆黑的眼。
和以往不同的是,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也并不温和。
和往日的虚花完全不同。
不过也对。
荧惑自嘲地想,如果相同,那此刻妙风不会不在,而文天也不会昏过去。
眼前这人是谁,还有待验证。
她沉默着看向四周,感觉到此时没有风,也感觉不到任何流逝。
这应该是对方造了个只属于他们的“阵”。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有人特意来找她,并且能破了这个“阵”的话,那这里发生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哪怕是自己死在这儿。
问题有点大了,她想。
“妙风呢?”荧惑问,“他在哪里?”
“只能告诉你,”虚花故意停顿了一下,“他还活着。”
荧惑又问:“尤惊是你杀的?”
虚花轻轻一笑,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
荧惑看了少年古怪的神色一眼,又道:“栾家灭门这件事也是你做的。”
这次她没用询问的语气,而是无比笃定。
少年故作惊讶地看她,语气怪异地说:“尊主扮演栾家三小姐上瘾了?”
荧惑直起身,神色转冷:“你没什么想要解释的?”
少年看了她片刻,问道:“尊主给我这个机会吗?”
“给,当然给。”荧惑讥诮地笑了笑。
不给也没办法,她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就算是岁云岐来了又怎么样?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全清正宗的人都知道,她其实是顶着栾家小姐壳的魔尊。
少年垂着眼想了一会儿,视线停在荧惑的脸上,然后慢慢绽开了一个笑。
阴冷,恶意。
像是什么冰冷的水生生物。
“我就是虚花,从头到尾都没变过,”少年轻轻一跃,坐在了门前的回廊上,他的神情混杂着天真和复杂,显得十分古怪,“所以你不用担心到底是不是我本人。”
荧惑直视着少年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也笑了。
虚花露出意外的表情,似乎是没想到这种危急情况下,她居然还能笑出来。
荧惑慢悠悠道:“我当然知道是你,你只需要背着刀走上两步,是不是你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说到这里,她也忍不住觉得有些悲凉,虚花可是她一手带大的弟子,她熟悉对方的一切,哪怕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都能分辨出到底是不是真货。
然而最可悲的是,眼前这个如假包换,真的是虚花。
她收回思绪,目光如电,冷锐地看着对方:“我对是不是你不感兴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荧惑道:“你总不会是专程来与我打招呼的吧?”
虚花点头:“我是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
少年道:“见知渊的封印消失了,魔族们正自穹海而来。”
荧惑一怔:“什么?”
虚花跳下回廊,慢慢走近荧惑,低头看着她:“是舍潮让我来的。”
荧惑心头一震。
舍潮。
那是被自己师父封印在穹海之地的、真正的魔族。
当年魔主舍潮率领四魔将和众魔到人界大开杀戒,可以说是生灵涂炭。
但那时候荧惑年纪小,记得的不多,只牢记着师父说舍潮是个疯子。
如果真的是他,那这么多的谜团……
或许都有解释了。
荧惑的脸色变了变,警惕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虚花还在襁褓里时便被她收养了,多年来忠心耿耿,怎么会和舍潮扯上关系?
她一向不是感情用事的人,这个结果也是推断后最合理的解释。
何况这些年来,虚花并没有什么变化,更没遇到过什么特别的事。
说他忽然换了主,谁会相信?
虚花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并不再解释什么,他的脸上忽然爬上了诡异的斑斓花纹,包裹住了整个右脸。
这是……魔纹!荧惑惊讶地挑眉。
魔族才有的标志,虚花怎么会有?!
少年轻轻一笑,从容道:“如果你能接受的话,我就是舍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