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整齐划一地低头行礼，语带欢欣。
“感谢神明大人的仁慈。”
岩崎春脸色惨白地看着火焰中溢散的光点，指尖颤抖，头痛欲裂……四月，真的从这所学校毕业过吗？
我若有所思地扫过她的面容，但还来不及说些什么，紧闭的大门就再次打开。一张与吉田铃子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门口。
“同学们好，我是吉田丽子，由神明大人指派的新礼仪老师。”
女人虔诚感恩地轻捂胸口，用咏叹调一样的声调说道；
“我很遗憾姐姐的所作所为，她辜负了神明大人的信任，但就算是这样，大人也愿意原谅她的‘渎神’之举，她现在已经在神国中与爱人团聚，永享极乐了！”
哇！反向下马威么？
我眼神一亮，跃跃欲试地舔了舔唇。
那就来试试吧！
第33章
山泽高中（6）
混乱的迎新仪式很快结束了。追求效率的新任吉田老师没有取消下午课程的意思。
“好了，大家去用午饭吧，新来的同学请来老师这里领选课表哦。”她笑意吟吟地看着我们，仿佛不知道搞死自己“姐姐”的是谁。
唔，也可能是竞争上岗吧？
我猜测着，从她手中接过长长一卷课表，漫不经心地低头浏览了一下……
前面的必修课是很符合这所学校风格的礼仪、插花、茶道、说话的艺术等等。
但后面那一系列的选修，金融，政治，合同法……还有混进去的快乐的十八种技巧。
我面露嘲讽，单看这些课程，山泽高中并不如传言中的封建古板，好像处处都是在为学生着想。
但没有术式的作用，见识过天空辽阔的飞鸟真的会甘愿回到比狭窄的笼子里吗？那些女孩在死亡时挣脱术式清醒过来的一瞬，只会感受到加倍的痛苦吧？
“小林飞鸟同学，小林忧子同学，每个人都必须选五门课哦，请你们在明天上午将最后的决定告诉老师吧！”女人温声细语地说着。
“老师，不用那么麻烦呢，我和忧子已经决定好了。”
我从裙底掏出铅笔，唰唰唰地勾上了昨天在春同学床头看到的课表上的课程。转手将笔递给乙骨。
“飞鸟同学不再考虑一下吗？”女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不用啦，老师。”我勾了勾唇，意味深长地与她对视。
这不正是你的“母亲”所希望的吗？那就依你们好了。反正只要学校没了，选什么课也无所谓。
山泽高中背后的那只咒灵显然是个记仇的货色，深喑恶心人的手段。
环境淡雅怡人的餐厅中，新鲜昂贵的食材被精心处理好，盛在小巧精致的容器中。一百多位顶着吉田脸的女侍微笑地站在学生们身后。
“小林飞鸟同学，请跟着我学习用餐的姿势。”修长惨白的手执着筷子，夹起容器中雪白的鱼肉……
此时的我甚至没心情吐槽这只咒灵模板的匮乏，因为……
女人筷子上雪白的鱼肉里头，肥腻饱满、晶莹剔透的虫子钻来钻去，还贴心地在我的注视中爆出粉色的汁液，配合着鱼肉的清香味不停往我鼻子里钻。
同样看得一清二楚的乙骨忧太白着脸，瞳孔剧震地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女孩都面带微笑地把这玩意往嘴里送。
椅子与木制的地板碰撞出刺耳的声响，过大的动静直接让餐厅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
“小林忧子同学，你怎么了？这实在是太失礼了！”
蹭得站起来的少年没管那些惊讶谴责的目光，手指直直地指向餐盘。
“大家，里面有虫子，不能吃！”
“小林忧子同学，你看错了……吧？”女人笃定的话直接消失，黑色细小的虫子出现在食物中。
“呀？！怎么会？”
“山泽的厨师竟然连最基本的卫生问题都没把控好吗！？”
默默打补丁的我叹了口气，目光幽幽地盯着直接开莽的家伙。
乙骨忧太满脸佩服地回望。
完全没觉得自己带了什么好榜样的我；“……”心好累。
“主厨先生，您被解雇了！”不知何时走进来的吉田丽子镇定自若地处理着。
“同学们不用担心，暂且让副厨先生重新做一份吧，饿到肚子就不好了。”
“还有忧子同学，遇到问题这样粗鲁地大喊大叫是很失礼的，希望你在上完礼仪课后能够好好改正。”
虽然是在和乙骨忧太说话，但她的眼睛却凝视着我，在说道饿肚子不好时声音变得轻柔黏腻，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半个小时后，混乱起来的场面也证明了我的判断。
周围的女孩们眼睛逐渐变得空洞，难以忍受的饥饿感和渴望烧灼着她们的胃部与精神，但被死死印在脑子里的礼仪和某种力量又不允许她们做出任何逾矩的事。
她们只能死死地钉在椅子上，痉挛着，眼球布满血丝地注视着正在重新加工的食材。
岩崎春努力吞咽着唾沫，手指将手心掐出了血丝，克制住想扑上去的欲望。
但她的心却在直直下坠，以往规律进食的她们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这种反应，这个狗屎高中难不成还给她们喂了什么新型毒品吗？
意识到什么的乙骨忧太错愕地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有极致的愤怒在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燃烧。
我手指微动，三个人的幻影出现在了原地。
我光明正大地站了起来，摁住少年愤怒发抖的手，拉上满脸惊讶，张大嘴巴的春同学，与好像真的被幻术迷惑了的吉田丽子擦肩而过。
离餐厅不远处的小花园，岩崎春再也克制不住靠着白色的石柱，滑落在地。
她大喘着气，整个身体蜷缩成虾米，冷汗迅速地从额头沁出。
“飞鸟桑，怎么办？”被惊了一跳的乙骨忧太弯下身想去将她扶起来，结果就被脑海中里香愤怒和杀意止在了原地。
可能是因为咒力方面的训练，也可能是因为他在飞鸟桑的鼓励下放下顾忌，彻底接受里香，现在就算不将里香放出来，他也隐约能感知到青梅的情绪。
这次不仅仅是因为他……里香，在嫉妒飞鸟桑对这个女生的特殊。
我仿若未察觉到汹涌的暗流，沉默地蹲下身，看着她涣散的瞳孔，将手搭在了她的心口。
“春同学，让你们成瘾的不是你想的东西，而是咒术的效果。你看到了吧，我和这家伙来自专门处理山泽高中这类怪物的机构，我们能够处理掉背后的怪物，将所有人都救出去，也能解决你们的成瘾问题。”
错误的，刚才那些女孩子的身上没有任何咒力波动，让她们成瘾的并不是术式的效果，不如说那些食物里的咒虫正是在消除成瘾药物带来的负面效果，让她们察觉不出问题。
这种成瘾，并非疾病也不是伤口，反转术式只能修复被毒侵蚀受损的内脏，直死魔眼也没办法杀死心理上的依赖。
虽然这些对春同学也不会有任何意义就是了。
对反转术式了解不深的乙骨忧太回想起忍足君的治疗效果，舒了口气，满脸自信地跟着劝说道；
“春……学姐，你放心吧，飞鸟桑的反转术式非常厉害，粉碎性骨折的伤口都一瞬间就好了。”
岩崎春脸上的迟疑退去，我反向运转咒力，温暖的能量覆盖上她的躯体。
半晌后，她的呼吸平复了下来。
收回了手的我却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
我向来不为已成定局的事情多烦扰，于是自觉暂时解决问题的我毫不讲究地席地而坐，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份煎得外焦里嫩的牛排和两个搭配着炸天妇罗与水果的便当。将前者递给乙骨忧太，后者递给缓过来的春同学。
“你们不饿吗？吃饭吧。”
系统背包有时停功效，食物放进去时是什么样，拿出来还是怎么样。
热气腾腾的油脂从还带着些许血色的肉上滴落，与爆汁的虫子很有异曲同工之妙。
看到了那些食物真实模样的乙骨忧太忍不住捂住嘴，正要拒绝，就听到了我温柔教导的声音。
“忧子酱，克服自己的弱点是每位咒术师的必修课哦！”
乙骨忧太瞥了眼我们便当盒里完全不会让人产生联想的食物，又悄悄抬头扫到我阳光爽朗的笑容，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
啊啊啊！飞鸟桑，绝对是教训吧，到底是为什么呀？……呜呜。
“忧子酱？”看他久久不伸手接，我笑眯眯地催促了一番。
“是！”乙骨忧太立正弯腰，双手毕恭毕敬地从我手里接过纸袋裹着的牛排。
第34章
山泽高中（7）
岩崎春支起一条腿，解开两颗扣到脖颈处的扣子，将便当搁在膝盖上，拿着叉子戳起食物恶狠狠地塞进嘴里，把那些该死的用餐礼仪都扔去了九霄云外。
“你是有叮当猫那种神奇的储物口袋吗？”
“算是吧。”
“所以，你们真的是姐妹吗？”
“不是，经验丰富的前辈和让人头疼的菜鸟新手，准确来说，是这样的关系。”
吃饭速度飞快的我戳开来不及按时喝的牛奶，试图补偿今日份的长高额度。
“四月……就是之前我说的那个也有特殊能力的女孩，她……也是你们的一员吗？”
“应该不是，咒术界最近才观测到山泽高中的不对劲，她应该是个没被发现的野生小咒术师。”
“这样……”岩崎春仰头看着太阳投下的光点，目光毫无焦距。
“话说，春同学是怎么确定她已经死亡的呢？据我所知，山泽高中没有寒暑假，完全隔绝了你们和外界的交流，你本来不应该知道这个的才对。”我咬着吸管，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我……”塑料的便当盒从女孩的膝上摔落在地，金黄色的肉块沾上灰尘，味增汤的汁水在地面洒出一长条显眼的痕迹，就像是……就像是……
岩崎春捂着欲裂的头部，卡带一般的灰白画面在脑海中闪过。
“春！拿着这个，快跑，去……”一双沾满血迹的手递了什么东西给她，声音中满是急切和担忧。
是什么？去什么？你是谁？
但就在她要拨开笼罩住思维的雾气，看清那个人时，一股温和的力量隔绝了一切，就快要想起的记忆重新下沉入意识的深处。
她瞳孔涣散，喃喃自语地说道；
“对了，我是偶然从参加毕业礼的学姐们口中听说的。”
我眨了眨眼，没有再多说什么。五条悟给的资料中，山泽高中的毕业礼从来都只邀请有意向和学生结婚的男性……已经毕业的学生不在邀请之列。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敏锐性总是在关键情况下上线的乙骨忧太默默地窝在一边不敢插话，直到我沉默下来，才小心翼翼地举了举手。
“飞鸟桑，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下午的课我也会用幻术糊弄过去，忧子和春同学一组，去查探一下学校外面的状况，我先去校长办公室和忏悔室看看。”
我微弯着眼睛，抬头看向被委托任务后紧张起来的乙骨忧太。
“没问题吧？乙骨？”反正都说开了，我直接放弃了恶心吧啦的忧子酱，毕竟这家伙一开始还会一脸羞耻，现在都没反应了。
“浅羽桑，当然没问题！”看出了我的恶趣味，学会掩饰的乙骨忧太松了口气，丝滑地换回了顺口的浅羽桑。
“飞鸟桑，你知道校长办公室和忏悔室在哪吗？”默默被安排了的春同学举起仅剩的叉子，疑惑发言。
“我进来前看过山泽高中的地图。”我朝她眨了眨眼，表示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当然，总监会那群垃圾才没有这么高效的情报系统，但我能告诉你我有游戏地图吗？
填饱肚皮，分配完工作的我掏出背包里的垃圾袋，很有礼貌地处理掉了现场。
然后转过身注视着乙骨忧太的眼睛，完全无视工具人宿主颤动的眼睫毛，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温度上升的脸蛋。
我熟练地递过用术式改良过，可以让待在乙骨身体里的里香也尝到味道的糖果，讲着甜言蜜语，一阵顺毛撸。
“我最爱的只有里香！别着急，这里的事就快处理好了，等任务结束后我们去把迟到的约会补回来吧！”
脑海中传来别扭又开心的情绪，还有小小声的；
“里香，也喜欢……忧太，一起去。”
工具人乙骨忧太；“……”瞬间脸不红，心不跳，只感觉自己散发出了八百瓦的光亮。
旁边吃了一口大瓜的春同学一脸震撼地看着我们，如果此时她的内心能够具现化成弹幕，大概就是满屏的虽然不太懂外面女子高中生的角色扮演情趣，但我磕到真的了。
按照计划，我顺利利用幻术从课堂上脱身。
乙骨一身上战场的气势跟着春同学绕小路朝学校外面走去。
我选择的第一个搜查地点则是校长办公室。
与资料照片上校长有栖寻温和没攻击性的形象不同，她的办公室位于整座学校地势最高的建筑，占据了最顶上整整一层。那份居高临下的掌控欲体现得淋漓尽致。
我步履轻盈地走在宗教元素过分浓郁的长廊，路过绘着神灵起源与歌功颂德的那段走廊后，出现在眼前的是螺旋上升的大理石阶梯。
穿着山泽校服，矜持微笑的女孩照片挂满了一侧的墙壁。
一一打量过去……她们的面容很多都与资料中已经死亡的女孩重合。
我垂眸冷笑。
呵……战利品展览么？希望这位女士自己挂上去时也能保持这份自得的心态。
挂着校长办公室名牌的白色大门出现在眼前，我握住雕刻着桔梗花的金属把手。
咔嚓……宽阔的空间映入眼帘，微风吹拂着白色的窗帘，如我所料的……空无一人，也干净得没有任何残秽。
我走到办公桌前，蹲下身，掏出背包里的万能钥匙，对准锁孔的金属自动变形成贴合锁芯的形状。
一叠厚度可观的A4纸出现在我眼前，最上面的那张清楚地打印着，入间四月，已死亡，死亡日期……2012年12月1日，比春同学所说的早了整整半年。
既然主人这么大方地摆着了，也没有客气的道理。
我将抽屉中的资料全部塞入了系统背包，不抱什么希望地把这间办公室掘地三尺地搜了一遍，除了意外之财金条一箱子，再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结束搜刮的我正准备去下一个地点，乙骨干涩惊惧的声音就从耳朵中用来通信的微型耳机中传来。
“浅羽桑，山泽高中外面是一片漆黑，没有任何东西。”
我的脚步一顿，眉头微微皱起。
封闭式领域吗？不对，这座学校的建筑物并非咒力凝聚而成，领域无法选择无咒力的物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