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和一幅字,即便落在外人眼里也不算什么,又不落俗套,也算是送个交情。
郭贵人摇头,“你呀,真是太客气了,我就代我姐姐谢你了,有空常去长春宫坐坐。”
英珠笑应了,送了郭贵人离开。
她想着郭贵人的话,陷入沉思。
难怪德妃不曾再针对她,似是忘了她这个人。
是因为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也是为了借她彻底拢住王氏的心。
与此相比,那些过去的小恩怨也可暂且按下。
不过,这些安稳只是暂时的,毕竟她此刻是贵妃宫里的人,想来她若继续得宠下去,德妃不会不在意,其他人也一样。
只是没法子罢了。
虽说她不惧,但到底不能太出头,即便有贵妃护着,有些事也不得不小心,以免麻烦上身。
贵妃也未必有能力处处护着她。
或许只有她得了意,忘了形,那些人才会放下戒备。
不过是装一装罢了,倒不是什么难事。
晌午,康熙路过永寿宫,就进去了。
没去正殿,径直去了东偏殿。
英珠正午憩,被金铃叫醒,慌忙起身去迎。
康熙握住她的手,免了她的礼,道:“早上的赏赐可还喜欢?”
英珠笑道:“皇上赏的,自是极好,奴才谢皇上赏。”
康熙扬了扬唇,“就当你给朕香囊的报酬。”
送香囊还要给报酬?还是那么多报酬?
英珠想,若她多做几只香囊,她这屋子是不是要堆成山了?
康熙的话把她的心思拽了回来,“朕还有赏赐给你。”
还有?
英珠睁大了眼。
康熙召了魏珠进来,魏珠捧着的托盘上是一堆银光闪闪的银锞子和银瓜子。
英珠看着这些,猜测少说也有三百两银子了。
她这一辈子还不曾拥有过如此多的银子呢。
脑子里适时响起宁韵激动到变了调的声音,“哇,皇帝对你也太好了吧,竟然这么多银子,要发财了,要发财了……这些全都是我的哇咔咔咔……”
英珠强迫自己忽略掉那折磨人的声音。
康熙笑道:“这些都是给你的,收起来吧。”
英珠咽了咽口水,让金铃收起来,看向他,讷讷道:“皇上为何送奴才这些?”
康熙笑看着她,“朕想着你位分低,银子许是不够,这些留给你打赏奴才用。”
即便是打赏奴才,这也太多了吧。
英珠说不出话来。
康熙牵着她的手进了里屋,抱她躺下,道:“朕还不曾午休,在你这儿歇会儿,你陪朕。”
英珠没吭声,默默靠在他怀里。
男人的胸膛宽厚,结实,又温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入耳,英珠默默闭上了眼睛。
或许这个男人不是个好夫君,却能给女人安心。
而这样的安心是危险的,致命的。
英珠倏地浑身一僵,睁开眼睛,看向闭着眼的男人。
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闯进了她的衣裳内。
……
好在他没大白天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只是手不规矩,但她还是被弄的睡不着,浑身僵硬,血液倒流。
好不容易握住他的小臂,软软地说了声“别”,康熙凑近她的耳边,笑了,“瑚图玲阿的肌肤果然好,又软又滑。”
英珠的脸颊像是充了血,恨不得把他推下去,却不敢。
康熙看着她又气又羞的模样,目光更是玩味,“瑚图玲阿红着脸的样子也好看。”
到底抵不过他的蛮力,又被他欺负了一阵。
原来他不是来午休的,是别有用心,英珠很气,却也很无奈。
好不容易等他走了,英珠摸了摸自己出了细汗的额头,回到屋里喝了杯茶,一颗慌乱的心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英珠走到书案后,继续写字。
赫舍里氏交给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英珠找了个机会把抄好的佛经送了过去。
赫舍里氏看后称赞了她几句,又赏了一套首饰。
从储秀宫出来,英珠让金铃先把赏的首饰送回去,自个儿又去御花园散步。
夏风吹散了几许燥热,英珠走了会儿,在亭子里歇脚,金铃很快就回来了。
耳边忽然传来人语声,听声音像个男的,年龄不大。
第四十七章 轻视
能在后宫出现的男子,且年龄不大,英珠猜测是某位还未分府的皇子。
英珠忙背过身去,拿团扇挡在面前。
人语声停了,似是发现了此地有人,有个尖细的声音道:“不知是哪位娘娘在此?”
金铃挡在英珠身后,面朝亭外之人,道:“奴才是喜塔腊贵人的宫女。”
紧接着外面传来另一个有些沉稳的少年声音,“胤禛见过贵人,扰了贵人,还请见谅。”
一个瘦长的浅蓝色身影站在亭外,拱了拱手。
英珠如五雷轰顶,脑子里霎时一片混乱。
胤禛?四阿哥?
不知是激动,还是高兴,或是两者都有,英珠握着扇柄的手渐渐收紧。
她深吸了口气,努力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让声音平静了些,“四阿哥有礼了。”
四阿哥告辞离开。
英珠还未回过神,有高兴,也有遗憾,高兴的是她终于再次遇见了四阿哥,遗憾的是未能看他一眼。
也不知他是否长高了,是胖了还是瘦了,面容是否有所变化。
倒是听声音更沉稳了些。
她没有过孩子,主子对四阿哥视如亲生,她这个在主子身边贴身伺候的自也是极喜欢四阿哥。
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
醒来这么久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四阿哥。
如今即便只是听到了声音,知晓他好好的,她也是欣慰的。
眼看着四阿哥就快要大婚了,大婚后就会有个人照顾着,知冷知热,她也可放心了。
只是听说那未来的四福晋才十岁左右,还是个孩子。
想到此,英珠就不免忧伤地叹了口气。
新福晋如此年纪,且不说几年内不能圆房,无法生下嫡子,这照顾四阿哥一事上也是不行,反而要四阿哥迁就照顾着新福晋。
四阿哥也还小,需要人照顾呢。
“原来这就是四阿哥,可惜了,没看到脸。”宁韵的意识藏在英珠额头的花钿上。
此刻那花钿微微闪烁,露出一个隐约的轮廓。
与英珠一样,因英珠背对着亭外,她也未看到未来皇帝的脸,难免有些遗憾。
“听声音年纪不大,倒像个小老头,有点无趣,不过你刚才有点激动啊,为什么?”宁韵心中升起了好奇心。
直觉告诉她,英珠与四阿哥的关系绝对不简单。
可是四阿哥的生母还在,就是德妃,英珠前世应该不会与四阿哥有什么关系才是。
英珠不理会她,收拾好了心情,起身回了永寿宫。
夜里,敬事房的人又来了,接了英珠去乾清宫。
一连三日侍寝,这在宫里不是没有过,却极少,就那么几个人罢了。
想必这一夜又有许多人拈酸吃醋,恨的牙痒痒了。
因白日里遇见了四阿哥,英珠一直惦记着,待平静了下来,英珠就试探着问,“奴才听闻皇上给四阿哥指了乌拉那拉氏为福晋,听闻那乌拉那拉氏才十岁,皇上为何会选这么小的儿媳妇?”
康熙一顿,锐利的目光看向她,“为何突然问这个?”
英珠乖巧一笑,“白日里奴才遇见了四阿哥,就心生好奇,未来的四福晋还那样小呢,这不就是两个孩子。”
康熙被她说的一笑,并未多想,默了片刻,道:“朕原未打算早早给四阿哥指婚,只是,孝懿皇后逝后,四阿哥就一直闷闷不乐。四阿哥性子沉闷,朕也担心憋出了病,就琢磨着给他指一门婚事,也好有个人照顾着,开解开解他。
乌拉那拉氏年纪是小了些,不过小有小的好处,四阿哥也能与她多亲近亲近,培养培养感情。何况,乌拉那拉氏性子娴静,将来定会打理好四阿哥的后院。”
如此说来,皇上还是为了四阿哥着想。
英珠心情好了些,的确,乌拉那拉氏虽然年纪小,却也有好处,四阿哥与她相处能轻松些。
只是,以前她未曾发现,皇上也有如此关心四阿哥的时候。
“原来皇上也是个慈父。”英珠莞尔。
康熙哈哈大笑,捏了捏她的鼻子,“合着在你眼里,朕原来不是个慈父不成?”
英珠没说话,只微微笑着。
在她印象里,皇上一直是个严父,只有在太子面前才是个慈父。
她想起了白日里的四阿哥,四阿哥更沉稳了,不像个十四岁的少年,没有少年该有的活力,这让她有些心疼,不知是因为孝懿皇后的崩逝,还是因为德妃对他不够关心。
若德妃足够关心四阿哥,也不至于让四阿哥一直闷闷不乐。
若有德妃这个生母宽慰,四阿哥又何须因主子的崩逝而至今无法释怀?
想来皇上也清楚德妃对四阿哥的态度,才会寄希望于未来的四福晋。
英珠不再提四阿哥,问的多了生是非,毕竟是皇子,她关心过多不是好事。
……
晴空万里,一碧如洗。
眼前的那拉贵人冷着脸,抬着下巴,目光傲然地在她面上一扫而过,嘴角冷冷一撇,“原来是喜塔腊氏,许久不见,倒是愈发得意了。”
瞧她这副滋润的模样,那拉贵人就气不打一处来。
凭什么她就能得了皇上的欢喜?
除了一张脸,自己哪里不如她了?
这倒真是许久未见了。
英珠还记得上次见面,那拉贵人被宁韵绊了一跤的事儿。
许是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她面前出现,更添尴尬,竟许久未曾露面。
英珠笑了一笑。
那拉贵人那个气啊,笑什么笑?
“听闻那拉贵人病了些日子,这是无碍了?”英珠嘴角噙笑,语气悠然,摸了摸头上的点翠嵌宝石花簪,一字头一侧垂着的浅蓝色流苏微微晃动,神色间几分得意。
“哼,不劳你关心!”那拉贵人冷冷一哼,心下更气了。
若非她一时不慎,如何能被她绊了一跤?出了那么大的糗,害的自己许久不愿瞧见这张脸。
倒是许久未见,这个女人更加得意了,看着就来气。
英珠依旧笑盈盈道:“你我也算是邻居了,你身子不舒服,我也未能去瞧你,真是我的过错,妹妹可莫要生气。”
少装模作样!
那拉贵人暗暗咬牙,冷笑一声,“您贵人事忙,我哪敢要您来探望?”
话中满满的讽刺。
今儿个一出门就遇着她,还真是倒霉。
第四十八章 瞒不过我
英珠垂下眼睑,敛了笑,三分轻视,七分漫不经心,伸手抚了抚团扇边缘,淡淡道:“妹妹这脾气见长啊。”
那拉贵人冷着脸,不做声。
英珠莞尔一笑,道:“就不陪妹妹说话了,妹妹慢慢逛吧。”绕过她,回了永寿宫。
那拉贵人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暗暗吸气。
好个喜塔腊氏,还真是恃宠而骄,愈发瞧不起人了。
英珠走了几步,神色间已恢复了平静,再无方才的傲慢轻视。
宁韵揶揄,“没想到啊没想到,看着老老实实的,装起来也有模有样,怼起人来更是毫不留情啊,有我一半的风采,不错不错。”
英珠无语。
还真是毫不谦虚。
宁韵兴致勃,勃道:“我说,要不要我帮你对付那拉贵人?”
“你为何要对付她?”英珠莫名其妙。
上次绊了那拉贵人一跤还算情有可原,现在又要对付人家。
人家又没挡了她的路。
“当然是她对你我不怀好意啊,我们就要先下手为强,除掉她呀。
哼,在这样的地方,你还想讲善心吗?善心早晚会害死你自己,该狠心的时候就要狠心。”
宁韵柔柔的语调却说着冷漠无情的话,与平时吊儿郎当的她判若两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英珠倒并非是因为善心,进宫多年,见惯了深宫险恶,所谓的善心和单纯早就没了。
她只是不愿惹不必要的麻烦,影响她的计划罢了。
一个那拉贵人,不值当她费心思。
“你别惹麻烦,这宫里不是你能乱来的。”英珠淡淡警告她。
宁韵嘻嘻笑,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哎哟,这就生气了?我说宝贝儿,你别老这样板着脸,一点也不可爱哟,你就该活泼一点儿,多笑笑,也别老凶巴巴的,男人呢,就喜欢活泼一点儿的,总这样子小心老得快,要被嫌弃的哟。”
英珠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这个女人是愈发不正经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你不想对付那拉贵人也好,那王氏呢?我可是知道你想对付王氏的,瞒不过我,所以,要不要我帮你?我可以保证,只要我出手,一定能够让她再无翻身之地。”宁韵循循善诱。
英珠半信半疑,凭这家伙平日里的所言所行,她不相信她真能把王氏扳倒,极有可能是在说空话,就是为了让她让出身体的主动权,好为所欲为。
……
午后,德妃刚起身,宫女近前,附耳禀报。
德妃神色一动,挥挥手,宫女退下。
管事姑姑玉容帮德妃戴上发簪,德妃望着镜中眼角已有了明显纹路的女人,叹了口气,“终是老了。”
玉容笑道:“娘娘这是什么话,您还年轻着呢。”
德妃嗔了她一眼,“你就哄我开心吧。”她摸了下眼角,叹道:“生了五个孩子了,能不老吗?本宫也不是那自欺欺人的,有时候就该认命。皇上近来宠爱喜塔腊氏,那喜塔腊氏颜色好,哪有不得宠的道理?”
玉容道:“一个贵人而已,您又何须在意?”
“是啊,本宫不在意一个小小贵人得宠与否,总归再得宠,也有失宠的一日。”德妃哂笑,“你瞧,不过是得宠了几个月,就认不清自个儿了,本宫说什么来着?这种人无须理会,皇上早晚会厌烦。皇上喜欢规矩懂事的,一个有几分宠就不知天高地厚的,哪里会长久了?多少人就败在这轻狂上头。
纵然得了贵妃的庇护又如何?也要自个儿争气才好,贵妃还能处处护着一个给自个儿拖后腿的人不成?”
玉容笑道:“可不是,还是娘娘您看的清。”
德妃道:“让人告诉王氏,让她别生事,也别招惹喜塔腊氏,安安分分的,若是再惹了皇上不喜,本宫可不会再为她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