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抬眼看向苏麻喇姑,目光深沉,“但这不包括谋害皇后之罪。”
苏麻喇姑脸色骤僵,眼眸瞠大。
康熙轻笑了声,“朕错看了她,朕未曾料到她比朕想象的还要恶毒。
孝懿皇后是朕的亲表妹,是朕追封的皇后,即便她因胤祚失了理智,也不该谋害朕的表妹。
她罪该万死,朕未曾直接将她赐死,已然是给她留了情面,也让她在孩子们面前留了颜面。”
看着皇上眼中充斥的无情,苏麻喇姑嘴唇哆嗦了下,艰难道:“皇上如何确定?或许是个误会。若是个误会,皇上如何向四贝勒和十四阿哥交代?
可是谁向皇上进了谗言?”
苏麻喇姑目中陡然散发出精光,目光灼灼盯住康熙。
康熙皱眉,“苏麻嬷嬷,朕并非糊涂之人,朕有分辨的能力,您无需攀扯旁人。
何况,朕从未如此清醒过,也从未如此懊恼曾经的识人不清,朕错了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
第一百八十六章 见德妃
“主子,永和宫传来消息,德妃想见您。”
“哦?”英珠露出诧异的神情,“她还说了什么?”
这个时候了,德妃竟还想要见她,存的什么目的?
金铃摇头,“奴才不知,只是听说德妃病的愈发重了,一直拿人参吊着。”
拿人参吊着,看来是真不行了。
英珠一直以为皇上是想要将德妃一辈子困死在永和宫。
如此与打入冷宫无异。
但永和宫传出的消息却是德妃的病迟迟不见好,反而愈发重了,眼见着是越来越不行。
无论这消息是真是假,都透露出一个信息。
这可不像是打入冷宫。
而是要让德妃从此“病逝”啊。
皇上若当真打的这个主意,倒也是好事。
虽说德妃想见她,定无好事,但有些事,她还是想寻个答案。
所以,她有必要见德妃最后一面。
此刻的德妃即便想对她不利也没那个本事,最多也就是……
英珠打定了主意,“你去乾清宫找皇上,将此事告知皇上。”
金铃应声退下。
英珠起身前往永和宫。
曾经风光无限的永和宫外面依旧华丽,内里却变得十分冷清,宫人们噤若寒蝉,脚步声刻意放的很轻。
永和宫的太监和宫女自然不敢拦身为贵妃的英珠,恭恭敬敬地请她进去。
进了殿,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英珠取出帕子,掩住口鼻。
这味道太过熟悉。
像当初孝懿皇后临终前,也像温僖贵妃弥留时的味道。
谁能想到曾经圣宠优渥,人人艳羡的德妃也有这一日呢?
在德妃床前侍疾的是四福晋乌拉那拉氏。
乌拉那拉氏面色沉重,眼眶微红,见了英珠,忙放下药碗,起身行礼,“臣妾参见丽贵妃。”
英珠抬手,示意免礼。
病中的德妃没了曾经的雍容慈悲,因过于消瘦,脸上颧骨突出,透出几分刻薄。
此刻那双眼睛满是怨恨地盯着她,恨不得将她剥皮削骨。
英珠视若无睹。
德妃别过脸,看向四福晋,吃力抬手,“你……退下……”
四福晋犹豫片刻,说了句,“额娘有事就命人传儿媳过来。”
然后跟着玉容姑姑退出了正殿,到偏殿歇息。
英珠坐在宫人搬来的南官帽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膝上,神情淡漠,“德妃姐姐寻我来有何事?”
德妃涩然一笑,“臣妾……哪里担得起这声姐姐?”
这声“臣妾”,份外讽刺,又满是不甘。
德妃眼中倏地透出刻骨的恨,“是你害的本宫,是你收买了卢嬷嬷……你用什么收买的她?”
面对她笃定的质问,英珠坦然一笑,“德妃姐姐说笑了,就像你说的,妹妹拿什么收买你身边之人。
要说卢嬷嬷捧高踩低,眼见姐姐不成了,所以打算投靠本宫,寻个庇佑,这是事实。但妹妹我对此类背主忘恩之人素来不屑,皇上也已将人处死,也算是为姐姐出了气了。”
卢嬷嬷以为将事情攀扯到已逝之人身上就万事大吉,却不知皇帝岂是好糊弄的?
即便卢嬷嬷所言是真,皇上也断不会留下卢嬷嬷这个知情人。
从卢嬷嬷向皇上告发的那一刻,就注定了结局。
而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留下卢嬷嬷这头咬人的饿狼。
德妃惨然一笑,目中怨恨愈发刻骨,“你休要抵赖,若无你的缘故,皇上岂会对本宫如此无情?
是你指使卢嬷嬷,怂恿的皇上,欲置本宫于死地。”
英珠一脸无辜,“德妃这是病糊涂了?是你一直想要置本宫于死地,处处害我的孩子,我何曾害过你?
皇上是天子,岂是我一介宫妃能左右的?”
英珠咬了咬唇,道:“妹妹倒想问姐姐一句,我何曾对不起你?为何你要处处与我不对付?甚至几次三番害我的孩子。
你若害我便罢了,你也是为人母者,怎能对我的孩子下得了如此狠手?就不怕遭报应吗?”
德妃呵地冷笑,“要说报应,此番本宫已然得了报应,这个结果,丽贵妃可满意?”
英珠垂下眼眸,道:“我不曾想过置姐姐于死地,一切都是皇上的决定,定是姐姐做了让皇上震怒和厌恶之事,否则皇上断不会如此对待姐姐。”
“我没有!本宫是冤枉的!”德妃忽地露出狰狞之态,嘶声大喊,脸色骤然从蜡黄变得通红。
英珠愕然。
德妃恶狠狠瞪着她,那里面似乎藏着一团火焰,“一切是那个女人咎由自取,是她夺我子,杀我子,是她死有余辜,那是她的报应,与本宫何干?”
她忽地笑了起来,眼中满是狠毒和快意,“一切想要害本宫,害本宫孩子的人都该死,包括你,丽贵妃。
若非你威胁到本宫的地位,威胁到胤祯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本宫何至于对付你?
本宫不屑对付你,是你荣宠太过,本宫不得不为自己和胤祯打算。
本宫的胤祚本该是太子,却被那个毒妇害死,胤祯该如胤祚一般讨皇上欢喜,都是因为你,皇上许久不曾夸过胤祯,许久不曾疼过胤祯。
本宫决不允许任何人阻挡了本宫和胤祯的路。”
英珠眼神渐冷,嘴唇紧抿。
德妃疯了,真的疯了。
太子尚在,就敢说出自己的孩子为太子的话。
不是疯了又是什么?
如今她也算是得到了想要的结果,的确是德妃害死了孝懿皇后。
德妃死的一点也不冤。
英珠恨不得此刻就冲上去将她掐死,让她立刻去陪主子。
但她忍住了。
如此忘恩负义之人,就该生不如死。
被自己寄予所有希望的男人亲手害死,这想必是对德妃最大的惩罚了。
英珠无意再留下听她的疯言疯语,德妃变成这般模样,想来是皇上的意思。
想必德妃也撑不了多久了。
如此自然而然地“病逝”,无论是对德妃,还是四贝勒和十四阿哥都是全了彼此的体面。
四贝勒在以后的日子里都不必面对各种异样的眼光,背负上不必要的负担。
他可以继续安心地做好一个尊贵的皇子。
不料病重的德妃忽然像是有了极大的力气,骤然起身向她扑了过来。
英珠眼前闪过一道刺眼的光。
第一百八十七章 德妃领盒饭
都这个时候了,还想要负隅顽抗。
竟随身携带了利器,想要趁机对她不利。
好在英珠早有准备,更何况,此时的德妃即便存了害她之心,也不会有多大的力气。
英珠身边的嬷嬷轻而易举就截住了德妃形如枯槁的的手,夺去了她手中的利器,仍在了地上。
银簪飞快将英珠挡在身后。
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旋风般闯了进来,攥住英珠的手,厉眸上下打量,“可有伤着?”
英珠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扑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劲瘦的腰,一言不发。
康熙眼神一软,轻拍她的背。
德妃愕然望着出现在此的皇上,眼眸骤然亮了起来。
却在瞧见皇上与喜塔腊氏如此亲密的姿态时,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瞬时破灭。
康熙一眼也未看向德妃,揽住英珠就往外走去。
德妃忽地扬声,“皇上,臣妾有话。”
见皇上脚步未停,德妃紧抓住被褥,嘶声道:“臣妾一人,如何做得下那等事?臣妾是对那人有恨,但若无人相助,臣妾有何能力?
您不能定了臣妾的罪……您深信不疑的人未必真心待您,不止臣妾一人……”
余下的话被抛在了身后,英珠听不到了。
尽管只有几句话,并不能说明什么,英珠的心脏却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敲了一下。
是真是假,无从辩证。
但有些事或许真的值得深究。
德妃一人当真能做得下那等事吗?
是德妃负隅顽抗。
还是背后真的另有其人?
英珠陷入了迷惘。
康熙带着英珠走出永和宫,脸黑的像炭,“为何要来此?”
英珠收回心神,垂下脑袋,像是委屈,“臣妾只是有句话想要问问德妃,不曾想她会如此。”
见她如此,康熙如何还气得下去,叹了口气,捏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你都知晓了?”
“知晓什么?”英珠茫然地问。
康熙捏着她下巴的手一紧,皱了皱眉,“朕为何处置德妃。”
英珠抿了抿唇,道:“臣妾不知,也不想知晓。”
“当真不想知晓?”康熙挑眉,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英珠摇头,抱住他,“臣妾不想知晓。”
“朕可以告诉你,只要你想问,朕都会告诉你,莫要再私自行事。”康熙抚着她的脸,语气沉沉,似有深意。
英珠不解。
“那德妃方才所言是何意?”英珠看着他,当真问了。
这是她唯一想知晓的。
康熙沉默,片刻后道:“都是胡话,你也信?德妃心有不甘,狡辩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英珠哂笑。
当真是假的吗?
要臣妾信你,你可曾实言相告?
因为没抱希望,所以英珠并不觉得失落,仿佛当真未曾放在心上。
康熙眸光转深,低头,在她鬓边落下一吻,“瑚图玲阿,朕只希望你好好的,不必管任何事,其他事自有朕来解决。”
当晚,德妃病逝的消息传了开来。
英珠听到后,神色自若。
因为乌雅氏仍在妃位,丧事依旧按妃位的礼仪,在永和宫举办。
德妃生前有两子两女,四贝勒已成年,十四阿哥才十二,五公主十七,七公主十四。
四贝勒还好些,十四阿哥和两位公主想必没那么容易接受了。
尤其是十四阿哥,是德妃所有子女中最为宠爱,也是年纪最小的。
德妃一人作恶,却连累了几个孩子。
虽然当日英珠出现在永和宫,但同去的还有皇上。
是以无人会将此事联系到英珠头上。
但在德妃的丧礼上,还是出了意外。
十四阿哥在德妃灵前大哭,十三阿哥与十五阿哥上前宽慰,十五阿哥却被十四阿哥打了一拳。
若非其他兄弟拦住,十四阿哥恐怕就要上前把十五阿哥撕了。
十四阿哥因此被康熙罚禁足思过。
但十四阿哥当日所言却传遍了后宫。
说是丽贵妃害了德妃。
十四阿哥一个孩子悲痛之下的胡言乱语不至于被人当真,但就有那不怕死的借此传播谣言。
英珠的名声到底还是受到了波及。
英珠给胤禑脸上抹药,胤禑疼的嘶嘶吸气,被英珠打了下肩膀,“以后离十四阿哥远点儿。”
十四阿哥脾气打小不好,又和胤禑不睦,此次因为德妃的事,兄弟俩可谓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十四阿哥那就是个炮仗,一点就着,一不注意,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既然事情无法调解,那就远离好了。
十四阿哥若再主动寻胤禑的麻烦,自有孩子他皇阿玛去教训。
英珠一个庶母,不便插手管教,也无意去为难一个失去额娘的孩子。
胤禑一脸气愤,“儿子自然不屑与他计较,但他诬陷额娘,儿子就无法忍。
这次是我失了先机,以后他再敢说额娘坏话,我一定不饶他!”
英珠打了他一下,“不许如此。”
胤禑委屈,“难不成让儿子忍吗?那儿子是什么了?”
英珠软下语气,道:“额娘自然不是要你忍,只是他是哥哥,你是弟弟,你不能打哥哥。
如果他再说额娘坏话,还欺负你,你去告诉皇阿玛,不能让人抓住你的把柄。
十四阿哥打你是他不对,但你不能也跟着犯错,上书房的师傅怎么教你的?要懂孝悌。”
十五阿哥委委屈屈地应了声“哦”,又忍不住抱怨,“儿子都多大了?还让儿子告状,太没面子了。”
英珠忍笑,又绷起脸,“总归你要记住,不能和兄弟打架。”
“反正我不主动打他。”胤禑扭过脸去。
英珠摇摇头,这孩子。
但她也不是个让孩子被人欺负的,只要胤禑不主动惹事,不闹的太过,她也就不管了。
十四阿哥虽然年纪小,又刚失了额娘,但说到底还是被德妃惯的没了分寸。
人总要长大的,不能一直那样冲动,没规矩。
也就这一时罢了。
大不了他嘱咐十阿哥看着些。
十阿哥是哥哥,十四阿哥也就敢欺负年纪小的,面对哥哥,肯定会有所顾忌。
……
阿哥所,四贝勒正指着十四阿哥的鼻子,黑着脸,劈头盖脸地骂,“你长本事了?敢当众殴打弟弟,师傅和皇阿玛教你的东西都吞到狗肚子里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瑾贵妃
十四阿哥梗着脖子,眼睛通红,却满是怒火,“我哪儿做错了?师傅没教我额娘被人害死,还要装作没发生,把仇人的儿子当做兄弟!
他额娘害死了我额娘,我不该打他吗?他额娘是丽贵妃,不是我额娘,他算我哪门子兄弟?”
四贝勒脸色阴沉,“没凭没据的,谁让你胡言乱语?哪个奴才跟你嚼的舌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