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贼夫君日日骂她没良心——璧辉【完结】
时间:2024-03-16 23:11:43

  嵇令颐隔着帕子将赵忱临的手翻过来,轻柔地抬起后细心检查……嗯,仔细看了三遍,才在虎口处看到了一点浅浅破皮,不要说出血,连指甲刮擦皮肤都比这“伤口”要红。
  ?
  她瞪着眼睛将他的手扔回床上:“妾身愚钝,赵王的毒还需另请高明。”
第5章
  赵忱临昏睡着,嵇令颐做什么都大胆了许多,丢开了他的手后还抬眼瞧了瞧他,见他毫无反应,心态更加四平八稳。
  青麾显然着急得很:“嵇孺人,主公昏睡之前再三命令属下务必求得您的医治。蜀地军役劳重,男丁均进了兵营,余下的皆为妇孺儿童,哪如从前太平年代时还有郎中开设医馆药铺?就连刚才高将军请来的医官也是他自己的手下。如果您也无能为力,主公该如何熬过去?”
  “赵王高看妾身了。”嵇令颐话虽如此,仍是掀了掀赵忱临的眼皮查看了一番,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青麾一咬牙:“主公还说了,若是孺人愿意出手相助,此番回王都可借道陕北,主公定然能保证殿下安然无恙。”
  嵇令颐和叶汀舟均是一顿。
  她反应更快,眨眼面上便高深莫测起来,开始学着庸医拿腔拿调打起太极:“不是妾身不帮,是赵王的病实在过于诡异,像是寒毒,但症状又太过凶险。”
  “妾身不能说毫无头绪但也不敢说胸有成竹,只不过所需的药都是上品,而且还需要多次调整药方……”她觑了一眼,见赵忱临紧闭双目毫无反应,心下坦然,“这价格……”
  “自然无需孺人操心。”青麾满口答应。
  嵇令颐盘算了一下,她知道要宰人首先要秀一点真本事把人先诓骗进来,于是便实话实说:
  “按妾身愚见,赵王这毒不是外伤所致,更像是饮食相克或是刺激后激发出来的陈年旧疾,此前一定是常年服毒,起码有七年之久。”
  青麾大惊失色:“孺人的意思是主公此前便已中了毒?”
  嵇令颐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什么意思?难道赵忱临的贴身暗卫不知道自己的主子有此病症?
  “赵王是第一次病发?”她追问了一句,仍然不相信是自己判断有误。
  可是青麾肯定地点了点头。
  嵇令颐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蓦地嫣然一笑:“那赵王为何千里迢迢带了一个火炉,还备上了上好的银骨炭?”
  室内安静了下来,唯有炭火偶尔发出几声爆破脆响,窗门紧闭,熏香气味更加浓郁悠长。
  既然不放心她为何还要叫她过来看病?
  嵇令颐回过头想要取走自己的帕子告辞,谁知一扭头陡然对上了赵忱临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睁开的眼睛,瞳仁漆黑,深邃幽远。
  她被吓得浑身一震,手上的帕子失手掉落,又轻飘飘地重新覆在他的手上。
  赵忱临不知为何,睁开眼后一动不动,就那样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她,一直盯得她浑身发毛。
  “赵王醒了?”叶汀舟发觉不对劲,起身上前想陪在她身边。
  赵忱临并没有理会他,仍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嵇令颐,忽而恶劣地扯了下嘴角,在叶汀舟凑近前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低声唤了句:“公主。”
  嵇令颐的眼皮重重地一跳。
  这两字像是一座大山压在她头上,短暂的头脑空白后紧接着就是难以抑制的剧烈心跳,几乎要跃出喉咙口。
  可许是惊吓过度,她脸上僵硬极了,什么表情也没有,倒反而显得镇定自若,只低头想拾起自己的手帕赶紧离开——
  谁知那赵忱临手腕一翻,帕子滑溜溜地往下掉,像长了眼似的立刻被他牢牢地握在手心,嵇令颐只来得及触碰到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沾着些许冰冷的薄汗。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一时没有抬头对望过去,可尽管刻意避开了对视,她仍然能感知到赵忱临停驻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仿佛是暗中雌伏着盯住了猎物的兽。
  “恭祝谢家老太太寿宴时她曾提及这彰城里有一家药铺,物美价廉,生意兴隆,孺人可知道?”赵忱临将那帕子揉在手心不肯还她,又恢复了那玉洁松贞的做派,微微笑了起来,“孺人尽可放心,本王没有将此事告诉高将军。”
  原来不是公主而是恭祝?
  嵇令颐大起大落了一番,冷着表情:“赵王神通广大,确实是妾身的一点私产,不过想来告诉将军也无妨。”
  “孺人误会了,本王并非就此事做要挟,而是听闻那家药铺多年不曾涨价分毫,乱世之时也从未打过百姓救命钱的主意,医者仁心,因此事才对孺人心生佩服,故今日借口遇刺深夜叨扰,还劳烦孺人多加照拂。”
  赵忱临说这些话时语气突然轻柔了下来,眼尾下撇,端的是一幅柔软可欺的模样。
  的确像是小狗的眼睛。
  他瞧了她一会儿,终于大发慈悲地将目光转至叶汀舟,继续加码:“殿下可知,那刺杀的贼人与宦官脱不开干系?”
  他一字一句道:“进忠公公?天子身边根本就没有这号人物,眼下营地里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他的下落,而真正奉命接回的鎏金辇轿怕是早在半路死无葬身之地了,殿下短时间恐怕是走不出蜀地的。”
  叶汀舟沉默不语,嵇令颐在“备水沐浴”前与他解释天子周游与她娘亲初遇时身边的确带着个“进忠公公”,可那人从娘胎里就带了病,在天子做民间夫妻时便已病逝,天子体恤其多年尽心侍奉还特意改了一个同名小太监的名字,以示独一份的皇恩。
  嵇令颐对刚才“公主”二字心有余悸,还想再探:“赵王是如何断定那宦官——”
  “咳咳咳……”赵忱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身上寒症未退,只得侧身弓起将被褥团成一团牢牢裹住,鬓角的墨色黑发已经被冷汗沾湿,打着卷儿贴在他冷玉般的白皙皮肤上,对比强烈。
  嵇令颐见他咳嗽得眼角都泛起了红,脖颈间青筋浮现,想起刚才那顶“医者仁心”的高帽子,只得将那半句话咽了下去。
  “主公……”青麾急的团团转,恨不得替他受过。
  嵇令颐默了默,从袖间取出一小管细竹筒,食指在尾部一推便露出内芯装着的一小簇毫针,起身去炉边消毒。
  赵忱临阖眼缓和,声音愈发轻:“殿下在蜀地一日,本王便可护住二位一日,万不会纵容今日之事再次发生。”
  房间里安静几许,直到叶汀舟微微颔首,青麾才松了口气。
  这便是同意了。
  可是赵忱临并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而是隔着曼曼帷帐将视线投向了嵇令颐。
  青麾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主公在征询她的意思。
  他在赵忱临身边跟的久了,立刻便能咂摸出主公的心思变化。
  嵇令颐是天家血脉的消息被赵忱临一手操控,偷梁换柱出来一个假皇子,而真公主这事的知情人除了赵忱临身边的几个亲信,其余人等尽数被处理干净了。
  主公原本下的旨意均是暗中解决掉公主,不过自从知道那家药铺是她的后似乎就变了口风……
  嵇令颐一边消毒器具一边冷静吩咐:“甘草、生麻各半两,当归、蜀椒各六铢,香豉一升绵裹,鳖甲一两,明日我去抓药,熬煮也由我过手,先试试这个方子吧。”
  她手指一搓将毫针抿开,信步回来坐在床沿上,瞧见赵忱临眉眼间似有笑意,毫不犹豫地泼冷水:“妾身并不敢夸下海口,这方子只是暂时驱寒解肌。”
  她见赵忱临将视线投向自己手间毫针,也不解释,只简短地提了一句:“请赵王忍耐则个。”
  她下针极快,也无需赵忱临将贴身衣物卷起,一手隔着柔软的寝衣按了下手臂穴位,另一手中指紧靠俞穴,指腹抵住针体中部,稍向下用力时中指也随之屈曲将针刺入。
  赵忱临看着翩然俊雅,身上倒是肌理紧实,入针的一瞬他下意识绷紧了肌肉,迟迟未放松。
  嵇令颐古怪地瞥了他一眼。
  行针快速时是感知不到疼痛的,她手上施了千次针,无论白叟黄童无人喊痛,赵忱临显然是忌她。
  忌惮她心怀不轨趁机下手。
  嵇令颐逆反情绪上头,不声不响,手上动作却开始钝糙起来,频繁提插捻转。
  赵忱临微微拧起了眉,身体僵涩。
  嵇令颐取出最后一根毫针,又从他手中扯回已经被捏得皱皱巴巴的帕子,将它覆盖在他耳侧。
  那帕子有一角张牙舞抓地掩住了他的右眼,赵忱临瞬间别过了头,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让那帕子滑落下去。
  帕子上面还余有女子极淡的脂粉味,与药材的甘凉气息混在一起,刹那间就撞入了他的鼻息。
  嵇令颐往前移坐了几分,隔着帕子扶住他的耳朵,语调平静:“最后一针扎在耳朵,运ⓨⓗ行气血。”
  赵忱临一声不发,彻底偏过头去。
  她的手指格外灵活,为了定位穴道摩擦过他的耳朵时带起一连串迟钝的酥麻。
  不知是不是因为针灸的缘故,他明明身体冰冷,可耳朵却莫名率先恢复了知觉,逐渐热了起来。
  赵忱临喉结滚动了几个来回,似乎极其难耐,紧皱着眉闭上了眼。
  这一针下得顺利,嵇令颐很快收回了手转头对青麾说:“留针一刻钟,烦借纸笔。”
  青麾立刻为她准备妥当,嵇令颐离开了床榻坐在书案前提笔落字。
  房中只余“沙沙”的纸墨摩擦声,还有偶尔搁笔翻页时发出的轻微动静。
  赵忱临一直在闭目小憩,直到一刻钟到了后嵇令颐为他一一取针时仍未睁眼看她。
  许是睡着了?
  嵇令颐放轻动作再次凝神把了把脉,冲青麾点了点头。
  青麾见自己的主上面色好转了许多,唇间也有了血色,终于露出了憨厚的笑容,客客气气地将两人送出去。
  嵇令颐随他往外走,路过炉子时毫不在意地顺手将那块帕子丢了进去,火舌一扫,发出“呲啦”的声响,纯白的布料顷刻间皱缩发黑。
  赵忱临的眉心微微一动,又重归平静。
第6章
  青麾将两人送回住处,四周已经布列了几位宿行军,像是从泥模子里刻出来似的,一举一动都训练有素,严阵以待。
  “哎呀,劳烦各位能否站得稍远些?妾身若是夜里想与殿下说几句体己话还得收着声,否则明日可没脸见人了。”嵇令颐又敬业地入了戏,用广袖虚虚掩面在叶汀舟身后含羞道。
  “胡说什么!”叶汀舟板起脸训斥。
  那几位威风凛凛的宿行军早在见到叶汀舟时便纷纷行了礼,听到嵇令颐这令人面红耳赤的大胆私话后纷纷别开了脸,无言地将守卫点往外挪了挪。
  换来叶汀舟无奈的叹气和嵇令颐矫揉造作的笑声。
  两人进了房,原先服毒自杀的刺客已被处理干净,那扇砸烂的窗户也被人封了起来。
  “是高将军派人来修缮整理的。”荷香一见嵇令颐立刻“腾”地站了起来,围着两人团团转,紧张地检查两人是否毫发无损地回来了,等转到第三圈后才有心思掰着手指将事情一桩桩复述。
  “小姐,刚才高将军派人来传话,说是贼人与进忠公公有关,殿下不宜此时回王都,明日便将殿下送至彰城内的将军府暂住,今晚就先将就一下。”
  荷香想起什么,吞吞吐吐地辨认嵇令颐的神情小声补充:“将军说这也方便殿下与高家小姐见个面。”
  嵇令颐敛了眉目没有说话,只安静地检查着那些带去的瓶瓶罐罐和那管细竹筒,半晌后似乎不满上面落了灰,取了干净帕子来回擦拭。
  叶汀舟将被褥收拾到软榻上,空出床铺留给嵇令颐,平静地说了句:“好,知道了,下去吧。”
  嵇令颐绞了水,沉默着擦了第二遍。
  直到那细竹筒亮如水濯,一尘不染。
  “怎么还在擦?”叶汀舟已经将软榻收拾好了,一回身见嵇令颐还在捣鼓她那些玩意儿,不免失笑。
  “这么讨厌赵忱临?只不过用了一次就需要这样来来回回地清洗?”他伸手来取她的竹筒,嵇令颐手一松便落到了他的手里。
  她的视线跟着过去,答非所问:“宿行军听不到?”
  “这个距离应该不会。”
  “赵王这是想拉拢殿下,但又不信我们。”她想了想,也笑了,“不过不打紧,我也不信他。”
  “我知道,否则你刚才那方子就不会这么下。”叶汀舟在她对面坐下,为两人都添了点茶水,“你不想与他合作?据我所知,赵忱临即位以后雍州、梁州之地已不可同日而语,虽然赵国一直低调行事,军力更是从未显山露水,可政治清明,人才辈出的风声是藏不住的。”
  嵇令颐伸手以指蘸茶,起身坐在叶汀舟身边开始在案台上勾勒地图。
  “当今天下大乱,势力尚可之辈无非是蜀地、赵国、魏国和吴国……至于王都天子,不谈也罢。”
  她细细勾画一边分析:“蜀地由高驰把守,他是个武将自然重武轻文,蜀地经济一直方兴未艾,不过是占着这易守难攻的好位置才有今日。我瞧着赵忱临对彰城提头知尾,大约高驰这位置是坐不稳的。”
  “魏国与赵国平分中原上下,河洛地区兴旺发达蒸蒸日上,只可惜魏国政权分散,饶遵、方承运和易高卓本是结拜兄弟,可只能共难不可共享福,朝行夕改政出多门,也许稍加时日便会一分为三,彼时也不足为惧。”
  “吴国本是我心中首选,江南九州条件优越物产丰富。”嵇令颐在桌上点了点,修剪平整的指甲磕出“哒哒”的声音,“民各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
  “蔺清昼宅心仁厚,礼贤下士,无论是军事、商贸、礼教均让人挑不出错来,如果他是下一任天子,百姓定能安居乐业,想来那时候崇覃山无论是出世还是归隐都能得到一方安定,我来来去去不过是为自己、为家人、为崇覃山所求一个安稳太平罢了。”
  “所以群雄割据的局面早一日被打破,一匡天下的太平日子就能早一日到来,你想扶持一位明君上台?”叶汀舟坐直了身体,第一次发觉那个成日把自己泡在医书古籍里的少女心中似乎有更多丘壑。
  他也依样学样蘸茶指点:“那即是如此,赵忱临虽与蔺清昼性情完全相反,可赵国与吴国如今的情状却相差无几,吴国毕竟与我们相隔数千里,为何不暂时先与赵王示好合作?”
  嵇令颐犹犹豫豫地蹙起了眉:“说实话,按着之前的想法,我是定然不会选择赵忱临的,此人手腕强硬,表里不一,更有恶名在外,谁敢与虎谋皮?不怕成为下一个垫脚石?”
  “不过?”叶汀舟凝望着她。
  “不过今日才知赵忱临身患寒疾,他这病应该是小时候落下的,长久以往症状只会一次比一次凶猛反扑,来势汹汹,直到他最后抵挡不住的那一次。”嵇令颐压低嗓音,表情凝重。
  “所以若是他在大业将成之前病入膏肓,这便是一块极好的垫脚石,他打下的天下最后也只能拱手让给吴国……”叶汀舟将案台上湿淋淋的地图抚掌抹开,“蔺清昼从未主动扩张,而赵忱临野心勃勃,赵国的进度怕是要快上不少。”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