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眼睛不好,容易受伤。
“哥……”她试图撒娇,可没有用,他沉默着,无动于衷。
情书最后被放在沙发上,他打开电视,收了一个儿童节目给她,叮嘱:“闭着眼听声音吧,不许偷看。”
情书点头,但闭着眼世界就变成一片黑暗里,耳朵变成了“眼睛”,会注意到更多的声音。
他的走路声,在厨房翻弄厨具的声音,还有细细碎碎的声响,情书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她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趴着,怕伤到那只受伤的眼睛,所以压着那只好的眼睛睡,结果好的那只也被压得睁不开了,借着模糊的光,去摸他,踉跄着站不稳,跌了下去,却落入他怀里。
周祁砚弯腰接住她,拧着眉说:“别乱动,小心。”
情书下意识攥紧他,无意识地呢喃一句:“哥。”
原来……她从小就那么黏人。
“哥……”
“哥哥。”
时隔多年,她还是会在紧张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叫他一声,他有时会“嗯”一下,有时会捏捏她的掌心,仿佛无声在说:“我在。”
情书便觉得安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主持人喋喋不休地说着话,问:“……你愿意吗?”
情书似乎才从漫无目的的回忆中回过神,郑重地回答:“我愿意。”
仿佛这一幕在脑海里排练过无数次。
怎么会不愿意呢,再没有比这更圆满的事了。
然而台下哄笑,就连周祁砚都忍不住偏头笑了下,提醒她:“在问新郎愿不愿意和新娘共度一生,不离不弃。”
主持人也忍不住莞尔,调侃道:“看新娘的回答多不假思索,都怪新郎反应太慢。”
情书恨不得把自己原地埋起来,脑子里想着,等问到自己再回答,回答的时候要慢,眼神要真挚,那样既显得漂亮,也显得深情。
可这么盘算着,主持人再次问的时候,她还是不假思索说了:“我愿意。”
林莎莎在台下捂住脸,真是出息。
小段在旁边笑得弯腰,情书就这么一个人,喜欢就不管不顾,热烈灿烂而勇敢,从不害怕交付一颗真心,明媚的像是太阳。
婚礼繁琐而冗长,但大概情书没有经历前期的准备阶段,于是连那繁琐都变得有趣鲜活起来,一直到婚礼结束,都还兴奋着,目光灼灼,神采奕奕。
迈巴赫开过来,准备直接送他们去机场,周祁砚安排了一周的蜜月游。
“抱歉,没能腾出来更多时间。”周祁砚摸了下她脑袋。
情书笑眼弯弯:“一天我也会很开心,因为我知道你不是不想陪我。”
我们之间可以有千难万险,可以有重重阻隔,甚至可以有刀山火海,只要你是努力陪着我向前走的,我就有勇气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临行前,情书回头看宾客,层层叠叠的人群,大部分是她熟悉的人,大概是周祁砚提前做了准备,今天周家的人都礼貌周到,这会儿甚至叮嘱她好好玩,公司的事不需要操心,多玩几天也没关系,家里那么多人呢,谁都能帮忙照看,结婚是大事。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但面上已经非常体面了。
爸妈站在最前面,他们提早知道婚礼,也觉得周祁砚瞒着情书不太妥当,可此时此刻,又觉得幸福圆满。
其实他们比情书以为的要看得开。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没有什么规矩是必须一以贯之的,也没有什么对错是永恒不变的,他人之言语惧之如利刃,不惧则如风过。
而风过无痕。
其实林芸没那么容易接受,那天打了阿砚一巴掌,她心里却很难过,那种憋闷毫无缘由地梗在喉咙里。
她半夜又接到小书的电话,她并没有求情,小心翼翼地问她近况,试探着说自己的近况,她说:“妈妈,我最近好开心啊,虽然工作很累,还有很多烦恼,但就是觉得挺开心的。我感觉我长大了,不再要求世界围着我转了,也明白很多事是没办法圆满的,人生就是由很多很多的不如意构成的,但因为那点幸福和圆满,就可以觉得人生大体是圆满的。我以前丢掉很重要的人的时候,觉得天都要塌了,失而复得的感觉真的很好,所以我可以接受不完美了,但我还是很珍惜那个人。”
他没有提那个名字,但林芸知道她在说阿砚。
情书从小就乖巧懂事,但偶尔也固执任性,大体是被娇惯的性格,好像不知道挫败为何物,长这么大,她都没这么小心翼翼过,连撒娇耍赖都不敢了,似乎生怕她因此迁怒周祁砚。
林芸那时就觉得,究竟如何才是为孩子好呢?
他人之目光如烈焰,可以很轻易地烧毁一个人。
她拼命地阻拦,也只是不希望她因为短暂的虚幻的幸福,而陷入到更深的不幸当中。
可相爱的孩子又有什么错。
哪怕全世界都是风雨,做父母的,要做那个避风港,而不是拦着孩子不能出门的枷锁。
她早就释怀了,如今看两个孩子幸福,她也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
“出去玩要注意安全,听你哥……听阿砚的话,别胡闹任性,知道了吗?”林芸叮嘱情书。
情书换了一套裙子,漂亮精致又优雅,宛如女王,然而女王也要挨老妈的训斥,她笑了笑,无奈地掐了下裙摆,微微弯腰凑近母亲,小声说:“好了妈,你不要乱说,好像我多不省心。”
林芸也笑了,看了看周祁砚,随即摆了摆手,“算了,你什么德行你哥清清楚楚,他要是怕,就不会跟你结婚了。”
宋爸笑眯眯拉了妻子一下:“好了,哪有你这样的,大好的日子,你埋汰孩子干嘛。”
小段给她整理了一下裙摆,疲惫又兴奋:“书宝宝,玩得开心呀,回来请我吃饭。”
莎莎姐眯着眼,意有所指道:“玩得开心,但悠着点啊!”
别兴奋过头不管不顾,不许怀孕。
情书听懂了,歪着头,附耳道:“放心啦,你信不过我,要相信我哥。”
周祁砚这种原则性极强的人,在一切都没妥当的情况下,他是不会纵容她胡来的。
情书有时候也庆幸,她觉得自己很幸运了,她其实是个容易冲动上头的性格,但这些年几乎没出过岔子,大概是因为,她有很好的家人,很好的朋友,工作遇到的经纪人也把她当亲妹妹一样照顾,除了利益更多的是情谊。
当然,还有全世界最好的哥哥。
情书坐上车,趴在车窗和家人朋友依依不舍地挥别,直到人群彻底消失在视线,她回过头,趴在周祁砚脸上狠狠亲了一下。
“哥……”
周祁砚微微偏头,仿佛有些嫌弃她的口水,情书气恼地又亲了他好几下,口红亲了他一脸,周祁砚气笑了,攥住她手腕:“别闹。”
“你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了。”情书负气道。
“哦,原来你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过。”周祁砚若有所思。
情书捂住他的嘴巴:“没有。”
“我不是全世界最好的哥哥,但你是最好的宋嘉宜。”周祁砚侧身,亲吻她的唇瓣。
情书一下子安静了,抓着他的手,不愿意放开。
“哥……”
“嗯。”
“我们可以待酒店一周不出门吗?”虽然很不想扫兴,但她马上要拍广告了,可不能晒黑。
他们去海边度蜜月,她没提前做功课,她人生中第一支代言广告,不能全靠p吧。
她这时候还能想起来工作实在是很难得了,但也真的有点毁兴致,于是情书凑近他耳边,轻声说:“你可以尽情地蹂躏我,我一定不哭,我身娇体软易推倒。”
“可以。”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情书听到他那么冷静说可以,都反应不过来,所以硬生生还是把自己的话说完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面面相觑,情书觉得尴尬,凑过去亲他,亲完又觉得太主动,瞪着他:“我说着玩的。”
“哦。”周祁砚点点头,“但我当真了。”
车子停在机场,周祁砚包机,飞机起飞的时候,情书趴在窗边往下看,城市的霓虹越来越远,像一条条流淌的银河,情书回过头的时候,周祁砚蹲在那里在给她整理行李箱。
“哥……”她很轻地叫他。
周祁砚抬眸:“嗯?”
情书便笑起来,她摇摇头:“我就是想说,我很爱你。”
她喜欢每一次他望向她的目光,所以才喜欢叫他吧。
每一次都仿佛在无声呐喊:看我,看着我。
“我也爱你。但你现在需要休息,坐下来我看看你的腿。”他拉她过去,弯腰蹲在她脚边,抬起她的脚腕踩在自己膝盖上,轻握她的脚踝,左右揉了下,“疼吗?”
她今天踩到裙子崴了一下,但不是很疼,她就没在意。
这会儿他问,她才后知后觉:“有点。”
脚后跟也有点磨破了。
周祁砚去找机组人员找药盒,情书就歪在一旁的沙发上,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梦见很多很多的萤火虫,她穿过一大片原野,星星点点的萤火围绕她周身,她一睁眼,看到周祁砚正弯腰亲她额头,那一瞬间梦境叠加现实,他像是从梦中走过来。
“哥……你说会不会上辈子你是一棵仙草,然后我把你养大了,所以这辈子你来还债。”
这世界那么多人,偏偏我们相遇,偏偏我们纠缠,偏偏我爱你,而你也如此爱我。
这何尝不是一种奇迹呢?
周祁砚短促笑了声:“你把我比作黛玉?”
情书抿着唇笑:“就是……很喜欢你。”
喜欢到感恩命运的馈赠。
“知道了,你说了很多遍了。”他抬手,捏捏她的脸,“我也爱你。”
情书腻着抱紧他:“不够,每天说一遍,说到我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光了,然后每天睁开眼,还是要说一句,哥哥,我爱你。”
“好。”
两个人闲聊着,情书兴奋,不愿意睡觉,周祁砚就陪着,他以前总也不明白,人生有什么意义。
其实没有什么意义。
但总有人和事的存在,让你放弃思考那些问题。
没有意义也是意义。
“哥,你你走神了。”情书捧着他的脸,凑近了一下一下亲他,亲到他回神为止。
周祁砚笑了下:“宝贝,我真的有点困了,你们年轻人这么有活力么。”
情书想起重逢没多久,他从东南亚回来,两个人第一次吃饭,他见她突然说了句“长高了”,情书一下子就有一种差辈的错觉。
这会儿情书笑得不可自抑,捏着他的脸说:“那你后悔也晚了,我们已经结婚了,你要被我折磨一辈子。”
“嗯,”周祁砚轻笑,“放马过来。”
一辈子那么长,可他第一次希望时间过得再慢一点。
往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愿年年岁岁如今朝。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