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仙鹤之前只去过咖啡厅,还没来过酒店内部。地毯松软,一踩下去,像是踩到棉花团一般,墙面贴着淡金色的墙纸,干净、整洁,来往的服务员面带微笑,相向而过时,会侧立在一旁,微微躬身,请客人先行。
陈启东所住房间里面更是奢华,是个套间,功能齐全,兼具舒适和奢华两种特性。
林仙鹤这才想起陈启东是个超级有钱人。
当了这么久的饭搭子,大多数时间他都穿着休闲装,跟她坐在丰俭由人的大众餐馆里,吃着几十、几百一餐的饭食,聊着和普罗大众没有什么区别的话题,让记忆中那个戴着眼镜,板着脸,满是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港城同胞形象,还有那个一身西装,开着豪车的港城豪门阔少形象全都被遗忘在记忆角落。
“看了这个房间,我觉得花苑小区那套房子配不上你。”
陈启东已经提前将行李都收拾好了,在这里住了这么久,积攒了不少家当,都被他装进行李箱里,这会儿再检查房间角落,看看有没有遗落的物品。
一听这话,笑了起来,说:“哪里有配或者不配这一说,适合的才是好的,这里再奢华,也不过就是个临时的落脚地,花苑小区到底是自己的物业。”
“适合的才是好的。”林仙鹤重复了一遍陈启东的话,笑着说:“真会说话。”
陈启东检查完了客厅,又去卧室,扭头和林仙鹤说:“不是会说话,是由心而发,真心话。”
林仙鹤笑着跟过去,问:“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陈启东迅速检查一遍,走出来,说:“没什么了,帮我提行李就好。”
“好嘞。”林仙鹤走出去,选了两个最大的行李箱,给陈启东留下了一个小行李箱和一个手提包。
陈启东笑着摇摇头,也没说什么。
楼道里铺了地毯,行李箱只能提着。
林仙鹤左右各提一个,很是轻松,回头问陈启东:“要不要我帮你拿一个。”
陈启东摇头:“我自己来就好,你有没有注意到来往的客人都在用谴责的目光看我,作为一个绅士,不应该让一个女孩子提这么重的东西。”
林仙鹤:“管他们怎么想,能者多劳,跟性别有什么关系。”
陈启东:“……说得对。”
下到一楼大厅,林仙鹤看着行李,陈启东去办理退房手续。
办完退房手续,陈启东手里多了个手机链,递给林仙鹤:“酒店的退房礼物,送给你。”
手机链是希尔顿酒店模型,蓝色的胶皮材质,非常精美,林仙鹤很喜欢,便收下了,立刻拆了之前的手机链,将新的穿上去。
“好看吗?”林仙鹤展示给陈启东看。
陈启东眉眼温柔,说:“好看,很相配。”
因为陈启东说他的车能放得下所有的行李,林仙鹤便没开车来,将车留给刘燕生他们用。这会儿示意陈启东将后备箱打开,自己准备帮他将行李码放上去。
陈启东直笑,说:“你还真打算能者多劳到底了?我好歹是个一米八的男人,几个箱子还是放得上去的。”
林仙鹤也笑了,说:“嗨,我习惯了,之前在金润,好多男同事连桶水都换得费劲,蔡敏说我比五六个男同事加起来都好用。”
陈启东为了向她展示自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让她站到一边,自己单手一提,便将最重的箱子轻松拎起,而后有些重地落在后备箱里,又如法炮制,将其他的箱子都放入到后备箱中。
林仙鹤夸张地鼓掌,陈启东摆摆手,脸上露出运动员得奖后的骄傲,挺起胸脯说:“上车。”
“是!”林仙鹤笑得不行,坐上了副驾驶后,问陈启东:“你的胳膊疼不疼?”
陈启东抬抬胳膊,“好像有一点。”见林仙鹤一直笑,只好承认,“班门弄斧的时候劲儿用猛了,好像是抻到了一点。”
林仙鹤哈哈大笑,陈启东也跟着笑,还解释说:“不是我太弱,是一直忙于工作,疏于锻炼,筋骨有些锈住了,等锻炼一段时间就恢复了。”
林仙鹤笑个不停,伸出手来,说:“好,好,我相信你,我给你捏捏。”
“你帮我捏?”陈启东重复着林仙鹤的话,有些不敢相信好事忽然就降临了,心脏砰砰直跳,不由得咽口吐沫,有些紧张地跟林仙鹤确认着。
“当然!我们小时候练武经常拉伤的,都是互相按摩的,不比专业的差。你这两条胳膊今天要是不按开了,明后天且有得疼。”林仙鹤还以为陈启东是不相信自己的技术。
陈启东浑身发烫,心肝直颤,口干舌燥,手心发潮发烫,他抿了下嘴唇,缓解了下发胀而紧绷的脸庞,缓慢地从驾驶位上将右胳膊探出去。
林仙鹤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见陈启东胳膊伸出来,便一把拉过去,陈启东浑身使劲儿哆嗦了一下,又把林仙鹤给逗笑了,“不要怕,我又不是要打你,可能有点疼,不过只疼一下,等下就舒服了。”
感受着那只滚烫的手落在自己的肌肤上,陈启东浑身像是要被火烧着了,脑袋“嗡”地一下,难受又舒服,整个口腔都被堵住了,心脏跳得如擂鼓,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如同绵羊一般的“嗯”声,不受控制地抑制着呼吸,短促而又剧烈。
“呀,你这么害怕,都起鸡皮疙瘩了,我还没按呢!”
看着这只结实的胳膊瞬间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还不停地轻颤着,林仙鹤有些不满地说。这还是她除了梁迎春和田可心之外,头一次主动给别人按摩,有这么可怕吗?
“算了,回头你自己找按摩店,或者自己活动一下,把肌肉拉伸开就好了。”
说着,林仙鹤就要放开陈启东的胳膊,却被他一把拉住。
“我不怕疼,你按吧。”
第66章 乔迁
林仙鹤注视着拉住自己手掌的白皙大手, 有些潮湿,有些烫,还在不停颤抖, 顺着手掌看去,陈启东浑身肌肉紧绷,喉头上下滚动, 半咬着嘴唇, 双目像是含着眼泪一般地润润的, 炯炯泛着亮光。
这会儿的他,像是被雨水打过的花,有种弱不禁风的美丽,看来, 他是真的怕疼。
林仙鹤不禁又笑出来了, 抽出自己的手, 捏住陈启东的胳膊,说:
“我保证会轻一些, 你别看我力气大,实际上我手上特别有准头,你放轻松些, 别害怕。”
她说着, 双手捏住了陈启东肌肉。他胳膊上的肌肉蹦得太紧,被林仙鹤这么一说, 才逐渐放松。
林仙鹤用的劲儿不小,因为必须力道大些才能起到放松的目的,陈启东却感觉不到疼, 痛感似是消失一般,只能感受到那只手抚摸在自己的身体上, 痒意蔓延到心里头,还有无尽的渴望。
他略略低头,便能看见林仙鹤认真的眉眼,他不由自主地缓缓向下靠近,而后猛然转头,看向窗外。
他不知道自己以多大的毅力坚持完了这场按摩,煎熬又享受,林仙鹤的双开离开自己手臂时,顿时空落落的。
“好了,现在双臂是不是轻松多了?”林仙鹤颇有成就感,但马上又微蹙了眉,问:“很疼吗,你出了好多汗,衣服都湿透了。”
陈启东甩甩胳膊,笑着说:“轻松很多,抻到的地方不疼了,果然手艺很好。”他又拉了拉汗湿的后背,说:“大概是热的,我把空调调低一些。”
一路无话,便到了花苑小区。
林仙鹤帮着把行李搬到三楼。
陈启东新换了门窗,西面墙新刷了一遍,全套的家具都被换掉,厨卫也都重新装修了一遍。
林仙鹤惊讶,这跟之前看房时完全变了样子。
陈启东:“本来不打算大动的,可我一直出差,便委托给陈盛铭,全部换了一遍。”
林仙鹤嗅了嗅,问:“不会有甲醛吗?”
陈启东:“用的都是环保材料,找了测试机构,甲醛不超标才敢住进来。”
据说长期生活在甲醛环境之中,人容易得白血病,白血病随着日韩电影、电视剧的播出逐渐为老百姓们所知。
陈启东在收拾东西,都是私人物品,林仙鹤没准备出手帮忙。屋里头收拾得干干净净,连点灰尘也无,林仙鹤在房间里参观着,全套的家电、家具都配齐了,还真是普通老百姓居家过日子的样子。
相对于希尔顿酒店的豪华套间来说,这里充满了烟火气。
阳台上甚至还养起了花草,不知名的花正看得茂盛。
“花儿真好看,你会养吗?”
陈启东为了陪着林仙鹤,就在客厅里收拾行李,在客厅和卧室、洗手间几处来回走动着,大部分时间,目光都追随在她身上。
他想了想后回答,说:“虽然不算特别精通,但也有些心得。家里头有些绿植才有生活气氛。”
林仙鹤:“我也想养花来着,不过我养盆仙人掌都能养死、也按照要求浇水、晒太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养不活,搞得我现在都不敢养了。我家里有个露台,特别的大,没养花空着可惜了。”
陈启东:“不同的植物对于水分、阳光、营养的需求都不一样,改天我去你那里看看,推荐些花草。”
“好啊。”
“你渴不渴?冰箱里有矿泉水、汽水还有水果,过来吃一点。”陈启东开了冰箱,示意林仙鹤自己来选,开玩笑似的说:“差点忘了待客之道。”
林仙鹤走过来,说:“我喝个水就好了。”
陈启东递了瓶水给她,自己也拿了一瓶,然后将冰箱里面的水果拿了出来,都是洗好切好的,整齐码放在透明盒子里的,又去厨房拿了两枚不锈钢的果叉放在盒子上,在她身边隔了一个位置的沙发上坐下。
林仙鹤打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陈启东的手刚弄湿了,去拧瓶盖,第一下没拧开。
林仙鹤促狭起来,问:“用不用我帮你。”
陈启东笑,拿了纸巾擦了下手,向她展示了下自己的胳膊上的肌肉,说:“被你按摩之后,我就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来劲了。”说着,便一把将瓶盖拧开,展示给林仙鹤看。
林仙鹤哈哈笑起来,说:“原来你也看过大力水手啊,我小时候可喜欢他了,做梦都想跟他一样,力大无穷。”
陈启东:“我71年生人,港城电视台76年播放的《大力水手》,不过老实说,我没看过多少,那时候我虽然才五岁,但每天的课程排得都很满,从早到晚,没有时间动画片。”
林仙鹤才知道他多大,掐着手指头算了下,说:“我是77年生的,今年23岁,你71年,比我大了6岁,你29了!”
陈启东笑:“很老了吗?”
林仙鹤:“那倒不是,就是第一次知道你多大,有点惊讶。”
陈启东:“怪我,没早些跟你做自我介绍。”他清清嗓子,说:“本人陈启东,国籍中国港城,性别男,出生日期,1971年5月2日,A型血,身高184cm,体重目前大概在150斤左右,未婚、单身……”
“哈哈哈”,林仙鹤笑得不行,说:“你怎么弄得跟征婚启事似的。”
陈启东想说一句“你愿意应征吗”,但瞧着林仙鹤纯然并没有爱意涌动的双眼,还是深深地咽了下去。
“咱们生日正好差了一个月,我是阳历4月2号生的,你是5月2号。”
陈启东:“今年错过了,明天可以一起过生日。”
林仙鹤:“好啊。”
陈启东示意林仙鹤吃水果,说:“我上午过来准备的,尝尝甜不甜。”
“我还以为是保姆弄的。”林仙鹤瞧着盒子里面大小均匀的不同水果,叉起了一块哈密瓜,瞬间,清香甘甜的滋味溢满了口腔,不由得称赞道:“好吃!”
“店老板教我怎么挑选的。”见林仙鹤吃得高兴,陈启东便也高兴,不枉一大早就去水果店。店老板很健谈,听说他是港城同胞,非常热情,教会了他挑选哈密瓜的方法。
林仙鹤吃了几块,想起还有想问的问题没问,便接着问道:“你说你五岁就开始学各种课程,五岁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吧,那么早就开始学习,记得住吗?”
陈启东苦笑一声,说:“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学习。我妈是二房,一直觊觎正房太太的位置,所以想让希望我年纪小小就能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聪明伶俐来,把陈启文和陈启智都比下去的人,希望我取得老爷子的欢心,成为茂嘉的继承人。所以就揠苗助长。至于你问能不能记得住,应该是记得住的,不然我不会被陈启文的妈妈忌惮,想要□□并且杀死我。”
这里面有些事情林仙鹤知道,有些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再联想到陈启东说过,她妈妈中意司佳琪那样的女人当儿媳妇,她说:“没想到,我们都有个,不怎么样的妈。”
“你妈妈她……”陈启东自然想更多地了解林仙鹤的事情。
林仙鹤:“她呀,在我五六岁的时候和我父亲离婚了,她的娘家距离我们不远,她就生活在县城里,却从此就和去了另外一个星球似的,再也没来看过我。今年,时隔十多年,她费劲心思地见了我一面,你猜是为了什么?”
“为什么?”猜到肯定是不愉快的经历,但陈启东还是配合地问了。
“为了让我把她后来生的儿子也带到燕市来上学。”林仙鹤淡淡地说。
陈启东见过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对于林仙鹤母亲这种无耻的行为,也没太过惊讶。一个母亲能对自己的孩子十数年不闻不问,就很能说明问题。
要不是自己是茂嘉集团董事长的儿子,而是随便哪个穷小子,难说自己不是被抛弃的命运。林仙鹤的妈跟麦慧芳相比,真说不上哪个更胜一筹。
陈启东想着,说:“我们大概就是天生亲缘薄的人。出生在什么样的家庭没法选择,但过什么样的日子我们却可以选择,没有亲人疼爱,才要愈加爱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