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山空——苍鹤【完结】
时间:2024-03-17 14:46:53

  朝影疏顿时就觉得这圣女娘娘有鬼,哪路子的正当神明是不允许人看的?不看,难道闭着眼睛跪拜吗?也就是这种野路子神仙,怕被懂行的人一眼看出破绽,她往后一摸,并未摸到青影,于是便打算作罢想着夜里再来一次。
  朝影疏撩了一下裙摆跪在了蒲团上,她想着既然这个圣女娘娘这么灵验,就让那个拐带少女的人快些出现在她的面前吧。
  出了圣女祠后,朝影疏与月夫人道过谢后,取了青影便独自离开了。
  “阿疏姑娘。”
  “阿疏姑娘。”
  秦潜唤了两声,朝影疏才回头。
  秦潜笑着说,“阿疏姑娘这是要往何处去?需在下捎带你一程吗?”
  朝影疏一抱拳,“多谢秦公子,不必了。”说完,她便往不远处的宅子走去。
  秦潜也不恼,他放下了马车的帘子,抚摸着蜷缩在他怀中的狸花猫,温声道:“月儿啊,她可真是个不近人情的姑娘,你说是不是?”
  狸花猫起身微弱地咪了一声,算作了回答。
  朝影疏回到江衍的宅子时,江衍已经回来了,他坐在园中的凉亭里,石桌上的小炉子上温着药罐,隔很远就能闻到一股药汁的清苦味。
  江衍朝她招了招手,朝影疏走近才发现他身侧还坐着一个人,这人一身青色的长衫,身后背着一把长剑,四十岁上下的模样,眉目犀利。
  江衍分别介绍说,“这是崇嵩剑派的岳掌门,这是我跟您提到过的阿疏姑娘。”
  朝影疏抱拳,“晚辈见过岳前辈。”
  岳群英点头示意,“阿疏姑娘年少有为啊。”
  江衍将药罐里的药倒入了瓷碗中,推给了朝影疏,“喝了吧。”
  朝影疏也不犹豫,仰头将药喝了个干净,拼命地压制住了那股上泛的恶心感。
  江衍抬手施礼,“有劳岳掌门了。”
  岳群英说,“不敢当。”说完,他便起身按照江衍所说,先让朝影疏划开了自己的手腕,接着他便将手掌贴在朝影疏的后背,一股雄厚的内力传了过去。
  朝影疏手腕的刀口处先是流出了一股黑色的血液,继而恢复成正常的血色。
  岳群英见状便收了内力,“阿疏姑娘沾染的蛊毒很少,这下已经全然清除干净了。”
  江衍起身施礼,“多谢岳掌门,改日定亲自登门拜谢掌门与尊夫人。”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说完,岳群英几个起落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江衍回身处理好了朝影疏的伤口,他从糖袋里取了一颗糖果出来递到了朝影疏面前,“很苦吧。”
  朝影疏将糖果含在了嘴里,那股若有若无的清苦味才被清除的一干二净,“还好吧。”
  江衍说,“听齐伯说你去了圣女祠,有什么发现没有?”
  朝影疏用舌头将糖果抵到了一旁,才开口道:“没有,但是处处很可疑,表面上就像是一座求子祈福的神祠而已。”
  江衍一边用软巾擦着瓷杯,一边说,“所以说,你进去了?”
  朝影疏不明所以地看着江衍,然后点了点头。
  江衍温声道:“那里去的全是一些身怀六甲的夫人,你去岂不是很奇怪?”
  朝影疏闭嘴不说话了,若是莫照书她还能回敬上几句,至于面对江衍,她张不开嘴。
  江衍见状,倒了一杯热茶放在了朝影疏的手边,“等入夜,我再同你去一次。”
  朝影疏捧着杯子,看着那片飘过来飘过去的茶叶,发起了愣。
  江衍继续说,“你以后要是想知晓些什么,大可不必自己去,告知我一声便可。”
  朝影疏摇了摇头,“还是亲自去看一次的好。”
  两人之间陷入了沉默,江衍郁郁寡欢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朝影疏,他也知道其中的缘由,但是他不能总披着一张不存在之人的皮囊与她整日里言笑晏晏,这样的话他大可以放下身后的一切,与她去塔格尔看辽阔浩瀚的草原,去西州看无边无际格桑花瓣上的黄昏之色,去南邑感受连绵不断的细雨时节。也不必去施展那九死一生的江氏秘术,直接在前世便将她带离那波诡云谲的朝堂。
  总归一句话,何苦呢?身陷泥泞,无法自拔,他有迫不得已的苦衷,他身上肩负的不单单只是他一个人,也不单单只是朝影疏。
  朝影疏咬了咬嘴唇,在心底提了一口气说,“院子里的格桑花都是你种的?”
  江衍点头,“是,跟在西州看到的是一样的,等盛开之时也有那般绮丽壮阔。”
  朝影疏抿唇微微一笑,“那一定很好看。”
  江衍说,“后院还有枫树,若是你早来一段时间还能看到艳如晚霞的红枫。”
  朝影疏突然抬起头看着江衍说,“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她是拆骨手前辈的女儿,叫花无滟。”
  江衍习惯性地一笑,“我会留意的,是拆骨手拜托你的?”
  朝影疏说,“是,他让我把月照西乡传授给花无滟。”
  “我知道了。”江衍往朝影疏的杯子里添了些热水,“趁热喝,要凉了。”
  入夜,寒风如刀,烈烈不止,天琅皇城的热度却不减,照亮青石的不再是素白的月光,而是带有暖意的烛火,大街小巷挂满了彩灯,夜晚的天琅恍若白昼,烛光能找到深巷最隐蔽的角落,黑暗根本无处可藏。
  朝影疏与江衍并肩出门,红衣白裳时不时被寒风卷在一起,江衍一改莫照书的那身窄袖束腰黑衣,着了一身广袖长袍,手持一把白玉折扇。
  朝影疏见周围投来不少目光,不禁有些担忧,“你这样出门真的没问题吗?”
  江衍将折扇打了开来,贴在淡红的嘴唇上,声音极小,“你害怕什么?就算当街有人喊出我的名字,只要我不应,谁又能知道我是谁?”
  朝影疏忍不住回了一句,“这天琅皇城里有人敢直呼你的名字吗?”
  江衍脸上的笑意深了几分,眉眼弯弯似乎撒进了无数的星辉,“只要你不叫我就行。”
  朝影疏说,“可是他们!”
  江衍摇了摇头,“不必去理会。”说完,他走进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里,翻看起柜台上摆放的东西。
  朝影疏见状,只好无奈地跟了进去,悄声道:“不是说好去圣女祠的吗?你来这里干嘛?”
  江衍拿了一个三彩釉器的小盒子凑到了朝影疏面前,“喜欢这个色吗?”
  朝影疏只闻到了一个花香味,对于其中的凝胶状物体全然不知道是何物,“这是什么?”
  江衍说,“口脂。”
  朝影疏还不等回答,江衍已经付完了银两,将买下的口脂递给了朝影疏。
  朝影疏茫然了片刻,“我不需要这个。”
  江衍将口脂收到了袖袋里,“我先替你收着,小姑娘涂这个好看。”
  朝影疏扭头出了胭脂铺子,“去圣女祠。”
  漆黑的地牢里,到处散发着一股霉味,女孩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她的脖子上缠着诡异的白色丝巾,她已经忘记被抓到这里来多久了,这里暗无天日仿佛人间地狱,她纤细的手腕上锁着粗大的链条,凭借着这段时日的观察女孩发现这里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女孩从发髻中取了一根固定的夹子,捅/进了锁芯中毫无章法地开起了锁,大约是上天眷顾的原因,铜芯锁居然发出一声“咔哒”的脆响,开了。
  女孩迅速将锁链从身上扒了下来,轻手轻脚地走出了牢房。
  出门便是一条深不见底的长廊,唯有惨白的月光落进来,到处都是铜墙铁壁,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来说,太过于残忍了。
  女孩吞了吞口水,顺着墙根屈着腿走路。整条走廊每隔几步便是一间铁铸的牢房,女孩没有精力去管那些牢房里是不是关着跟她一样的人。
  一只硕大的耗子蹿了出来,女孩迅速将剩下了半生尖叫捂进了自己的嘴里,心跳如雷,豆粒大的冷汗顺着她的鬓角滚落了下来。
  女孩摸索着往门口去走,等她摸到门把手的时候,感觉过了一整年那么长,她的心里刚要生出一种叫做劫后余生的喜悦时,她手中的门把手动了,女孩迅速躲进了门后面,凭借着身体的娇小缩在门后的犄角旮旯里刚刚好。
  火把点了起来,女孩缩了缩身体,心里祈祷着来人不要发现她,她不想再去过那种日日被取血的日子了,甚至还能在寂静的深夜听到凄厉的惨叫声。
  火把越来越远,似乎走到了地牢的深处。
  女孩慢慢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从铁门逃了出去。
  外面下起了雾茫茫的小雪,空气冷极了,女孩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手腕和脚腕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磨损。
  女孩不觉得疼一般加快速度跑了起来,她越跑越兴奋,想着自己终于逃出了那所人间地狱,对周围漆黑的树影不管不顾,那种死里逃生的喜悦大过了对周围斑驳鬼影的恐惧。
  远处的火源越来越近,女孩甚至能感觉到了一丝丝的热意,她跑近了才发现那是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
  女孩停下来大口的喘息,她颤声祈求道:“求求你,救救我。”
  秦潜在马夫的搀扶下从车上走了下来,他先是将身上的大氅脱了下来披到了女孩的身上,动作轻柔,接着温声问道:“这位姑娘,天寒地冻的,你为何在这里呢?”
  女孩哆嗦地将大氅拢了拢,将自己被抓进来到如何逃出的过程说了一遍。
  秦潜听着女孩说话,将女孩扶上了马车,“姑娘想必受了惊吓,我先送姑娘回家,等姑娘安定下来再报官也不迟。”
  女孩点了点头,感激涕零,“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女孩坐上马车后便选择了靠近门口的角落,车内相当的宽敞,中央放置着一张小木桌,上面温着一壶清酒,味道很淳,香炉里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秦潜将酒壶取了下来,给女孩倒了一杯,“车上没有茶水,姑娘先喝杯酒暖暖身子吧,酒很淡,不会醉的。”
  女孩将酒杯捧在手心里,一股温和的热意顺着她的手心爬满了四肢百骸,女孩发出了一声喟叹。
  秦潜从食盒中取了一碟吃食出来,女孩定眼一看,顿时被吓了一跳,杯中的酒也撒了大半。
  白玉般的瓷盘中放着一些堆放整齐的生肉,红艳艳的,上面撒着酱料,想必是已经腌制过的。
  秦潜闻声抬眸,安抚地一笑,“姑娘不必害怕,这是我夫人最爱的吃食,用炉子来烤着吃的,我猜想姑娘大概饿了,所以想烤一些给姑娘填填肚子。”
  女孩闻言才发觉是自己大惊小怪了,慌忙给秦潜陪不是。
  秦潜摇了摇头,取出了新的碟筷,用筷子夹着肉片放在炉上慢慢地烤着,一丝肉末掉在了火炭上,发出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女孩微微地抿了一口酒水,入口甘甜,带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她面色欣喜地看着秦潜,刚想问他这是何酒,便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女孩伸手撑住了身体,蹙眉看向秦潜,只见他手中的筷子夹着颜色鲜艳的肉正往自己嘴里送,温润如玉的贵公子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变得诡异起来,他伸出红舌舔了舔发白的嘴唇,上面沾上了一点酱料。
  女孩眼前一片漆黑,顿时失去了意识。
第21章 夜探圣女祠
  ◎万事通周鹤风◎
  圣女祠暮色时分便会关闭祠门,破晓时分便会再次打开。
  朝影疏抬头望了一眼圣女祠紧闭的大门,借力越上了房顶,圣女祠内部漆黑一片,连一盏灯都不曾点,她有些好奇白日里那些持花少女会到哪里去。
  身侧突然出现的红色引起了朝影疏的注意,她偏头一看才发现是自己的裙角,顿时蹙起了眉毛,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应当穿一身黑色的夜行服出来才对,这种亮色也未免太显眼了些。
  江衍说,“下去看看吧,在上面看也看不出什么。”
  朝影疏率先跃了下去,她就地一滚躲到了一旁的柱子后面,警惕地看着四周。
  江衍轻飘飘地从墙上落了下来。
  朝影疏看了一阵犯愁,不说江衍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大,就凭借着他这种形同招摇过市般的行为,朝影疏便后悔与他一起出来了。
  “分头勘察一番?”
  江衍摇了摇头,一把将朝影疏拉了起来,“不必了,这里一眼便能看过来,要是有什么蹊跷之处,也就是那方水池了。”说完,他便抬脚朝水池走了过去。
  水池中央是一方高于水面的石台,四面白纱围了一顶轿子在其中,江衍飞身上前,用手中的折扇挑开了一面白纱,里面充斥着一股异香,一只白色的蒲团放在其中。
  朝影疏吸了吸鼻子,“是后/庭花的那股香气。”
  江衍说,“是澜沧花香,这种花生长在风朔的戈壁上,原有醒神的功效,与酒水搭在一起就有致幻迷惑的作用。”
  “风朔……”
  江衍问道:“怎么了?想起了与你交手的风朔铁骑?”
  朝影疏摇了摇头,“不是,林秋砚几日前出现在了北凉,你知道吗?”
  江衍点头,“我知道,他这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还不至于沦落到做这种事的地步。”
  朝影疏应了一声,便俯身在石台上一寸一寸的探寻起来,片刻后她将那只白色的蒲团掀了开来,下面露出了一个只能容身体纤细的女子单独进入的地穴。
  朝影疏取了一只火折子,吹燃后扔了进去,落地无声,那小小的火苗立刻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
  江衍看了看朝影疏,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那个深不见底的地穴,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要是你再大一点,估计这个地穴就进不去了。”
  朝影疏说,“你在上面等着,我先下去看看。”
  江衍一把拉住了想要往下跳的朝影疏,“你想好了吗?下去了怎么上来?而且你下去,不见得会有什么发现。”
  朝影疏不解地说,“怎么说?”
  江衍将她从那顶小轿中拉了出来,“你看看就明白了。”
  周围不知何时站了一群白衣少女,她们的衣袂,白色的衣带在寒风中打着卷,明晃晃的软剑散发着堪能媲美冬夜的寒意。
  朝影疏迅速将背上的青影解了下来,反手递给了身旁的江衍。
  江衍看了看手中的青影,不确信地问道:“给我用?”
  朝影疏说,“我不信你凭借着一把扇子能逃出去。”说完,她身影一晃迅速冲向了那群白衣少女。
  白色的缎带满天飞舞,少女们如同跳舞一般不断地围绕着朝影疏旋转,身姿优美,每一次舞步的变化都暗藏杀机。
  朝影疏上方是漫天的白色绸缎,脚下是变幻莫测的软剑,不断地消耗着她的体力。
  突然,白衣少女们像是约定好的一般,同时将手中的软剑刺了出去,朝影疏原地起跳,迅速拔出藏在靴子中的雁炽翎,反手劈开了头顶上的白色绸缎。
  数把软剑向上挑刺,朝影疏半空旋身,迅速劈向了软剑,雁炽翎发出一声凄厉的雁鸣,火光四溢,软剑纷纷被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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