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影疏抹了抹嘴唇上的鲜血,如同涂了上好的口脂,她轻笑一声,“没有,还想让我说几次?”
陆长枢面部扭曲了几分,“那便拿命来!”
朝影疏顿时腹背受敌,她去挡住陆长枢鹰爪时,硬生生地受了老道几掌,几番下来她的体力急速下降,耳朵除了雁炽翎的啼叫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陆长枢迅速向朝影疏袭了过来,后者躲过了老道的一掌,手臂却被陆长枢的鹰爪抓了几个血洞。
朝影疏让手臂上的疼痛激得清醒了几分,她迅速砍出十三刀,速度极快,老道的一掌想必到的也是极快,因为她看得见陆长枢脸上得意的笑容。
突然,朝影疏一个闪身让老道的一掌劈歪了,她迅速反手将雁炽翎往后刺去,雪白的刀身刺穿了老道的胸口,血红的刀尖冒了出来。
陆长枢的鹰爪也抓在了朝影疏的后肩上。
朝影疏怒吼一声将挂在雁炽翎刀身上的老道向陆长枢扔了出去,即便老道还有一口气在,她也不想过多地去施舍她的怜悯。
陆长枢见状迅速将老道撕成了两半,血雾顿时炸了开来,浓郁的血腥味瞬间散了开来,围观的路人早就在第一次见血的时候纷纷逃窜了。
朝影疏早在扔出老道的同时,凭借着老道尸体的遮挡快速逼近了陆长枢,她穿过血雾,沾染了一身血腥气,陆长枢大惊失色,他没有想到朝影疏会如此的迅速。
朝影疏的左肩早已经脱臼,趁着陆长枢失神的片刻右手持刀迅速砍在了他的左臂上,一刀将他的小臂斩了下来。
陆长枢吃痛,发狠一般地向朝影疏的右臂,他自己没了左臂,也要撕下朝影疏的一只右臂。
朝影疏迅速将左臂伸了过去,她想着左臂断了就断了吧,反正她惯用右手持刀。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朝影疏顿时觉得整条左臂都碎了,她右手下意识地挥刀砍去,却不曾想到雁炽翎见血封喉。
陆长枢用仅存的右手捂住了不断往外喷血的脖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响声,他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只能指着朝影疏,面色震惊地倒了下去。
朝影疏也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但是陆长枢确实在她面前倒下了,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她喘了几口粗气,身形摇晃了几下,抬头看向了望江楼。
周鹤风正站在一扇窗子后面垂眸看着她,片刻后他偏头对一旁的侍从说,“去请雁王殿下过来把这小姑娘带回去。”
侍从领命退了下去。
朝影疏咬牙踩着一楼的窗子跳了上去,堪堪踩到了周鹤风的窗棂上,她一手撑住窗户,吞了吞嘴里的血沫才开口说,“周先生你肯定知道我今日去了哪,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周鹤风微微一笑,“你尽管问。”
朝影疏说,“那个少年画师是谁?”
周鹤风说,“朝女侠,你学聪明了,知道我不会告诉你那个绑架少女的人,居然学会了旁敲侧击。等你的伤养好了,去城南的画影阁,那里有一个叫景行的小学徒,他便是你要找的人。”
朝影疏颔首,“多谢周先生,我现在就去,以免被人捷足先登。”
“等等,朝女侠。”周鹤风喊住了朝影疏,“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地去救那些与你无关紧要的人?”
“我乐意。”说完,朝影疏便从楼上跳了下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朝影疏稳了稳气息,直奔城南的画影阁而去,一路上她不知道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一个浑身是血的姑娘在天琅城繁华的街道上四处奔走,顿时将那些生在安乐窝里的人吓得六神无主。
朝影疏推开画影阁的门便忍不住咳嗽了起来,里面的学徒也不敢上前去扶她,只能围在一起远远地看着她。
朝影疏抹了抹嘴,将迈进去的一只脚收了回来,她抱拳道:“请问,有没有一个叫景行的人?”说完,她便倚到了门前的柱子上,她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了。
众人推了一个五岁大的小孩出来,他一副要被吓哭的模样,声若蚊蝇,“景行师兄还没回来呢,你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朝影疏问道:“那你知道今日是谁雇他去画画吗?”
小孩缩到了一个较大的孩子后面,声音带着哭腔,“听师傅说是秦潜秦公子。”
“多谢。”说完,朝影疏便离开了画影阁,她的左臂痛得要命,脱臼的肩骨也无暇去接,她第一次见秦潜便觉得此人有问题,没想到兜兜转转到最后居然还是他,说出去真的是一个玩笑话,毕竟一直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但是一切都是朝影疏的猜测,她没有证据。
朝影疏拐进一条巷子内,终于忍不住靠墙坐了下来,她现在因失血而头晕眼花,浑身开始抑制不住地打冷战,她居然开始有些期盼着江衍能快点来找到自己,冷汗一波接着一波地往下流,朝影疏费力地睁着眼睛,眼前却一片模糊,直到一双黑色的靴子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她才很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直到最后一刻朝影疏还在提醒自己,来者绝对不是江衍,因为江衍平时一身白衣是绝对不会穿黑鞋的。
第24章 稍有进展
◎一个痊愈后便疯疯癫癫的大夫人◎
“伤这么重还能活吗?真是白白的浪费了这些血,快把人送回去吧。”
“莫要多话,你去请个大夫来吧。”
“行吧。”
朝影疏迷迷糊糊听到这么几句话,她觉得自己睁开了眼睛,眼前却一片白雾,什么都看不清楚,自从出了家门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一路霉运走到底,照这样走下去,估计她可以练就一身铜墙铁壁的功夫。
朝影疏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浑身都疼,左臂更疼,看来左臂还在并没有被截去,庆幸自己还没有成为独臂人。
一股细若水流般的声音传进了朝影疏的耳朵里,她辨认了片刻才发觉是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却一时想不起是谁来,她想要睁开眼睛坐起来看看是谁在叫她,但是整个身体却像粘在了床板上一般,任凭她怎么挣扎都坐不起来,无奈之下她只好先睁开了眼睛。
周围的一切终于被朝影疏收入了眼中,带着一种朦朦胧胧的不真切感,她喘着粗气向一旁看去,只见一间陈设简单的小屋,一旁来来往往有着不少人。
一个侍女见朝影疏醒了,立刻惊叫道:“她醒了,她醒了。”
声音有些大,吵得朝影疏头疼,她微微皱了皱眉毛,想叫侍女别吵了,却发现喉咙干哑的厉害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年过花甲的大夫走到了床前对着朝影疏又是扒眼,又是号脉,最后才长舒了一口气,一笑脸上的褶子都皱了起来,“姑娘啊,你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可算是回来了。你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朝影疏费力地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大夫点了点头,“快去倒杯水来。”
侍女倒了一杯温水,扶朝影疏坐了起来。
朝影疏喝完水擦了擦嘴角,问道:“这是哪?江衍呢?”
大夫与侍女们面面相觑,震惊地看着这个敢直呼雁王名讳的姑娘,开始对她的身份进行各种猜测,一时无人想起去回答朝影疏的问题。
朝影疏见状顿时想起了自己昏迷前的一幕,她在床铺上左右摸索了片刻也不见雁炽翎,不禁问道:“我的刀呢?”
这时才有一个侍女站出来说,“这里是秦府,是我们家公子救姑娘回来的。”
“秦潜?”朝影疏神情疑惑地看了过去,随即嗤笑了一声,就要准备下床。
大夫立刻上前制止,“使不得啊,姑娘你现在需要静养,还不能下床。”
朝影疏这才发现自己的左小臂上了夹板,两条手臂的白色纱布缠出了里衣袖口,不仔细看几乎难以发现,她开口道:“麻烦请秦公子过来,我想当面向他致谢。”
侍女点了点头,大夫退了出去,剩下的侍女上前取了木施上的衣物,帮朝影疏穿在了身上,繁杂的里外各三层的广袖长裙,侍女们的手也巧没过多久就给她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朝影疏还不等拒绝,侍女已经为她戴上了一根白玉发簪。
秦潜很快便来了,他裹着厚重的大氅,手里握着暖炉,推开门帘的那一刻,硕大的雪花打着卷落了进来,他面带惊喜地说,“阿疏姑娘,你醒了。”
朝影疏警惕地看着秦潜,左臂吊在胸前无法动弹,她只能抱了个不伦不类的拳,“多谢秦公子救命之恩。请问秦公子,我的刀呢?”
秦潜温和地笑了笑,他挥了挥手,下人立刻将雁炽翎端了上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雁炽翎已经被擦洗干净了,还抹上了刀油,朝影疏上前一摸便知道这刀油价值不菲。
秦潜说,“阿疏姑娘不愧是习武之人,这么快便能下床走路了。你放心,我已经通知过了莫少侠,现下天寒地冻的,你先在寒舍养伤,等伤好了便可以回去了。”
朝影疏双眸微微一眯,秦潜在说谎,而且还是个没有一点都不过关的谎言,江衍若是知道她在这里,是不可能将她留在这里的。
朝影疏垂眸,掩去了其中质疑的神色,“谢过秦公子了。”
秦潜在桌前落座,下人们鱼贯而入将手中的吃食纷纷放在了桌子上,全是清淡的小菜,还有一盅煮的糜烂的瘦肉粥。
秦潜说,“我知道阿疏姑娘有许多问题要问,不过阿疏姑娘昏迷了五日,一定饿极了,不如我们边吃边说。”说完,他盛了一碗粥放在了桌子上。
朝影疏坐在了桌前,只是用勺子翻动着那碗粥,并不往嘴里送。
秦潜见状,温声道:“怎么?不和阿疏姑娘的胃口吗?”
朝影疏丝毫不避讳地将碗端给了秦潜,“我怕秦公子下毒。”
秦潜忍俊不禁,他将朝影疏碗里的粥倒了一半进自己的碗里,喝完了才说,“这下阿疏姑娘该放心了吧。”
朝影疏继续搅着碗中的粥,“我不是那种喜欢跟人玩阴阳计谋的,有话我就直说了,秦公子是不是天琅城内绑架少女的人?”
秦潜说,“不是,阿疏姑娘见我像是能绑架得了少女的人吗?”
朝影疏随意地笑了笑,曾经她以为江衍也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她在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雁王殿下手里吃过不少亏,也长了记性,现下是绝对不会相信秦潜的鬼话。毕竟小看自己的对手,会让对手拥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朝影疏突然取过来一柄雁炽翎,直接搭在了秦潜的脖颈上,“我很讨厌那些让我把话说两边的人,我们为何不能直白些?秦公子既然在转移那些少女时独独把齐兰一人留下,那就是表明不想与我们为敌,但是碍于他的身份,我还是杀了你比较保险。”
秦潜丝毫不惧,他伸手苍白的手抚了片刻雁炽翎的刀刃,将自己的一只手割得鲜血淋漓,他丝毫不在意地碾了碾手指上的鲜血,开口道:“都说江湖中人最讲意气,也最懂得知恩图报,阿疏姑娘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朝影疏说,“江湖中人嫉恶如仇,最看不惯你这样的伪君子,对于你这样的渣滓斩而快之。”
秦潜失笑,“真是一个有意思的姑娘,阿疏姑娘的丰功伟绩,我已经都听说了,你知道自己杀的是谁吗?同时与两大门派结怨,阿疏姑娘恐怕踏出我的府邸就会被追杀至天涯海角。”
朝影疏说,“若是两大门派如我所杀之人一样蛮不讲理,它们还有何脸面在这江湖之上立门建派?”
秦潜说,“真是个单纯的姑娘,你所杀之人一位是天鹰教教主陆长枢,另一位则是崇嵩剑派的长老郄南山,天鹰教的麻烦你是惹上了,凤知深不会放过你,崇嵩剑派的岳掌门虽是个明事理的人,但是他门下弟子上千万,没准哪一个就会让你偿命。”
朝影疏勾了勾唇角,“我不在乎。”
秦潜的神色上带了几分急切,“阿疏姑娘居然说不在乎,难道也忍心看莫公子与你一同受牵连?”
朝影疏见状,眉毛一蹙,神情担忧,“你们不要去惹他。”
秦潜的神色放松了几分,“如此才对,那就请阿疏姑娘在寒舍小住几日。”
朝影疏勾唇冷笑,“因为他就是个麻烦,所以请你们千万不要去惹他,有什么事情惹我便好,惹了他,我怕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秦潜面色一僵,随即又温和地笑道:“阿疏姑娘真会开玩笑。”
朝影疏摇了摇头,一脸纯真地说,“我并没有在开玩笑。”
秦潜突然栖身上前,他的声音虽然低沉悦耳,相貌又纯良,但此时却像一只脱了羊皮的猛兽,眼神如同肃杀天地的寒风一般,“这样才对嘛,把那些虚假的东西都剥掉,阿疏姑娘若是认为是我绑架了那些姑娘,那便认为吧,凡是要讲个证据,没有证据,一切都是阿疏姑娘的猜测不是吗?”
秦潜的动作让脖子上的伤口又深了几分,鲜红温热的血液流淌下来染红了衣领,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格外的妖冶。
朝影疏收了雁炽翎,起身说,“我没胃口,秦公子还是将东西撤了吧。”
秦潜安排下人将东西撤了下去,离开时对朝影疏说,“既然如此,阿疏姑娘先好好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你。”
朝影疏推开了窗户,并不说话,看着漫天的大雪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应该强行突围还是留在这里找找蛛丝马迹。
屋外的雪纷纷扬扬,遮住了这世间本来的颜色,白茫茫的一片,罡风凛冽,屋内的温暖很快被卷了出去,朝影疏居然在想着她毫无音讯的这五天,江衍会不会很担心?
很快,朝影疏便反应过来她在想什么了,迅速晃了晃脑袋将这个让她害怕的想法给扔了出去,她关上窗户将雁炽翎收进了长靴中,准备出门看看。
秦潜并没有将朝影疏囚禁起来,只是门口多了两个侍女,觉得她吊着手臂应该做不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见她出来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朝影疏看的出来这两名侍女是身怀武艺在身的,毕竟整个人跟之前她见过的侍女简直天差地别。
朝影疏也决定按兵不动,关上房门顺着廊庭走了出去,雪花打在她的身上,争先恐后地夺取着她身上的热量,妄想着将她同化,也让她变成一片毫无温度的冰花。
一块石子蹦到了朝影疏的身上,她顺着石子的来路走到了廊庭的拐角处,暴露在了纷纷扬扬的大雪之中。
一件带着温度的大氅搭在了朝影疏的肩膀上,江衍将衣带在她的下巴处系好,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说,“怎么样?伤好了吗?怎么出来不多穿点?”
“你……”
江衍笑道:“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朝影疏只想给江衍来那么一下子,她往后一摸并没有摸到青影,于是顺手掐住了江衍的脸,“你是怎么进来的?早就知道我在这里对不对?”
江衍将朝影疏的手取了下来,放在手心里揉搓了片刻,“我也是刚得知的消息,就不应该放你一人去找周鹤风。”
朝影疏将手抽了出来,“画影阁的小学徒说甬道里的那个少年是来给秦潜画画的,但是秦潜并不承认那些少女是他绑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