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生缘起,缘灭缘散。
一切,都成过去了。
明珠望着墓碑,平静的说道:“肃表哥,再见了……”
“明珠在此,敬你三杯酒,愿你过了奈何桥,重新投胎做人。来世,你当快乐幸福。”明珠觉得,各人有各人的一辈子。所以,离了谁,谁都得为自己好好活着。
明珠想自在的活着,而她,也准备如此努力。
“肃表哥,你可得记着,来世,娶一个爱你的,你爱的好姑娘。”
“咱们今生无缘,来生也无缘。此生此世,永生永世,都不复再见了。”
散了,灭了的缘,不再聚为好啊。
所以,明珠在肃表哥墓碑前,倒了三杯酒后,把那一对泥偶人儿,埋在墓前的泥里。
如此,做了一段了结。
此时,有风吹过,天空上,还是彩霞一片。
第27章
“有酒,当有歌舞。”
“肃表哥,最后分别时,我为你舞一曲《离殇》。这是我,这一辈子,唯一为男子倾心跳的一回。”
素色的衣衫,明珠起舞时,面色是平静的。
这一曲离殇,只是离别,已经无殇。因为,人生本如此,聚聚散散,事事无常。
袖摆摇曳,腰肢婀娜,明珠舞时,是静妙美态的,是一个人的沉醉心灵之舞。这会儿,她只想,告别了一个曾经爱她的,她爱的男人。
这一别,她将离开南京城。
也许,往后,都不会再见面了。
一曲舞罢后,明珠走了。
她走时,就已经决定了。她将与玉真妙元上人一起,离开南京城,然后,前往了塞外的北疆。她们啊,将带着道教的期望,去塞外传教。
明珠抄了三年的佛经,没成了佛门中人。倒是在玉真妙元上人的鼓励下,向往了道教。
准备这一回,做了道姑,用自己的脚,去丈量了塞外的辽阔壮丽与无力广袤。
在明珠走时,那墓碑的不远处,一颗大树后,走出来一人。
明珠舞时,除了耶律肃的墓碑,还有一位观众,那便是今日同样来祭奠了大哥的耶律贤。
在望着表姐一舞时,望着美人的翩跹,耶律贤陡然间,有一股子的心动。
尔后,他静静观了舞,却是未曾现身。
只待明珠的身影远去,耶律贤走近了大哥的墓前。
那一处挖开的新土,甚是显眼。耶律贤想了片刻后,再去挖开了那一处土。然后,两个泥人儿,让耶律贤愣在了当场。
那彩绘的泥偶人儿,耶律贤是眼熟的。
因为,这是他赠给明珠表姐的。
“成双成对……”
却成奢望。
昨日种种,浮现眼前。
耶律贤伸手,拿起了表姐模样的泥偶人儿,在手中轻轻的抚摸着。
这会儿,耶律贤叹了一声。
他未曾把明珠表姐的泥偶人儿再放回去,而是用新土,把大哥的那个泥偶人儿,再度覆盖了起来。
“大哥,我代你,照顾好表姐。”
“我想,你一定盼望明珠表姐开心一辈子,快乐一辈子的……”
耶律贤如是想着。
他啊,也准备如是做的。
塞外崛起的耶律氏,一部份的法则,自然从了草原的法则。
在草原上,弟弟娶了嫂嫂,还真不是大逆不道的事儿。更何况,耶律贤也清楚,大哥与表姐未曾是夫妻。他们甚至于,连世俗承认的白首之盟,都还未曾订下。
在墓碑前,耶律贤与大哥述了许久的话。
在这一晚,耶律贤歇在了白马寺。
他未曾见到了表姐,据小沙弥讲,表姐已经离开了白马寺,而是去了玉鷞耔э①四真观小住时日。
当晚酉末时,耶律贤正准备歇下时。
甲一来了白马寺。
耶律贤瞧着甲一有些动容的神色,就是招呼了这心腹进屋中详谈。
“府中出了何事?”
对于耶律贤这一问,甲一恭敬回道:“郡王,府中一切安好。是宫中出事了。”
“今晚宫里落锁前,咱们的人传了消息。”
“海福公公被杖毙了。”
甲一这话落,耶律贤吓了一跳。
海福是谁?
太监一个。
可要说到他另一个身份,那么,才是有份量的。
海福是统历帝的心腹,是这位帝王登基后,身上最信任的太监。而这位海公公居然被仗毙了,那么,宫内自然是有天大的事情发生。
若不然,耶律贤才不会相信,这位海公公会倒台的如此突然。
“知道原由吗?”
耶律贤问道。
“暂时不知。”甲一回道:“宫内查得严,眼下王府的线人都不敢动弹。”
甲一的话,也是实情。
耶律贤也清楚,这会儿,海福公公突然死了,怕是个中原由,不好查啊。
查,是不好查。
可不弄清楚原由,这耶律贤的心头,就跟猫挠痒痒一样,七上八下,没个安生劲儿。毕竟,皇宫里,一切无小事啊。
那宫中的贵人,是打一个喷嚏,宫外就得震了八震。
“不用去查皇宫里的情部,咱们好不容易才钉进去一个得用的。不能白白折进去了……”耶律贤说了这一话后,吩咐道:“让咱们的人,去查安王府。”
“不管是安王,还是安王世子,又或是西黎郡王,都查一查。”
耶律贤声音冷了两分,道:“我不信,他们那边就是没个动静。”
这三年来,耶律贤是盯死了安王一系。所以,他在安王一系身上,没少下功夫。
呵呵,耶律贤觉得,借着安王府的人手,一定会有收获的。不晓得为何,耶律贤就有这么一个感觉。
“诺。”甲一恭敬应承了话。
十月初一日。
耶律贤从户部的风声里,还是隐约听到了一耳半爪的宫内消息。当然,传得风言风语,却也是非常不可信任的。
初三日,统历帝下旨,圈禁了礼亲王府。
这事情一出,宗人府那边是风声鹤唳。礼亲王府,宗室之首,被圈禁前,礼亲王可是宗人府令,掌管着宗人府的大小事务。
这样一个皇亲宗室,说圈了,就圈了。
朝廷之上,自然是震动了。
初五日,朔望之朝。
在百官云集时,长乐郡王耶律贤自然是上朝的一员。
这一回,耶律贤总算弄清楚了,这礼亲王一事,是如何原由?
至少,表面上,礼亲王府被圈禁一事,朝廷的大佬们,给出了解释。
零零总总的罪名,挺多的。
可细数下来,耶律贤发现,不外乎四条。
其一,礼亲王贪没朝廷的赈济灾银。
其二,礼亲王府教奴无方,其府上的奴才弄出了人命官司。
其三,礼亲王被人告发,有谋逆之举。
其四,礼亲王今年献给宗庙的黄金,成色不足,对祖先不恭敬。
若说这四条罪名,前两条,呵呵,就是凑数的。真正要了礼亲王老命的,是后面的两条。
这时代里,谋逆是大案。这不孝啊,同样是大案。
这两条罪,坐实了,礼亲王府就算是完蛋了。
耶律贤不晓得,统历帝要端了礼亲王府是为何?
不过,在朝廷大佬们的表态下,耶律贤却是知道的,礼亲王注定要死的。而礼亲王府嘛,就看礼亲王够不够聪明了。
十月十五日。
朝廷的圣裁下来了。
礼亲王是认罪自尽的,而整个礼亲王府的子子孙孙,被统历帝贬为了庶人。
庶人,这真真是够狠。
当然,耶律贤也是冷眼旁观,在抄了礼亲王府时,统历帝发了一笔横财。而秦王,以及秦王安排去抄家的耶律贤嘛,也跟着发了一小笔横财。
从中不捞上一笔,耶律贤觉得,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自己。
反正,去了皇家的私库,他啊,不妨借一点花销花销。
毕竟,秦王在耶律仁在耶律贤这个堂弟的身上,刮过去的油水,可不少。
耶律贤不找着机会的搂一点银子,整个长乐郡王府不得穷死了?
礼亲王府倒台了,耶律贤在十六日的晚,给秦王送了抄家分成时。劝了一话,道:“大兄,往后这天下,是皇太孙继承。”
“大兄您是皇太孙的亲爹,这礼亲王府的堂侄儿堂侄侄女们,也是可怜。”
“弟弟是不敢插手这等事情。不过,礼亲王府倒下了,大兄是不是卖点人情,好歹给礼亲王府出来的堂侄儿堂侄女们送些钱财。”
“总归,是洒一点水财,不费什么功夫……”
耶律贤的一翻话,听到了秦王耳中后,秦王嘲讽笑道:“礼亲王府那边,本王是好心去,怕是没好报。”
“诺大富贵没了,这等堂侄女儿堂侄女的,心中哪会没恨?”
秦王的一翻话,是大实话。
可耶律贤有他的道理,他道:“圣上的天威,为人臣者,自然得受着。”
“大兄你的好意,却是代表了皇太孙对宗室的优待。”
“有些事情,不是做给当事人看的,也可能是做给旁人瞧的。”
耶律贤说得够直白。
秦王耶律仁自然是听出了里面的道道。
他抚掌一笑,道:“贤弟,你这人,有意思。”
“罢了,既然你如此说,就代为兄跑一趟吧。”
“为兄相信,你会把为兄的好意,一一带去的吧?”最后一话,秦王是反问的语气。
耶律贤慎重一礼,回道:“做弟弟的,自当为兄长分担一二小事。”
“来,咱们不谈公事,这会儿,吃酒吃酒。”秦王略过事情不再谈及,而是缓和了酒宴的气氛来。
见此等情况,耶律贤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十月桂花香,冬月梅花开。
这百花开后,梅香自来。
在第一场小雪时,耶律贤最终,还是查到了海福这个太监的死因。
而也是海福的死,耶律贤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原来如此……”嘴里咬了这四字的音,耶律贤是压得极低极低。
因为,耶律贤怕,怕他后面会忍不住干了傻事。
“哈哈哈哈……”
笑声,从耶律贤的嘴里传来,不是爽郎的大笑。而是含了一股子凄凉。
“皇叔父,真不愧是帝王啊。”
一句称赞,从耶律贤的嘴里传来。
第28章
统历十七年,元旦日。
明珠在玉真观前,跪拜了三清。
“居士,你真要入了门内,一心向道?”作为玉真观的观主,玉真妙元上人对明珠问话时,是确认的语气。
玉真妙元上人耶律琳琅,今年二十四岁。她正值一个妇人,最美丽的时节。哪怕是道袍加身,依然是美艳若寒梅,浑身的傲气凛人。
玉真妙元上人的身上,是一幅骄傲之骨,而全然是出家的出尘法外。
她这般的直爽性子,最是对了明珠的胃口。因为,明珠的心中,就是向往了这等自在活着的人。所以,明珠想,她亦当如此。
“真人不是与我约定,开春转暖,咱们就去塞外草原,去传三清之道吗?”
明珠没有出家人的模样,是随了玉真妙元上人的脾气,随性的回道。
“贫道这是再确认一翻,免得将来,居士嫌弃今回草草的决定嘛。”玉真妙元上人话落后,念了一句“无量天尊”。然后,自然是为明珠籫了发。
束发从冠,尔后,道袍加身。
明珠不再做红尘女子,而是如玉真妙元上人一般,成方外之人。
这般行事,明珠是随意的做了。
可魏国公府那边得了消息后,燕国公主是好玄没唬了一跳。
新春佳节的当晚,夫妻夜话时。
“驸马,这明珠姐儿是不是当早些接回府?”燕国公主耶律欢喜说道:“好好一个女子,说什么出家?这不是胡闹嘛。”
女孩子嫁人成婚,在燕国公主眼中,就跟喝水吃饭一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特别是萧明珠这位魏国公府的三姑娘,是庶出的。燕国公主是不远不近的相处着。本来,这位殿下还以为,这庶女是老实本份。
不曾想,这一下子,就是蹦出来一个大麻烦了。
呵呵,若是自己的女儿,燕国公主自然是觉得,管教管教亦无妨。
可庶女的生母李氏,是横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
对于庶女年年祭祀生母一事,燕国公主是知道的。正因为知道了,燕国公主才会总在中间闹腾的左姨娘,份外不顺眼。
那李氏死了就死了,可燕国公主与驸马的感情,却是受一挫折。
燕国公主很清楚,驸马觉得她是左氏小产一事的真正动手人。李氏,就是一个颗小棋子。这些年来,驸马对庶女的好,未尝不是一些愧疚。
“是应该接回府了。”
“今年,明珠就满整整的十九岁。”魏国公萧温良说道:“再不谈婚姻事,就担搁得太晚了。”
“我看,这婆家的人选,还要殿下费心了。”
“至于明珠那边,待婆家选好,就接她回府备嫁吧。”
一幅嫁妆的事情,燕国公主自然没二话。
这就是风风火火的起了心思,准备给庶女挑一个婆家,然后,嫁出去。让庶女成为别家人,往后,与她再无干系。
这一年,元宵节的前一日,明珠收到了贴子。
贴子的主人,是贤哥小表弟。
明珠想了想,还是收了下来。她也准备赴会。毕竟,开年的春暖时节,她将离开了南京城。往后,与小表弟怕是再难得见上一回了。所以,这般就是当告别吧。
至于魏国公府嘛,呵呵,明珠表示,留书一封足矣。
明珠清楚的知道,她的亲爹和嫡母,一定不会同意她出家当道姑的。
所以,明珠准备先斩后奏了。
元宵节,灯会日。
明珠穿的道袍很素很静雅。
耶律贤见着明珠表姐的装扮时,吓了一跳。
“表姐,你这是……”
“侍奉三清天尊,拜入道教门内。”对于耶律贤的问话,明珠浅浅笑着回道。
“这般突然……”耶律贤觉得难以相信。
明珠抬头,望着漫天星光,又望了身前不远处的马车,笑道:“咱们去赏灯吧。再不走,就担搁时间了。”
有明珠这一话,耶律贤自然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