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馥靠着她那张美艳的脸蛋出圈, 电影里出镜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精致完美,柳叶眉樱桃口, 墨绿色的贴身旗袍衬雪一样的肤色和细得一只手就能掐住的腰,总之是绝不肯遗漏下一帧狼狈肮脏的画面。
这和她电影中拜金女郎的性格倒是绝配。
她靠在打着柔光灯的化妆镜前自拍, 低头把照片丢给工作室的间隙,还斜过眼看了虞微一眼。
她今天身上的香水味换成了如糖霜似的甜腻,虞微在组会里对她说的那句话对她的自尊心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这让她切切实实地讨厌上了这个明明咖位连她脚趾头都比不过的女人。
大家都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应该对这些等级森严的规矩心照不宣, 偏偏虞微居然胆大包天对着所有能拿捏自己的人通通不假辞色。
方馥简单的脑子里想不通谁给这个炮灰的底气,想了想觉得不过是十八线终于傍上了大腿所以得意忘形。
“傍上了影帝又怎么样, 最后还是穿着脏衣服演流浪汉。”
她勾着腿很傲慢地看着那张莹白色的脸渐渐从灰黄色的厚重粉底液下露出来。
她心底升起一种隐秘的危机。
虞微有一张太漂亮的脸蛋,幸亏在电影里全程都是干巴巴的丑姑娘, 否则她不敢想象要是在影评里看到自己被艳压的话她会有多崩溃。
虞微和她年纪差不多,又拍同一部电影,两人简直是竞品中的竞品。
方馥做作地举起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眼睛里带着点奚落的笑意落在虞微脸上:
“哪里来的臭味, 好恶心。”
虞微像是没有听到,自顾自淡定把脸上最后一点暗黄颜色卸掉, 这样镜中原来憔悴枯黄的脸骤然变得骄矜又秀丽。
她带着那双昳丽的眼睛轻飘飘地往方馥的方向瞥过一眼,然后漠视了她的存在。
方馥果然炸了,她最讨厌有人忽视自己的存在,化妆间里人很多,她也没有选择控制自己的音量:
“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素人,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换得到成导的资源。”
所有工作人员都眼观鼻鼻观心地做自己手头上的事,谁也不想被扯进女明星的战争里。
虞微脱下穿在外面的戏服,毫不避讳地露出只穿着修身背心的上身,然后把那团散发着臭气的衣服团成团捂在了方馥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蛋上。
女人不敢置信似的瞪大了眼睛。
周围人发出高低错落的吸气。
趁着没有人反应过来上来拉架的时间,虞微用力地把那团衣服往方馥脸上按了按,方馥挣扎得脸都扭曲了,这个虞微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居然这么大!
“现在你闻起来,像是垃圾桶里发酵过了头的隔夜馊饭。”
虞微笑眯眯地掐着方馥的脸,慢吞吞地把那一团脏兮兮的衣服往人嘴巴里塞。
周围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上来拉架,场面一时间鸡飞狗跳十足吵闹。
吵闹中又似乎有一声微不可查的“咔嚓”。
方馥看起来恨不得把胃都给吐出来,叫声尖锐地要把虞微的鼓膜都给冲破:“虞微!你知道我这张脸上了多少保险吗!你赔得起吗!”
“不就是开个玩笑吗!你也太输不起了!”方馥脸上还留着虞微的指印,红红的好可怜。
虞微在工作人员上前的那一刻就松了手,抱着手臂冷笑一声:“造成导的黄谣,你的胆子倒是大。”
暴怒的方馥像是骤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她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霎时间安静下来,目光心虚地往旁边看了看,和她对上视线的人都下意识避开。
方馥凶狠地瞪着虞微:“我说什么了?你有证据吗?别以为你有袁至清就了不起了!你不会以为他是真的喜欢你吧?只不过是为了拍戏骗骗你而已。”
她自以为话说得锥心,如果虞微真的和袁至清是情侣她说不定还真会怀疑。
但是现在两个人只是纯洁的合作关系而已,方馥的话对她实在是毫无杀伤力。
不过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方小姐,我和微微之间的感情应该轮不到你来指点吧?”
虞微还是第一次看见袁至清生气的模样。
她恍恍惚惚间觉得袁至清生气的样子有点眼熟。
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意的圣人似的脸此刻收敛了暖意,眉毛微微往下压,本来就比常人更浅的瞳色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竟然显出几分慑人的冷光。
一件西装外套搭在了虞微的肩上,袁至清从飞天的董事会赶来接她下班,外套落在圆润肩头,虞微恍惚了一瞬,总觉得好像嗅到雪松的淡淡香气。
幻觉吧,袁至清从来不喷香水。
只有薛逢那个精致又龟毛的家伙才喜欢这种武装到牙齿的装扮,想到薛逢,虞微突然想起飞天和寰宇的合作。
本来被方馥过来一打岔她都要忘记这回事了。
袁至清,今天见到薛逢了吗?
虞微有点紧张地攥住了自己的手指。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脚踩两条船翻车的无措感。
开玩笑,她虽然换男人换得勤,恋爱期间还是很一心一意的好不好。
薛逢根本连她的船都算不上。
虞微强行忽略心头升起的淡淡不妙,任由袁至清揽住自己。
“看不出来方小姐是个这么八卦的人,如果能把这份心用在演戏上我想成导应该会很高兴。”
方馥脸红一阵白一阵地看着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袁至清是她们的大前辈,方馥虽然一直倚仗着自己有个厉害的男朋友在剧组里横行霸道,但是总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不给袁至清面子。
更何况那位少爷也是个风流的性子,她自恃美貌万中无一,但是也还没完全十拿九稳把人拿捏住,生怕作天作地被他厌弃。
若是袁至清对他说了什么,自己反而是得不偿失。
明明气得快要背过气去了,还是强自挤出一个笑来:“对不起袁哥,我就是看她总是不说话想逗逗她。”
袁至清当着众人的面也并不避嫌自己和虞微的关系,他握着虞微的手腕,是一个十足的保护姿态。
显得对面的方馥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虞微敏锐地察觉到袁至清的状态有点问题。男人后背肌肉紧绷得像是一张拉满了的弓。
一个方馥应该不至于他摆出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吧?是遇上什么人了吗?
有人给自己出头,虞微就也乐得当这个甩手掌柜,站在袁至清身后认真地思索起这个问题。
那一定是个连袁至清都无法应付的家伙。
看他这副怒气藏都藏不住的样子,不会是方馥那个传说中的男朋友吧?
刚冒出这样的想法,就听见袁至清说:“裴行远没有告诉过你,在成导的剧组最好低调一点吗?”
虞微听见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一下。
裴行远?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个戴着大金链子,耳朵上还缀着克罗心耳饰的花花公子。
原来方馥的男友居然就是裴行远。
虞微下意识揉了揉额角,心说都是什么孽缘。
听说袁至清和这位裴氏小公子有点交情,而且看裴行远那厮轻浮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让袁至清头疼的样子。
总不可能是薛逢吧?
被袁至清牵着手走出摄影棚的时候,虞微心里还在揣测着,袁至清到底有没有和薛逢见过面。
“怎么了?还是不高兴?”虞微还陷在乱七八糟的猜测里,袁至清却突然伸手替她将黏在脸颊上的碎发拨到耳后。
他真是个非常温柔的家伙,即使气成这样,还能注意到虞微身上的小细节。
虞微就弯弯眼睛,神色轻松:“没什么,还是第一次见你生气的样子。”
虞微不是那种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疯狂内耗的性子,她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根本不会把气留到第二天。
她只是觉得很稀奇,能让袁至清这等圣人破防的家伙,到底是何方妖魔鬼怪。
不知道是戳中了哪一点,袁至清身上那点郁气突然消散了,他有点忧郁地蹙起眉头,但还是对虞微很柔和地笑了笑。
这实在是个精心设计的小表情,但是虞微就吃这套。
“我只是看不得你受欺负。”
他没有要和虞微提寰宇的事,虞微心里有点捉摸不定,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和薛家的关系。
不过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送上来门的美男,不吃白不吃。
虞微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柳下惠,这么个大美人天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跟在身边又是百般贴心呵护,虞微的防线直接被推土机铲平连渣子都不剩。
电梯停在地下车库,光线幽暗,落在女孩脸上隐艳如夜间盛开的玫瑰。猩红花瓣捻出甜腻汁液,落在指尖染红浅琥珀色的眼底。
既然袁至清不提,虞微就乐得跟他装傻。
她仰起脸,在袁至清耳畔吐出湿热而暧昧的吐息,饶有兴致地看着男人雪白的耳朵尖悄悄红了一片。
袁至清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的,也没传出过什么绯闻来,堂堂一个影帝居然还是朵纯洁小白莲,随便逗逗就红了脸。
虞微心说不会和她分手之后就再也没找过女朋友了吧。
她懒得想这些有的没的,习惯了追求欢愉的身体贴近了男人的身体,虞微眯起狐狸似的漂亮眼睛,看着男人因为害羞而绷紧的肌肉线条。
男人生了一张非常清秀奶油的脸,但是身上的肌肉可不比任何一个武生少。
“学长生气了也好看。”
虞微说话时尾音拖得黏黏糊糊,甜得能滴下蜜来。
原本松松放在腰间的手猛地用了点力,小心翼翼地将人拥进了自己怀里。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在幽暗光线下微微地发亮,竟然像是某种兽类的瞳孔,虞微听见他一字一顿:
“你愿意跟我复合了吗?”
虞微被迫贴在了袁至清的胸口,不老实地伸手摸了摸袁至清的肌肉线条,指尖隔着衬衣如同滴落的火焰,灼烧着男人的心脏。
她弯起眼睛:
“现在外面所有人都说我是祸水,学长要是不要我了,我可就丢大脸了。”
袁至清将她抱得更紧,几乎是在对她起誓: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都最爱你。”
以前的袁至清可不是这样大胆的性格。
虞微心想。
当初还在学校里谈恋爱的时候,虞微经常放荡不羁地口出狂言,然后看着斯斯文文不染尘埃的学长被逗得满脸通红,连连说虞微你怎么可以在大白天说出这种话,吓得说话都结巴。
虞微就坏心眼地低声撩拨他,故作无辜道:
“啊,这种话白天不能说吗,可是学长,我看见你的时候就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急得袁至清从耳朵一直红到手指尖,被虞微纠缠了大半个月,才敢闭着眼睛哆哆嗦嗦地说一句“喜欢你”。
虞微现在想起以前的事,都要说自己一句这德行,难怪别人把你当黄毛,勾引了人家大家闺秀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真不是人啊。
“怎么不说话了。”袁至清有点紧张地看着她。
虞微猛地回过神来:“没,没有。”
她想了想实话实说:“只是没想到学长你现在居然也能把情话说得这么顺口了,怎么,这些年和女朋友锻炼出来了?”
她本来就是开个玩笑,没想到袁至清却收敛了那些小心机的表情,抿了抿嘴,连眼尾都有点可怜地耷拉下去。
半张脸隐在朦胧的灯光里,虞微只能听见他轻声说:
“我一直以来只有你一个人。”
虞微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
这开了窍的木头说起情话来真是一句比一句猛。
反而衬托得她虞微是个朝三暮四的花心大萝卜。
女孩的手又软又凉,袁至清握在掌心里却觉得像是攥住一把飞鸟湿漉漉的翅膀。
他知道自己捉不住她,但是总想着是不是能靠得再近一点,让她能在身边停留得更久一点。
当年因为嫉妒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可以占据她全部的注意力,不甘心做一个替身冲动之下提出了分手,可是现在好不容易可以重新在一起,他不想再轻易分开。
袁至清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耍尽了心机和手段,只能换来一个表面上的男女朋友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