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咳了咳故作无事：“然后呢？”
“肯定是裴行远或者他那群狐朋狗友说的呗。”汤幼灵语气忿忿，“除了他谁跟我我们那么大仇啊。”
汤幼灵就是初中时被裴行远欺负过的可怜蛋一枚，若不是虞微替她出头，以这货的性子估计能给自己憋死。
汤幼灵还在那边絮絮叨叨地抱怨，这边化妆师进来替虞微上妆。
虞微正好心虚，先放下手机让汤幼灵等会儿再说。
剧组里化妆也是有顺序的，虞微咖位低戏份少，自然也是轮到最后。
她在戏里的角色是个营养不良的少女，化妆师选了比她原来肤色暗上许多的粉底拍在身上，眼看着原来白皙的肤色渐渐地染上暗黄，加上最近一直在减肥，倒真成了个枯瘦干瘪的可怜小姑娘。
许烟烟在一边看着，忍不住小声吐槽：“我怎么觉得是故意把你画丑了。”
如今剧组里屡见不鲜有人为了在戏里突出自己故意叫化妆师把咖位不如自己的演员往平庸里画。
这种情况若是想换妆反而还要被指责是作妖。
虞微原来美艳到锋利的五官被遮住，看着一时间便没有了那种直面盛世美颜的冲击力，乍一眼瞧着就是个朴素平凡的女孩，只有认真看了几眼才能从灰黄色的粉底下看出如空谷幽兰般的倔强清冷。
虞微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瞧了瞧，笑道：“随他们去吧。”
从化妆室里出来的时候，许多人的目光落在虞微身上，她最近的绯闻热度太高，很多人都觉得她是靠着袁至清才能进组的。
网上至今还闹得沸沸扬扬，骂虞微是个挂件，心机女，为了资源故意勾引袁至清。
有人颤颤巍巍地给虞微说话：“讲真如果真的为了资源的话，凭她那张脸要什么大腿傍不上啊。”
差点被失去理智的黑粉围殴到炸号。
袁至清皱皱眉，不动声色地挡住了周遭明显不带善意的视线。
虞微却不愿意只躲在他身后，往外走了一些。
虽然名义上是袁至清的女朋友，但是她不想在剧组里同袁至清看起来太亲密。
容易惹人多心。
袁至清顿了顿，看起来似乎不在意虞微的疏离。
他今天的妆容也不如以往精致，显得眉眼间都阴沉了许多。没了往日里言笑晏晏温润如玉的模样，有种可怖的偏执。
众人权当是影帝入戏，纷纷在讲不愧是影帝进入状态就是快哈。
第一场戏就拍得很慢，成静荣导演的严苛名不虚传，对着一个镜头重复了十几次才算满意，所有演员硬是被骂成了孙子也不敢吱声。
虞微脸上都渗出点点汗珠，许烟烟也不敢用力生怕把化好的妆蹭花，只好小心翼翼地用洗脸巾将虞微额角的湿汗吸走。
这场戏拍的就是江游被叔叔家暴的戏份，简单的对峙之后男演员要暴起用酒瓶子往虞微脑袋上砸，虽然酒瓶是用糖玻璃做的但是砸在额头上也难免疼痛。
更何况成导对这个片段迟迟不满意，饰演叔叔的男演员换着角度砸了好几次，额角几乎隔着厚重的粉底都能看出零星红印。
许烟烟之前一直陪着虞微在一些甜宠偶像剧里面打转，哪里见过这样血赤呼拉的阵仗，看得眼睛都红了。
反而虞微倒是没事人似的安慰她：“拍戏嘛，都是假的。”
许烟烟小心地碰碰那还涂着血浆的额角，手指沾到一点粘稠的液体，小姑娘瘪着嘴泪眼汪汪的：
“东西再假那力气也是实打实的，看了我都觉得脑袋要裂了。”
她其实不太明白为什么虞微非要来演这样一个挨打挨骂妆造又不出彩的角色。现在圈子里大家都挤破了头要演装造精致一个镜头能截出十八张美图的恋爱偶像剧，演江游这种看起来神经质又不太起眼的角色没办法吸到大量粉丝实在是浪费时间得不偿失。
本来凭着和袁至清炒作的热度加上那张堪称颜霸的脸最近也有不少资源找上虞微，可是虞微宁愿花时间在这部电影里演个小配角。
许烟烟有点替虞微可惜，但是她知道虞微和其他追名逐利的明星不太一样，具体什么不一样，许烟烟挠挠头说不出来，只是觉得无论虞微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是支持的。
所以再心疼，也还是不会说叫虞微不要拍这种戏了的这种惹人伤心的话。
袁至清坐在虞微身边，替她擦掉额角的血浆。
虞微偏过头避开了袁至清的动作。
袁至清的动作落了空，依然淡定地收回手，有点落寞地笑了笑：“只是怕你被血浆糊着不舒服。”
“还，还好。”虞微难得结巴了一下，差点咬到舌头。
她其实有点不太敢面对袁至清。
她以往也没遇到过这种事，夹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右为难，心中残留的良心隐隐作痛。
所谓狗血照进现实就是这样吧。
她张了张口，低声道：“学长，我有事想跟你说我……”
和薛逢的事没有必要瞒着袁至清，早点说清楚了，袁至清想要什么补偿她都可以给。
这种事就像是身上疮疤，若是一直瞒着只会腐烂流脓，到最后只会拖得两个人都被蚀烂蛀空成血淋淋的骨架。
袁至清在她心里总是完美无瑕的圣人，她也情愿供着他做一辈子的君子，不愿意让他因为自己跌落泥潭。
袁至清笑一笑，打断了她的话：“不用着急，先拍完再说，嗯？”
虞微抬起眼，这件事算她对不起袁至清，但是袁至清只是匆匆站起来，避开了她的话题。
男人的声音里难得带着点颤，他声音放得很低很低，只有虞微可以听见：“微微，算我求你了，我不想听。”
他或许知道了。
虞微恍然地想着。
她和薛逢之间那些纠缠，袁至清不一定知道得一清二楚，但是应该也模糊有了点了解。
以她对袁至清的了解，学长是个最敏锐又最聪明的人，以致虞微在他面前往往有种无所遁形的局促感。
心里飘起一只小魔鬼，在她耳边说：“关你什么事，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不是吗？他明明知道你不喜欢还上赶着来倒贴，怎么样都是他自己活该啦！”
另一只小天使抹眼泪，揪住虞微的一只耳朵问：“可是学长对你很好呀，那么好的人，你忍心看他难过吗？”
小魔鬼叉着腰，气势汹汹：“好有什么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小天使哇哇哭：“不会吧不会吧，你真的要放弃这么好的学长吗？他等了你那么久，很可怜的啊！”
虞微脑袋都要被这两只小东西吵炸，捂着耳朵痛不欲生，心里大吼一声：“你们两个都给我闭嘴！”
两小只同时安静如鸡。
两秒钟之后。
小天使说：“渣女。”
小魔鬼说：“这是心怀天下。”
虞微：“……”
第31章
寰宇大楼一层, 陌生男人摸了摸额角的汗对着前台小姐露出一个有点不耐烦的表情：“我要和你们小薛总见面，快点替我通知他。”
前台犹疑地看了看面前的男人，此人生了一张瘦得和猴似的脸, 眼下一片青灰, 薄薄一层皮贴着高耸的颧骨，一副刻薄精明相，额角甚至还有一块没有完全消退下去的青紫。穿着的西装倒是价值不菲，但是一看就没有精心打理过，几乎皱成了一团咸菜。
前台保持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先生, 您有小薛总的预约吗，否则我不能随便让您进去。”
赵辰又抹了一把脸上渗出的汗, 粗声恶气道：“我和你们小薛总认识，让我进去！”
前台看他转移话题就是不提预约, 心里有了点底，应该是过来闹事或者想来攀关系的：“或者您可以先给小薛总去个电话，我也是按照公司规定做事，没有预约我不能轻易放您进去。”
不知道保安是怎么把人放进来的。
“我要是有他的电话还用得着来问你吗！”赵辰一下子就炸开了, 几乎是指着前台就破口大骂，“一个破打工的还在这里装上了, 要是我的正事被你耽误了你他妈赔得起吗死贱人！”
前台也是没有遇到过这样不讲理的人，眼圈当即被骂红了, 还是强撑着道：“不好意思，公司规定没有预约就是不能进，您再这样我要叫保安了！”
赵辰眼看着进不去, 心里紧绷着的那根弦好像“啪”地一下就断了。
他抡起胳膊：“妈的, 一个小小的前台也敢看不起我，你们现在都看不起我, 看老子倒霉了都敢踩在老子头上了，你们全都该死！”
现在正是工作时间，一楼也没什么人，前台小姑娘下意识闭上了眼。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落到身上，响起的反而是那个瘦猴杀猪似的惨叫声。
前台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惊讶地看见男人的一只手被人死死地攥住拧到了身后。
薛逢站在保镖身边，冷漠地看着痛得眼泪都飚出来的男人。
他伸手抵住了鼻梁上的眼镜，眼神冷淡地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到我这里来撒野，赵老板，你是不是以为寰宇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为难一个小姑娘，不愧是你。”他唇边泛起一丝没什么感情的笑。
赵辰痛哭流涕，不顾还被壮汉拧着胳膊，哀声道：“小薛总，上次是我有眼无珠，求求你了，我不能坐牢啊！”
薛逢后退一步，免得这人碰到自己。
“借着投资电影洗钱，强迫演员卖身，你自己做的孽，怎么能说是我让你进去的。”
“早就有人盯着你了，我也只是，顺水推舟而已。”
赵辰呆了一会儿，试图给薛逢下跪磕头，哪里还有刚才欺负前台的嚣张样：“小薛总，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那个，那个虞微是你的女人，要是早点知道我肯定不会碰她的！”
“一个，一个虞微算什么，我还有比她跟漂亮的女人，只要您高抬贵手，您可以随便挑，就是影后我也有办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保镖提膝一撞，赵辰直接扑了出去。
他刚刚要爬起来，保镖一脚就踩在了他身上，叫他只能狼狈地趴在地上，吓得鼻涕眼泪狂流。
薛逢走到他面前，低下头，金丝眼镜上闪过一丝寒光：“原来你们就是这样把人当玩物的。”
“那你就更该死了。”
想到虞微过去的处境，他恨不得亲自动手把这人给崩了。
赵辰似乎知道自己没有指望了，眼里闪过一丝阴狠：“薛逢你不要欺人太甚，把我逼到绝路你以为我会让虞微有什么好下场吗？”
薛逢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他话音刚落，赵辰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薛逢唇边绽开一点冷笑：“接一下吧，好歹是家里人。”
赵辰看到来电显示的那一刻脸就白了，他哆哆嗦嗦地接起了电话，里面响起小男孩活泼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有游乐园特有的欢声尖叫，过山车的轰鸣在耳边嗡嗡作响：
“爸爸，有个姐姐让我给你打个电话。”
赵辰白着脸：“谁，哪个女的？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跟陌生人走！你为什么不听话！你个死孩子耳朵是聋了吗天天就知道玩就知道玩！”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对面的孩子被他骂哭了，有女人在轻声地哄着他，叫他别哭又答应给他买玩具零食之类的。
再后面电话就被截断了。
薛逢：“不要在公共场合大吵大闹。”
他眼神很淡定：“请有点礼貌。”
赵辰这下看薛逢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惊恐，他用力地“唔唔唔”了几声，挣扎得脸红脖子粗。
薛逢说：“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我是什么好人。”
他朝着保镖点点头，壮汉会意拎起赵辰像是拎起一只小鸡崽子丢到了外面。
“下次再让这种人进来闹事，保安就不用干了。”
薛逢语气冷漠，转头看向惊恐瑟缩在一边的前台，语气稍稍温和了一点：“你受惊了，这个月工资加倍算是你的补偿。”
前台本来已经做好了要被责骂的准备，但是被这一出加薪刺激得腿也不抖了，腰也不软了，眼神坚定得能入伍：
“谢谢老板，不客气老板！”
看着人离开，她立刻激动地拿起手机和同公司的朋友说了刚才发生的闹剧，她那朋友职位要高一些，自然对薛家的八卦也略知一二，同她道：
“听说小薛总很爱他的妹妹，所以爱屋及乌，对所有的女人态度都要好很多。”
虽然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即使是稍有变化，他们也压根看不出来。
薛逢在电梯里时手机也响了响，对面恭敬道：“老板，天元的产业已经被清算破产了，赵辰犯罪的证据也已经全部移交公安。”
薛逢点点头，眼神微动：“我知道了。”
对面的声音带着点犹豫：“另外……您让我查的过去几年里欺负过小姐的人……也查得差不多，只是对方似乎已经察觉了。”
“那个最初说过要封杀小姐的人，背后靠着的是飞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