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微一时有点怀疑薛逢是不是被裴行远给夺舍了。
结果就是被虞微一脚踹进了卫生间,她举着淋浴花洒语气十足凶悍:“我想你需要用冷水浇一浇你的脑子。”
零下十几度的京城,就算是室内有暖气也禁不起冷水的冲击,薛逢总算老实下来。
“你对你那些男朋友也是这副态度吗?”
虞微冷笑一声:“从来都是别人伺候我的,什么时候轮到我来照顾人了?”
薛逢:“……”
虞微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疑问,仰起脸,撩了撩深栗色的卷发:“对不起,长得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薛逢的房子位于三十六楼,通透的落地窗映出城市辉煌的灯火,站在窗前可以俯瞰一片夜幕里依然忙碌的京城。
车流如同闪光的蚂蚁忙忙碌碌地穿梭在纵横交错的轨道。
浴室里水流声缱绻,就算是赤脚踩在地上也不觉得冷。暖气熏得她僵冷的身体如同舒展的花蕾。
虞微干脆甩掉拖鞋,就这么抱着腿坐在窗前盯着窗外的夜色。
被丢在一边的手机亮了亮,是袁至清。
以她对袁至清的了解,这时候肯定是来安慰她白天的事。
虞微其实并不是个非常娇气的女生,但是袁至清总是喜欢一意孤行地将她当做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女孩来看待。
以前虞微或许会享受这种无微不至的照顾,但是现在……
她刚想拿起手机,一只手却比她更快地将手机抢走然后干脆利落地按下了挂断。
“你!”
不知道薛逢是什么时候出来的,虞微瞪了他一眼。
“打扰自己妹妹和男朋友的二人空间是不是太没品了,哥哥。”
薛逢拿着手机漫不经心地把玩了一下,修长手指上还带着点水色,被热气熏成了玫瑰色的皮肤上滚着性感的水珠。
“当着我的面,和前男友打情骂俏,是不是也太嚣张了,妹妹。”
虞微额角青筋乍起:“我可没说要和他分手,不要在那里自说自话。”
薛逢说话属实是很不中听,他对着虞微勾了勾眼睛:“迟早的事。”
“难道我不比他好?”
薛逢弯下腰,巨大的玻璃窗将琳琅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斑驳艳丽如同隐匿在寂静夜晚吸人魂魄的鬼魅。
虞微往后仰了仰,躲开男人似是而非的亲吻。
单薄肩背倚靠着冰冷的玻璃窗,身后是幢幢的高楼和银河似的灯带。
一朵烟花在她眼中绽放。
她从来就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
一只赤luo的脚微微地抬起,踩上男人的小腿,琉璃似的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薛逢的眼睛,她露出猫一样狡黠而恶意的神情:
“那我亲爱的哥哥,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偷晴啊?”
第34章
虞微靠在露台的玻璃围栏上, 眯起眼睛看着高楼底下川流不息的车马。
柔软而浓密光滑的长发顺着肩头如瀑布一般滑落,指尖夹着的细长女士烟自顾自沉默地燃烧着,蓝莓味的香气充盈着鼻腔。
手机上的文字敲敲打打了几遍, 虞微叹了口气, 最后还是逐字逐句地删掉。
“大早上的抽烟像什么话。”身后男人带着点喑哑的声音响起,虞微一个激灵下意识想把烟摁灭在花盆里。
自从出道后,为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名声,虞微已经很久没有在有外人在的场合抽过烟了。
一回头,薛逢穿着件丝绸睡袍, 苍白脸庞在晨雾中清冷如一尊白瓷小像。
颇有点那什么清风明月不染尘埃的意思。
但是虞微已经知道这人其实心底又黑又坏,全靠一副好皮囊骗人。
“不抽烟干什么?”
虞微流里流气地弹了弹指间的香烟, 一只手抵在围栏上,拆了腕上一块江诗丹顿丢给男人, 语气相当不耐烦,
“想要钱?我可没钱,这年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拿了表就滚吧,另外别到我男朋友面前说三道四, 人家是正经人听不得这个。”
遣词造句熟稔得让人简直火冒三丈。
薛逢拿着表,舌尖抵住后槽牙磨了磨, 冷笑一声:“哦,听起来你经常这么干?流程很熟啊,虞小姐。”
他走近几步, 虞微警惕看了他一眼:“干什么干什么, 不要恼羞成怒啊,嫌钱少?先欠着下次给。”
薛逢攥住她的手腕把人往房间里一拉, 虞微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倒在了沙发上:“喂!”
“谁家好女人嫖人还欠钱的,太没格调了吧虞小姐?”薛逢凑近了脸,呼吸喷洒在虞微的耳廓。
虞微害怕碰到他受伤的手臂不敢轻举妄动,咬着牙道:“你看哪个少爷像你这样追着金主死缠烂打的,放开,你这样很容易失去回头客的。”
薛逢“呵”了一声,神情极度阴暗:
“我要带着你的表穿着你的貂去你的公司扇你男朋友巴掌。”
虞微说:“你你你你你,年轻人戾气不要这么重,这样吧我楼下那辆车也归你了。”
薛逢冷笑:“好大方啊,你这样显得我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太不称职?”
虞微咽了口唾沫,踹他一脚:“没完了你。”
她趁着薛逢吃痛,一个咕噜从沙发上翻起来。
恰巧门外响起铃声,薛逢脸色不虞:“你叫了什么?”
虞微小跑走到门口冲他微笑:“这不是看你受伤了我实在是愧疚,所以找了顶级的保姆来照顾你。”
薛逢:“我不用……”
虞微语气做作:“否则妹妹我良心不安啊。”
她打开门:“请进。”
回头冲着薛逢眨眨眼,兔子似的溜没了影。
一个穿着风衣妆容精致的美貌女子则走进了房间,看见薛逢的那一瞬间羞红了脸,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身上一套紧身裙,媚眼如丝细语绵绵:
“薛先生,虞小姐让我来照顾你……”
薛逢脸色黑如锅底:“虞微!”
……
虞微打了个喷嚏,心说一定是薛逢在骂她。
小心眼。
虞微气急败坏地想。
大清早地赶回剧组拍戏的时候,虞微敏锐地察觉到剧组的氛围不太对劲。
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在看瘟神。
还是许烟烟把她拉到一边说:“我们剧组要倒大霉了。”
虞微迷茫:“不是吧,怎么了?”
许烟烟看她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来气:“还能是怎么了!就是昨天那个男人呀,你还骗我说是你哥哥,秦姐可跟我说了,那是寰宇集团的继承人薛逢!”
许烟烟瞪大了一双狗狗眼,特别可怜:“我又不会乱说话,干嘛不告诉我嘛,昨天老薛总的电话都打到投资商那边去了,剧组要是拿不出一个说法,投资断了我们这电影就没法拍了。”
虞微:“……”
她一时间都忘记了薛逢好歹如今也是个京圈二代里最引人瞩目的风云人物,最会审时度势拜高踩低的娱乐圈里当然会有认识他的人。
甚至都不用薛逢自己说什么,自然会有人迫不及待地替他出这口恶气。
这些外人当然不知道虞微和薛逢的关系,自顾自地以为是薛公子纡尊降贵追一个小明星没想到小明星不识好歹,反而让薛公子受伤。
那可是皮肉金贵的太子爷,蹭破点皮都要被高级医疗团队围着生怕晚一秒钟伤口就愈合了的人物,如今为了虞微居然被不明液体泼了一身据说伤势十分严重或许面临永久性留疤的风险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后面又莫名其妙传成了薛逢为爱毁容,薛振山勃然大怒要千里封杀虞微。
虞微说:“我真没有骗你。”
但是也属实没想到薛逢会成为她事业中最大的绊脚石。
许烟烟的眼神在说“还在编”。
虞微叹了口气,表示投降:“好吧,那我想办法让那个薛公子手下留情好不好?”
她想起自己今天丢给薛逢的那块江诗丹顿,牙疼了一瞬,早知道不逞那一时口舌之快了。
许烟烟这下又有点扭捏起来:“那个……我知道你的性子,是那个薛公子一意孤行纠缠你对不对?大不了这部戏我们就不拍了,总不能让你拿自己去换啊。”
“虞小姐,成导找你呢。”有人拍了拍虞微的肩,露出副皮笑肉不笑的面孔。
虞微记得这位应当是个副导来着,叫什么忘记了。
她点点头,从善如流地走进成导的休息室。
其实她心里已经猜到要说什么,无非就是昨天那些事需要一个人顶包,而这个人无疑就是虞微最合适了。
“这部电影凝结了无数人的心血,如果流产停拍,会有很多人因此受影响。”
成导那张严肃的脸陡然变得有些苍老起来,看起来像是衰朽的一截老木,在阴沉的空间里散发出腐烂的气息。
虞微陡然有点呼吸困难。
“我知道这对你不公平,但是一时半会找不到投资,剧组就只能停摆。”
成导看她的眼神里带上了恳求:“好孩子,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会尽可能地给你赔偿。”
只是她未来的演员生涯或许要因此戛然而止。
虞微没忍住,嘴角浮起一个有点难看的笑来。
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是明面最合适推出来挡刀的人。
谁叫她只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演员,谁叫她的名声本来就足够差劲,谁叫她无足轻重。
竟然敢胆大包天害得人家太子爷为她受伤。
虞微撇了撇嘴,笑容有点凉:“我知道了。”
走出成导的房间时,迎面遇上方馥。
她带着点恶意的笑,上下打量了虞微一眼:“啧啧啧,真可怜,别人抱上大腿好歹还能捞点资源,哪里有人像你一样的,连傍金主都傍得一塌糊涂。”
虞微心情不好,扯起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方姐说的对,我回去马上洗心革面跟小薛总说我想通了,回头让他给我个大女主拍拍,还找您作配您说好不好?”
方馥脸色一变:“你!”
她确实有点怕这狐狸精万一回头又勾搭上什么人怎么办,虽说大家都在传这下虞微把这个小薛总得罪个透顶,可是只要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昨天小薛总可是心甘情愿地冲上去替她挡的。
保不齐那个小薛总是个受虐癖还真吃虞微这副不冷不热的高岭之花样。
脑中莫名其妙浮起虞微拎着小皮鞭的限制级画面,方馥脸色青青红红变幻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咬着牙露出一个稍微软和些的表情:
“我这也只是担心你,被赶出剧组的话,以后怕不是没有人再愿意用你了。”
她说的是实话,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来,现在就是虞微得罪了圈子里顶顶上层的人,别说是大导电影里演十八番了,就是像以前那种粗制滥造的网剧都不会再敢用她。
毕竟谁愿意好端端地得罪资本呢。
这么想着,方馥看她的眼神里带上了一点真心实意的可怜。
这其实任谁都知道和虞微没关系,偏偏她是风暴中心,舆论焦点,不管事实如何,人们只是需要一个简单粗暴的罪人而已。
比起圈子里司空见惯的私生粉事件,这种红颜祸水才是他们更喜欢的话题。
至于真相,那根本不重要。
于是带着半点真心半点假意,和一点周旋在男人间不得已而为之的微妙的同病相怜,方馥抱着手臂说:
“算了,要是以后真找不到活儿,弄个龙套进组的能力我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