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荼从未有过的震惊,她几乎吓得要跳起来。
“四哥,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都带着几分抖,“爷爷怎么会挂我的画像,不是因为你带我回来,爷爷才认识我的吗?”
徐又焉沉默了数秒,缓缓开口道:“你的眼神跟陈灵荷几乎是一模一样。”
“所以?”
徐荼心里隐隐有一个念头升起,却拼了命的想要压住它。
“对,我去末寨本就是为了带你回来。”
徐荼已经说不清自己这一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所以,她以为她和徐又焉之间这千缠百绕的关系是因为上天的因缘际会,却不曾想,根本就是人为作弄。
原来,爷爷早就知道她回来,所以才在第一眼见到她时,毫无惊讶之情,所以才在揶揄作弄她时,有一种透心底的愉悦。
怪不得,她以前便觉得,爷爷仿佛在透过她看谁似的。
饶是后来她知道了陈灵荷的存在,也以为这不过是巧合。
却没想到,从一开始,就是爷爷有意为之。
徐又焉看着徐荼那副模样,手环过她的肩膀,到底是把人搂进了怀里。
本就纤瘦的姑娘,带着不自主的颤抖,让人心疼的紧。
手拂过徐荼的背脊,一下又一下,温柔耐心的安抚着。
“我那时候浑,玩探险,玩极限。爷爷把画扔给我的时候只说,如果我能把你带回来,他将不再干涉我的任何决定。所以我几乎毫不犹豫的决定前往末寨。”
“只是我一个没有办法让你放心跟我走,所以才找了一个女生,想着或许会让你放心。”
“之前祁安质问你,如果我和他姐姐没有关系,为什么在生死存亡之际也要带着她,因为本就是我故意为之,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徐又焉徐徐的说着,讲的虔诚而认真。
徐荼安静了许久许久,久到泪水滴落,渗透进了徐又焉的衣服上,让他感受到了肩头的温热。
很多事情仿佛串成了一条线。
怪不得,当她提出要徐又焉带她离开末寨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应了下来。
之后繁琐而复杂的领养手续,他这样骄傲自负的一个人,亲自一点点去跑。
怪不得爷爷顶住整个家族的压力,也要把她收养为孙女。
怪不得所有人都说,徐小五命好,是徐老爷子最信任的人。
她真的命好,因为眉眼间与故人的相似,就能一改命运,变成这徐家的孙女。
徐荼这一刻都不知道是要喜还是要悲。
过往她以为这从天而降的富贵是需要她拼尽全力,放弃挚爱才能得到的。
却不曾想,一开始就写好了结局。
不论她与徐又焉相爱与否,她应该都会最终落到陈灵荷的名下,以她后辈的名义,纪念爷爷一生。
徐荼不由的扯住徐又焉的衣角,话语里还满是哽咽,“我想去看看她,你有她的照片吗?”
“在寺里,我带你去。”
“好。”徐荼点着头,泪水依旧一股股的涌出。
徐又焉看着小姑娘眼眸中的茫然和泪水。
轻轻的捧起她的脸颊,唇落在她的眼泪和眼眸上。
温柔又怜惜。
“阿图,不论我当初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寻你,你从月光下走出要带我出去的时候,我只有一个念想。”
“带你回去,永远像保护我的生命一样,保护你。”
饶是我没有再山林重遇到你,我也一定会把你带回。
你和我,注定要相遇。
第五十九章
徐荼情绪平复下来,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徐又焉的衬衣哭的皱皱巴巴。
特意画的淡妆融化,变成了黑黑棕棕的泪水,糊的满脸都是。
屋子里还是昏暗的,灯都没有开。
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只知道好像院子里的灯开了许久,一双腿坐的酥麻,怕是至少过了一个小时。
徐荼有些尴尬的向后撤了一位。
喃喃着鼻子,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四哥。”
徐又焉没有说话,确认徐荼已经坐好,这才站了起来,伸手,把徐荼也拉了起来。
好在昏暗,倒也没有那么难堪。
徐又焉好整以暇,拂过她脸上留下的泪渍,问道:“还别扭吗?”
他没有问好了吗?或是还难过吗,而是还别扭吗,当真是对徐荼了解的透彻。
知道这样一件事情,其实与徐荼目前的生活无异,反而更确定了她在徐家或是在爷爷心中的地位。
是好事。
可她却潜意识里很难接受,徐又焉是带着目的去把她带出来的。
她以为那是她人生中最勇敢的一次挣扎。
她拼尽全力逃出来,藏在树林中,跟着一样望去就知道身份不浅的男人,一步又一步,在密林中走了一天一夜。
她以为十岁的她的威胁是天衣无缝的,是有勇有谋的,却不知道,自己原来只是正中了他的下怀,救了他,同时也成全了他。
那种第一时间冲击的震惊搅杂着女生心思特有的敏感以及她对徐又焉涌动难耐的爱意。
当真是别扭的情绪。
可现在她想通了。
不论徐又焉抱定着何种目的进的末寨,若是她不曾出现过,或许这世界上可能就没有徐先生的存在了。
那些个他夜夜不眠的日子,足以证明,他的千算万算里没有这些事情。
也没有徐荼的拯救。
她依旧是她人生的救世主。
徐荼低声,“嗯”了一下。
徐又焉这才缓缓开了门,让外面的光泄进来,不至于明光刺眼的难受。
徐荼还是微微用手臂挡了挡眼睛。
适应了灯光,这才彻底看清了面前的男人。
她和徐又焉算下来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面。
她从融园搬出来的干净利落,没有半点犹豫,而后取消徐又焉的微信置顶,把他的备注从徐又焉换成了四哥。
尚且不知道算是做戏做全套的戏份之一,还是这样做可以化解她不少的想念。
当下看着眼前的男人,柔白无痕的衬衣已经被她揉搓的没得样子,肩膀处五颜六色的,甚至还有一抹口红。
明明应该是狼狈的样子,却依旧一派的矜贵优雅,只是目光沉沉,有一种和她一样,许久未见之后,浓缩于眼底的爱意。
徐荼想,不应该这样的,至少不应该在他唇落下来的时候,去迎上他,更不应该在情到深处,抵不住的轻吟。
明明说好了要彻底分开半年,怎么不过一场他没有在的拍卖会,自己就又缴械投降了。
许是徐荼的注意力太过不集中,徐又焉的齿撕咬过她的唇,引得徐荼一激灵,立刻皱眉看向他。
可还未等嗔怪,一波又一波,无法控制的快/感袭来,嘴边说出的话再次变成咬着牙都藏不住的声音。
这一次的徐又焉,远比第一次的时候会折腾她。
翻来覆去的,不知饥饱似的。
徐荼被他欺负的举手投降,眼看着泪珠子都要下来了,徐又焉这才把人往怀里带了带,吻着眼眸。
温柔的一塌糊涂。
那一刻,徐荼想着,不应该就不应该吧,人活着,总有许许多多不应该的事情。
但快乐事情却并不多。
总要让自己快乐才好。
两个人在床上躺了半响。
徐荼思绪纷杂,眼眸猛地落在床头边的一张拍立得相片,不由得唰的一下红了脸。
书水山庄这套别墅,本就是她青春期和徐又焉住过的地方。
那时候少女心事,满腹都是他。
所以拿到拍立得的第一张照片,是借口试一试,和徐又焉的合影。
后来放在床前,陪着她度过了一千多个夜晚。
现在两个人竟然在这个房间里做出这种事情。
徐荼第一次理解了爷爷和徐存礼。
真的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割裂感!
徐荼微微的把自己从徐又焉的怀里抽了出来,可还没挪出一个拳头的距离,就又被捞了回来。
徐又焉显然有些倦意,嗓子低哑,“乖,再让我抱会儿,一会带你去吃饭。”
“我不和你吃饭,”徐荼嘟囔道:“咱们俩现在是分手的状态,不对,分开的状态。”
“哥哥和妹妹吃顿饭,总是正常,而且,”徐又焉一顿,引得徐荼立刻抬头去看他,圆钝的小鹿眼水汪汪的,看得人心痒痒,徐又焉愣是忍着,只低眸在她额上又吻了吻,“而且,你那幅画还要吗?”
这么一说,徐荼才想起匡衡那幅画。
今天和她竞拍的,当真是徐又焉。
“你说,这幅画是四叔拿出来的?”
爷爷去世后,徐荼再没回过几处宅子,自然也不知道那些个房子和里面名贵的藏品去往何处。
但以徐又焉的性子,怎么会容许这幅画流出。
他轻“恩”了一声,人把徐荼搂的紧些,“是我疏忽了,四叔应该知道这是你,故意的。”
“为什么?”
徐荼几乎震惊的把眼睛瞪得溜圆,徐培恒没有理由要这么做啊。
“赵重赞狗急跳墙,四叔被利用了而已,没事的,已经过去了。”徐又焉揉着她的头发。
平和缓慢的。
“对了,之前给车瑶投资作品的时候,顺便注册了一家娱乐公司,离幔京不远,交给你去做了。”
“恩,恩?”
徐荼砸吧砸吧,当真是觉得今天的信息是一波又一波,冲击的她理不清思绪,她一个老酒店还没管理明白,怎么会做娱乐产业!
“我不要,搞砸了怎么办?”
“搞砸了就给我,放心,随便去做一做,我们小图不是想做独立的事业女性,多试一试才能成长。”
“你的小朋友们我看了一下,都很蛮适合和你一起。”
徐荼满满消化着这件事情,最后咬着唇,问了个问题,“你签约车瑶,是因为她像我吗?”
“她一点都不像你。”这话徐又焉说的郑重,也不知道是到了该起来的时候,还是为的这句话徐又焉坐了起来,看得徐荼也跟着坐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
倒是逗笑了徐又焉,伸手捏了捏徐荼的脸颊,“她豁得出去,是个能走的长的人。”
给徐先生做名义上的女友,其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说是女友,其实在他们这种圈子里,大多会用一个“跟”字。
不过是跟了一段,用容貌温柔换前途。
圈子里拜高踩低,若是发现远没有想象中的受宠,自然面对的冷眼嘲讽就会多。
日后或成了点小名气,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被人扒出,还会作为污点。
更何况,还要面对不少圈内人无端的敌意。
好的会像钱淼一样,聪明的演一场戏,却也在公共场合惹得人尴尬,若是碰上硬的,只怕会有不少的委屈要吃。
车瑶做的好。
多一言不语,也没有任何逾矩的举动。
是个能长远的艺人。
徐荼听完,不由得笑着揶揄了一句,“我听着,四哥对人评价颇高,很有好感的样子。”
在床上说这种话,徐荼当真是有些不要命,眼看着徐又焉倾身就要过来抓她,徐荼一个向下,愣是泥鳅似的溜了下去。
打着赤脚就向一楼跑去。
她这书水山庄留下的衣服大都是卫衣牛仔裤,当即一套,抓了把车钥匙,几乎是头也不回的就向地库冲去。
等到徐先生衬衣西裤的整理妥当,就只剩下手机里小姑娘嚣张的留言。
“四哥不准再来诱惑我了,我们说好的,要分开!”
最后三个字拉长了音,全是不满。
徐又焉也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
倒是没想到,小丫头心狠,当真余下的日子都没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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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城进入酷暑,旺季是和炎夏一起来的。
海城曼甯的大厅里冷风吹的足,徐荼穿着高跟鞋和黑色一步裙套装,脚底生风的从大厅转去后厨。
路过的工作人员大都客气的喊一声,“Joy姐。”
也不过才小半年,徐荼已经轮岗过前厅部、行政部,现在转去了最难的餐饮部。
好在她好学又吃苦,工作上手的既快又好,从盘点到对接,安排的所有任务都可以井井有条的完成。
以至于Zoe前两天还跟她谈话,问她有没有意愿留在海城曼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