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爷心眼忒小——在酒【完结】
时间:2024-03-18 14:40:32

  蜀王妃听后有些诧异,回头看了屋内一眼,又看看莲衣,终是没有多说,只叫她和平安照顾好慕容澄。
  那是当然了,今天虽然被慕容澄的突然出现吓得够呛,但转念一想,他要是不来,那老虎先咬死猛氏兽再跟上来咬死自己可怎么办。
  莲衣拍拍门,拿出了谄媚得近似哄孩子的语调,轻声对门内道:“世子爷睡了吗?没睡那我可进来啦。”
第12章
  莲衣进屋将水盆放下,拧了巾子朝床榻走过去,“世子爷?您醒着吗?”
  床上的人动了动,因为架起一条腿,厚实的锦被扯得像一面旗。莲衣走过去,将巾子抖了抖,这才看清架子床内躺着的人,明明脚被高高架起,却还是一脸无甚大碍的模样,薄唇紧闭,抱着胳膊闭目养神。
  莲衣小声叫他。慕容澄皱了皱眉,没睁眼,“怎么是你,平安呢?”
  “平安去休息了,我叫他去的。”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不管今天她自己能不能脱险,都要好好感谢慕容澄的救命之恩,莲衣咧嘴一笑,“世子爷好神武,今天要不是世子爷出手相救,我的命可就没了。”
  这话有些受用,慕容澄按捺想要翘起嘴角,掀起一点眼皮瞧她,丹凤眼斜乜着,颇有种睥睨之感。
  莲衣笑盈盈的,“我听平安说您的腿伤得重,要卧床静养好些日子,不能下地,我照顾过卧床的病人,您放心,有什么就支使我去做,我什么都会做,不会的也去学,我学东西很快!”
  慕容澄狐疑问:“康平宫里谁病过?我母妃?”
  莲衣答:“不是不是,是婢子家里人,扬州的亲人。”
  慕容澄又清清嗓子,有些别扭,“你说你什么都会做,是什么意思?”
  莲衣一愣,“就是您吩咐什么我做什么。”
  瞧她这呆头呆脑的样,料她没有别的言外之意,不是那等浮浪轻飘的女子,慕容澄动弹不得,笨重地挪了挪,闭上眼,“你是我宫里的婢女,不就本该如此吗?”
  莲衣一想也是,低头看看手上的巾子,“那婢子这就伺候您擦洗。”
  慕容澄警觉地睁眼,语调冷硬,“谁要你擦洗?用不着你,去换平安进来。”
  这就谈崩了,半点加薪的机会都不给她。不过她也是真的心存感激,回来的路上她在马车里整个人都虚脱了,说不出话,眼睛都没有光彩,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直面生死,为了一两银子差点没把命搭进去。
  莲衣还想再争取一下,“他去睡了,今晚我在寝殿守夜,您要喝水就——”
  “我夜里不喝水。”慕容澄一口回绝。
  她想得倒美,守夜?那不就是睡在他寝殿外的塌上?可惜他已经洞察了她肖想自己的歪心思,怎可能叫她得逞。哼。
  慕容澄知道如何拿捏她的命脉,一把拉过床幔,“出去,我数三个数,否则扣你月例。一…”
  “婢子告退!”
  *
  为着世子哥哥蒐狩受伤的事,慕容明月回去后一晚上没睡好,滕云躺在边上连带着醒了一夜,翌日清早就到蜀王府来探望。
  慕容澄刚醒,瞧着没什么精神,哈欠连天。
  慕容明月泪眼汪汪趴在床沿,“世子哥哥,我昨晚上一夜没睡好,担心你的伤势,医官是怎么说的?可有大碍?”
  慕容澄不甚在意道:“区区腿伤,过几日就能下地了。”
  慕容明月道:“要不是为了给我打红狐狸,世子哥哥也不会把自己伤成这样。南郡山里怎么会有老虎?真是闻所未闻。”
  滕云行动力强,早就调查清楚,在旁道:“世子爷,我后来命人查看了周遭环境,猜想那老虎是追逐猛氏兽而来,大约因为今年寒得早,山脉深处许多猎物都藏匿洞穴,南郡山地势低,较为温暖,老虎也出山捕食猎物。”
  慕容澄摆手,“这都不重要了,那老虎弄哪去了?”
  滕云说:“已送去叫人剥制了,和明月的红狐狸一起。”
  昨夜是滕云的车架拉回了老虎,蜀王妃特意叮嘱他找信得过的皮匠,消息不能走漏,皮子拿回来就收进库房,绝不拿出来使用。
  慕容明月和昨夜的平安莲衣一样,不明白蜀王妃为何如此小心,但滕云清楚,不论是藩王还是藩王世子,从来都是皇帝忌惮的对象。
  藩王拥兵镇守一方,若聪明些的就像蜀王,西番蛮子打进来了还得靠朝廷出兵,凡事倚仗京里的皇帝。
  蠢笨些的,和官府走动密切,被皇帝视作眼中钉。
  当年慕容澄随军出征,蜀王和蜀王妃千叮咛万嘱咐,要广南候看住了他,不能叫他有事,需得毫发无损地回来。谁都没对他寄予厚望,皇帝也没当一回事,毕竟藩王、藩王世子出征算不得奇事,何况慕容澄也并未挂帅,只是跟着广南候随军历练。
  广南候带着十万兵力支援,击退西番只是时间问题,届时慕容澄跟着打胜仗的队伍回来,也算小有所成。谁知蜀王府和朝廷等啊等,竟等来慕容澄不顾军令雨夜奇袭,在百人军队掩护下,放火烧了敌人粮仓,顺手取敌将首级的消息。
  之后不出三天,西番投降,广南候的军队靠那一夜奇袭大获全胜。
  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蜀王得知这一消息没来得及开心,就只剩担忧。果然,班师回朝没多久,朝廷命蜀王携妻儿进京,表面是为封赏,实际是为警醒。
  可是蜀地的百姓们不知道,他们视慕容澄为英雄,只要蜀王世子的车架上街,必然围得水泄不通,一次两次还好,后来次数多了,又传到京城,皇帝传信夸耀这个堂弟,可蜀王看到信只觉冷汗涔涔。
  百姓需要爱戴他们的藩王,可一旦爱戴越过界限变为拥护,那么即便蜀王府没有篡逆之意,在皇帝眼里也有了谋反之嫌。
  为此蜀王妃对慕容澄设置了诸多限制,为的就是磨平他脑袋上的犄角,叫他别再特立独行冲动处事,给蜀王府惹来麻烦。
  好容易两年过去,百姓们也不再议论当年蜀王世子神勇杀敌,眼看风平浪静了,他去打了头老虎。
  蜀地多虎患,若在山中遇虎,能侥幸脱险都是万幸,民间和衙门就有那专门打虎的猎户,但这些猎户也都靠陷阱、弓箭捕杀老虎,从不单独行动,像慕容澄这样与虎近身搏斗一枪锁喉的,至今闻所未闻。
  从古至今,不管在戏文里还是传说当中,伏虎者有如神助,必为万人敬仰的勇士,历史中多少帝王将相以能猎猛虎为荣,在史书中大书特书,可见其含金量。
  蜀王妃头疼不已,对蜀王道:“我看这消息是瞒不住的,蒐狩大会那么多人,多少是蜀地有头有脸的门阀子弟,即便我叫人挨家挨户地拜访,也保不齐要走漏风声。”
  蜀王面上做得端稳,心里慌得走到佛像前头拜一拜,插上柱香,“没事的,不过是秋狩进山打猎,未必有你想得严重,遇上老虎那是人命关天的事,你这会儿怪澄儿鲁莽,就不怕他回不来?”
  “呸呸呸!”蜀王妃哪里还顾得上仪态,抬脚对着蜀王膝窝就踹,“我是那意思?我是在怨你这百无一用的爹为何生了个如此强干的儿子,澄儿要是多像你些,我也不必操这份心。”
  这是在赞他还是在骂他?蜀王不在意这个,笑了笑,捋须子叫她宽心,“澄儿吉人自有天相,连万露寺的高高僧都说他天赦入命,是万中无一的吉相。”
  蜀王妃不信,“你怎么不说高僧还讲他命带驿马,奔波劳碌,远离家乡?藩王一辈子守在封地,他能去哪?”
  蜀王也解释不了,岔开去道:“总之你先别想得太坏,圣上之所以提防,也是吃过齐王的亏,十年前少帝登基,齐王趁机起兵篡权,若非广南候护驾有功,如今这天下可就是齐王的了。何况我与先帝一奶同胞,先帝在位时待我——”
  蜀王妃长吁气,觑他,“先帝待你不薄,建造这偌大的蜀王府赐你便是因为你这副温吞脾气,可当今圣上在意的早不是你了,而是澄儿。他们虽是堂兄弟却几乎没见过面,与陌生人没有两样,何谈感情?澄儿有军功,经历齐王一案圣上怎会不忌惮,你说,难道我担忧错了吗?”
  话到此处有些严峻,蜀王也板起脸来,最后还是背着手倔强道:“蜀王府对圣上忠心耿耿可昭日月,我和澄儿行得正坐得端,无所畏惮!”
  蜀王妃扬手就是两下,气不打一处来地走了,徒留蜀王捂着胳膊直搓。
第13章
  坊间到底还是流传起世子打虎的英勇传说,之所以传说,是因为无人证实,只好道听途说。
  有南郡山附近的百姓说那一阵夜里山林总有响动,自家牲畜还被叼进山里,那就是老虎所为,而且就在世子狩猎之后,再也没有猛虎下山猎食村民养的牛羊。
  一时间传得神乎其神,说那日南郡山上老虎一见到世子就趴下了,乖得像头橘红的大猫,世子一枪挑死了它,叫它别再出山为祸百姓。
  蜀王妃到世子所瞧慕容澄,莲衣在小厨房盯着小厮煎药,被云棋那小丫头拉住,一起在廊檐下说小话。刚下过雨,飞檐断断续续往下倾水,打在泥泞地,碾碎了枯叶做养料。
  云棋小声问:“听说世子爷打死了一头老虎,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你从哪知道的?”世子所里大家都不让提,莲衣诧异云棋知道此事,“王妃不是不许大家传这件事么?”
  “所以是真的。”云棋套话成功,眼神分外明亮,“世子爷真的打死老虎?是怎么打死的?好神气啊!莲衣姐姐跟我讲讲,你跟我讲讲嘛。”
  莲衣摇头,“不行!王妃有令不让世子所的人说出去,你可别到处讲,我要受罚呢。”
  云棋又用更小的声音问:“那世子爷是为救你才受的伤,这事是真是假?”
  莲衣吓坏了,看向大开的寝殿门,心想这都传到云棋的耳朵里了,王妃会不知道?要是王妃觉得慕容澄这条腿是因她断的,那自己还不死到临头了?
  云棋还在问呢,“莲衣姐姐,你以后有了小孩子是不是就能做主子了?你可要记得我呀,我想到你屋里伺候。”
  莲衣浑身一颤,见鬼似的看向云棋,“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有小孩子呢?”
  云棋也被她的反应吓到,但两人都不大清楚孩儿是怎么来的,只是觉得脸热,都低着头没再说起,脚尖在石砖上蹭蹭,等膳房将药端出来。
  殿内,母子两个也一时噤了声,蜀王妃果真知晓了最开始是莲衣遇险,这才有了后来猎虎的一出。她问慕容澄为何要带着婢女去南郡山,慕容澄说了句“没为什么”就把脸别过去,踢了踢被褥,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
  恰逢这时候莲衣端着药走进来,心虚地欠欠身,“给王妃、世子请安。世子爷,药来了。”
  蜀王妃向她微一示意,莲衣便端着药走过去,双手递到慕容澄脸边。蜀王妃目不转睛瞧着他们两个,慕容澄莫名觉得气氛古怪,不知抽得什么风,接过药碗就想一饮而尽。
  虽说喝药趁热,可这一口也是够呛,烫得他偏脸往地上吐了个干净,“怎么这么烫?想烫死我?”
  他向来这个狗脾气,因此口气冲了点,往常说出口不会在意对方情绪,这次却心虚地觑了莲衣一眼,随后将眼神别开。
  莲衣佝偻着将药碗接过去,退得恨不得有两丈远,“婢子知错,这就叫人进来收拾,下次定将药碗凉一凉再送进来。”
  蜀王妃在旁没有作声,又都看在眼里,惊讶于慕容澄的表现,她以为他将莲衣带去秋狩,便说明待她不同,现在看来好像也并非如此。
  蜀王妃抻了抻慕容澄衣领,“凶莲衣做什么?药碗烫不烫你摸不出来?何况药就该趁热喝,凉了失药性,我明天再来看你,你好生修养着,别冒冒失失的,像什么样子。”
  蜀王妃朝莲衣看过去,“你过来好好伺候世子喝药吧,将他看好了,别叫他再伤着自己。”
  莲衣颔首。待蜀王妃带着随行的侍婢走出去,她这才朝慕容澄那儿挪过去,将药碗奉上,慕容澄话说重了有些内疚,这会儿出奇安静,匆匆打发了她走。
  出去却见云棋还站在廊下,朝她直挥手。莲衣走过去问:“咦?你怎的没跟着回康平宫?”
  云棋是故意等在那的,“莲衣姐姐你来,梁嬷嬷在暖阁等你呢。”
  莲衣一头雾水地跟着去了,梁嬷嬷果真等在暖阁,没有随王妃回康平宫,梁嬷嬷见了她先笑,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这会儿莲衣也明白过来,是王妃叫梁嬷嬷等着她的,“嬷嬷找我来有什么事?”
  “找你当然是有要事。”梁嬷嬷朝云棋看过去,云棋便识相地退到门外,将门给带上,梁嬷嬷这才问莲衣,“你到世子所也有半月,还想着回家吗?”
  莲衣忽地笑逐颜开,伸手去拉梁嬷嬷的胳膊,“是放良名录有消息了?”
  梁嬷嬷咂舌,“不是名录的事,叫你来是为了别的事。另一桩更要紧的事。”
  莲衣小脸颓丧下来,梁嬷嬷见她如此,提口气,直言不讳问:“你来了也有半月,侍寝过几回?”
  “…啊?”
  “啊什么啊!”
  莲衣霎时慌了,以为这是什么新的指示,“嬷嬷早前送我来可没和我说过!这是王妃的意思么?我不要!嬷嬷,我不要!我宁愿去庄上!”
  “轻点轻点,喊这么响做什么。”
  莲衣有点情绪都写在脸上,梁嬷嬷带了她四年,对她最了解,晓得她不会说谎,便安抚应下,“这倒不是王妃的意思,只是我自己想来问问你,你别多想,照旧等我消息。”
  梁嬷嬷探来莲衣口风,回到康平宫去复命,将莲衣说的话原原本本都学给王妃,“莲衣那丫头还反问我,说送她去世子所的时候不是让她伺候世子起居,不明白现今为何问起这个。”
  王妃听后道了声罢了,“瞧他的确是不喜欢这丫头。”
  她搁下茶盏,此事便也随之搁置,不会再提及了。
  几日过去,慕容澄能下地了,拄着拐棍照样健步如飞。蜀王先头给他们定的课题也到了截止日,慕容澄胸有成竹,但也未曾提笔写半个字,慕容潜问起,他就翘着腿说都在心里。
  世子所里这段日子药味扑鼻,慕容澄身上更是被腌渍透了,闻着苦茵茵的,都是治疗外伤的药味,他喝完药更是嘴里苦鼻子里苦,医官还叮嘱膳房不许他饮食辛辣,这下彻底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养着伤却半点胃口都没有,什么吃在嘴里都是淡的。
  慕容澄往椅背上一靠,不想碰面前清汤寡水的小菜,“撤下去,我不吃。”
  平安和莲衣在边上站着,互相看了看,都知道有一场硬仗要打,谁知慕容澄随即给出解决方案,“我要吃狮子头。”
  平安比莲衣的反应还大,替她答应,“好好好,快,莲衣,还愣着做什么?世子爷要吃狮子头。”
  那语速紧迫的,就像是慕容澄的这条腿,还有他从今往后的命脉都系在这颗狮子头上。莲衣为难起来,“狮子头是功夫菜,现在做等吃上都该寅时了,世子爷要是想吃,婢子明日起早就做。”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