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醺下的她有些出汗了,却已经顾不得这些,只想和这个男人继续。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有些懂了男人所谓的占有欲。
当下当时,这个人只能属于自己,任何其他的人都不许接近。如果他被别人抽离,空洞感会赫然变成恐惧,像身上陡然少了赖以生存的一处脏器。
这一次,她拨开了顾黎安的防备手,若即若离地顺着他西装裤精致的剪裁缝探进去。
趁着他惊讶到放松警惕的时刻,云黛溪使力翻转把他压了下去。
她又占了上风,不顾一切,只压在他的身上,肆意地吻他。
甚至做着自己在今晚之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她以为他会捉她的手,可什么也没发生,他喉咙深处传出的沉声叹息分明是在默许。
云黛溪曾经看过一部纪录片,一对勇于探索火山的法国夫妻,传说他们在赤热的岩浆中相识,最后也被掩埋在遮天蔽日的火山屑里。
被她压在身下的顾黎安,此刻的喘息何尝不像一座火山下正在滚动的岩浆,赤热又危险。
可深知危险,她却偏要犯傻挺身一试。
岩浆股股涌动,节奏清晰。
终于,在压抑许久后翻腾汹涌与窗外不知哪里放起的烟火一并喷发。
她这才松了手,停住吻他的唇,在他耳边呓语:“顾先生,酒的滋味怎么样?”
他不语。
这次换云黛溪先起了身,去她的那间房洗手,再拿卸妆的东西把脸都清理干净。
耐心地把手上滚烫汹涌的岩浆清洗完毕,她出去客厅时,能听到他在另一间房冲洗的声音。
她正准备打开软件看牛排送到哪里,手机响起来,是外送员:“女士您好,您的东西已经放在电梯里,您记得去取。”
这里一梯一户,他没法送到家里。
云黛溪起身去开灯,到屋外去取,取好回来把牛排放在餐台上,等顾黎安出来。
不知道他出来时究竟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看她。
她一时甚至有些期待。
电视里的《控方证人》正播到完结的字幕:The management of this theatre suggests that for the greater entertainment of friends who have not seen the picture,you will not divulge to anyone the secret of the ending of"Witness For The Procsecution"。
一字一句,都像是对她在这间屋子里做的事情结局未知的警告。
她拿遥控器关掉了电视,屋里又陷入安静。
顾黎安穿着白色的睡衣出来,头发已经吹干,蓬松轻盈。
她又喝了一口酒,指指开放式厨房的台子:“顾先生,牛排和其他的配料都到了。”
他打开灯,煞有介事地煎起牛排。
屋内飘来黄油和牛肉的香味,让先前还虚幻的一切都变得真实起来。
她真的觉得饿了,起身去看他煎牛排的样子。
“真有几分大厨的架势。”她夸他。
“在你之前,还没人试过我煎的牛排。”
她立刻敏锐地意识到,顾黎安没再叫他云小姐。
“那真是有幸。”她答,仔细看他认真地翻转牛排的手。
锅里的油在火烤上发出刺啦的声音,绵密却剧烈。
煎好的牛排被放在餐桌上的时候,她已经饿得不行,不顾形象拿着刀叉把牛排吃了下去。
先前在餐厅里几次维护的淑女形象全然坍塌。
顾黎安只今天难得吃了一半,还是把盘子推到边上。
还是如常看着她,却只字不提刚刚在沙发上发生的事。
待填饱肚子,云黛溪放下刀叉问他:“顾先生今天晚上住这里?”
他答得有理有据:“你主动给阿福放了假,我们都喝了酒,难道让我打车回去?”
“哦。”她只能乖乖点头,起身收拾盘子去洗碗机。
两人又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各自心神不安地做着事,晚些时候,顾黎安起身说他要回屋了。
太久没沾过酒精,再加上云黛溪冲动之下做的那些,惹得他有些头晕。
她答应着,远远看着他回屋的白色背影,声音自胸腔发出,却被人为压制了一些,唤那个背道而驰的男人:“顾先生。”
他转过身来看她。
她才说:“好梦。”
他也答:“你也是。”
并没有发生什么,两人依然分别,云黛溪拿了本书,又一次走进那间客房。
到最后他也没说究竟今天发生了什么,她也自然不会去问。
-
第二天起来时顾黎安已经离开,照样做了早餐,留下字条:醒来可以放烤箱里热热。
云黛溪吃过早饭拍了张光盘行动照片发给他:顾先生手艺不错。
对面发来消息回复:好。
想起她昨天跟阿福夸下海口让他放假,大言不惭说要给顾黎安当司机,结果今天起得比他还晚。
云黛溪发消息过去:顾先生今天亲自开车去公司的?
顾黎安回:恩。
云黛溪赶紧赔罪:如果顾先生今天还来这边,明天我再开车送您。
顾黎安回:我这两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也好,她也还没想到要怎么面对昨晚之后的顾黎安。
又编辑了些顾先生一切顺利的客套话发过去。
到公司楼下时人已经比前一天少了许多,快要过年,凑热闹的都散了。
丁明溪昨天快速了解了些信息,等云黛溪到的时候跟过来:“黛溪姐,我做了份后面的规划发到你邮箱里。”
她笑笑,小姑娘真有些像她当年的卷劲。
开电脑查收邮件,写的文档里有许多最近其他同类型公司的资料,上市的有财报分析,未上市的有最近的上播版权信息、艺人行程的收集。
云黛溪回复:可以先去你愿意的团队轮岗,最后喜欢哪里就先在那边干。
她心里已经有了安排,等熟悉得多了,再做她的贴身助理。
邮件刚发出去就听到敲门声。
“进来。”
丁明溪推门进来,大喘一口气,满脸通红神态急切。
“怎么啦?我刚回了你的邮件,这就等不及了?”
“不是,”她还喘着气,“黛溪姐你看。”
她把手机递给云黛溪,是财经新闻,赫然写着:GW公司前董事长顾建华于昨日去世。
昨日。
云黛溪只觉得世界轰然陷落,耳边响起震耳欲聋的警笛声。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画面,满是尘土的废墟里,只剩下顾黎安孤身一人穿黑衣站着,眯缝着眼睛,看不出情绪。
昨天顾黎安说“带我回家”四个字的嗓音,在耳膜里循环浮动,扰得她耳根不得清净。
“黛溪姐,这是顾总的父亲。”
丁晓溪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可他从昨晚到今天却那么镇定的样子。
她把手机递回去,沉声说:“你先出去。”
等门合上,才拿手机按下顾里安的号码,只是犹豫再三,到最后也没拨出去。
如果他愿意分享,早在昨天就会跟她讲。
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是。
她只能等,等他主动召唤自己,否则就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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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那天,送江羡羡和驰牧野去晚会后台,都安顿好她才出去演播大厅找了票上的位置坐下。
空隙里照旧挨个给客户和朋友都发了拜年信息。
最后才点了顾黎安的黑色头像,对话还停留在“我这两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
编辑了许多道谢的话,最后还是只发了一句:顾先生,新年快乐。
没一会儿收到了他的回信:在晚会录制现场了?
云黛溪回:嗯。顾先生在哪里?
他还是没回复,台上的好戏已经开始直播,云黛溪特意要了后排靠门的座位,不会被摄像机拍摄,能用手机,有任何事情走动起来方便些。
江羡羡和驰牧野的节目在前半场就结束,她匆匆赶去后台,跟他们说句新年快乐做告别,准备离开。
也许她等在金丝笼里,顾黎安就会来。
安顿好一切,正准备再给他发消息,手里的手机适时震动。
接起电话,那边背景音很安静。
“江羡羡和驰牧野的节目都结束了。”他看来一直关注着晚会进程。
“嗯,我刚交代好,正准备回去。”
“下来。”那边说。
“嗯?”她不敢确定。
“在广电楼外面,车里。”
她心里一惊,快步往窗边看,长长的台阶下,正停着那辆宾利,打着双闪灯。
“我马上下来。”
挂断电话,她如一只在森林饥饿多时的美洲豹,往电梯飞奔过去。等电梯的间隙,来回踱步,血腥已在眼前,身体的本能忍不住要将猎物扑倒。
下到一楼,正准备迈下台阶,后面却传来声音:“黛溪姐。”
是驰牧野。
她转身,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慌张地挤出笑容:“牧野我还有事情要处理,来年见。”
助理和身边的其他都已经放假,他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灯下,没有平常众星捧月的光环,却刚巧有楼外的射灯照在身上,是这片黑夜里唯一的光。
少年的确成长了,连笑容都老练了些:“黛溪姐,新年快乐,过年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他跟往常一样,张开双臂,要一个兄弟似的拥抱。
云黛溪却身体僵硬的停滞,显现出无声的回绝。
不管从哪个方面,她也不该再让有任何误会的事情发生。
看她不为所动,他又笑笑收回手臂:“这下好了,告白害得朋友都少了一个。”
说话间不免有些落寞。
云黛溪道:“牧野,新年快乐。”
他并没再做回复,一个人形单影只,从广电大楼外高高的楼梯走下去。
看着背影,她又在心里说了一次抱歉。
驰牧野走到顾黎安车边时,黑色宾利车窗缓缓摇下来。
他往里看了一眼。
两人目光对视,不过只一晃而过,车窗玻璃又升了起来。
第28章
云黛溪快步跑下楼梯,跟过来等候开门的阿福道“新年好”,而后钻进车里。
顾黎安和驰牧野地对视时她在高处,无从判断他们之间到底都是怎样的情绪,心里的不安自然显露。
从上车就出于本能地看着顾黎安,可有了上次的经历,自知不方便再说什么或做什么弥补。孩子似的想要糖果又不敢开口,最终选择放弃。
顾黎安打破沉默,冲前面唤了一声:“阿福。”
看来是早已经安排好了去处,阿福得了令直接启动车子,往名公馆方向去。
车内照旧安静,除了驰牧野,云黛溪还有太多想问的。
想问他最近还好吗?又怕再揭起一次伤疤。
消失的这些天里,云黛溪只能从财经新闻报道里看到他。
顾建华的葬礼办得极其风光,声势大到许多政界的人也参与,各大媒体都用重要版面报道。不过报道明显被公关过,只留下了顾黎安想留下的部分,他在欧洲的那些经历,没有一点被写出来。
所有的报道里,眼前这个男人都保持着极为得体的平静。
仿佛这不是场葬礼,而是他对外界宣布掌握实权的加冕仪式。
参加各种场合的宴会里,无数人在八卦着,甚至有的人臆测顾建华的死跟他不无关系。
连带着江羡羡的资源都好起来,外界无数传闻她也许能真正攀上豪门。
那些新闻里,这个男人冷血无情。可云黛溪相信,那天他在车里拥抱自己,说着“带我回家”四个字时,身上散发出的脆弱感,没有一点不是真心。
想缓和气氛,云黛溪冲前面开车的阿福说:“阿福不好意思啊,本来想让你放假呢,车在我那边车库停了那么久,最后还得你开辆新的过来。”
阿福回:“黛溪姐别这么说,应该的。”
这句话之后车内又陷入安静,顾黎安好像累了,并没参与,用手撑着头。云黛溪低头凑近去打探,手掌下的阴影里,他的眼睛已经合上。怕打扰他,她乖乖不再说话。
只是,连她自己也没料到,心里居然有些期待。期待他会像上次那样,在睡梦里,主动来牵她的手。
就算是占有欲也好。
可这次到了名公馆车库他都还没抬起头,直到云黛溪轻轻推他的手臂:“顾先生,醒醒。”
听到声音,他才睁开眼睛,看四周的环境,确定已经到目的地,才惺忪地说:“阿福,明天不用来接我。”
没见面的这些天,云黛溪偶尔会怀着开盲盒的心态,来这边住上一晚。可是越等待越觉得不安,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在想着,是不是他来了。直至睡眠完全消失,只能边喝酒边眼睁睁看着窗户外的天色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