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八月份,李东歌被公司派去出差了两个月,动了个小手术,她不想告诉家里。准备“坚强”地度过,然后将来成为大佬,给自己写自传积累素材。
正好覃惟店里在装修,飞过去照顾她几天,李东歌破防地哭成了学龄前儿童。
顾雯老爸借了高利贷还不上找她要钱,顾雯没义务帮着去填这个无底洞,也为了省去麻烦,直接把家和仓库都搬了,简直一地鸡毛。
大家都在为个各自的生活忙碌着,生活一旦没有交集,共同话题也就减少了。即使她们都不想这样的。
曾经她纠结自己家的空间,到底是留给男朋友还留给好朋友,实际上他们都没空来。
这天覃惟把朱迪店里的库存表格终于理顺,下了早班回去。
天已经黑了,华灯四起。
她这几年没有再结交新的朋友,就只有工作而已。一个人绕去商场,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最终什么也没买。
覃惟是个喜欢生活热闹的人,但是所有人出现在她生活里就注定了要分离的。她也不愿意多愁善感,只归结于这是冬天的季节性伤感。
回了家,给自己定外卖,洗澡。
哦,原来是月经来了,激素不稳,怪不得有些细腻的情绪呢。
躺在床上,十一点时收到周珏的微信问她睡觉了没有,覃惟又从床上坐起来:【睡了,现在是鬼在和你发消息。】想了想,问:【你回来了?】
Enzo:【来我这吗?我现在过去接你。】
Vivi:【我们明天再见面吧,我已经洗完澡了。】
覃惟觉得不是很舒服,只想窝在床上休息,一时半会儿没睡着,给暖水袋充了会儿电放在肚子上。
快十二点门禁响起,她跑过去,开着门,一分钟之后看见周珏上来。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里面也是正装,眉目严肃,应该是刚结束工作。
他把车钥匙放在玄关上,换鞋,覃惟就去攀住了他的脖子,眉眼弯弯,一看就不怀好意。
她只是有点开心和意外而已,因为有人来陪她了。
周珏转过身来,看她穿着睡衣,皱着眉:“你先起来,我身上很脏。”
覃惟感觉到手臂上他推拒的力量,“你干什么了?”
周珏今天出差回来,晚上还有个饭局,一直在外面奔波,身上自然干净不到哪儿去。他捏住覃惟的两只手交叠在一起,让她离自己远点,脱掉了大衣,一边往浴室走一边说:“发挥你的想象力,猜猜我干什么了。”
他来覃惟家的次数不多,但每次都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地盘,还指使她去帮自己拿浴巾和睡衣。
覃惟递了东西进去没再有精力开玩笑,快速爬到床上,拿了个玩偶挤压在自己肚子下面,继续趴着玩手机。
她的浴室很干净,有暖和的香,周珏把擦过脸的纸巾丢进纸篓里,看见里面的东西。
回到卧室,只剩下一盏小灯,她露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脸被照得发白。
“你在看什么?”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今晚的她其实有点沉默,他拉开被子,让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
覃惟没有听见,继续玩手机,于是周珏的手从她脖子下面穿插过去,捏她的脸颊,叫她:“Vivi。”
又把她怀里的玩偶扔了。
“干嘛?”她连头都懒得扭,眼神翻了过来。
“转过来,面向我睡。”他命令。
覃惟真是服了,这样的话手机就没有办法玩了,充电线太短。拗了半天,她还是转了过来,一下就撞进他胸膛里,闻到他呼吸里淡淡的酒气。
周珏听说朱迪离职的事,问了几句她能不能应付得来两家店,覃惟点点头:“一切尽在掌握。”
“你看上去很自信。”他的手朝下探去,落在她的小腹上。
覃惟忽然不知道说什么,因为肚皮被他抚揉得暖融融的,但是她担心他会往下走,那么两人就尴尬了,双手迅速抓住了他,“不要。”
周珏清者自清地说:“我只是帮你揉一下,你在想什么?”
“……”
覃惟也要去抓他,被他用手拦住,隐隐有要在床上打一架的趋势,但周珏没有这种低级趣味,夹住了她乱动的腿,把她抱住了,低头亲她,很温柔地吻几下。
气氛不错,也可以没有情|欲、单纯接吻。如同两只捕猎归来的动物,互相依偎。覃惟有点儿喜欢这样的相处。
他的身体很暖,完全可以忽略他身上的酒味,覃惟安心地缩在他的臂弯里,想象自己是一只乌龟,虽然冬天来了,但是好在自己有一个壳子。
迷迷糊糊间,她听见他问:“Vivi,要不要考虑搬去我那?”
第106章
在今天之前, 甚至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周珏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同居这回事。
他忽然做出了这个决定,是因为意识到他们又是将近一个月没见面, 把相处过成了异地恋。他想再多掌控一些。
覃惟的脸埋着,迟迟没说话, 周珏根据她呼吸的频率判断出她并没有睡着,握着她的肩膀把她抖“醒”问道:“回答我的问题。”
“你不是让我考虑的么?”覃惟被他拧着, 趴在他的胸口上,眼神困顿地说:“不给时间啊?”
“考虑多久?”
“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啊。”她有耍无赖的意思, 但犯困的脸上是带着笑容的,不像是抗拒,“让我先睡觉行不行?我要死掉了。”
周珏于是没有再逼着她, 还有点怜惜, 把她搂进怀中,“睡吧。”
小灯被他伸手关掉,室内迅速陷入昏暗,又慢慢恢复一些亮光来。覃惟睁开眼睛,无法控制心跳的加速。
诚实地说, 她紧张又心动,下意识就想答应了。也许是巧合, 在最孤独的时候被他邀请共同生活。
心底的顾及和矜持让她不好意思立即点头,但她是真的有点想和他生活在一起,又想再问一些确切的东西,“我可以自由出入你家?”
“当然。”没想到他还没睡。
“我想买点花放在阳台。”
周珏不觉得这样的小问题值得被讨论:“你要不要想想,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家里的密码的?我从来没换过。在担心什么?”
很不可思议, 周珏如此注重隐私的人,对她竟不设防。她扬起下巴凑近他闻了闻, 搞怪地说:“幸亏我不是小偷。”
“你最好不是。”他被她呼吸的热气撩了一下,有些痒。
*
节后,覃惟回了家,爸爸问小航在国外过得如何,覃惟说小航有男朋友了,很不错。爸爸说那挺好,拐着弯又把话题转回去:“宝宝,你呢?”
覃惟的感情状况没有瞒着父母,但也不至于实话全说,父母并不知道她曾经和周珏分手过。
“要不要安排我们和你的宝贝男朋友见面啊?”爸爸笑着调侃她。
“以后再说吧,现在还不稳定。”
妈妈好奇:“你们谈了两三年还不稳定?”
“没有。”覃惟觉得不好解释,迅速跑到楼上去,听见他们还在纳闷地讨论:“怎么回事啊,这个可别再出问题,我都要遭不住了。”
覃惟休完假回到北京,重复着工作,每天面对各色面孔的客人,深夜回到家点着外卖,日子乏善可陈。
她终于在一周后的晚上下定决心。
那段时间周珏不在国内。覃惟在休息日的早上去了趟超市,买了食材,还有一捧新鲜的芍药,打车去他家里。
上楼的时候她还想,如果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花,她就放在洗手间独自欣赏好了。进门时她看见玄关下面的拖鞋不见了,他回来了?
没有告诉她啊。
覃惟抱着花和购物袋,刚往里走了几步,就听见隔着一道门的书房里传来讲电话的声音。她没有去打扰,先把一些生鲜收拾进冰箱里,然后再处理花。
她有些养花的经验,不仅知道花要醒,还知道芍药这样的花骨朵需要手动开放,否则会开不出来的。准备把花拿到洗手间去,路过书房,门里的声音愈加清晰,也非常激烈。
他是在发火?
覃惟听着,不由站住脚步,好像自己发出声音会致使他的火气更大。
*
周珏在处理一件极其棘手的事。
Rossi在最新发布的一则AR互动广告里,用虚拟技术做了世界各个著名建筑与品牌的融合,但是把中国某地的标识写错了,这是他坐上这个位置以来,所遇到的最严重的公关事件。
周珏下了飞机才看到消息,这种基础性的错误,他暂时不想追究是工作人员的常识浅薄,还是有意为之,但绝对惹怒国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他一直在处理这个问题,督促总部那边删除广告,发布道歉声明。然而等他睡了几个小时起来后,只看到了国内特供的道歉声明,广告片仍未做出修改。
词条立即登上了热搜。
周珏再次打电话沟通,用词苛刻而严肃,告诫他们不要再玩这种文字游戏,尊重中国消费者,如果不能摆正心态,就不要企图在这里赚到钱。
他语速非常快,覃惟并不能完全听懂,但是听到了几个关键单词,便了解事情的严重性。她忽然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还要不要去弄花。
她正想着回客厅,就听见书房传来一声巨响,好像是玻璃打碎了,覃惟一扭头小腿就撞上了铁艺的书架棱角。
疼得她立刻弯腰蹲下,揉了好一会儿才能勉强站起来。
她其实从未见过周珏真正发火,他总是带着假面,谁也不关注,看似礼貌实则傲慢。此刻他的怒气大到去砸东西发泄,暴怒让她感到害怕,更是陌生。
她意识到今天不是一个好时机,无论是和他说话,还是搬过来这件事。她抱着花,拿了外套,迅速离开他家。
坐在出租车上,把窗户开了条缝,让冷风吹进来。她看了会儿手机,也很生气、烦躁,却无能为力。
卸下假面,真实的周珏自己能接受吗?人总有失控的时候,她能感觉到他的压力非常大,要是她会崩溃吧?
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头脑却像喝醉了的人忽然清晰了。
她不能因为阶段性的孤独而盲目做出决定,从别人身上找安全感。即使他从未把这样的一面施加在她身上,但是覃惟想到最糟糕的情况,身体不自觉抖了抖。
他们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每个人都想找避风港,可避风港真的安全吗?
她尚且年轻,朱迪告诉她,她有一无往前的勇气,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她会克服的。
*
周珏换了衣服,出发去公司,并未发现家里有人来过。
司机接到他的时候,他的情绪看上去很稳定,穿戴整齐,行头昂贵,老板永远不失体面。
去公司的半小时车程,他手机里的消息多到快炸了,他一直在处理,一些沉下去了。他一眼就看到了覃惟的。
那年漏掉她的微信换来一顿怄气之后,他就把她置顶了,一直没撤下来过,哪怕是分手也懒得再弄。
她早上出现在超市,买了捧红色的花发给他看,问:【好看吗?】
周珏没有回答她好看或是不好看,而是告诉她:【我回来了,这几天比较忙。】
【我知道的,不打扰你啦。】
周珏握着手机,正要问她有没有想好什么时候搬过来,但是考虑到书房里被他砸烂的台灯,保洁下午才会来收拾,于是作罢。
周珏几天没着家,一直在开各种会。他作为中国地区的负责人,掌握着各核心部门,但是面对这种犯蠢而作死的行为,也让他感到无力。
产生愤怒的情绪,工作就能不做了吗?他总要管理好自己,以职业的一面应对工作,势必修正目前的错误。
他也很强势,因为还没有人能接替他的位置,并且保持他在任创造的业绩。
覃惟的小腿撞得有点严重,能正常走路。晚上洗澡的时候,她看见腿上有一大片红紫色的淤血。
接下来一周上班都不能穿裙子了,她问妈妈淤血怎么快速消除,妈妈跟她说每天热敷一下,再用点喷雾,又担忧道:“怎么回事呀?”
“走路撞到了。”覃惟回答。
“你要小心点啊,每次你有点小事妈妈都睡不好。”妈妈说:“我要上课走不开,让你爸去看你吧。”
“千万别!”覃惟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除了担心的她生活,也想看看她的感情状况,早知道就不要告诉妈妈了。
*
周珏已经让人收拾出来一个房间,给她搬进来做书房。她也许需要独处,尽量给她提供独立的空间。
他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那个在美国定居的朋友,在女儿降生之前,给它准备婴儿房,玩具,粉刷墙壁;朋友告诉他,在这个过程里心情是极度愉悦的,也充满了幸福感。
周珏迎接的人不一样,但是如今感觉类似。
这天回到家,时间还不算晚,给她去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还没人接,他暂时挂断,去冰箱里拿水,看见里面多了点东西,保鲜袋上有品牌标志。
那个超市距离他家很远,给他采购的人不会过去。他觉得眼熟,但并未多想,因为这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些天忙得头昏脑涨,他计划空出一天,顺便和覃惟对一对时间。洗完澡出来时她的电话正好来了,“你打电话给我有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