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峥品着她这句话,无声弯了弯唇。
过完剧情,正式进入切屏画面。
她轻车熟路,成功找到第一个需要放置的东西,然后喊他,“你按下E,我们一起把这个拉下来。”
言峥照做。
叶问夏:“W是前进,空格是跳,连按两下是连跳,shift是冲刺,CTRL是蹲下。”
言峥应着:“好。”
两人一路从狭小的管道,然后跳上高台。
叶问夏:“这里是左右往上跳,我先跳上去,然后你跳。”
用蓝色绳子做头发的木偶轻巧跃上栏板,跳上去后站住不动。
“好了,到你了。”
言峥操控着人物,很熟练的跳上去。
“就是这样,你好厉害,一下就会了。”叶问夏不吝夸奖。
言峥的木偶人站在她身边,“因为你说得很详细易懂。”
叶问夏:“是吧,我可是老师,表达能力不清楚可就完了。”
言峥顺着话问:“教舞蹈?”
叶问夏:“对,古典舞。”
言峥笑:“难怪。”
叶问夏:“难怪什么?”
言峥:“你跳舞很漂亮。”
“我专业就是这个,跳得不好可丢人,不过我闺蜜云徽跳得才是真好,你知道云徽吗?京舞的首席。”叶问夏说着,跳上面前的红色按钮:“这个按空格跳起来,然后按ctrl踩下去。”
穿着红色衣服的木偶两个连跳,接一个冲刺轻松跳上木板,再跳高踩下,看着熟练度比她还高。
果然游戏这东西真的很看天赋。
到第一关最后打BOSS,叶问夏指挥:“我们先躲这个炸药桶,然后你跳到上面,我控制下面,炸它。”
话落,一个连环炸,她阵亡了。
“你坚持一下,别被炸到,我马上复活了。”她狂连按E,“来咯!”
红色木偶后空翻上去,精准打中吸尘器,接着一个空翻跳下来,加速到吸尘器面前。
“yes!”成功击败吸尘器,叶问夏举手跟他击掌,“我们配合得真默契。”
言峥掌心与她的掌心轻触,小姑娘手有些凉,白皙纤细的手指如青葱,浅色指甲油在灯光下反射出点点光芒。
她双手捧起饮料,吸起一颗红糖珍珠咀嚼,腮帮一鼓一鼓,像只要吐泡泡的金鱼。玩得兴致正起,她活动了下双手,双眼亮晶晶的。
“再来。”
言峥:“好。”
后面关卡没什么意外的,都是一次性过关,言峥几乎一次错都没犯,叶问夏不小心跳错好几次。
“没事,我在这里等你,慢慢来。”他耐心十足,半点不见急躁。
叶问夏连跳过去,蹦跶到他身边,“来咯!”
言峥笑了下,“看见你了。”
叶问夏依旧在前面带路,她玩游戏有点莽撞,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跳了再说,跳错再想办法。言峥则完全相反,习惯第一时间观察四周,再迅速找到出路。
又一次跳下悬崖,叶问夏不服气,“我就不信我跳不过去了。”
她操控人物,助跑,两个连跳,冲刺。
冲过头了。
“气死我了,这个破木板。”她握着手里锤子,挖地似的疯狂往地上砸。
言峥被逗乐,“别生气。”
叶问夏瞪他,“你还笑?”
言峥收敛笑意:“不笑。”
她哼了声,背起锤子,“你跳吧,你先跳过去,然后我直接跳下去摔死,复活就过去了。”
她的话自成逻辑,言峥照办。
难跳的悬崖在他那里变得不值一提,看起来笨重的人物格外轻巧灵活。叶问夏再偏头看他,从这个视角看去,他下颌越发流畅,冲锋衣懒懒拉到胸膛,手背青筋随着动作绷起,能清楚看到腕骨用力。
言峥转头,与她视线对上,“怎么了?”
叶问夏摇头,“只是觉得,你真的很厉害,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言峥对她的话不予置否:“差不多了,吃饭吧。”
叶问夏瞧了眼时间:“走吧。”
外面天已经暗下来,推开门的瞬间冷风袭来,叶问夏不由打了个寒颤,将外套更裹紧了些。
下一秒,肩膀多了份重量。
言峥拎在手里的外套披在她肩膀,将左袖拉起来些,“胳膊伸进来。”
叶问夏乖乖伸进去,“你不冷啊?”
“不冷。”他说,又将右边袖子拉起来,“这只手。”
他的外套对她来说太过宽松,将她笼了个严严实实,衣服上有淡淡的洗衣液香味,与他身上的木质香有些相似。
言峥低头给她扣上外套拉链,拉到顶端。
昏黄路灯将他冷硬的轮廓柔和几分,长长睫毛在眼睑落下一层淡淡阴翳,冷风完全被挡住,她如身处安全温暖的栖息地,丝毫不担心会有暴风雪来袭。
“言峥。”她喊他。
言峥抬眼:“嗯?”
两人距离只有一掌,叶问夏微仰头,看他,“你知道双人成形的通关结局是什么吗?”
言峥:“什么?”
“最后他们历经各种艰难险阻,终于学会彼此体谅,帮助,回到了罗斯身边。”她说,“看似都圆满了,但他们忘了那只无辜的小象。”
“它什么都没做错,也从未伤害过任何人,但是却受了很重的伤,它甚至不能开口跟罗斯哭泣。”叶问夏声音很轻,“所以,有时候我们背负什么伤痛,并不是自己的错,我们比小象幸运,不是吗?”
言峥嗓音低沉,“听到了?”
叶问夏:“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言峥没说话。
静了几秒。
叶问夏又说:“我们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双人成形,或许我们可以算是朋友?如果你不介意,我愿意做那个陪你将受伤的小象修补的人。”
“陪我?”言峥重复着。
“嗯,我们也该互相帮助不是吗?”叶问夏说,“就像你一路上帮助我一样。”
言峥低低笑了声,但很快又敛起笑意,黢黑的眼看着她,就这么看着她。
荔枝香被风吹进鼻腔,有经过的摩托开着灯,炽白刺眼的光闪了下他的眼,他看着面前的人朝自己小小挪动半步,从兜里摸出一颗糖放进他衣服外兜,这个距离仿佛他将她抱在怀里。
“请你吃糖。”她说。
心底最深最柔软的地方被重重碾了下,言峥喉结轻滚,唤她,“叶问夏。”
叶问夏:“咋了?”
他目光灼灼,在这一刻臣服心里所想,“追你的人多么?”
第20章 花海
网吧有人进出, 暖风透过推开缝隙跑出,叶问夏好似被暖风烫了一下,看着言峥。
“问这个干嘛?”她学着他将问题推回去。
言峥指腹摩挲着拉链, “想知道我的竞争—”
“言队长?”
不远处传来声音,打断言峥的话。
一名二十出头的藏族青年,皮肤黝黑,正咧嘴笑着望向这边。
“言队长真的是您啊, 我刚刚远远瞧见, 还以为看错了。”青年满脸惊喜, “言队长是又到这边来出差支援吗?”
对话被迫中断,言峥收回握拉链的手,“不是。”
“那是过来玩?两位吃饭了没?到我们家里去吃吧, 奶奶要知道言队长您来了肯定欢喜得合不拢嘴。”青年说。
言峥笑了下, 拒绝,“不用麻烦,我们已经定好餐厅。”
“这哪是麻烦, 奶奶常常念叨要是再见到您一定要请您到家里吃饭, 好好感谢您。”
青年一口一个您, 对言峥尊敬极了。
言峥挠了挠眉心,还要拒绝,青年仿佛看出来他的意图, 抢先开口,“言队长您要不来, 我奶奶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妹妹也要哭着怪我。”
叶问夏偏头, “要不你就去吧。”
青年见状也附和:“两位一起,家里刚熬了酥油茶, 暖暖身。”
言峥看了看她,点头,“行。”
青年开心不得了,“我这就给奶奶打电话。”
经言峥介绍,叶问夏才知青年叫做多吉,在县城开了一家手工饰品店维持生计。
多吉家距离网吧不远,走十分钟便到,两层的房子,比他们一路上住宿的小了三分之一,年约十四岁的女孩搀扶着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来了来了。”老太太杵着拐杖,想走快些。
“奶奶你当心点,别摔倒了。”多吉赶紧过去,搀扶老太太另一只胳膊,“这是我奶奶,这位是我妹妹,梅娅。”
叶问夏笑着打招呼,“奶奶好,妹妹你好,不好意思打扰了。”
言峥也颔首,“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你们能来,是我们的福气。”老太太热情又慈祥,“快进屋,饭菜已经备好了。”
很丰盛的一桌饭菜,梅娅将热气腾腾的酥油茶端上来。
“多谢。”言峥说。
“不...不用谢。”
梅娅跑到奶奶身后站着,双手揪着衣服末端,悄悄看言峥方向,看一眼又马上低头。
叶问夏将她小动作全部收尽眼底,又看看正跟老太太来说话的言峥。
高大英俊的男人将灯光遮挡大半,眼里淡漠全然不在,话里话外关心他们一家的生活情况。
“我这次只是经过。”他说着,单手将来时买的橙子汽水拉开,递到她面前。
叶问夏正被酥油茶腻到,也没客气。
“这位是小言女朋友?”老太太笑眯眯地问,“好精致的姑娘,你们真是天生一对。”
“不是。”言峥否认,“我们是朋友。”
“不好意思,我听多吉说,就以为你们是男女朋友呢。”老太太说,“不好意思啊姑娘。”
叶问夏摇头,“没事。”
在网吧水喝得有点多,叶问夏搁下手里的水,问,“请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
“从这边上楼,拐上楼梯右转就是。”老太太说,“梅娅你带姐姐去。”
梅娅应:“好。”
叶问夏:“谢谢。”
楼梯几乎是全黑的,叶问夏不太熟悉,好几次都提到木板。
“姐姐你真的不是言队长女朋友吗?”梅娅问。
叶问夏扯了纸巾擦手,“不是。”
年纪小的姑娘根本藏不住心事,得到确定答案后梅娅整个人都开心轻松起来。
叶问夏细细擦拭着指缝,好奇的委婉的问,“言峥曾经帮助过你们吗?”
“言峥?这是言队长的名字吗,原来他叫这个。”梅娅重点不一样,“是哪个峥啊?”
“峥嵘的峥,一个山一个争取的争。”叶问夏说。
梅娅在自己手心写这个字,“因为他曾经救过我。”
五年前一次巨大的山体滑坡,梅娅全家都被埋在石头下,梅娅和多吉的父母牢牢将两个小孩护在身下,为两个孩子换得一线生机。
“当时我特别害怕,泥土一点点把我填满,我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言队长把我从泥土里拖了出来,挡下那一跟本来要砸中我脑子的木棍。”梅娅将手心握紧,仰头,“姐姐你知道言队长跟我说什么吗?”
叶问夏蹲身,“什么?”
“他说我很勇敢,勇敢的孩子死神是不会收的。”
叶问夏心下猛地一跳,脑海浮现两年前的画面。
“坚持住,你很勇敢。”
在昏迷前,她看见高大挺拔的消防员将自己抱起,穿过火海,将她交给队友。
他低头看她,戴着头盔和空呼,她只能勉强看见那双眼睛。
被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劫后余生的心境非经历不能明白,难怪他们看向言峥时眼里充满感激。
“后来呢?”叶问夏问。
梅娅:“后来奶奶带着我想去感谢言队长,但是当时他们已经准备离开,我和哥哥追了好几里,才得知原来他姓言,是拉萨的消防员。”
拉萨的消防员。
叶问夏在心里重复着。
........
从多吉家离开,老太太给装了好些东西。
酥油茶,风干牛肉,还有当地的一些吃食。
晚上八点,县城已经逐渐安静下来,路灯将身影拉得极长。
两人并不着急,散步的慢慢往回走,叶问夏将两只手缩进袖子,确认前面没有障碍物后倒着走。
言峥手里拎着老太太给的东西,眉骨轻抬,“想问什么?”
叶问夏摇头又点头,“你之前想跟我说什么来着?”
她指被多吉打断的时候。
言峥眼眸微动,耳边响起她去洗手间时接到的电话。
“你的调任申请还有十天就到期了,你真的想好不再回来了?”齐支跟他做最后的思想的工作,“言峥,你要是自己想清楚了不再做消防员,我们尊重你,但你真的想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