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气浮于表面,是无甚灵智的邪兽之气。”簌棠道,“邪气未被灌灌吸收,没有修炼邪法的可能,是遇险而自保。”
浮桑甩了甩尾巴。
簌棠觉得,是赞同她的意思。
灌灌错愕着,抬头看簌棠,实在没想到她会帮它说话。
重明眼见松了口气,心情好得多了,也看着簌棠。
“所以小重明,要不要和我回魔宫?”簌棠再次笑眯眯道,“你看我肩上的小…嘶,猫,我还有一只小九耳犬,你一定也能和它做好朋友。”
可恶,猫假装从左肩转身到右肩,猫爪故意踩疼她了。
“这……”重明鸟还有些迟疑。
“我宫中还备了软乎乎的窝,还有很多好吃的。”言罢,簌棠变魔术般从手中变出一个小玉瓶,“尝尝看?”
刚从系统商城换来的——热乎的“纯天然无污染版琼浆玉液”。
系统还在上头细心带了注解:重明鸟最爱。
“哇!”果真,重明眼都亮了,一拍翅膀,又掉一地羽毛。
簌棠才注意到,它快秃了的翅膀已经长了新的绒毛。
好家伙,真快啊。
它果然凑过来,没什么心眼地开始品尝,起初小啄,之后整个鸟喙都快扎进瓶口。
“慢点喝,不要急,我宫里很多哦。”而簌棠仍笑意吟吟。
浮桑则伫立她肩头,虽神色高傲到有点欠揍——
但也算人兽和谐,其乐融融。
“好好好。”重明鸟超开心,眨了眨眼睛,“谢谢魔尊姐姐款待,小爷…咳,小弟去小住几天,可以吗?”
“啧,这话说的。”簌棠道,“小住几月都成,不,想住多久都成。”
簌棠很舒心,因为重明鸟俨然同意了,驯服值都涨老快了。
疾阳在一旁怀疑人生。
祁以遥在一旁若有所思。
“魔尊……”她看向簌棠,忽而出言,“在下门中善养鸟族,此鸟有灵,若魔尊不嫌弃,不如交由在下代为照——”顾。
簌棠看了她一眼,仍然笑得和气:“不成哦。”
果然,簌棠心想。
书中就说祁以遥是个犟脾气,道心坚定,黎珩曾想让她留在祭司宫相守,但她不为所动,始终牢记自己要开展的保护动物工作,并成功反说服黎珩。
祁以遥不会因为她这一次对兽族好,就立马改变看法。
不过既然来了她的魔界……
“不过,你既然喜欢重明,不如一同来魔宫做客好了。”簌棠道。
祁以遥:“啊?”
簌棠点头,“嗯。”
原书是第一人称展开的,其中有不少祁以遥自身心理描写,不说把祁以遥的想法摸了个透彻,但也八九不离十。
簌棠觉得,祁以遥本心是好的。
且不知为何,比之黎珩,她对祁以遥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簌棠又看了看祁以遥肩头的青耕鸟,微顿,是因为这只鸟么?
长得像青鸟的青耕鸟。(注1)
“……好。”祁以遥沉默片刻,但本身性子干脆,最终点头道,“如此,多谢您待承。”
但与此同时,她眼风一沉,扫去的却是不远处。
禁林边缘高崖耸立,风平浪静,唯入口处,有魔气凝结,一着战甲的魔族男子隐在那儿,被她察觉到。
“客气。魔境之内,本尊是东道主,自该好好招待你。”见重明鸟喝得肚子都鼓起来,簌棠果断收回玉瓶,又对祁以遥道。
浮桑察觉到了祁以遥的眼神,侧目,尾巴轻甩。
禁林那儿站的是带伤站岗,辛勤营业的风褚。
祁以遥收回望向那儿的目光,唇角噙着笑,拱手向簌棠,音色微沉,意味不明,“魔尊,当真对魔兽看重之极。”
第33章 视频评论
簌棠自然也察觉到了不远处的风褚。
她痛心, 此人竟然如此之卷,说了让他休息两天,这就带伤上岗了。
但此刻也不好去找他, 簌棠只能琢磨着, 之后找个什么机会给他颁个“勤劳爱岗”奖。
“仙子说的实在话。”簌棠坦然承下祁以遥的客气话, 扬手,“随本尊走吧。”
祁以遥:……
重明鸟眼巴巴看着灌灌离开的背影, 又一扇翅膀——
但被簌棠打断了爆羽毛施法。
“小重明, 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古老的传说?”
重明鸟果然好奇回头, “什么?”
“羽毛掉多了, 就再也不会长了, 直到变成秃头鸟。拔毛都不用, 正适合被猫吃掉。”
“……”重明吓得翅膀一抖, 又连忙缩起翅膀, 结巴道:“秃、秃头鸟?”
浮桑:……
一行人架着猫, 溜着鸟, 浩浩荡荡回魔心殿。
路上, 祁以遥主动与簌棠攀谈, 言语中不乏试探, 簌棠一一回答,但不免心起一个想法。
——仙族与魔族当真是大不同。
若说魔族头脑简单,言语耿直,唯强为尊。仙族定是各个胸有城府, 一句话能拐九个弯,说的极冠冕堂皇, 平日里估计也总勾心斗角。
好在祁以遥本身还算率真,讲的话不至于那么琢磨不透。
更好在, 簌棠自己其实也不是个魔族,而是个人。
人的心思,同样复杂。
“本尊在仙界名声如此差?”
这不,祁以遥开始说起魔尊从前做的坏事了,簌棠佯装讶然。
祁以遥看着她,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如实说着自己见闻:“是的,先前听说魔尊嗜血好斗,尤其对兽族残忍不已,令人发指。若被您捉住的魔兽,轻则刮骨抽筋,挖心卸骨,重则挫骨扬灰,魂魄剿灭。”
重明的毛一整个炸起,哆哆嗦嗦,一时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祁以遥看了它一眼。
于此同时,浮桑也瞥了祁以遥一眼。
“可如今你见了本尊。”簌棠笑了笑,面色不改,“你觉得,本尊是如此么?”
祁以遥未答。
她本是想从簌棠的神色中分辨端倪的,可她看不出任何异常。
“其实,若站在仙族的立场来说,倒也没说错。”簌棠忽而又道。
祁以遥些微一怔,她抬着头凝视簌棠,试图看出些什么。
“仙魔本对立几千年,其中有争伐,有言和,但归根结底还是敌人。”簌棠的声音如风轻,也没什么情绪,“敌者,在战场上挫伤对方,抑或是名声上毁败对方……不都是用以制敌的手段么?”
“你的意思是……”祁以遥才反应过来簌棠这是在嘲讽。
比之自己挑明了她的恶名,对方更加利落干脆,直接将仙魔之争放到明面,兵家擅计,究竟何为谣言,何为事实,很难说清……
“仙子,魔心殿到了,请吧。”簌棠仍保持笑意,向她抬手。
祁以遥顿了许久,回了一礼,迈开步子。
而簌棠肩上的浮桑眸色微沉,他不由得侧目,看着身侧的她。
红衣女子生得高挑明艳,唇角轻勾,似桃李娇,又似蛰伏危险的彼岸花靡艳。
*
安顿好祁以遥,簌棠回了自己的寝殿。
魔宫里她发布的小视频已经传开了,闹得沸沸扬扬,她给祁以遥安排了不少宫娥,总有一个会给祁以遥转发,如若没有,她也会亲自转。
原书中,祁以遥来魔殿是将计就计被押送而来,又被原身挟令不得离开,难免心有不快。
如今她专门敦请,总也能加一点印象分。
“记得,调查魔心殿消息受阻一事。”簌棠点点桌案,嘱咐疾阳。
疾阳俯首称是,又听身前簌棠语气稍顿,紧接着道:“本尊殿中不必特地略过,有一个侍女叫袅袅……查一查她。”
疾阳不认得袅袅,他轻眨了下眼,依旧应是,之后便规矩退下。
不一会儿,又有手下来报黎珩那边魔祀大典的进度,簌棠面上风轻云淡,好似一切尽在掌握。
实则心中放空,装得很累。
但她知道,如今身为魔尊,这些事务她总要参与进去,她决定之后好好做做功课,多与原身的灵力融合,能认知到的信息便能更多。
一抬头,重明鸟正好奇地飞来飞去,又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东西。
簌棠哑然失笑,“偏殿,那儿是阿浮和九耳住的地方,还空了很大一片,随意你玩。若是不舒坦,殿外也可以飞。”
寝殿十分大,她并没有让它们搬到内室,有灵识的兽族不需要太过看护,彼此保持一点恰当的距离,对她对它们都自在。
但肩头的浮桑尾巴一甩,甩到了她脸上。
簌棠啧了一声,不解道:“怎么了阿浮?难道你想和我住?”
浮桑睨了她一眼,从她肩头跳下,犹自去往高处的猫爬架。
并且将飞上来的重明鸟赶了下去。
地上,九耳犬冲着被赶下来可怜兮兮的重明鸟,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簌棠没注意这些,她老神在在,手指轻叩台面,心里想着事。
因为祁以遥与她说的话。
原身残暴不仁,行事乖张手段残忍,她压迫子民天性,欺压兽族,将魔兽逼上了绝路。如此恶徒,终要自食恶果。
——这是祁以遥说的,也是簌棠从书中看到的。
原身像是板上钉钉的大反派,是不可饶恕的恶人。
可其实,原书更多还是描写男女主的爱恨情仇,对于原身的描述,也只有这些苍白的文字。
她对祁以遥所说的话,看似为了迷惑对方,其实也是她自己心底的疑问。
因为,她同原身融合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所谓的残忍画面……
是驱赶了魔兽,是下了禁养魔兽的命令,可除却这些,原身没有再多管过兽族,甚至连暗市一事,都是她穿越来后才发觉的。
原身对兽族,更像一个冷漠的看客,意图将这些她讨厌的兽族全部驱逐出视线。
而不是一个残酷的侩子手。
她又不由得想起了禁林……
“簌棠。”冷不丁,身侧响起清冽干净的少年音。
白猫落地无声,悄然无息,簌棠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谁是袅袅?”
“……”簌棠看着目色澄澈的白猫,没弄明白他为何去而复返,“袅袅……你问她做什么,阿浮,你是不是察觉到什么了?”
“没察觉。”
“……”
浮桑盯着无语凝噎的她,好似在回想,向她确认道:“是不是,那日被你吓得跪在地上的侍女?”
簌棠一顿,点了点头,“不要把我说得那么可怕……”
“好。”他道,而后前爪轻抬,利落转身。
簌棠:?
“等一下。”他定然是察觉了什么,簌棠直觉,“阿浮,我知道你只是不善言辞,其实本心很好的,你告诉我好不好?”
浮桑的表情有一瞬扭曲。
他讨厌哄小孩的语气。
“你看,之前你闯魔殿,我也没追究。”眼见白猫停下脚步,簌棠打感情牌,“还从黎珩手中救下了你,咱们也算有点感情了。”
她瞥了一眼他头顶,很好,还没到十。
浮桑神色莫测,轻哂一声,“救我?”
“殿中阵法是你设下,黎珩是你部下,你说救我,有几分真心?”
他才说完,忽而面色又一僵,因为一根喷香的猫条竖立在他鼻尖。
簌棠听了他的话,手也顿了顿,面色有点尴尬。
“这……”给的好像不是时机。
但她没因他的话心生烦闷,在出门找祁以遥前,他问过类似的话,彼时时机也不对,她没来得及回答。
此刻,不同于与人说话的对视,簌棠缓缓转开视线,却极为认真答道:“殿中阵法,的确是千年前我设下,用以保护魔殿的。”
原身的记忆里有这一段用意,她直言。
“你同我出去过,一路自然是能看出来。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情……导致我与兽族不和。”簌棠轻叹一声,“虽然除你之外,从无兽族能踏入这里,但我身为魔界之主,当然也要防患于未然。”
言到此处,脑子里忽然有了之前没有过的模糊记忆,青羽似乎浮现眼前,簌棠一顿。
但面色不动,仍继续说着。
“浮桑,你也同我,和九耳犬一起相处了这些时日。我究竟待兽族如何,待你和九耳如何,你心里不会没数。难道,眼见也不能为实吗?”
“还是说,即使我用心对你好,除却最初与你在魔心殿的争端之外,没有真的伤害过任何魔兽,你还是更相信外面的谣言?”
簌棠一顿输出,杏眸微敛,睫羽轻颤,露出了点受伤的神情,似明媚的春蒙上一层阴雾。
浮桑:……
从来独身一人,不曾与人交谈过这么多的单纯祖神,有点发懵了。
簌棠见状,晓得把他唬住了,也不逼他现在回答,极快地转移话题。
“罢了,你不想说我也不能强迫,重明才来,我要给它做个小窝。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给你也重整一下?”
浮桑垂下眸,尾巴一甩,缓缓离开。
察觉到了身后簌棠仍在看他,但他尽力佯装不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