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棠思忖着,青耕虽看上去是祁以遥的仙宠,可似乎心并不向着她,书中也是如此,好几次青耕都想让祁以遥按它的想法行事。
但祁以遥是很有自己准则的人,绝不会轻易被左右。
因此,闹了不少不愉快。
又一顿,她想到,青耕当初在书里指使祁以遥要做什么来着……
系统忽然说话了,“宿主,黎珩发消息来了,你要看看吗?”
思路被打断,簌棠收了心思,沉吟,“看。”
光幕展开于面前,黎珩的话很简短。
[何时回?]
这些日子里,虽没与黎珩再有什么沟通,可他每次视频发布都是评论最快的,让她也不免心中复杂。
底下还有不少魔族子民追评他的评论,觉得他和她的关系真的很好。
甚至有人要开始磕cp了。
可如今,簌棠已知道,他和原身的感情并不是最初她想的那样,两人关系纯粹,没有参杂任何暧昧——却的确是患难生死之交。
[快了。]想了想,簌棠回复道,[怎么了,是魔界有什么事吗?]
她有预感,桃林村这趟走完,一切应当是可以水落石出,尘埃落定了。
对面好一会儿才发来回复:[无事。]
簌棠眼角抽了抽。
紧接着消息又来了,[你太久未归,我有些担心。]
簌棠睁大眼睛,静默了好半晌。自从上回魔祀大典,黎珩这转性转的真是叫人大开眼界,刚要回复,又一条消息发来。
[簌棠,关于阿浮之事……对不起。是我狭隘,得见你与兽族重归于好,我本该心愉接受的。]
簌棠极快地回复道:[重归于好?]
可对面却不再回话了,似乎是发觉了自己一时说错话。
簌棠沉吟,对此她早有猜想了,果真是如此。
原身与她融合的记忆,前几千年的往事都很清晰,可往前追溯三千多年,记忆却忽而变得模糊,再往前,甚至想都想不起来。
她起初觉得这也不是大事,这几千年的记忆足够她立足魔界,做一个货真价实的魔尊,从而找到方法去破局。
后来细思,却绝非如此。
她叹了口气。
系统问她,“宿主,你怎么了?”
“是不是觉得黎珩转变太大了,有点担心?”
簌棠心中摇头。
原书剧情下还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隐情。
这些隐情,在她逐渐探索这个世界的过程中被放大,环环相扣,像是一场由古至今延展的长篇画卷,书中只是最末一角的结局。
……导致这样的结局,就绝不只是书中简单概括的那样。
她隐隐觉得,如若没有弄清楚这个故事本身的模样,她很难改变结局。
至于黎珩……
“我觉得,这个人,哦不这个魔,其实内心应该挺孤独的。”她对系统心道,“而且,应该也挺缺乏爱的。”
系统感觉不出来,“啊?为什么。”
簌棠没有解释。
因为年少的她也曾是如此,父母不在身旁,独身的时间太长,一点温暖都会记得很久,无限放大,极度害怕失去。
看黎珩的回复也能得知,看他每次与她对峙的反应也知。
她能感同身受一些。
一旦她展露攻击性,对方便会后撤。尤其是魔祀大典上,当她表现了足够多的疏远后,黎珩就开始态度软化。
书中好像也是这样,他会因为祁以遥不理他,而屡屡让步。直到……让步背叛魔界。
簌棠正想着,少顷,却有风起,吹开淡淡的薄雾。
氤氲雾气中,白衣少年翩翩而至,他身姿俊挺,屹立如松,一双勾人的眸于雾蒙蒙的潮气中紧盯着她。
“簌棠。”是浮桑回来了。
冬尽春来,倒春寒却还未过,尤其是这里还算是中山中心地带,绵延的雪山仍在不远,海拔不低,气候湿冷。
少年却只着一身轻薄似锦缎的衣,将他身线勾勒得更加清瘦,却修长干练,气质出尘,如远山的雪薄淡。
浮桑的猫身亦是如此,精瘦有力,线条优美,浑身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是完美的亚洲猫猫形体,看上去高冷难以接近,可因为太漂亮,毛发又靓,真的很让人把持不住。
“阿浮。”联想到他的猫猫身,簌棠不觉又挂上姨母笑,“你回来啦。”
浮桑一顿,声音清淡,“嗯。”
但他回得很快。
“跑去哪里玩了?夜深了,该休息了。”簌棠絮叨。
这一路来,浮桑仍然少与他人说话,许是因为与她绑定,他多数时候,还是安静地待在她身边。
但一般是躲起来的那种在她身边。
不在城中时,他更喜欢藏身于大树之间,她靠树叶摆动声辨别他的远近。
就像给足他空间,让他犹自躲猫猫藏大树一般,此时簌棠的询问也只是随口一提,不指望他回答。
可他却回答了,“没去哪里,一直在你身边。”
簌棠以树枝拨弄篝火的动作,不由一顿。
第68章 桃林村
与此同时, 少年正目光灼灼望着她。
“祁以遥有异,宣山之中,你亦听到了鹿蜀所言。她有着仙族不曾有的能力, 而此能力, 正是句芒所有。”
他的音色如泠泠清泉, 合着篝火的噼啪声,奇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发觉自己又因一根逗猫棒而心神波动时, 浮桑有些赧然, 心起闷意。
身为万万年来孤寂的神, 他实在不喜欢这样被看穿的感觉。可是, 簌棠会看穿他, 不知何时, 已让他不再那么反感。
为何?
神无法明白。
无法理解的思绪令他选择避开, 却不知从何时起, 他并不会走开很远。
他默默看着她与九尾狐聊天, 看着她抚摸对方的毛发, 她一直含着笑, 是…很喜欢吗?
很喜欢毛绒绒的毛发。
还是……很喜欢九尾狐?
“你听到我和祁以遥的对话了。”簌棠道。
浮桑点头, “嗯。”
之后, 祁以遥来找她,说的那些话都是他曾猜想过的。
“祁以遥,绝非普通仙族那么简单,许是与句芒嫡系有关。”浮桑神色平淡, 解释着,“句芒曾造化了一支嫡系族亲, 是三只青鸟,分别名为大鵹、少鵹…还有一只……”
他回想了一下, 难得语塞,“不记得了。”
原本,浮桑心中对她们的对话无甚波动,句芒的嫡系如何,说到底与他关系不大。
万年前不曾在意,放到如今也无甚关注。
这些事都可以之后找到句芒去问。
簌棠却一噎,问他:“阿浮,你早有察觉,上回还提醒我了,怎么这么久才肯告诉我呀?”
她觉得,他是不是这段时间心存犹豫,迟疑要不要告诉她。
同祁以遥一样,现在告诉她,可不可以理解为他更信任她了一些?
浮桑沉默了好一会儿。
再开口,少年眸色澄澈,却洇着一丝纯然的迷茫,眨着眼,看上去很乖,他问道:“很久么?”
轻巧又平静的反问,给簌棠也整沉默了。
浮桑表现出难得的心平气和,与她做解释,“那日告知你,至今,不过月余。于我而言,实在不过一息之时而已。”
于活了万万年的神明而言,年月的轮转就如眨眼般短暂,他对时间的流速并不敏感。
不然,昔年也不会一察觉到恶欲涌动,便决意沉睡万年。
亦或者说,正因神要活这么多年,过分敏锐,过分关注万物的生与死,会使自己陷入无谓的得失之中。
陷入沉睡之后,若非句芒之息将他唤醒,他还能再睡很久。
簌棠一愣,竟然悟了他的话,感慨道:“阿浮,你到底是活了多久啊你。”
月余,对限定版三年结局的她而言,也很长了。
月光下,少年的眸映着交织篝火,如星辰璀璨,情绪微闪,他最终回答了簌棠的问题。
“记不清了,自化生起,许有…十万年了吧?”
他的尾音,甚至落了一丝细细思考后,不确定的迟疑。
簌棠:……
簌棠瞪大眼睛,心里也震惊。
难怪系统一直无法识别他的等级,等级机制基本是按年纪来算的,猫猫这也…太大了吧?!
她不由感叹,实在看不出是这么老的猫。
要是所有猫猫都能活这么大就好了,想着,又下意识去看他头顶的等级,可是……她心中一跳,眼眸沉下。
从宣山浮桑变回过真正的兽型之后,她就发现,等级真的看不到了。
关于这事,她还特地询问过系统,可系统给到的答案也是不清楚怎么回事。
如今她与他的关系已算融洽,可如今看着,簌棠心中还是有些说不出的闷意。
就像是……原本有着特殊联系的两人,忽而断联,从此后再无瓜葛一般。
“簌棠。”浮桑又唤她。
似乎看出她显而易见的沉默,他也难得显得迟疑,“魔界禁林的异样之处,我想知道……回魔界后,你陪我去禁林一趟吧。”
簌棠回神,看着他。
不是不陪他去看,那里有莫名的传送阵,她身为魔界之主,自然最担心。
不用浮桑说,回去她也要去探查。
可是……
“阿浮。”夜深之时,人族睡下,靠近人族的郊外寂静异常。
野兽不敢靠近村庄,万物息止,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展露的能力那般强,或许不用我……你自己便能去吧?”
她的声音尤为清晰,且有浓重的疑惑,“为何要我陪?”
浮桑有数次要她陪的意思,虽然他看似最傲娇,对人爱答不理。
实际一路上,陪在她身边最久,是他。
思及此,心中似有一条毛绒绒的尾巴,搅乱了心水,泛起涟漪,令人心中痒痒的。
浮桑垂眸,他似也有好一会儿不曾接话。
其实,这一路,他已经吸收了不少类,尤其是宣山之上。他已然解开了大半的止戈术,行动不再受限于簌棠。
少年的睫颤了颤,可是说不清为何,他却并未挑明此事。
也没有离开她身边。
“毕竟,你是魔尊。”开口时,浮桑的声音依旧平静,“魔族与蛟之间的关系尚不明,而兽族多栖息于禁林中,你与我一同去那处调查,最为合适。”
簌棠还在思忖,他称呼为禁林,并非重明等兽所言的青林……
忽然听到他说的“蛟”,卡壳了一下。
这茬她没忘,只是一时不知从何查起。
从记忆里找了半天,什么消息都没找到,魔界之中的雕刻像是什么古老的信仰。
她都不确定是“蛟”,再说魔族为何要信仰蛟。
但能雕在各处,甚至魔心大殿中都有,这图腾定不一般。
“行。”本也打算去,簌棠这下干脆点头。
浮桑眼眸闪了闪,本想再询问她关于“蛟”之事,却见她打了个哈欠。
簌棠,一个不像魔的女子。她俨然精神气十足,可仍喜欢用食,还日出起,日落歇…日落了几个时辰后才歇。
“阿浮呀……”习惯性打完一个深夜的哈欠后,簌棠又开口了。
她抿了抿唇,还是问出了口,“我觉得,你很有集体荣誉感,挺关注兽族的事……”
虽然,平日里,他不怎么理会同类。
心中却不是这样,他潜意识里比任何人都在意兽族同类。
浮桑静静看着她,等她的下文。他觉得,簌棠或许是想问他的身份,毕竟他已经透露了许多和同族的不同。
可他还没有想好,究竟要不要告诉她。
虽不再被她牵制,可这确实发生过,他依旧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是与她相处这阵子之后,不明白是何心思作祟,这样丢人的事,他不想与她说。
临到此时,又为自己找到一个恰到好处的理由——
他可是神,神不同于地界任何生灵,他不与任何人,有任何交集。
怎料,对面的女子眉眼微垂,眉似不经意蹙起,好似一丝愁忧。她轻声问他:“待这些事结束,你弄清楚缘由后,你…你会离开吗?”
浮桑眼皮颤了颤。
那一刻,好似一向毫无波澜的心乱了一瞬,那根不曾交集的线蓦然偏弯,不由他控制,落入另一人手中。
簌棠尝试着,通过费洛蒙手链感应对方的气息,可是也没有用。
没有了一直存在的绑定讯息,即便系统方才回复她,说虽然不知怎么断了联系,但它还可以在完全攻略之后重算所有积分,不必太过担心。
可她心中还是有些难言的惶然。
浮桑亦没有想到,她是问这个。
答案十分明了,止戈术不日便可完全解开,他将不再受限,因而——他必然要离开,重归极东岛。
最后,话至唇边,无端变得一丝沉闷,难以开口。
他看着簌棠。
到人间后,她便不再穿红衣,而是裹了一件素色的棉袍,她说这是入乡随俗,凡人并不能以灵力驱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