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的谢氏拎起长刀——残卷【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8 14:51:32

  “我不想与你假装亲密,我是真的想与你变得亲密,又怕这些心思露出来。”
  意料之中,谢绮愣了,只见魏时同撑着桌案转了个方向,面对着她,豪不躲闪。
  “你与我假装亲密,我无法自处,只怕自己当真。”
  良久的沉默后, 谢绮望着他眨了眨眼,面容波澜不惊,过了一会儿,低头撑着桌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
  她始终没有去接魏时同的话,缓步走向门口,开门时,谢绮的身影定在了原处。
  魏时同听见了她的声音。
  “尽管露出你的心思便是,人心本就真真假假,千般复杂。”
  ……
  二人并无父兄,唯一的长辈,似乎只剩紫云城中,独坐庵堂的卢氏。
  谢绮捏着信件,心中反复盘恒,是否应该告知她,可是信件即便送去,谢绮也能料到答案。
  思量间,风雪涌入室内,魏时同披着一件黑色大氅,跨进门内。
  他与官员商议粮草供应道路,准备攻打天子城,一上午的时间支出去,如今只想寻个地方吃顿便饭,于是早早同谢绮打了招呼。
  魏时同兀自脱下大氅,往衣架上一抛 ,走到桌案前,端起汤面,夹了一筷子塞进口中,不禁喟叹,“府里换了厨子?”
  谢绮望着信件,回道:“你通知的急,没法准备食材,所以我干脆煮了碗面条。”
  对面吃东西的窸窣响动忽然听不见了,她疑惑地一抬头,只见对方端着汤碗,若有所思。
  “不好吃?”谢绮问他。
  “倒不是,很好吃。”魏时同会心一笑,重新拿起筷子,“只是忽然想起神庙里烤芋头的情景,和如今的你相比,完全是两个人。”
  魏时同大口吞咽,打量间看见她手中信件,含混问出声。
  “那是什么?”
  谢绮说明缘由,魏时同明白过来,谢绮犹豫的原因。
  “交给我吧。”魏时同朝她伸手,“我去说。”
  谢绮望着他的手,想了想,起身走过去,信交到他手中,魏时同忽然感觉到,谢绮仿佛松了口气,周身的紧张渐渐消散。
  魏时同当夜去了一趟谢府。
  谢绮虽然杀了谢家父子,但并未抄家,仿佛除了消失两个人以外 ,谢家安然无恙。
  或许谢家都听说了关于成婚的消息,当魏时同的提着行灯 ,真正来到谢家门前时,谢家人的反应十分微妙,忌惮的同时,隐约带着恨意。
  他记得谢绮说过,如今在谢家掌事的,是一个名叫惠春的女仆。
  等见到众人簇拥一位年约四十左右的微胖女子走进厅堂时 ,魏时同便知来的是谁。
  惠春施礼,起身间言辞不卑不亢,只说主母不愿见他。
  魏时同问:“是谢家主母说的,还是你说的?”
  惠春的肩头颤了一下,“魏大人,无论是小人还是夫人,这结局,都是一样的。”
  “那便让我吃个闭门羹吧。”
  惠春无法拒绝他,于是不再多言,侧身引路。穿过廊檐拱门 ,两侧树木渐盛,虽是冬日,枝叶凋零,却依然能想象出夏日繁盛光景。
  “禀大人,这便是庵堂。”
  魏时同抬头望去,只见一个歇山顶的小屋伫立林中 ,窗间一盏灯火映窗,微微亮着。
  正待惠春想说“容小人通禀夫人”时 ,魏时同先她一步,已经走向大门,惠春正欲阻拦,却被魏时同闪身避开。
  他推开门,一股香火气息扑面而来,魏时同放眼望去,屋中陈设简陋,一览无余,那一盏昏灯就在神龛前,卢氏正跪在蒲团上,扭头望向他。
第21章 婚宴
  魏时同郑重一拜:“节度使魏时同,拜见夫人。”
  “你来做什么?”
  卢氏想要保持最后一丝庄重,但依然压制不住心中的愤恨,情绪流散在神情间。
  “特来拜会。”
  魏时同上前半步 ,递上谢绮亲手写下的信件,“这是谢绮亲笔,我们不久将要成亲。”
  卢氏的冷声道:“你夺了她的权位,她肯嫁你?”
  “你情我愿,未曾胁迫。”
  “一个是弑父杀兄的畜生 ,一个是狼子野心的窃国贼子,我若真去你的婚宴,只怕要被后人唾骂。”
  卢氏忽而笑了一声,“我真后悔……”
  闻言,魏时同一愣。
  “后悔什么?”
  “后悔生下谢绮。”
  一瞬间,魏时同有些庆幸,今日不是谢绮亲自前来。
  他垂下握着信件的手,站直了身姿 ,缓缓仰起头。
  周围人隐约感觉到,节度使的温和有礼 ,似乎在一点点的消散。
  神龛中白陶观音,正敛目看向庵堂中的众人。
  “你当年若考虑过谢绮半分,也不会有今日的结果。”魏时同凝声开口,“日夜与神像对坐,罪孽由他人偿还,你后悔,我却不后悔,谢绮于我,才是神迹。”
  他说完,伸手将信封放到桌上,当时他接过时 ,便摸出这是一封请柬 。
  谢绮大约想到母亲绝不会坐上高堂,于是试着送来请帖,当面说出成婚的事。
  魏时同想了想,还是不要将请帖拿回去,于是伸手将信封放在香案上,关于谢绮的前尘往事,自然不好与卢氏讲,但临走之际,魏时同还是放下了一句话。
  “逐鹿城破时 ,周道山府内挖出二十六具女子尸骨,多为凌虐致死的妓伶,你们同意婚事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谢绮会成为第二十六个?”
  离开谢府时 ,魏时同回望向谢府,高大府门无声立在雪夜中,令人生出几分压抑之感,回去的路上,他不免回忆起谢绮同他讲过的只言片语,那些往事里,似乎包含了太多的痛苦与失望。
  而同时魏时同心中忽然有一丝恐惧,他害怕自己今日的决定,会再次将谢绮拖入深渊。
  回到府宅,路过谢绮房间时,魏时同发现房里的灯还亮着,窗前人影闪动,门板倏然间打开。
  谢绮站在门口,隔着一道门,望向路间的魏时同,脸上带着几分期许。
  “她怎么说?”
  魏时同一怔,思量片刻改口道:“她收下了信件,我告诉了她日子,她没有回答我。”
  空庭中,一瞬间只剩风声,在风中,谢绮怅然地笑笑,“谢谢你骗我。”
  她了解卢氏,卢氏不会去接信件,亦不会回应,只会跪在观音像前,不应声,亦不会回头。
  自那天起,关于卢氏从未再提 ,而关于攻打天子城的事务,二人和自紫云城中的幕僚也商议出了结局。
  江银廓收节镇府司的消息时,路上经过魏时同的居所,只见门前正有人悬挂红灯,仆人差役进进出出,正布置府宅,江银廓恍然想起明日是魏时同和谢绮的婚礼。
  时间竟过得这般快,江银廓望向大门有些感慨,余光一瞥间,望见不远处站着一位短衣少年,痴痴望向魏时同家大门。
  “看什么呢?”好奇间,江银廓走上前打量少年。
  思绪被人打断,少年倏然抬头,“小人是红事店中的伙计,今日前来送货,节度使采办婚事时,买过小人店里的东西,出手阔绰,小人在想,节度使若纳妾,会不会再来光顾小人店中的生意……”
  江银廓不禁失笑,又问了一句:“你家店铺叫什么?”
  “周记红事。”
  “好,我记住了,等我下次成亲,去你家采办。”
  少年笑逐颜开,拱手道谢,江银廓遣他离去,少年干脆地答应了一声,欣喜地走远了。
  江银廓来到节镇府司的议事厅,魏时同正在桌前等她,其实江银廓猜到,这次战争自己将去往何处。
  魏时同将派遣文书交给她,江银廓低头打开一瞧,嘴角不禁弯起,“果然……”
  江蛟为将,而她先锋,而谢绮是这次攻打天子城的军师。
  魏时同说:“在瀛洲时你与谢绮联手,如今这样配置,更顺手些。”
  江银廓收好文书,等明日吃完婚酒 ,便启程前往甜水河。
  正要走,恍然想起路上遇见的红事店的伙计,江银廓又折回来。
  魏时同正低头审阅,眼前光影一暗,不禁抬头,发现江银廓并没有走,脸上带着些好奇,仔细打量自己。
  “还有事?”魏时同放下文书。
  话语在心间千回百转,江银廓终究没有询问魏时同会不会纳妾。
  “没什么。”江银廓笑笑,“早些回去,明日还要办婚事呢。”
  第二日,紫云城中一辆装饰华丽的车辇缓缓来到魏家府宅,仪仗随从几十人,江银廓站在马车前,掀开车帘,新娘绿色莲纹婚衣加身,发间金翠花钿交叠,朝她伸出手。
  作为唯一的“新娘家眷”,江银廓扶着谢绮走下车辇。
  咫尺间,江银廓悄声问:“你说,等日后魏时同发达了,会纳妾么?”
  谢绮一怔,遮面的扇子轻轻歪斜,露出半只眼睛,瞥向江银廓:“怎突然问这个?”
  江银廓小声答:“昨日在门口遇见红事会的伙计,人家已经在问节度使什么时候纳妾,店里好接生意呢。”
  活了两世,谢绮本对婚事心怀芥蒂,下车之前一直心绪难安,听完江银廓的话,谢绮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音,心绪平静下来。
  她重新扶正团扇,说道:“人心是管不住的,就算魏时同想,我也拦不住,但我若不想,可抽身离去,他也拦不住我。“
  门的另一端,魏时同在等她,二人并肩而行,走入厅堂,紫云城中的德高望重的名士,亦是城中的官员,为二人主持婚礼。
  行拜礼时 ,谢绮与江银廓对望,弯腰的瞬间,都在对方口中听见一句“共成大业”。
  那是昨夜,谢绮去叩魏时同的房门,二人达成的约定。
  礼成后,二人面向庭中,拜谢来宾,而就在此时,人群中一道人影忽至,瞬间来到二人身前。
  突如其来,谢绮的身体下意识地动了起来,抬脚对着魏时同踹了一脚,魏时同踉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避开了攻击的范围,却没想到,对方是冲着自己而来。
  一记寒光闪烁,谢绮来不及躲开,只能侧身闪避,这本该刺向心脏的短戟,深深扎进了肩窝。
  咫尺间,她看清了那个刺客 ,少年一身短打装扮,鬓发一丝不落,梳拢进白色发巾中,眉眼间杀气腾腾,果断狠绝。
  一记不中,少年想要拔戟再刺,却被谢绮摁住手腕,少年脱身不成,握住兵刃抵住谢绮往后推 ,想利用疼痛逼谢绮松手,谁知谢绮只是笑一笑,丝毫没有松手。
  心知刺杀失败,少年凝视谢绮,旋转短戟,淋漓鲜血喷涌,染红绿衣。
  少年寒声问:“屠周家时,你是不是忘了一个人啊,谢大人。”
  “我故意的,只是你来得太早了,来得太早,死得越快…… ”谢绮气息虚弱,却并无意外,“周云溪。”
  听她清晰念出自己的名字,周云溪严重凶光乍现,沉声大吼间,短戟向上一挑,谢绮的左臂直接飞了出去,鲜血迸溅。
  婚宴上,宾客四散而逃,守卫的士兵蜂拥而至,拿住周云溪,而谢绮倒在地上,感觉身上的温度正在一点点流逝,恍若置身水中,周围的声音混乱朦胧,隐约间感觉有人将自己托起,正在摁住自己肩上的伤口。
  她努力找回一些神智 ,渐渐看清眼前人,魏时同正在自己身前,焦急地摁住自己的伤口,不停呼唤自己的名字。
  谢绮想伸手去探他的脸,可这只手太过沉重,她举不起,于是只能勉强抓住对方的领口。
  魏时同小心探下身,声线颤抖。
  “谢绮,你说什么……”
  “我说……不要回头,不许回头。”
第22章 交换
  刑室是最能考验人性的地方。
  江银廓坐在刑室的隔壁,听着刺客的惨叫,那刺客自己不久前曾见过,是当日站在魏家门前的少年。
  她本想亲自审问,但当值多年的审问官却开口拒绝,原因很简单,刑讯是人性的较量,审问者若被捉住弱点,会被受刑这拿捏,秘密就问不出来了。
  另一边不知用了什么刑具,对方发出凄厉的哀嚎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像是快要溺死一般。
  桌前的茶水即将见底,隔壁有狱卒来到面前,向江银廓施礼。
  “江女史,刺客说,要见主子才肯开口。”
  江银廓没有犹豫,从桌前站起身,板凳刮擦地面,一阵刺耳声响。
  那狱卒抬头,忽然叫住她,“江女史。”
  江银廓闻声回头,只听狱卒说道:“刑官说,不管犯人说什么,都请江女史冷静一些,断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听狱卒说完,江银廓转身离去,狱中昏暗,刑室只有火炬照明,不知岁月轮转,江银廓踏入那片黑暗中,在火炬映照间,看见了刑架上半死不活的人。
  对方听见响声,乱发间,露出一点寒森森的目光。
  刑官让出座位,江银廓无声落座。
  黑暗中,刺客一声嗤笑,“又是个女人。”
  “听说你有话,非见我才说。”
  江银廓靠着椅背,不露嗔喜。
  “我到了,你说吧。”
  “着急的是你们吧。”
  “以前急,现在……”江银廓顿了顿,才接,“不急了。”
  刑架上的身影微微颤动,此刻的声音忽然攀上出几分喜悦。
  “人死了?”
  江银廓不置可否,那人却放声大笑起来,江银廓心中胸腔鼓胀,只觉得怒火翻腾,又生压下去。
  她问:“你叫什么?是哪里人?”
  对方笑够了,长舒一口气,“瀛洲逐鹿城,周云溪。”
  答案在心底浮现,可江银廓还是想确认一下,“你是周道山的什么人?”
  “幼子。”周云溪似乎陷入回忆中,“谢绮屠周家时 ,我十一,她带我去东苑挖尸,说若挖得满意,便放我族人。”
  而结局在场众人都知晓。
  当年许是觉得周云溪年幼,不肯落刀,可江银廓觉得谢绮糊涂,要么不做,要么做绝,当年为何故意留下祸患。
  刑室中只有周云溪的声音:“听闻谢绮被杀,以为大仇不得报,谁知竟是假死,你们演的倒真,当年我若离开紫云城 ,就没有今日了。”
  江银廓目光一暗,转念间望向周云溪。
  “你的同伙是谁?”
  周云溪的笑意更浓,“我正等着你问呢……你以为我是如何进入魏府的?”
  出了牢狱,江银廓直奔魏家,寻了当日抄写礼簿的下人,婚礼当日出了大事,幸亏礼簿并没有丢。
  下人寻来,交给江银廓验看,江银廓一展册页,全部铺在桌案上,仔细验看,最后目光定在一个名字上。
  并桥谢家,周云溪。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