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跌倒,被压,一气呵成,关婮甚至都没能明白自己是如何被这些男人压在身子无法反抗的。
更有坏心肠的,故意踩她的手,脚腕和小腿也被跺了几脚。痛得眼泪直滚,那几脚,显然往死里踹。
被打那刻,关婮似乎有些明白,她忽然被隆重邀请来钱庄帮忙,其实是为了让愤怒的客官打她。
好狠毒的计谋。
幸而有何之州在,慌乱下,急忙把她从人群中抢走,给了她自由呼吸的机会。
“你还不快跑!”还未站稳,万华彤揪着她衣襟,把她往门内拽,奈何个头太小,压根拽不动。
两只脚皆受伤,纵使关婮有逃跑之心,也没逃跑之力。
“关娘子,快!”邵刚急忙扶着她,带她往门内躲,一边道歉,“都怪我。我也没想到,这些人会发疯。光天化日,竟敢打人。”
若不是何之州跟随,今日就是关婮的死期,回想,不免后怕。
很快,刁当当与姚淑女闻讯赶来,当众训斥闹事人群。能在短时间内出现,并借此怒骂闹事者,像是有备而来。
“钱庄之所以出此下册,那还不都是为了各位的利益吗?我们不顾自身名誉,也要保全你们的利益,可你们倒好,日日堵门不说,今日竟还打我万家女人。这个理到哪儿都说不通。今日我万老夫人便把话放这里,为了以防唯一,凡是来钱庄取钱的,一律提供身份证明,反之,不允。若再有人闹事,直接报送衙门。”
说完,甩袖进门。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衙门人便匆忙赶来,以寻衅滋事为由,将参与闹事和打人者,全部带去衙门。
还钱庄门前一片安宁,钱庄终于恢复往日正常营生。由衙门出面,闹事者即便有心,那也心不齐了。
“关婮,”回家后,刁当当道,“我知道你一心为家中事着想,但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你瞧瞧你的伤,后悔吧?”
后悔,后悔上当,后悔为银子来可恶的万家,关婮心知肚明此次计谋得逞全归功于她,但却不好把话摆上台面说。
所以只能聪明地违心,她释怀地笑笑:“既然嫁进门,我就是万家人,定要为家中考虑。再说,当时彤儿在我身后,我怕万一……”
后面一句非常给力,刚巧说到刁当当心坎里了。
“哎,你真是个好孩子。”刁当当忙搂着她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这几日好好休息,不用去厨房忙了。”
关婮笑着摇头:“没事,母亲。这点伤,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事。”
“那么多人对你拳打脚踢,怎么会没事!”万华彤纳罕,接着说了句找骂的话,“我们在学堂打人,若是像今日打你这般,那他们指不定早已死了。”
话音未落,在场的人齐刷刷地全部盯着他。吓得万华彤一愣,回过神立即拔腿就跑,很快消失。
姚淑女差点笑出声。
关婮也仍不住想笑,为了憋住笑容,她急忙道:“母亲,彤儿上学的事,还是需要再想想办法。”
“这件事,有着落了。”刁当当笑道,“前日有位吴姓客官来我家酒肆吃酒,谈话间听他说想办间私塾,但苦于手头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正为这事发愁。”
姚淑女问:“给他些钱?”
“不然还能怎样?”刁当当长叹短嘘,“若都能像棉花那样用功,我也就不用愁了。彤儿贪玩又调皮,绵阳整日想着何之州,哎——幸而家里有钱,还能为他们铺铺路,不然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事不如还交给我和关娘子?”姚淑女自告奋勇。
关婮不想干。
刁当当摆摆手,笑道:“关婮受伤,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这件事还是交给邵刚,爷们出门办事方便些。对了,淑女,你去帮我把邵刚叫过来。”
“好。”
等姚淑女走后,刁当当低声对关婮道:“我发现彤儿对你态度变了许多,这也是我一直期待的。关婮,往后彤儿就交给你了。”
“母亲放心,我虽不是彤儿生母,但我疼爱孩子。”关婮道,“真的!”
刁当当笑着颔首,坐了会见邵刚进门,便让关婮回屋休息,她与邵刚坐在房中,窃窃私语。
“这次虽没能除去她,但好在办成了事。”她低语,“今日出门后,彤儿对她改观了不少,我担心彤儿越来越喜欢她,往后不好下手。”
邵刚道:“其实她对少爷倒是真心实意,可惜并非我们要寻找的那人。她太出风头,的确留不得。”
“好与不好,我们万家都不要。”刁当当轻叹,“户儿当年犯的错,如今就让我这个娘来替吧。对了,她与姚淑女关系不一般,你可适当在姚淑女面前提点两句,让她离关婮远点。”
“那不如让她们分开住?如此一来,感情也能疏远些。”
“对,免得再传出那些刺耳的流言。”刁当当颔首,略微想想,又道,“让姚淑女搬出来,就住我和彤儿隔壁,如此,将来照顾彤儿也方便。”
“……也好。”邵刚听了,心里有些失望,他本想借此让姚淑女住自己附近,方便夜间行鱼水之欢。然而,刁当当如此安排,往后两人偷情可要注意。
当日下午,姚淑女便搬出来,住到刁当当与万华彤隔壁了,她非常不满,向邵刚要求调换地方。
“这是老夫人的意思?”邵刚无奈。
姚淑女轻声问他:“那往后夜里,我俩如何睡觉?”
第二十四章 她有生孕
姚淑女搬走,关婮便能独居,原以为是好的,没想到心里空落落的。
入夜后,寂寞冲上眉梢,孤枕难眠,翻来覆去,只能盼着何之州翻窗前来相会。白日里,两人有过眼神交流,心照不宣,只等深夜。
然而,左等右等,三更半夜,日来夜去,等了七八日,也不见他的身影。
于是,关婮发自内心埋怨何之州,不识趣。直到第十日——入夜后,门前忽然传来脚步声,伴着院中最后一缕桂花香。
那瞬间,她心跳加速,自以为何之州识趣地来了。忙坐到书案前,假模假式地翻开书本,假装看书。
半晌,房门轻轻开启。
关婮只当自己耳鸣,什么也听不见,她继续低头,看着书本,实则眼珠乱转,心里慌得很。
“哈哈——”没想到,门口响起一阵嘲讽的笑声,惊得她手一抖,下意识松开书本,抬头去看。
姚淑女笑弯了腰:“若是以往听见我的脚步声,你定会抬头看着我。此刻如此做作,莫不是以为何之州来了吧?”
关婮失望,偷偷叹气:“搬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想你啊。”姚淑女抱着被子,挤进来,关上门,径直走向床边,也不说此举是何意思。
关婮忙起身问:“怎么了?彤儿欺负你了?”
“嗐,那屋我实在住不了。”姚淑女说着便爬上床,自顾自地睡下,“万华彤那死孩子,白日吵,晚上吵,夜里睡了,他还吵。老夫人夜夜搂着他,哄他睡觉。那么大孩子,还当成月子里的养,真是笑话。”
“那你这样跑过来,万一被发现怎么办?”关婮笑着上床,靠床头。
“再说吧。”姚淑女哈气连天,“好困,睡了。”
睡前,关婮还歪头看了看窗口,心里期盼的事,还没死心。早起去厨房忙,才听汪默说何之州昨日出门还未归,心里失落落的。
“关娘子,你听说了吗,逍遥王在寻找他与王妃失散二十多年的女儿?”汪默随口闲聊天。
逍遥王是谁,关婮丝毫不关心,她甚至都没听进去这句话,只“哦”了声,便去看早餐了。
“二老爷房里的早餐先送过去。”但凡关婮在厨房,从不会出现克扣万荇之院里伙食的情况。
“算了,还是我亲自送去吧。”关婮几日不见瑶瑶,有些想她,端着餐盘,随老妈子们一同出门。
走到西院附近的小花园,见万棉花低头往西侧门走,脚步很快,似乎在刻意躲避谁。关婮好奇,本想走过去关心两句,没想到万棉花忽然神色慌张,提着裙摆,匆忙跑了。
关婮忙把手中餐盘递给老妈子,悄悄跟上,想探究竟。
出了门,万棉花径直朝学堂方向走。
关婮送了一段路,并未发现有何不妥。见学堂就在眼前,且又没有发生什么事,便站在原地目送。
准备转身回时,忽见万棉花转道,走进巷口,很快消失在街道上。关婮纳闷,小跑着追过去。
赶至巷口,空无一人,喊了几声,无人回应。顺着巷子,往前寻找,前方已是尽头,没能发现万棉花。
“姑娘这般年幼,行为为何有些奇怪?”关婮边找人,边思考,想不通。
无功而返,掉头回到街道。因不放心万棉花,便等在学堂门前,守株待兔。
午时将近,仍不见万棉花出现,只好回了家。到家后,还被刁当当指责一番。午饭时,万棉花已然坐在西图澜娅餐厅,安静吃饭。
“棉花,今日去上课了吗?”关婮私下问她。
她微微点头:“去了。”面色淡然,目光沉着,不慌不忙的,和往日相同,并无不妥之处。
可关婮知道,她根本没去上学,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又是何时开始撒谎的?自从这日开始,关婮便格外关注万棉花。
万棉花性子安静,废话不多,偶尔会说几句经典话,素日在家,基本上不与人进行眼神交流。
——这便是关婮想不通的事。
她观察万棉花多日,没有丝毫发现。思前想后,于第一个冰雪天的午后再次出现在学堂门外,守株待兔。
还没到放学时间,万棉花走出学堂,撑着油伞,挡着脸,走在雪花飘零的街头。继而同上回那样,穿街入巷。
关婮随后跟上,同样用油伞挡着自己,为了不被发现,尽量避开身影。
万棉花走到一户门前,踌躇许久,又竖起伞,回头左顾右盼,最后收了伞,慢慢走进门内。
“这是哪儿?”关婮急忙小跑着跟上,雪天路滑,差点摔跤,幸而随手抓住墙角,站稳后,忙追上去。
已然晚了一步,大门紧紧合着。陈旧的黑色木门,有的只是一方陌生小院。
靠近门,从门缝里往里看,小院干净,安宁。
站了会,见一位身穿黑色长袍的中年男子从小院西边走向正堂,万棉花也出现在堂中,她畏畏缩缩地喊了声“先生”。
先生?她的老师?
隔着门与风雪,关婮实在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不难看出门内两人举止暧昧,尤其那身穿长袍的男子,行为更是放肆,一见万棉花便捏着她的下颚,亲她的小嘴,一手搂她的腰肢,摸她的屁股。
莫不是行云雨之事?急得关婮险些推门闯入。
不时,男子转身,面含微笑,合上堂中门。
关婮看到了他的脸,陌生的。她着急,想敲门,略作思考,又放下着急的手,在门外来回踱步。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那扇门再度打开。万棉花匆忙走出来,扬着伞,走向大门。
关婮闪开,躲着,跟在万棉花身后,直到进了家门。
如此反复,连续着月余,始终没能发现他们在屋内做什么。两人约会时间不定,每次时间长短也不同,实在难以琢磨,又不便开口询问。
隔着门,想象力无限。
冬月头几日,关婮闲来无事,打扫院子。那几日万棉花身子不适,休息在家,刚巧独自在院里散步,迎面而来。
关婮本想打招呼,却见万棉花扶着胃部,面色难堪。料想她肯定不舒服,便放下扫把,上前安慰。
“棉花,郎中开的药没吃吗?为什么已经休息三日,这身子还是没有好转?”
万棉花吓了一跳,立即摇头说:“没事,已经好了,明日就能去上学。”说完,又是匆忙消失。
“一个十三岁小姑娘,为什么身子总是不舒服?”关婮自言自语,一边清扫院子,“郎中开的药,到底管用不管用。莫不是用错了药,害了小棉花吧。”
心里想的那些乌七八糟事,始终不敢说出口。
“你一个人在嘀咕什么?”姚淑女拿着蜜饯果子出现,“这个冬天,关娘子,你似乎真的瘦了。”
“你来得正好。”关婮不与她闲话聊天,对她招手,靠近低语,“我总觉得棉花有些不对劲,她在家休息三日,可腹中还是不舒服,我刚才瞧见她似乎想吐……”
话没说完,姚淑女急忙打断:“莫不是有了身孕吧。听说郎中来瞧了,也没说她身子哪里不适,就开了些药给她。老夫人向来不喜欢棉花,听说她没事,也就没问。”
她这么一说,关婮心里的疑问似乎有了答案,一时之间,脑中画面全是万棉花与那个中年长袍男子。
“怎么了?”姚淑女发现关婮神态不对,笑着塞给她一片蜜饯。
关婮边吃边四周看了看,接着附耳低语:“我跟踪棉花一个月了,发现她经常和她的先生私会。”
“天啦,果真有了身孕!”姚淑女一惊一乍的,“她才十三岁呐!”
“你别嚷嚷,小点声。”关婮担心被旁人听见,“若是被旁人听见,即便没有的事,棉花的名誉也会受损。”
姚淑女对这种事非常上心:“得想个法子知道这件事的真假。”说着立刻夺了关婮手中扫把,拽着她离开院子。
“都说棉花有个相好的同窗,怎就和她先生好上了?”姚淑女一路上都在问这句话,“那先生可是有老婆的,听说还是个母老虎。”
“先别说了。”关婮担忧,“此事你可千万别说破嘴,尤其不能让老夫人知道,还有绵阳。”
姚淑女反对:“这事你可千万别揽下来。到时候处理不当,老夫人定会把所有的错,都算在你头上。”
“到时候再说吧,先帮帮棉花。”关婮道,“棉花若真是怀孕,心里肯定非常着急,此时只怕特别担心家人知道。淑女,你有过小产经验,快跟我说说,都应该注意什么?”
两人只顾着说话,竟不知万华彤跟在身后,听姚淑女这般说,他大声问:“关娘子有身孕了?”
吓得两人立刻停下来,回头。
“没有,别胡说。”姚淑女笑,“你爹早就不在了,关娘子如何能怀孕?彤儿,这话可不能胡说。”
“可是我分明听你说她有身孕了。”万华彤放低了声音,“而且我还听见关娘子问你怀孕的细节。”
他眯着小眼睛,满脸得意的笑容,说完跑了。
两位娘子瞠目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万华彤得到消息,急忙告诉了何之州,说得那是绘声绘色,把何之州说得不知所措。晚上,急忙跑去关婮寝室外敲门。
多日不见他来,关婮以为还是姚淑女,便随口说了句:“自己进来啊,难道还要我出来拉你吗。”
她背对着门更衣,完全没注意到男人进来了。
关上门,何之州转身,望着她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