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楼——枕明生【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8 17:14:48

  上次自己偷摸瞒事还是被龙子教做人时,统共没过几天,她还不至于又充满自信。
  “你确定是江伯父收了信,不是祝江临半截拦了信骗你?”游与明存疑。
  江在水顿了顿。
  “不能吧?他有必要吗?”
  游与明眼神幽幽地看着她。
  江在水投降:“我回去就重写一封信,重新告知一遍江观主,并让他随回信证明他是我爹?”
  游与明捏了捏眉心,深觉这姑娘好好长到现在,不是江观主太仁慈,就是江家大哥把妹妹保护得太好了。
  ――
  其实江在水昨日见识过还灵阵里的人员状况后,就觉得这事不能善了。
  整个钱府确实无人亡故,但除了魏桃点名的八人,灵力被抽取太多导致修为倒退的也不在少数,更多人则是觉得浑身乏力,气劲耗散。
  她略略看过整个钱府,发现祝江临确实是留了些后手。
  比如那些在还灵阵开始时已经入睡的人,别管周围怎么吵闹,都睡得死沉。
  比如惶恐地想要逃离钱府的府兵,被困在自己所属的“方位”上不能离开。
  再比如她回到杜门槐树下时,钱府灵气突然又被引动,而后祝江临告诉她,此夜大部分人的记忆已被更改。
  她今日与游与明一对,便知那位所谓在“掠阵”的看戏凤凰,确实是在他们离开有一阵子后启动了一个阵法。
  这倒是帮了善后的人大忙,但却给江在水的编谎大业又增加了一份工作量。
  而且并不能完美掩盖还灵阵的痕迹。
  江在水虚心请教了黑心龙子,最后终于给师兄师姐交上了一份说得过去的报告。
  “钱府作恶多端,前些日强夺的至宝上,恰附有曾经债主的恶灵。恶灵怀恨在心筹谋多年,不知从何处得来邪术,竟将仇人尽数骗至钱府,吸食其灵气。”
  “好在江某与游某带着新结识的侠士祝某与风某早有防备,躲在钱府,这才及时进行了阻止。”
  “可惜邪术一旦施展难以快速打断,最终还是造成了重大损伤。”
  “最终恶鬼因擅自使用邪术,魂灵虚弱,自散于天地间,钱府之事也未有人无辜而亡。”
  至于邪术是什么,哪里来的?
  江某无能,还请师兄师姐自己查吧。
  “其实告诉师姐魏桃用的是还灵阵也行,但是就不好解释在严重者由修士跌为凡躯的前提下,那欠了命的八人为什么还活着了。”江在水把芦哨塞嘴里,又吹了两声。
  然后她欣喜的发现这只音色不错,觉得自己宝刀未老,遂打算再做几只凑个五音。
  游与明拿手里的芦哨丢她,没好气道:“还灵阵既然会留下痕迹,抹消记忆的阵法难道不会?”
  “那就随便师兄师姐怎么想了,总归与我无关,我通通不、知、晓。”江在水一摊手,耍无赖道。
  游与明梗住一口气,震惊地发现这无赖耍得还十分无懈可击。
  除非同党跳出来揭露事实,江在水这一套说辞本身是没什么问题的。
  就算被发现不对,也能以“仅仅在渡城待了两日,信息偏差”为由搪塞。
  更何况查案的是自家人,还能抓了她拷打不成?
  经此一事,江在水直接把栖谷也留在了渡城,请师姐带着她回跃玄观。
  明面上是给师兄师姐留个在渡城带路的,实际上也是发觉她这一行变故太多――海宫神现世又隐于世,龙凤都蹦出来入了队,不适合再带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姑娘,平白连累人家。
  不管怎么看,江在水的处理都算是不错。
  游与明又问:“祝江临说大部分人的记忆已经清除,那少部分人呢?那些修为大跌的人难道会毫不追究?”
  “那就是如何权衡利弊,如何将‘真相’告知百姓安抚民心,以及如何处理十四年前鬼乱隐情的问题了。”江在水道。
  她狡黠一笑:“不过,涉及北域封印,我猜那群人比我们更不想把事情闹大。”
  游与明吐出一口气:“就怕他们鱼死网破。”
  “放心吧,主要涉及人员不是跌为凡人就是半死不活,没能力鱼死网破的。”江在水显然是思考过这些问题,把手上做好的两只芦哨一塞,腾出一只手拍了拍游与明。
  “而且我向祝江临学了封言咒,关于鬼乱实情,他们说不出来的;外人只会‘知道’他们买通了邪修害人,师兄师姐得知十四年前还有隐情必会上报,等报到我爹娘手上,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处理此事了。”
  “此事说白了,还是怎么隐瞒北域封印可能已经被钻了空子、灵寂大鬼可以被放出,上古阵法与禁术、神兽与神仙重现于世的问题,魏桃是否真正被遣灵倒是关系不大。”
  江在水说完,自己呆了呆,喃喃道:“嚯,要瞒住天下人的事还真不少。”
  游与明一方面惊讶于她处理此事的游刃有余,另一方面头疼于她这后知后觉,捏了捏眉心。
  那么唯一的问题,就是隐瞒此事可能造成的后续后果了。
  游与明叹了口气,拿出一块木牌,道:“祝江临若是想诓你,截了信改上两笔就行,总归防不胜防,你用这个传信吧。”
  那木牌不过一只手掌大,深棕色,像个圆盘。
  江在水接过来,只见其正面留了三处凹槽,周围刻着线条,是个小型的导灵阵。
  她翻过面,被背面繁复的法阵撞了个眼晕。
  仔细一看,这阵法还有些眼熟。
  “神扶木牌?”江在水不确定道。
  游与明点了点头。
  江在水小小吃了一惊,随后摇头“啧”道:“世人有诗云:‘凤鸣彻云绯,龙影绕跃玄,旧籍满白鹿,灵法坠青风’。我原本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凤鸣彻云绯”指云绯楼,其南部的赤谷、人家的宗门禁地,江湖传言是凤凰涅之所,故有此说。
  “灵法坠青风”则是指青风堂,其财力之雄厚,尤其是法器数量,令其它三大门派鞭长莫及。
  有好事者统计数据为证:论弟子出门历练所带的平均法器数量,云绯、跃玄、白鹿三大门派加起来,正好与青风堂弟子持平。
  太虚大陆的普通医师其实并没有多么吃香,关于青风堂如何取得如此地位,江在水曾经问过下任堂主游小神医。
  游与明的回答是:“广结善缘,生财有道。”
  说了等于没说。
  游与明已经习惯了江大小姐时不时的仇富言论,塞给她一块上品灵石:“你用双生牌联系我师父,让他帮你转告江伯父。”
  神扶木牌,又称双生木牌,传说取自海外D谷的扶桑神木。
  扶桑木“树长者二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1],故名扶桑。
  取其偶生两木各一截,刻以传音阵,就是太虚大陆最好用的传音法器。
  无论双方身处何地、周围有无禁制,都能无视阻碍进行对话。
  唯一的缺点,和那艘死贵的船一样――烧钱。
  一块大拇指盖大小的上品灵石,抵得上白银千两,等价于十块同等大小的中品灵石,是江大小姐一个月的零用钱。
  ――不过由此可见,江在水万万算不上穷,单纯爱财罢了。
  一块上品灵石烧下去,神扶木牌能通讯半个时辰――再低不行了,木牌不要中品灵石,嫌灵气不纯。
  砸钱的效果立竿见影,那边几乎是瞬间接起了通讯,宋堂主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来:“个败家的兔崽子,上品灵石你是说烧就烧啊!你要是没有要紧事老头我非千里追杀过去削你!”
  游与明面无表情:“要是我正处于生死关头,您这一嗓子暴露位置,不用您追杀,我已经人头落地了。”
  那边顿了顿,似乎是思考了片刻,而后声势明显弱了下去:“不会吧?你魂灯烧得好着呢,看上去还能再活八百年。再说渡城那边刚给我传了信,说你才离开没多大会儿啊?”
  游与明:“……”
  宋堂主表面上放小兔崽子自行游历,十分心大,平素连信都不来一个。
  结果背地里将大徒弟的行踪掌握的一清二楚,活像个看着自家三岁小儿出门打酱油,为了孩子面子不加干涉,实际上暗自尾随其后的操心爷爷。
  “三岁小儿”游与明脸上显出一种一言难尽的神色,看起来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在水扑哧一笑,接过话头:“宋爷爷好!我是江在水,是我请阿弋联系您的。”
  “哎哟,是我们泱泱啊。”宋堂主清了清嗓子,语气瞬间变得慈祥起来:“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别怕,跟爷爷说,爷爷一定给你想办法。”
  毕竟是烧着钱呢,江在水隐去一些细节,快速把信息受阻和急需上报两点说了出来。
  宋堂主听完,道:“好,爷爷知道了,泱泱等一等,爷爷这就给你连上你爹娘的传音阵。”
  各大门派主人之间有专用的传音阵,是直接刻在特殊位置不可移动的,通常配备有聚灵阵,不烧灵石。
  连上阵法后,宋堂主道了声“你们聊”,就没了声音。
  这是不会旁听的意思了。
  江在水连忙和自家爹说了前因后果,结果得知,确实是误会了人家祝江临,老爹收到信了。
  好歹没耽误事。两人松了口气。
  江在水还在想宋堂主听不见,不知如何再道一声谢,就见游与明直接抠下了灵石。
  “你不顺便报个平安?”江在水半是疑惑半是调侃。
  “我平不平安,师父比我清楚。”游与明冷笑一声,“再说了,他不旁听的意思,就是让我讲完话自己赶紧断了灵石。”
  江在水好笑地摇摇头。
  两人在岸边静坐了一会儿,眼看着船夫开始远远招呼两人上船了,江在水起身拍了拍衣服,想起什么似的道:“我还没问你,你昨日和风袭玉待在朝霞楼,有发现什么不对吗?”
  游与明摇头道:“不曾。”
  “那好吧。”江在水叹了口气,“那我们没有理由下船,只好继续蹭一蹭风老板的船喽。”
  她语气很无奈,眼睛却闪亮亮的。
  她转过身,对着游与明笑道:“走吧,阿弋。”
  “我们去京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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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卷到这里就算完结啦!待我研究研究看能不能分卷归类()
  [碎碎念]
  [1]选自《海内十洲记・带洲》
  本章过渡章,解释一些渡城篇的遗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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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陆海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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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雍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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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月后,皇城雍都。
  春日已尽,皇城的孟夏是清朗而繁华的。
  杨柳垂下梢,让孩童折了枝叶编成花环,嬉笑着打闹着跑过金平长街,融入人声鼎沸。
  雍都城,朱雀门。
  有一行四人拉着马匹,踱步入了城门。
  为首是两名女子,一人着月白浪纹交领长裙,行间袍袖翩跹,洒脱不吝,偏又带着大家小姐的矜贵气,一双眸子灵动清透,叫人看了便心生好感。
  另一人披着竹青色袖衫,眉眼平淡温凉,似是有些无奈,拉着她说着什么。
  后面不紧不慢跟着两名男子,分别着玄色圆领袍与赤色长衫,相互之间并无交谈,莫名透着些相看两厌的气息。
  这四人均是百里挑不出一个的好相貌,通身气度又不似凡人,即使在天子脚下雍都城,一路也惹了不少目光。
  正是江在水一行。
  江在水在跃玄观里待了十七年,头一次来这种繁华地方,一时新奇极了,恨不得再长八双眼睛看个够。
  游与明拽着她不让她跑,不知第几次问道:“江伯父江伯母亏待你了?”
  “没有啊。”江在水眼睛黏在路边的小吃铺子上,很想去与那位叫卖的老板进行一场你情我愿的商业交流:“阿弋,你吃过青团吗?”
  游与明叹了口气,本想松了手,却被她反手拉住一并带了去:“老板,两份青团,两份麻糍,还有您刚才说的……?”
  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妇女,笑眯眯地,看着水灵灵的姑娘便喜欢,带着些江南口音招呼:“姑娘是说观音豆腐?这可是咱们家招牌,别处吃不到这个味的。”
  江在水眼睛发亮地点头。
  “好,大娘给你们一人盛一碗,坐下吃?”老板询问。
  江在水高高兴兴地拉着游与明坐下了,顺便回头向跟着的神兽们招了招手。
  船上颠沛两个月,再怎么不熟都混成兄弟了。
  “怎么就坐下了?”风袭玉哭笑不得地走过来,“这才刚进城门吧?”
  “走了有一段了,反正无事忙,尝尝京城的小吃不行吗?”江在水笑嘻嘻道。
  “这可不是京城的特色小吃。”风袭玉挑了挑眉,想起什么似的,叫道:“大娘,刚刚这白衣姑娘要的,照样给我们来一份。”
  糕点和甜品是早就做好的,不用多等,老板将小吃端出来,看出他们认识,乐呵呵地应了一声。
  游与明接过风袭玉的话,在一旁给江在水科普:“这是云绯楼地界的特色,他们最爱吃这等甜食,琢磨出了这许多做法。”
  江在水其实没什么口味偏好,不论咸的甜的酸的辣的,什么东西她吃着都觉得差不多。
  只是尝到没吃过的味道时,那种新鲜感会让她高兴一阵子。
  祝江临也走了过来,看起来不是很想落座,无奈身高本就鹤立鸡群,站着实在太显眼。
  他撩了下袍子,寻了个看上去干净些的木凳子坐下。
  “你来雍都城到底要做什么?”祝江临转着扇子,闲闲地问。
  江在水咽下一口观音豆腐,心情不错,“不干什么,我只是想来看看皇城长什么样子。”
  龙子大人看上去不太相信,江在水也没打算让他信,反问道:“你们又来干什么?”
  这个问题,四人在两个月的船上旅途中已经交流了不下十次,至今也没答出个双方满意的答案。
  祝江临玩扇子越发熟练,转了个扇花:“无事可做,来尝尝皇城有什么好吃的。”
  ――这是江在水这个月听到的第六种不同答案。
  江大小姐给了他一个白眼。
  她确实是没唬人,毕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执念从何而来。
  若硬要说,江在水猜测是来自四大门派后继者的什么奇妙使命。
  “……”
  江在水拿青团的动作顿了顿。
  不会吧。
  她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的皇城情结往四大门派上考虑,这一想,蓦然想起些人与事来。
  江在水戳了戳风袭玉:“你算不算云绯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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