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烟雨落金陵——扶盏【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18 17:15:39

  虽然他连看都未曾多看自己一眼,但自己还是不受控的想离他更近一些。是以就这么凭空被人撵出府去,又有谁能甘心?
  符津的一番话让她心中的那团火愈燃愈烈,他的意思,想必就是楚逸轩的意思,她咂摸着他话中的用意,是因为楚逸轩不喜新夫人,所以想让自己去给新夫人一个下马威吗?可他若真要这么做的话为什么又要撵自己出府呢?这根本就自相矛盾啊?
  “姑娘,机会不多,好好把握。”他舔了舔小虎牙。
  “大人……是想让我给新夫人些颜色瞧瞧?”她忐忑的问。
  那人笑的更加张扬,冲她打了个响指:“我可什么都没说,自己看着办。”
  他快步来到书房,楚逸轩果然已经醒了,他倚在案上,挤的那狼毫竞相摇晃起来:“还醉着吗?我的督主大人。”
  “苏三郎出京,皇帝遣了哪几人随行,问清楚了吗?”哪里还有半分醉意。
  符津却端起架子来:“那哥哥先告诉我,昨夜为什么不回房睡?你心心念念十几年的人就在新房内,一伸手就触得到,你却偏躲到书房来睡,哥哥把她当观世音供着吗?”
  “我喝多了,”楚逸轩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眉头已有隐隐怒意,可他不知是看不出来还是怎么着,咄咄逼人道:“哥哥拿这话去骗骗别人就算了,我在你身边十余年,真醉假醉我还不清楚吗?”
  “你再说我真生气了!”
  “我已经生气了!哥哥看不出来吗?”他道:“哥哥想了她十二年,四千多个日日夜夜,这其中酸楚哥哥自己清楚,眼下三书已过,六礼已成,明媒正娶,名正言顺,哥哥为何还要刻意躲着她?”
  得之已是万幸,怎敢奢求其它?为什么?因为他害怕,他怕自己一身污水,玷污了那皎皎明月,绝世明珠。
  “督主,陛下请您去宫里一趟。”
  这话来的正是时候,缓解了屋内二人的紧张气氛,他理了理衣襟,随口吩咐:“收拾一下,随我入宫。郡主过门第一日,你让膳房多留意她的喜好口味,勿要怠慢了她。”
  “膳食早就备好了,皇帝的吩咐不急,新婚头一日他会体谅的,哥哥稍微吃一些再去吧,”不等人反驳,他又补充道:“哥哥口口声声不让人怠慢了郡主,你昨晚上不回房,大早上连面都不露,你打算躲她多久?”
  案上流水般摆满了膳食,虽然清淡,好在种类众多。淡蓝色的衣裙素雅若水天一色,昨夜那抹灼热的红转瞬即消,好似自己大梦一场。
  两人虽已成婚,可彼此相见显然还不太习惯,一站一坐,两厢对望,一个刻意回避,一个惊诧难安。末了还是苏念卿率先开了口:“给督主添副碗筷。”
  不消她吩咐,新婚头一日的碗筷自然是成双成对的,楚逸轩随着她的声调落了座,闲谈般道:“郡主昨夜歇的可还好?若有不习惯的地方,吩咐他们去改就是。”
  侍立在一旁的小丫头忍不住轻笑,众人的目光朝她望去,好似在替她惋惜。她是新来的,也是今日才学完了礼节被调来侍奉的,眼见众人都怜悯的看着她,满脸不解道:“难道……不能笑吗?我只是觉得大人和夫人有趣,都已经成婚了,开口督主闭口郡主的,哪里像刚成婚的夫妻,这也太生疏了。”
  楚逸轩眉头紧皱,正要发话,对面的佳人忽而掩唇,笑声比三月春风都要和煦,她问那小丫头:“那你说刚成婚的夫妻该如何相处?”
  “总不能就这么督主郡主的叫,也太生分了些,”这丫头也算是不知者不畏:“我娘家阿姐刚成婚那会,成日里夫君郎君颠倒着叫。”
  苏念卿少见的闹了个红脸,在飘飘细雪的映衬下别有一番风趣。楚逸轩体谅新妇面薄,冲那丫头甩手:“下去吧。”
  他夹了一筷雪中芙蓉,放在青玉骨瓷中让人端给苏念卿,顺势转移话题:“不知道郡主喜欢吃什么,就吩咐她们多做了些,这么些菜色,郡主尝尝喜欢哪个,我以后让她们多做。”
  “多谢。”
  两人相对而坐,半晌的静谧无言。纵然成了婚,可是彼此之间生疏的紧,总要留出些熟悉的机会。
  约摸过了一刻钟,楚逸轩捻起帕子拭手:“郡主慢慢用,臣还要入宫一趟,郡主若是无聊,可以遣人带你在园子里逛逛,套上马车出去走走也是使得的。”
  符津在廊下候着,总觉得这顿饭吃的也忒快了些,不免又将皇帝在心里暗骂了一番,自家哥哥嫂嫂成婚后的头一日,有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等改天再说吗?这两人本来就不熟悉,还不给人空出来独处的机会,这么下去,什么时候才能让自家兄嫂像寻常夫妻一般相处啊?
  他撑伞将人扶上马车,继而利落的钻进来坐在人对面,那人一直闭目养神,在路过一家包子铺时终于有了动静,他推了推符津:“去买几个包子来。”
  符津一愣,继而忍不住调笑:“督主,是家里的饭菜不中吃还是家里的椅子长了刺啊,我头一回听说,成了亲还要在外面吃饭的。”
  这人抬脚将他踢了下去,顺势将那挥之不去的笑声挡在马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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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更~
第30章 后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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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雪势不小,小太监瞧见他来,慌张的迎了上去,吩咐人帮忙掸去衣裳和鞋袜上的碎雪,这才将人请进了殿内,宣隆帝听见动静头也不抬,免了他的礼让他落座:“你成婚头一日,按理说不该今天让你来的。”
  “陛下体恤臣,是臣的福气,为人臣子,更该为主分忧,方才不辜负陛下的信重。”
  虽是恭维,这一段话还是说的宣隆帝神清气爽,他嘴角带了些笑意:“洞房花烛夜,感觉如何?”
  宣隆帝自然不是随口一问,昨夜宴席上闹出那么大动静,皇帝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他眉目间带了些羞怯,顾左右而言他:“郡主她很好,若不是陛下体恤,臣该带着夫人一起来谢恩的。”
  “既然很好,那北疆军和按察司近卫大打出手又是为何啊?”他想的没错,那么大的动静,自然瞒不过皇帝:“成婚当天在宴席上动手,你是想告诉别人,你们两厢对这桩婚事都不满意,是朕多管闲事乱点鸳鸯谱委屈了你吗?”
  “臣不敢,”楚逸轩起身叩首却不带半点惶恐:“大家喝多了酒闹着玩的,口口相传到陛下这不免夸大其词,惊扰了陛下,是臣的不是。”
  “哼,起来,没让你跪,”宣隆帝道:“你也不必说这些违心的话,朕知道你对这桩婚事未必愿意,郡主呢,也必然不情愿,只是她既然嫁给了你,好歹不要闹得那么难看。”
  “臣明白。”
  “叫你来呢,确实有桩头疼的事,”宣隆帝按压着额角,将一则密信递给了他。
  楚逸轩略看了几眼,靖安王私营铁矿的事他听过几嘴,不过人家是二品郡王,没有上面的授意,自己犯不着去干这出力不讨好的事,宣隆帝这会为这事头疼,想必是打算给靖安这桩大树松松土了,他琢磨着他的意思:“私营铁矿在历朝历代都是禁忌,不过靖安王毕竟身居高位,陛下是打算先敲打一番,还是……”
  “若只是为敲打,朕何必要你来,”宣隆帝头疼道:“私营铁矿只是冰山一角,朕还听说靖安王里通外敌,暗设地宫,你说,他究竟想做什么?”
  “臣这就带人去靖安境内,若靖安王当真有不臣之心,还望陛下明示。”
  “不急,你刚成婚总不能让你这时候千里奔波,”他道:“先遣人去探探虚实,若当真确有其事,你再去不迟。”
  “你成婚头一日,朕也不能太不近人情,”宣隆帝摆手示意他下去,在人转身时又似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喃喃叮嘱道:“诺诺,是个好孩子,好好待她。”
  “臣遵旨,”楚逸轩眼神冰冷,不含半点温度。他不无苦涩的想,人啊,就是这么矛盾,忌惮她至深的是你,亲手将她推入深渊的是你,最后惦念着那点舅甥之情被那点仅有的愧疚折磨的还是你。是虚情假意还是就这么享受一次次凌迟人的快感?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按察司府,苏念卿虽未被免职,可一桩婚事就这么将人困在这四方小院,终究与北疆山水相隔甚远。
  这里的一切让她倍感熟悉,这庭院的布局同王府别无二致,大到九曲回廊小到一石一草,就连摆放的位置都分毫不差,那九十九棵梨树,若是在阳春三月,微风轻扬,满头飘雪,落眼应是温柔无限;现下银装冰封,同样的纯白无暇,只是少了那么一分绵软。
  那片梨园下,应该有两个年纪相差不大的少年追逐打闹,比他们大不了几岁的长兄眉头微蹙,一本正经的训斥二人端方守礼,不远处,自己的父亲正揽着母亲的肩膀,听她轻柔的唤一群儿女过来饮木糖姜梨茶。
  她揩了揩眼角,随口道:“景致淡了些,折几只红梅来添些颜色。”
  “那奴婢得先问问督主的意思,”身后的婆子趾高气昂,二人新婚之夜未宿在一处,院里的这些人揣摩着楚逸轩的意思,都觉得自家督主也没将新夫人太当回事,管你之前有多尊贵,入了别人的门子,还不是要看别人的脸色,既然当家的那位都没把她放在眼里,下面这些人就难免懈怠起来,她捻腔拿调道:“夫人莫要见怪,我家督主最是宝贝这片梨园,寻常都不让旁人进的,您让咱们在这大动干戈的,咱们总得问过我家大人,不然督主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待不起。”
  她又是‘旁人’又是‘大动干戈’,就连侍奉的知盏都听出她含沙射影话中带刺了,她上前两步:“嬷嬷什么意思?添几枝红梅罢了,你在这百般阻挠,莫说只是想给这院里增些颜色,惹恼了我家夫人,就是将这满院梨树连根拔了也是使得的。”
  那婆子只是哂笑并不接话,可在触及苏念卿轻乜过来的目光时不自觉垂下了头。可是作死的显然不止她一个,早前那丫头琢磨着符津的意思,这会儿明显来者不善。她款步而来,在距离苏念卿几步处站定,柔声道:“妾身抱娴,见过新夫人。”
  她自称为妾,想必是楚逸轩之前收用的人,他这么个身份,婚前收用几个通房侍妾好像也不稀奇。镇北王后宅只有长公主一人,苏念卿生活环境简单,打从心底里反感莺歌燕舞,妻妾成群,不曾想有一日自己竟要应付这场面。
  二人的婚事本就是皇帝强按头的结果,既然双方都谈不上喜欢,他要收用几个丫头也就随他去了。她欲打发人退下,可不等她开口,那丫头自捧了茶水上来,乖顺道:“妾身给新夫人敬茶。”
  苏念卿眉头微蹙,但多年的涵养还是促使她接过那杯茶,在她指尖将要触碰到那杯子的瞬间时,茶盏凭空翻覆,滚烫的热水浇了抱娴满手,她吃痛出声,眼角的眼泪梨花带雨般要掉不掉的,捂着被烫伤的手背道:“夫人看不惯妾身直说就是,何苦为难妾身。”
  这副娇滴滴的可怜样,若是男人见了必然心疼,可惜苏念卿也是女子,她这般作态激不起人太多情绪。一旁那婆子分明将抱娴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可还是理直气壮地上来帮腔:“哟,这都烫出水泡来了,夫人不愧是沙场上磨砺出的铁将,行事作风果然没有堕了镇北王的名头。”
  “你胡说!”知盏急赤白脸的站出来同人争执:“瞎子都看的出来是她自己没端稳茶盏,何苦赖到我家夫人身上。”
  “姑娘的意思是我自己烫伤了自己嫁祸夫人不成?”抱娴一边拭泪一边小心翼翼的去瞥苏念卿:“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咱们命贱,比不得夫人出身尊贵。”
  苏念卿简直要被这群人逗笑了,她吩咐知盏:“倒杯茶来,不必太烫。”
  知盏不解,但还是照做。苏念卿拿手试了试水温,就算泼上去也烫不伤人,一个姑娘家给她吃些教训让她安分些便罢了,何必给人留一个一辈子都去不掉的烫伤疤。她将那茶劈头泼在她脸上:“你既说我拿水伤你,我也不白担这虚名,瞧清楚了,这杯才是我泼的。”
  抱娴万万没想到她能做出这举动,惊诧之余便听那人继续道:“觉得委屈就去找楚逸轩,让她替你做主,我不懂后宅那些弯弯绕绕,别犯到我眼前来,且去过你的自在日子。”
  遇上这种事,她也没了逛园子的心情,眼见她走远,知盏忙跟了上去:“本就是那妾侍使坏,夫人同她分辨清楚就算了,这杯水浇上去,万一她跑去给楚督主上眼药,夫人初来乍到,怕是在府中难以立足啊。”
  “这后宅困不住我,北疆才是我的天地,”苏念卿平和道:“她要请楚逸轩做主随她,我也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没空同他那些莺莺燕燕打擂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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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离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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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察司府,书房,莫名被请来的四人面面相觑,他们和楚逸轩的差事八竿子打不着,谁也不知道突然被人请到这是个什么情况。
  一刻钟,两刻钟,直至风雪渐大,天色擦黑。
  毫无缘由的请了人来却又在这晾这么久,未免有人沉不住气,挑帘欲出,门外两柄刀利落出鞘:“大人稍安勿躁。”
  无缘无故被人晾这么长时间,这人也来了脾气:“大胆!我等吃的是皇粮俸禄,他楚逸轩就算再怎么无法无天,难不成还打算在府上私设囚房吗?”
  那家将也不恼:“我家督主好心邀各位大人前来,在大人口中竟成了私设囚房,这要是一不小心传扬出去,一个攀污上官的罪名怕是跑不掉。”
  “你家督主人呢?要么你请他前来相见,要么我等改日再来拜会,天色已晚,我等便不在此叨扰了。”
  那家将将刀又往前挪动几分,可是这帮人也不是吃素的,眼瞧着就要动起手来,楚逸轩终于姗姗来迟,他不紧不慢的将氅衣解下丢给符津,只需一个眼神,门外这帮人便自觉息了声,他挑眉:“怎么不闹了?继续。”
  “楚……楚大人安好。”四人忽而瞧见来人,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怎么好,”他大摇大摆的从众人眼前穿梭而过,惬意的躺回书房的太师椅上,一只手悠闲的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四人见状只得重新退了回来,等了半晌也不见他开口。
  “不知楚大人让我等前来,有何吩咐?”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楚逸轩掀眼瞥了他一下,复又垂眸扣弄自己拇指上的扳指玩。言语轻飘飘满是不屑:“秦恺,东阳人氏,今年二十又九,确实不小了,你养在东阳老家那一对私生子皇帝知道吗?去年七月,你借口养伤迟迟不归,是去见那一对儿龙凤胎了吧?”
  “督主,督主饶命!”
  他狼狈跪地叩首。楚逸轩却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人,他取出一沓借据纷纷扬扬的洒了过去:“框撰,亲手写的借据总不至于不识字吧?这上面还有天宝赌场的私印,四千两,不是什么大数,不过我好像记得本朝官员涉赌者轻则杖五百重则枭首吧?你说这四千两够不够买你一颗脑袋?”
  被他点名那人趴在地上止不住颤栗。他复转向第三人:“钱鸣,倒是个风流人,押妓嗑药你倒是一样不落,自己不行拿人出气,玩出了人命还敢拿官职压人,你猜我能从逍遥楼那口枯井弄出来几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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