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津从兜里摸出一个方形盒子,从里面倒出两颗薄荷味软糖:“来两粒?”
楚逸轩顺势接了过去,二人并肩贴在墙面上,无所事事的抬头望天。符津将口香糖吹了个大大的泡泡:“大哥,你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你发烧回来之后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他望着眼前熟悉的人,脸倒是跟之前长的一模一样,就是头发比之前短了许多,还染了一头的绿毛,耳朵上恨不得挂一堆的耳钉,衣裳破破烂烂,不知道的以为他刚要饭回来呢。他倒是觉得眼前的人和事同以前很不一样。
他不说话,符津便继续逼逼赖赖:“别的不说,您可是次次考试稳居年纪前十,刚才那句你居然不会翻译?这不你做过的卷子吗?”
“年纪前十什么意思?”
“哥,你是想听我夸你吗?就是你很帅很牛逼的意思,成了吧?”
他不忍心告诉他,他说的话自己实在一知半解,索性闭了嘴不再多话了。
二人站在教室外荒废光阴,第二节 是数学课,两人终于有了重回课堂的机会。女老师声音洪亮元气满满,讲了一节的什么函数、什么概率与统计,在黑板上画了一堆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楚逸轩听的头大,本想趴桌子上睡觉的,可这老师又过来关心他是不是发烧还没好,还贴心的给他送了一剂退烧药,这下楚逸轩没办法睡的理直气壮了。
一整天的课程,不是鸟语就是鬼画符,还有什么大气洋流什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楚逸轩听的昏昏欲睡简直备受折磨,身后的符津还冲他挤眉弄眼,别忘了把老师布置的作业答案发给他。
楚逸轩对着那让人头大的试卷,这比给皇帝写奏折都心累,身边的手机跳出消息提示,一个卖萌表情包,接下来是一串的地雷轰炸,最后紧跟着一句‘救命的试卷答案,谢谢!“
他自己是懒得写这些看都看不懂的玩意的,可是实在受不了他这轮番轰炸,这手机他刚用了没几天还不知道有个消息免打扰功能,只能从书包里掏出试卷耐心的往下看,白日里听不懂的鸟语突然像是无师自通了一般,楚逸轩用了两个小时,将那些什么函数一一写完之后拍照发过去。
不到一秒,对面飞速发来一个跪地痛哭流涕的表情包,大恩不言谢,哥你就是我的神!
平平无奇的第二日,原以为要继续重复第一天的死循环,楚逸轩甚至连抱枕都带来学校了。谁知道第一节 课,班主任突然带来一转校生,要跟大家做自我介绍,当他听到苏念卿的那一瞬,浑身电打了一般不受控的往讲台看了一眼,然后就再也挪不开眼睛。
身后的符津激动的嗷嗷直叫,扯着他的衣领就是一顿晃,险些把他整个人给摇散黄了:“哥,这女生长得像电影明星,你看那脸那腰那胳膊那腿,连名字都那么有诗意。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啊,我想早恋了!”
“符津,你安静些,别吓着新同学,”班主任在室内扫视一圈,像是在考虑该让她坐哪,李塬已经将右侧的书桌收拾出来:“老师,让她坐这里吧。我爸爸和苏伯父的故交,她刚转学不熟悉环境,我俩坐一起方便照顾。”
“行,那你就先和李塬同学坐一起。”
苏念卿一身雪纺连衣裙,抱着当天要用的课本,像一朵干净的山茶花,经过楚逸轩身边时,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她好像似有若无的冲自己笑了下。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不愧是自己老婆,穿什么都好看,这一身愈发显得她腰细腿长皮肤白,就是同学们的目光都往她身上落,看的楚逸轩酸溜溜的。
“行了,那就先这么安排,大家正常上课,”班主任发话了:“下午有岭南大学的客座教授来给大家做讲座,大家别忘了穿校服啊,精神气得拿出来。”
符津举手道:“老师,新同学的校服赶制出来了吗?”
班主任迟疑了下,好像还真没有,正在她为难的时候,楚逸轩起身拽下自己的校服拉链,将还带着余温的校服隔着中间三四个同学径自扔了过去:“老师,她穿我的。”
苏念卿无奈的笑了笑,这小狗圈地盘的样,简直跟从前一个德性。
班主任抛出新疑问:“你的校服给她,你穿什么?”
“穿什么?穿毛线。”楚逸轩眨巴了下眼睛:“山人当然自有妙计。”
下午两个小时的讲座,楚逸轩原本都掏出抱枕做好了一睡解千愁的准备了,没想到世界这么小,来的净是熟人,这岭南大学的客座教授不是别人,姓苏名挚淳,嘿,还是苏念卿的亲哥哥。
好歹是自己曾经的也是将来的大舅哥,之前自己没怎么同他打过交道,怪只怪苏挚淳去的早。现在好容易有了打交道的机会,秉承着要给人留下良好的第一印象的原则,楚逸轩强打着精神听的无比认真,那虔诚的态度看的一旁的符津呆愣愣的。
讲座刚结束,苏挚淳便悄悄将苏念卿叫了过去:“你不是在原来的学校待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想起来转到这了?有人欺负你了?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做主。”
苏念卿摇头:“想转就转喽,可能是为了什么事,也可能是为了什么人。”
为了什么人?苏挚淳想起来了,刚在堂上好像看到李老家的儿子了,长得确实不错。
他故作老成:“为着李塬转过来的,你俩的婚事是打小就订下的,放心,出不了什么变故,你好歹是个女孩子,能不能矜持一点呢?还专门跑来盯着他。”
苏念卿气急:“谁说我是为着他来的?”
苏挚淳看着那涨红的小脸不似作伪,在看她身上略大的校服,终于留意到上面的铭牌:“楚逸轩?你怎么穿着楚逸轩的校服?”
“我校服还没赶制出来,先借我同学的,不行吗?”她眼神躲闪,似羞还娇,都是从这个年龄段过来的有什么看不明白的。
楚逸轩嘛,苏挚淳倒是有印象,不是因为班里就他没穿校服特立独行,而是他刚赶过来做讲座的时候,他一个人都快把校园荣誉墙搞成连连看了,他印象想不深刻都不行,校领导怎么介绍的他来着?哦,学习成绩上无可挑剔,就是行事作风上有些与众不同。
这用词真够委婉的,简而言之,学霸中的校霸,因着成绩上太过于给学校长脸,所以对于有些方面,校方干脆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苏念卿同学,虽然你才只有十七岁,但是你是自小就订过亲的你知道吗?等你大学毕业,要和李塬结婚的。”苏挚淳郑重道。
“娃娃亲,你们订亲的时候也没问过我的意思啊,反正我不嫁,谁定的亲谁嫁!”
“哎呦喂,小姑娘,我惯的你是吧?人李塬是有哪点配不上你?”
“般配的前提是我喜欢,我又不稀罕他,般配就无从谈起。”
苏挚淳这便笑了,不愧是自己妹妹,有个性。他道:“你要是不喜欢我回去跟爸妈提一句,让他们找个机会同李老把亲事退了,既然你不喜欢,没必要一直绑着人家。”
“你……不怪我?”苏念卿有些怀疑。
“一桩婚事罢了,这有什么值得怪罪的,”苏挚淳同她打了个响指:“小脑袋瓜又琢磨什么主意呢?”
“退了婚,咱们家股价是不要狂跌啊?”
“不一定,咱们家又不靠那点股价过活,跌就跌呗,起起落落多正常,”苏挚淳揉了揉她脑袋:“行了,我回去跟爸妈提一句,只李老是看着你长大的,也挺喜欢你,你寻个机会去看看人家,不结亲咱也不能结仇啊。”
“知道了。”
“对,还有,下下个月十六号你二哥成婚,你不刚好暑假嘛,提前回去露露脸,给新嫂子留个好印象,”他委婉道:“有玩的好的同学也可以请来家里坐坐,但是做事有点分寸啊,你成年之后怎么搞对象我不管,但是你现在未成年!”
“行行行,知道了,嫂子知道你现在这么唠叨吗?”
“还敢嫌我嘴碎?”苏挚淳掏出一张银行卡:“密码你生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给我打电话,学业为重知道不?”
苏念卿终于打发走了哥哥。除了听讲座,他们穿不穿校服好像是没有强制性要求的,她看不少同学嫌热已经将校服脱了丢进课桌里,她手顿在校服拉链上,这校服自己是现在还呢?还是等回去洗过再还?
“穿着吧,光着两条胳膊你不嫌冷啊?”
苏念卿望向窗外阳光明媚,这样的天气自己会冷?合着有的人人穿过来了脑子没穿过来,饭吃撑了在这没事找茬。她干脆的脱下校服撂到他脸上:“谢谢,衣服没脏,您嫌弃的话可以自己洗。”
她又同李塬坐一块了,楚逸轩看的牙关直抽抽。
因为他面部表情实在过于咬牙切齿,符津一度让他悠着点,小心面瘫。
等到了下午放学,楚逸轩终于寻到了机会,借着符津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扳手,轻而易举便将李塬的课桌拆了个七零八落,以致于李塬第二日看到这一片狼藉整个人都懵了,自己只是回去睡了一觉,回来课桌散架了谁敢信?
眼瞧着马上就要上课了,李塬急的满头大汗,蹲在地上着急忙慌的拼课桌,苏念卿抱着课本看着他,也帮不上什么忙。楚逸轩将外套随意搭在肩上,踩着预备铃声不紧不慢的迈了进来,甚至在李塬面前好心的顿住了脚步表示慰问:“哟,这课桌怎么散了?”
李塬还没摸清楚状况,真以为他是好心,耐心将两个板块往一起拼凑:“同学,帮个忙,我不太会弄。”
帮个忙?看着你俩同桌有说有笑的,楚逸轩心道,那我不白卸你课桌了。
“马上就上课了,这也拼不好啊,”他将手中的早餐递给苏念卿:“你一大男人站一节课又能怎么着?至于新同学嘛,”他歪着脑袋,露出那抹熟悉的坏笑:“要不你先凑合凑合跟我坐?”
苏念卿纠结的空隙,他早将人给扯了过来,丝毫不顾及李塬为难,不忘贴心提醒:“早餐要凉了,你胃不好,趁热吃。”
只这一句,苏念卿就足够确定,他也是穿过来的了。
她小口小口的喝着手里的热牛奶:“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前两天,我现在还没怎么适应呢?”说起这个楚逸轩就郁闷,明明自己已经处于半隐退状态,人生美满儿女双全,结果一觉醒来重回新手村,还是自己到现在都没怎么搞清楚状况的新手村,这谁能忍?
“你呢?”
苏念卿咬了口松饼:“跟你差不多,原本还陪着小瑜儿插花呢,一觉醒来就这样了,让我三哥帮忙打听了你的消息,就转学到这了。”
“你三哥也是穿过来的?”
“那倒不是,”苏念卿咀嚼着松饼不紧不慢道:“我一觉醒来发现什么都跟从前不一样了,我跟他们说之前的事,我三哥一度怀疑我发烧烧坏了脑子,要带我看神经科医生呢。”
上课铃声已经响了,二人只得暂且按捺下心中的疑惑。秉承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旁的事楚逸轩都可以不在意,但是上辈子最大的劲敌现下可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呢,要知道上辈子哪怕苏念卿已经嫁了自己,那李塬可还一直念念不忘呢。这辈子,二人的父辈又是故交旧友,这近水楼台的,楚逸轩怎么算计,自己好像都没有胜算。
他心里藏不住事,就将顾虑同苏念卿说了,她听罢却只是笑:“那你可得加把劲,我听我哥说我同他是定过娃娃亲的,大学毕业要领证结婚的那种。”
前两天他听的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对,婚姻自由,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娃娃亲,他踌躇道:“你那桩婚事就不能退吗?”
“退婚做什么?”苏念卿故意逗他:“你知道我们两家在生意上有多少往来吗?且不说退了婚两家股价下跌不知道要亏损多少,我们俩可都是双方父母看着长大的,彼此都知根知底,数不清的资产等着他去继承,他又没什么不良嗜好,多好的婚事我为什么要退婚?”
“苏念卿!”
他声音太大,以致于讲台上的物理老师都吓了一跳:“你们两个嘀嘀咕咕半天了,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老学究将二人尊尊告诫了一番,知道你们成绩好,但你们不能仗着天分高就不听老师讲课吧?要知道尘埃落定之前,你我皆是黑马。
楚逸轩悻悻的表示知道了,他这两日依旧每日给苏念卿带早餐,晚上送她回家,直看到她进门才肯放心离开,只是话要比从前少了许多。周末是时候原想寻个机会同苏念卿好好说道说道的,可是她被司机接去陪父母了,他无奈,看着某聊天软件跳出的信息,更心累了。
消息是符津发来的。
“在吗?”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的百八十年我都在。”他火速回复。
“我怎么觉得你跟新来那女同学有点什么?”
不等他回复,对面劈里啪啦继续道:“不过我劝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你知道她为什么来我们学校吗?嘿,她跟李塬那小子居然是青梅竹马的娃娃亲,怪不得她刚来俩人就坐同桌呢,说不定就是冲着李塬来的。”
“苏氏集团的独生女,上面三个哥哥,苏总都过了而立之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宝贝的不得了。你还别说,跟李氏倒是门当户对,据说他们俩大学毕业之后要结婚的。”
“麻麻啊,我这早恋的苗头刚升起就被硬生生掐灭了,呜呜呜~”
楚逸轩看的不耐烦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对面火速发来一个坏笑表情包,紧接着是一段熟悉的文字:“物理试卷答案,谢谢。”
“你是真的一点工夫都不肯下哦。”
“饶了我吧,我看见物理就头大,你把数学卷给我,说那是物理我都敢信。”
“叫爹。”
“义父~”紧接着又配了三个磕头的表情包。
楚逸轩也是纳了闷了,明明第一天听课还寻思这都什么鸟语呢?可这两天对着练习题,就好像自己之前早做过千百遍一般,他抽出试卷,用了一个多小时,撂下笔的瞬间拿起手机拍照发送。对面发过来一个龇牙咧嘴的坏笑表情包:“大恩不言谢,给你发个好东西,别说兄弟藏私不念着你。”
紧跟着像是一段视频,打着逢考必过正规学习资料的明天,楚逸轩只点进去看了一眼,纵是他见惯了大场面还是不免惊的面红耳赤,果然不是什么正经视频。
“怎么样?带劲不?声音好听不?”
楚逸轩顺手删了视频,顺带拉黑了符津。
符津看着消息后面提示的红色感叹号,百思不得其解。新的好友申请轮番轰炸:“什么情况?不好看也不用拉黑我吧?”
“你别告诉我你之前没看过这些啊?我不信!”
“你给我加回来,英语答案还没给呢?”
“加不加,不加我拿手机去你家堵你去!”
……
短短几分钟的工夫,十几条好友申请,楚逸轩都替他手疼,他拿过手机随手关机,又开始琢磨起自己跟苏念卿那让人头疼的事来。
他心里存着事,睡觉都睡不安稳,第二天顶着俩浓重的黑眼圈照常去上课,本以为自己脸色就够难看了,没想到李塬脸色比自己还难看,撞着自己不道歉也就罢了,甚至还颇为愤恨的瞪了自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