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她。”俞晗芝停在几步远的地方,将他们暴露在暗卫的视线中。
灰衣大汉:“劝你别多管闲事,快滚!”
“别惹事。”黑衣大汉看了他一眼,一手捂着彭雅儿的嘴,一手将她拦腰抱起,只是来不及把人套布袋里了,他先行,让灰衣人断后。
俞晗芝瞧出他们的意图,给了洛枫一个眼神,洛枫立刻上前,长枪从身后甩出,叮得一声入墙,拦住黑衣人的去路。接着,洛枫上前与灰衣人打在一起,俞晗芝立出一个手势,暗卫手中的飞镖便朝黑衣人而去。
黑衣人被迫接招,彭雅儿立时挣脱开,头也不回往俞晗芝的方向跑。俞晗芝也朝她而去,却不料,那黑衣人宁肯身中飞镖,也要出手拉住彭雅儿。俞晗芝连忙抽出袖中短刀,朝那黑衣人的手背扎去,彭雅儿因此脱险。两人就这么暴露在黑衣人的面前。
飞镖嗖嗖嗖落在黑衣人的脚前,警告他切勿上前。他身形一动,一枚飞镖就朝他的面门而去,那是致命的一击,黑衣人只能伸手格挡,俞晗芝连忙拉着彭雅儿逃跑。洛枫见此也不恋战,飞檐走壁上了屋顶,准备逃离。
刚出了估衣巷,迎面而来一批疾驰的马,俞晗芝来不及闪躲,幸而彭雅儿将她拉住。
“你乱跑什么?”彭纪豪下了马,眼中只有彭雅儿,大步行至她面前,问她有没有事。彭雅儿摇摇头,揪着他的衣袖,示意还有外人在。
彭纪豪这才注意到俞晗芝,洛枫正好过来说:“那两人已经跑了。”
“怎么回事?”彭纪豪忧心地看着彭雅儿,天知道他刚才一路上经历了什么,那种患得患失的悲痛,他不想再经历一次了。碍于人前,他克制地松开彭雅儿的手。
“彭大人,”唤声使得彭纪豪看向俞晗芝,记起眼前此人正是王府的少夫人,还记得初次拜访王府,她当着众人说道,“初入关东那夜,得大人相救,此恩没齿难忘。”
耳边,彭雅儿说着:“是二少夫人救了我。”
“多谢少夫人。”彭纪豪心想:今次,倒像是还恩的。
但彭纪豪是个心思缜密又多疑的人,感谢的话说完,自然而然问道:“二少夫人怎么会来这么偏僻的巷子?”
“说来也巧,夫君生辰在即,我想为他寻一宝物,得了消息有人在此交易,虽是空穴来风,到底想要试一试,没想到遇见了彭姑娘。”这是俞晗芝想了两天才定下的说辞,半真半假,才能使他信服。
宝物?彭雅儿和彭纪豪不动声色对视一眼,难道她也在找那本天书?
“对了,彭姑娘怎么会来此处?”俞晗芝故意这么问,虽她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但知晓他们不会言明,反而会岔开话题。
彭雅儿忽而亲近,挽着俞晗芝,“今日多谢二少夫人救命之恩,不知能否赏脸,去我府上一聚?”这倒是她来关东后,第一次同人亲近。
俞晗芝应好,两人都把先前的话题撇开。
只是这个人情彭纪豪就欠下了,俞晗芝还觉得懊恼,应当来一出苦肉计,挨那贼人一刀,瞧着彭纪豪那模样,没心没肺的,也不知日后会不会放在心上。
王府的二少夫人去彭府做客的消息,瞬间传遍关东。要知道,中原京城形势不妙,皇帝身体不适,太子多病懦弱,京中风声很多,几个皇子都蠢蠢欲动。暗流涌动的当下,彭纪豪身为世家贵族的子弟,却自请来关东,明面上保持中立的态度。但俞晗芝知道,他是为了保护彭雅儿。
回了南院,俞晗芝恹恹地躺倒,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长长地泄了一口气。虽说她经历过前世,可真正面对这些事情,哪有不危险?她依旧会惶恐紧张,该有的情绪一点不少。她清眸流转,翻转身躺着:或许人就该这样慢慢磨砺出来。
黄昏过后,罗竹进来伺候,说起二公子回府在书房待了片刻,又回军营了。俞晗芝怔了一下,没细想,疲倦感袭来,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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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晗芝已经两天没见着邵舒了,一问就是军营事务繁重,人影都见不着。今晨给坤王妃请安的时候,几个姨娘和白瑶儿话里话外都是嘲讽她,说什么独守空闺,倩影顾盼。
俞晗芝起初没觉得什么,但时间一长,心里到底不是滋味。邵碧姚刚才陪了她一会,也急匆匆离开了,估计又是去会书生情郎了。
“大东家,”洛枫办完事后回来了,“蒋府没任何动静。”
“没动静?”
俞晗芝一怔,想来有些事情到底是偏离了前世。蒋府是关东的氏族大家,支脉延伸甚广,而蒋府三公子,是坤王妃给白瑶儿看中的人。门庭显赫,只这蒋府的后代越来越不济。大公子空有皮囊没脑子,二公子有脑子却是个残疾,至于蒋三公子,他不事生产,整日里斗鸡走狗,是个好色纨绔之徒。
白瑶儿前世为了搅黄这门婚事,就在今天午后,蒋府老太太上山拜佛之际,善妒的悍妇大夫人收到报信,说大公子看中了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丫鬟,正欲行不轨之事。那位夫人也是个头脑简单的,想也没想带着人冲过去,撞门一看,傻眼了。
怎么是三弟?所有人当场石化了。
这事传到王府来的时候,就成了三公子看上老太太身边的丫鬟,趁着老太太上山拜佛,给丫鬟下了迷药,趁机行事,却被二嫂当场搅和了。可谓丢脸万分。
所以白瑶儿的这门婚事,自然而然就没成。
这事儿是白瑶儿故意给蒋家大夫人递的信,这一世,怎么没了动静?俞晗芝蹙眉,手指轻轻抚过杯沿,沉思片刻。
洛枫又道:“香伶被安排去了世子妃身边伺候。”
俞晗芝轻嗯一声,回过神来,“香伶不是个省心的,继续派人盯着。”洛枫点头,说了这会话,觉得饿了,抓起桌上的糕点咬了起来。
“那个叫佘曼的,没轻举妄动吧?”俞晗芝又问。
“她哪里敢?”洛枫飞起一个鄙夷的眼神:“瞧她是个机灵的人,其实怕死又贪财,我们给她这么简单的任务,还有银子赚,她怎么会拒绝。不过,还是大东家你的恐吓最直截了当。”
洛枫又道:“她乖乖在福满天等着呢,晚上听安排。”
俞晗芝嗯了一声,“你呢,不想问我什么?”又看着她,笑了笑。
“我觉得大东家你确实变了,可你还是你就行。”洛枫边嚼边说:“大东家想说,自然会说。”
“今晚,你便会知道一切。”俞晗芝朝大开的窗户外看去,有些想念邵舒,便问:“二公子还没回来?”
洛枫摇头,“绿雀刚刚派人去问了,估计还在忙。”
今晚的事情,缺了邵舒不行。俞晗芝这般想着,站起身来,“我去军营找他。”
……
第0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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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晗芝是第一次来关东军营,就是前世她也不曾踏足此地。驻守的士兵听到她说自己是二公子的夫人,足足愣了好几瞬,才连忙将人迎了进去。
除了那位见怪不怪的表姑娘,鲜少有姑娘来军营,一听居然是二少夫人,想到那位表面君子儒风、实际手段毒辣的二公子,将士们纷纷囔囔着跑出来看人。真见到了人,一群汉子又不敢出声了,好似怕惊动了眼前的美人。
二少夫人一身月白立领长衫,袖口和裙摆处为淡蓝色的飞鹤刺绣,如玉如雪,与她清冷的气质合称,虽不见其容,却见步履轻盈,身姿婀娜,好生夺目。
早已有士兵跑着去通禀,一路上,俞晗芝都能从幕篱之下感受到无数道火热的目光。
到主帐前,俞晗芝后背都起了一层汗。
“二嫂。”邵蒙从帐中走了出来,笑得爽朗,就那胡须留得甚是扎眼。俞晗芝朝他颔首应是,邵蒙撩开帘布,让她进去。
进入主帐后,身后传来邵蒙和将士们打闹的声音,俞晗芝唇角扯开一抹淡笑,往里走去。入目是书案和沙盘,还有她看不懂的行军图等,却没看到邵舒。
像是解她心中疑惑,屏风后传来翻书的声音,俞晗芝的步子一顿,往屏风后而去。
邵舒正坐在榻上看书,俞晗芝走近后,摘下幕篱,轻声问:“你在忙?”不知为何,她感觉两人几天不见,好似多出了一份疏离。
邵舒抬头看她,放下书,斜撩衣摆,“你亲自来军营寻我,发生何事?”又示意她在旁边坐下。
“你好几天都没回来了……”俞晗芝说完这话,心头猛然一跳,怎么觉得下一句就该是:我想你了。她一个激灵,抬眸看他,悱悱而言:“我,自是有重要的事。”
“你说。”邵舒坐得板正,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鬓边的小绒毛,眸光渐软。
这么直愣愣就入话题吗?俞晗芝反倒觉得难以开口,酝酿了半天,还是邵舒先说:“最近关东潜入一些不明身份之人,我忙于军务,甚少回去。你可一切都好?”他的话音,越说越柔。
是要把所有的温柔都给自己罢?俞晗芝心里微漾,眼眸涩涩得。她朝他坐近了些,微微垂眸,睫毛扇动了几下,“一切,都好。”
此时,营帐外忽然起了躁动,马声嘶鸣惨叫,邵舒一听,是出事了。“你且等我下。”吩咐完,他快步出了营帐。
俞晗芝起身跟了过去,撩开门帘的一角,偷偷看去,猛然微惊,竟看到一匹马被人横空斩杀,满地血流污秽。有将士拱手回禀:“二公子,营中细作被白军师发现,杀马逃离,蒙将军已经去追人了。”
“二公子,你的方法果然凑效,那人不打自招了。”随后而来的中年男子,正是白军师。
邵舒朝不远处望了一眼,招手喊来一名训练的将士,拿过他的长弓,抽出长箭,瞄准,拉弓,长箭嗖地飞出,百步穿杨,直击那人的右腿。整个过程,邵舒面色冷然,但因一双桃花眼不显得冷峻,多出一种从容不迫。
“只是可惜,没等到与他接头的人。”白军师感慨了一声,邵舒倒不担心这一点,“那些叛贼要想兴风作浪,会再次露出端倪。不急。”
很快,邵蒙带着中箭的细作而归。邵舒随口问了几句,三言两语,便炸出他只是个传信的,所得信息甚少,没多大用处。邵蒙便问此人如何处置。
“杀了。”两个字,邵舒说得云淡风轻,转过身,却看到揪着门帘偷看的俞晗芝,她瞪着一双水泠泠的眼眸,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邵舒莫名心间一跳,有些慌。他长腿一跨,握着她的手将门帘放下,另一手揽着她的腰肢,将人往营帐里带去。
噗通噗通,俞晗芝的耳边是自己狂热的心跳声。
“害怕吗?”邵舒松开手,牵着她往屏风内走去。
“不怕。”俞晗芝摇头,抬眸看他,眼底满是复杂的柔情――她的夫君,永远只将温儒的一面待她,可面对变故是剑及履及,气度汪洋恣肆,在不久的边境作乱中,将会勤王救驾,得到皇帝的赏识,也是他被封为骠骑大将军的开始。
这般想来,哪怕她重生而归,能够未雨绸缪的只是自己的事情,前世关于邵舒的一切,她知之甚少。不知他在军营是什么样的人、领兵作战的时候风姿如何、又是怎么在不久的将来勤王救驾、获得封赏……然而此刻,她迫切地想要了解眼前这个人。
邵舒笑着道:“不怕,还把眼睛瞪得那么大。”
“只是,事发突然而已。”俞晗芝微微侧过头,心里又清明了几许,转头看他:“我永远,不会怕你。”
俞晗芝:“你可记得,表姑娘之前说我和世子私会,你问我对世子到底是什么感情?”
邵舒眸光透着不解,但点了点头。
“你随我走。”俞晗芝主动拉着他的手,“晚上带你看一看,到时有些话我不需要多说,你便能明白了。”
邵舒点头,唇角漾着笑容,那副“什么我都依你”的模样,与适才杀伐果决的人好似无甚区别,却又大有不同。
―
入了夜,大街各处挂满灯笼,热闹的集市区和安静的住宅区在内河的两岸,划分成鲜明的对比。
福满天酒楼,进来两位客人,正是应了佘曼之约前来的邵禹、女扮男装的戴茵茵,他们上了楼,敲响了门。
闻声,佘曼慌慌坐定于案前,摆弄着宽大的袖子,怎么都不舒服。她不习惯这样正式的装束,索性将手臂放到案下,轻咳一声,抬头应门。
邵禹和戴茵茵走了进来,对视一眼,准备讲套好的说辞。
“绫雾号的大东家竟是一位貌美的娘子,今日得见,万幸。”邵禹先捧了她几句,没得到回应,气氛有些僵硬。
他又道,“不知大东家是何时从江南来的,准备在关东待多久,我也好与父上说明,好好招待大东家。”
一句“父上”点名自己世子的身份。佘曼这才慢悠悠抬头看他,目光淡淡:“世子殿下,听俞姑娘说,你们有事求我相办?”
“她……她是这么说的吗?”邵禹的脸上有些绷不住,又见这个大东家的态度冷漠,根本不接他的话,那他原先想好的说辞岂非用不上了。
戴茵茵沉着声音,看了邵禹一眼说:“恐怕是二少夫人曲解了世子的话中之意。”又朝佘曼道:“传话之间多有出入,让大东家产生了误会。”
二少夫人?佘曼暗暗心惊,那个凶巴巴是王府的儿媳妇?难怪自己倒霉了,这可不是撞到枪口上了吗?她哪里能知道绫雾号的大东家嫁到关东王府来了!
佘曼心里千回百转,面上仍旧是冷清清,“你一个仆从,轮得到你说话吗?”
戴茵茵的脸色一僵,邵禹转过头给了她一个宽解的眼神,才朗朗一笑道:“正是如此。大东家……”话还没说完,又被佘曼无情打断。
“谁是你大东家?我姓佘。”
邵禹忍着,僵硬地笑了笑:“佘姑娘,”顿了下,继续道:“坊间流传说绫雾号准备在关东置办生意,可是有这事?”
“是有,如何?”佘曼挑眉看他。
“……”邵禹见她极度轻挑又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态度,恨不得立刻将她打入天牢,可还得忍住,堪堪礼貌道:“父上也听闻此事,如今关东正值休养生息、民生恢复之际,帮扶商贾亦是重中之重。佘姑娘若想在关东置办生意,王爷定会给予便利之处。”
“多谢过王爷和世子了。”佘曼的神色未有半分动容,几瞬不讲话,可把邵禹急得,好不容易才开口,竟是问:“世子还有旁的事?”
“……”邵禹心里已经把她祖宗十八代给骂遍了!
一般商人求着盼着眼睛都磕红了也想和王府攀上关系,她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以为他们王府是做慈善生意的?!
“哦……”佘曼恍然大悟,后知后觉道:“世子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这无疑于脱了裤子,光腚被众人看,邵禹此前想好的说辞圆不过去了,但又不想白跑一趟,只好扯出笑容:“关东乃战略要塞,曾经的五王残留势力隐藏于此,危机四伏,佘姑娘只身从江南而来,定要时刻注意安全。”
“我会的。”佘曼怕自己演戏演得过头,下意识朝屏风后瞟了一眼,又道:“关东军乃是出了名的厉害,我还是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