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最近不安生,老太妃要安心养病都不成,王妃出了个主意,让老太妃搬去佛寺静养,那里没人打扰。老太妃也同意了,让表姑娘跟着去佛寺照顾。
俞晗芝听到这个消息,立时把洛枫喊了过来。
“威远山庄来信了吗?”
洛枫摇头,“但应该这两天就会到了。”
“来了立刻给我。”俞晗芝之前拿了老太妃吐血的布和药食残渣,因怕关东的大夫被白瑶儿收买过,于是派人给威远山庄送信,希望少庄主找人诊断一下病因,若是毒,则找出解毒之法。
索性的是,王府最近出了太多事情,白瑶儿的亲事暂时不着急,那么她应该不会再对老太妃下手。俞晗芝收买了老太妃身边的丫鬟好好盯着,如果威远山庄那边来信,及时把老太妃的药换了就行。
她不希望老太妃出事,因为上一世,当她被戴茵茵诬陷与侍卫私通的时候,只有老太妃出来护着她,暂且保护了命。
戴茵茵那时说,“我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彼身罢了。”说的应该是之前,所有人都误以为是俞晗芝诬陷了戴茵茵和护卫私通的事情,她心里一直记恨着,一直想要报仇。
她们,都是被白瑶儿给利用了。
第0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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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香伶这件事情上,王爷、王妃包括世子的态度都很明确,任凭戴茵茵处置。求人?求王爷王妃都没用,冯嬷嬷便带着香伶跪在清晖院外,恳求原谅。
戴茵茵晾了她们六天,终于出来见人。
“世子妃,奴婢知错,是奴婢一时鬼迷心窍,请世子妃看在我尽心尽力照顾的份上,原谅奴婢。”香伶边哭边磕头,一双眼睛肿得跟核桃一样大。
冯嬷嬷一把年纪了,也为着此事下跪,说香伶到底是她的侄女,望世子妃宽怀处置。
一老一少跪在清晖院里,哭声求声不断,其实在这件事情上,戴茵茵很想凭着性子处置,应该直接把香伶给打死,但她不能。
出嫁临行前,娘亲就曾告诫过她,“虽然关东比不上京师繁华,但也是一方水土,关东王就是霸王,你当了世子妃,一言一行都要谨慎。圣上与长公主感情深厚,长公主死后,他才会这么看中我们家,更是赐封你为县主,你还要想着皇上的面子。”
“言行举止万万不能小家子气,未来你是当家主母,心胸要宽阔,你心里不能只装着一个男人,同其他女人争风吃醋,那是小门小户做的事情。你心里要装着王府,装着整个关东,甚至是皇上的面子。”
“懂吗?”
娘亲的话言犹在耳,戴茵茵思量再三,分析利弊,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正如娘亲所言,她是中原县主,是世子妃,更是未来的关东主母,在这个位置上的人,心里要宽怀,眼里不能半点沙子都揉不下。
“冯嬷嬷快起来。”戴茵茵坐在扶手椅上,虚扶了一把:“你是主母身边的老人,你这样跪着,真是折煞了我。”
“谢世子妃。”冯嬷嬷说着,心里觉得有希望了,拍了香伶一下道:“这丫头实在是糊涂,还不快快请罪。”
戴茵茵出声制止:“快别打了,这么水灵的姑娘可别打坏了。”她端着大度的笑意,轻叹一声道:“发生这样的事情,难说是谁的错,香伶也是尽心替我照顾殿下,她恐怕也是身不由己。”
一句话,倒像是帮香伶开脱一般,把冯嬷嬷和香伶听得一愣一愣。
“王妃喊了大夫给香伶看过诊了?”戴茵茵忽然问道,冯嬷嬷点了点头,说一切无碍。戴茵茵听了,便明白香伶肚子里没怀上。
“外头人都想看王府的笑话,我是断然不能这么做的。”戴茵茵收敛了笑意,想起王妃之前的话,虽是把处置权交给了她,但言语之间何尝不是关乎着王府的名声,希望她能把这件事情办得漂亮。
戴茵茵牵起香伶的手,挂着淡淡的冷笑:“我如今怀着身孕,世子身边总得有个体贴的人,是不是?你本就是我安排了伺候世子殿下的,何错之有呢?”
“怎么?听不懂我说的话?”
“奴奴婢,明白。”香伶喜极而泣,磕着头:“谢,谢世子妃,奴婢定感恩戴德。”冯嬷嬷也连忙说谢,心里对世子妃多了几分敬意和感激。
“往后,你就在世子身边伺候着吧。”戴茵茵冷懒地看了香伶一眼。
说伺候就单单只是伺候,通房丫头罢了,每天一碗的避子汤都会准时送给香伶,也就是说,她永远不会当上姨娘。即便如此,戴茵茵心里依旧不舒服,但也知道这无可避免,说到底这件事情错的岂止香伶?世子也有错,又能如何呢。
只要香伶后面犯了错,给了她机会,她定要活活把人打死。
伺候世子,却不能生育,香伶心里到底是不甘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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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情最终这么处置,是白瑶儿意料之内的。
她知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趁着钱澄澄在场,就是故意让她看见,传播出去,到时王爷、王妃定然会顾及王府的面子。就算此事交给戴茵茵处置,她也不得不如此思量,最终结果不会变。
白瑶儿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只要她上了二哥哥的床,就成了二哥哥的人……以她的身份,要比香伶高贵到天上去了,她就不信嫁不了二哥哥,只是当中该如何行事,她还得慢慢思量,万一东窗事发,也要把自己撇清干系!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打开书案上蓝色封皮的书,没有书名,每页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像是一本小说,写的却是关东坤王府的故事。
故事里的人物全部存在于现实,很多事情也和现实发生的一模一样,唯一变化的就是俞晗芝的部分,所以白瑶儿也因此有了改变。
“姑娘,老太妃的药好了。”屋外,刘嬷嬷敲了敲门。
白瑶儿应了一声,给老太妃喂药这事一直是她经手,左右都习惯了,于是她将天书藏了起来,起身去往老太妃的屋中。
“有刘嬷嬷在,其实瑶儿你也不必跟着。”老太妃由丫鬟夏禾扶着坐了起来,边说:“这佛寺清苦,哪是你这样的姑娘家待得下去?”
“祖母又笑我了,我陪着祖母,怎么待不下去?”白瑶儿笑了笑,从春杏手中接过药碗,忽然“嘶”了一声,低头一看,手指被碗沿的破口划伤了。
怕药汤染了血,白瑶儿又吩咐春杏重新去煮药,一旁安顿好老太妃的夏禾立时接道:“我去吧,让春杏妹妹休息下。”
白瑶儿点了点头,坐到床边陪祖母聊天。
刚聊了几句,她哎呀了一声:“我小厨房里还炖着甜汤,这会儿功夫就给忘了。祖母,那甜汤是我寻来的方子,得去看看火候。”于是让春杏先伺候着,她盈盈一别,去了小厨房。
到了厨房,白瑶儿放缓了脚步,轻手轻脚来到窗户外,拉开缝隙朝里看。夏禾试探完那药汤有没有毒,把银针收了起来。接着,她又在另外堂客的灶台上,看着煮药的火候,想必是要换了老太妃的药汤。
果然啊,俞晗芝能够未卜先知,一定也是得到了天书!那她就有办法对付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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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晗芝快半个月没和邵舒见上面了。
她隐约觉得奇怪,既然邵舒不回来,那她就去军营找他。当下她就让洛枫安排马车出门,赶往军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营中士兵认出二少夫人,直接把人带了进来。
“二公子这会儿正在练武场,少夫人是要去帐中等着还是过去瞧瞧?”
俞晗芝轻声道谢,“我去练武场。”
圆形的练武场,场上有人在对打,一帮士兵围着,正看得目不转睛。俞晗芝慢慢走近,才发现练武场上的人是邵舒和邵蒙。一帮士兵看得认真,没人发现俞晗芝站了过来,她也就静静地看着场上。
练武场上的邵舒,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
腰间手腕系带显得利落爽朗,蓝色银纹的交领,长袍透着一层淡淡的月白之光,乌发高高束起发尾,应当是方便出招,用蓝色绸带扎了好几圈。迎面而来,皆是明朗的阳光落拓。
只见他手中银枪一转,往前刺去,又利落地收回,脚尖点地,如轻燕旋飞,发尾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与长刀对峙几轮后,银枪在手中轻转,猛然向前而去,一个飞燕摆尾,将邵蒙手中的长刀甩落。
胜负已定。安静之后,士兵们发出猛烈的吆喝声。
“整个军营都找不出第二个二公子这样的!你们说说谁能破了二公子的枪法?”
“岂止是整个军营?你说话大胆一点好不好?是整个关东!”引着俞晗芝前来的那名士兵也看得津津有味,这会儿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俞晗芝就静静地站在人后,热切的眸光看向邵舒。邵舒有所察觉,迎着她的视线看过来,两人猝然有些害羞起来。
这时,那士兵才猛然惊觉二少夫人还在,一群糙汉子回头就看见二少夫人正站在他们身后,连连吓得后退,齐声喊道:“二少夫人好。”俞晗芝轻笑一声,见邵舒朝她走来。
“二嫂。”邵蒙跟在其后,打过招呼又回了练武场。
俞晗芝无声无息地跟着邵舒,进了军帐,却觉得他忽然的漠然甚是莫名其妙,令她添了气恼,但她还是会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邵舒坐到书案前,倒了两杯茶,两人之间静得彷如针落地可闻。
“你来寻我,有事?”邵舒的话音淡淡,听不出情绪,但显然和以往不同。
“没事不能来?”俞晗芝下意识顶了他一句,又道:“我听三弟妹说,三弟每天回家,说起军营的事情,最近并不忙呀。”
“你在忙什么?”俞晗芝举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时,抬眸看了他一眼。
邵舒淡淡说:“军营的事情,我不想和你多说。”
“那你什么意思?”俞晗芝生气了,将茶杯用力一掷,但没让茶水翻出来。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眸,在等邵舒的解释。
他今日是刻意打扮过的。那双招惹的桃花眼微扬着眼角,鼻梁挺翘,高高的马尾仔细看了,还插了一支蓝色簪子,还有这身淡蓝月华衣裳,这是他的新衣,居然不是第一个穿给她看的!
邵舒反问:“你是想我,才来见我的?”
“才……谁想你?”俞晗芝心下一跳,咬了咬下嘴唇又道:“我是你夫人,见你,还需要理由?难不成还要我找人通禀一声么?二、公、子。”
邵舒却不说话了,眼眸微敛,分明没有表情,那双眼睛却隐含笑意,片刻后才道:“是我分不清你的心了。”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俞晗芝的眼眸微睁,双手叉腰:“不要转移我的话题,是我在问你,你这几天都干嘛了。”说到后面,她微低下头,声音也变轻了。
“为什么夜不归宿?”
邵舒没有回答,而是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迎着她疑惑的眼神,他提醒说:“是不是想我了,才来见我的?”
第0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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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俞晗芝蹙眉微恼,小手往桌上一拍,又怕疼不敢用力,哼哼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我们是不是早就说过,心里不该藏着什么,有什么便说,是不是?”
“你这么别别扭扭的,给谁看呢?”
邵舒嗯了一声,也学她的模样拍了下桌子,“你先说说,你有什么瞒着我。”他的目光坦荡又直接,俞晗芝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我,没什么瞒着你。”俞晗芝是有些心虚的,但关于重生、报仇那些事情,她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和他说。
邵舒收回视线,盯着手中的杯子,淡淡说:“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罢了!”俞晗芝是真的有了怒意,气呼呼站起来,没注意踩到了自己的衣摆,一个猛回身,就要被绊倒,她下意识往后伸手。
邵舒也是出于本能地向前伸出手,立时盘腿起立,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紧紧地搂住她的腰。
扑了个满怀的俞晗芝,耳尖又热了起来,她朝邵舒的胸口锤了一下,重重咬字道:“你坏蛋。”她将手绕到腰后,想要掰开他的手,却无力,只好拍拍他的手,凶道:“你放开我。”
“我不准你碰我。”俞晗芝气鼓鼓地说。
“不让我碰,你想给谁碰?”邵舒就要碰,不仅将她搂得更紧,还狠狠朝她脸蛋上亲(啃)了一口,像是恶意惩罚。
“更不准你亲我!”俞晗芝擦擦脸,将下巴往斜上方一扬,“总之你放开我!你想待在你的破军营,那你就待个够,你千万不要回来!”
“……唔。”
这张逞能的小嘴,邵舒低头就是狂风暴雨的亲吻,辗转碾压,趁她想开口骂人的时候,他长舌驱入,攻城掠地般的缠绵悱恻,半晌后才放开她。
“你,你,你,”俞晗芝气得像一头站起脚的小兔子,半天才骂出一句,“你简直是个色头色脑的大笨熊……”
“那夫人你,岂不成了大母熊?”邵舒轻笑着反问。
俞晗芝更气恼了,“我再也不想理你了!”她双手叉腰,怒道:“你放心,你爱闹别扭就闹吧,我以后是不可能再来军营找你了。”撂下狠话,她怒气冲冲地离开了军营。
迎面撞上了一头雾水的邵蒙,俞晗芝凶道:“走开!”
邵蒙摸了摸后脑勺:二嫂和二哥这是……吵架了?
仿佛知道三弟想问什么,邵舒看了他一眼,让他别问,“我们夫妻间的事情,自己会解决。”
邵蒙:“……哦,二哥你不去追?”
邵舒:“不追,你懂什么?夫妻间吵架,这叫情趣。”
邵蒙:“……”哦,那他确实还不太懂。
并非刻意想要疏远她,只是想看看她到底在不在乎他,因为邵舒觉得,俞晗芝心里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压在她心里,他猜不透。但他知道,那会是两人关系的最大阻碍,既然她不肯主动说出来,那便只有釜底抽薪这个办法了。
无他,想要她直面真心,用这种危险的方法挑战两人的关系,若是赢了,一双两好。
他想让她拥有一个纯粹而浪漫的生活,而他,是她的夫君,是值得她信任,值得她将所有苦难、所有烦恼交代出来的对象。
输,是不可能。
被气走的俞晗芝正在马车上发脾气,洛枫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大东家,你别拿我的剑穗出气,这是你前年送我的。”看了眼快被扒光的剑穗,不忍直视。
“二公子那人在感情上就没什么觉悟,虎头虎脑的,你何必自个儿生闷气。”
不提还好,一提俞晗芝就更气了。
“你说他是不是莫名其妙?”俞晗芝气呼呼地瞪着马车:“洛枫,帮我一起骂他。”
洛枫斟酌了一下言辞,跟着俞晗芝骂了一会儿,见她稍微消气了,才说道:“二公子虽然在感情上一窍不通,但他不像是乱发脾气的人。他聪明,想事情比寻常人都周到,为什么忽然会这样呢?”
俞晗芝也认同这一点,细细思索后:“难道是表姑娘又挑拨离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