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寒怔怔点头。
“谢谢大哥。”
“但我希望,你以后能离我的妹妹远点。”林月明收回视线,迈向下一层,“你不是个能为她带来好运的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请你自重。”
周雨寒脚步猛地一滞,心脏后知后觉地蜷缩抽痛,刚刚鼓起的勇气被这句轻飘飘的话彻底击溃,他完全愣住了,僵立原地。
林月明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小男生的情绪,事实上,从他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就不准备再好言相对了。
他勉强平复呼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推开门,见林小小表情错愕,应该是听见了他不留情面的言语,他下意识忽略,摆放好东西,铺好床,弯身想将她抱到床上。
林小小却向后躲了躲,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他本就窝着火,他大老远地被她喊回来,以为是妹妹想他,结果她让他去陪一群小男生打球,让他飞机落地就去接他们上山。
这些都算了。
他最不能忍的,是她瞒着他,并且要以现在这样一副不能走不能动的身躯,去找周雨寒。
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哥哥?她怎么可以在他满怀期待地回来后,告诉他,她想见的是别人?
他压下眉眼,竭力忍耐着怒气,低声问:“你躲什么?”
林小小不敢相信地摇头:“哥哥,你为什么那么对他说话?”
“他?”
林月明重重咬出这个字,细细品味这一个单薄字眼中浓重的指责和偏袒。
站直身体,扯开领带,扔到一边,完成这些,林月明深吸一口气。
“我说错了吗,林小小?”
第51章 过期不候
林月明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 但这样的表情往往代表他并不想笑。
他解开衬衫上的扣子,仅仅最上面的三颗,若有似无地透出下面的锁骨, 他深深呼吸, 感受着不被束缚的舒畅感,敛眸看向慌乱的林小小。
还不够。
他继续去解其他纽扣,手腕上、裤子上的。
哥哥要干什么?林小小张大嘴,立马闭上了眼:“哥!”
他们兄妹虽然亲密, 但哥哥从未在她面前脱过衣服!
林小小脸上火辣辣的烫, 尖声提醒:“你去卫生间换, 我长大了!”
林月明停了一秒, 古怪地看着她。
她长大了吗?
他不认为。在他的眼里, 她始终是那个性别和年龄都很模糊的小婴儿,哪怕身高长了一些、面容精致了一些, 她依然是那个在他怀里咬着手指酣睡的小朋友。
他俯身, 绵密的呼吸无意铺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观察着她紧皱的眉与闭着的眼, 最后落在她咬白的唇片上。
眼神闪了闪,他错开视线,看到了床上她的贴身衣物。
那是他亲手拿下来的,他有检查她衣服洗干净了没有的习惯, 他会打开, 看过每一寸,确定上面没有污渍和灰尘才会让她穿。
不一样了,究竟哪不一样了?
为什么他现在看到她的衣服会羞耻?
突然间的, 也毫无征兆,她像是一个凭空长大的孩子, 一下变成了他不敢认的模样。
额角蹦了蹦,林月明猛地开始头疼。
他明显神色痛苦,林小小顾不上他们还在吵架,捧住他的脸,焦急问:“哥哥,你怎么了?”
林月明的体温极冰,林小小慌了,她都不知道活人的体温可以低成这样!
林月明下意识握住她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贪恋,他想起第一次抱起林小小时的感觉。
他那时很小,林小小也才刚出生,他从林大勇手中接过她,就是这么温暖。
他不敢睁眼,不敢承认她真的长大了,就那么闭着眼说:“宝贝,今晚不提他了,让哥哥抱一抱好不好?”
林小小愣住,不明白哥哥这是怎么了,上一秒好像还想发脾气,下一秒就虚弱地求她抱抱。
等不到回应,林月明只觉得皮肤开始疼了,他迫不及待想拥住她,于是将她打横抱起,一起滚到床上,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从发丝到脚掌,他通通用自己的肢体包住,力求每一缕肌肤都可以相贴。
可仍旧不够。
他的心脏和身体都在叫嚣着一种渴望,他想要更亲密的渎亵,更进一步的占有,理智却告诉他,他和林小小不能,这是错误的。
林月明低下头,她的气息因为被勒太紧而逼仄,他的则因为疼痛而粗重,这是一个非常接近亲吻的姿态,封闭的空间、毫无血缘的男女,如此密不透风的拥抱,甚至再主动一点他就可以将她亲到缺氧……
当这个想法蹦出来的时候,林月明瞬间僵住。
他飞快松开林小小,翻身下床,去了洗手间。
稀稀拉拉的水声响起,林小小扭头,有些失望地看着那边。
她想,她是不是这辈子都和哥哥没可能了。
她刚才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唇间的呼吸却忽然消失,她……很难过。
为现实,和林月明没有迟疑的抽身。
林月明洗了很久很久,他出来时,林小小假装自己睡着了。
稀里糊涂的吵架,戛然而止的休战,荒诞短促得像一场凌乱的梦,林小小第二天醒来,脑袋发昏,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她望向床边,林月明果然睡在行军床上。
他个子那么高,行军床却很小,他缩成一团,矜贵的气质和简陋的床铺格格不入。
林小小有些心疼,艰难蹭下床,为他盖好被子。
林月明睡眠向来很浅,惺忪着睁开眼,看到林小小,他迷茫了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回家了,直起上身,扶着额头清醒,声音里含着过度疲惫的嘶哑。
“醒了?”他掀开被子下地,“要不要上厕所?”
林小小现在行动不便,什么都要靠别人,她红着脸点头,林月明弯身抱起她,她嘘嘘的时候,林月明就站在外面,等她喊他了才进去,自然而然地拿起牙刷牙膏,要帮她刷牙。
“不用的不用的!我胳膊没事……”她腿骨折了,走不了路,又不是全身碎了。
林月明立在她身后,温柔也强硬地掰开她的嘴,认真清理起她的口腔,神色淡然,动作细致,这种事他做过千万遍,早已得心应手。
林小小看到他透露出疲态的眉眼和苍白的面色,心更软了。
她不该因为昨天那种小事就和哥哥吵的,她明明知道他最爱她了,看不得她受伤,他会埋怨周雨寒也是有情有可原的。
“哥哥,对不起。”她耷拉下眼,“你身体还好吗?打球的话……”
“我可以。”林月明用毛巾擦净她的脸,呼吸平稳,“他是你的朋友,身世可怜,我会尽力帮他。”
到此为止,林小小都没有察觉出林月明的异常。
林月明的确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昨夜已是他罕见的失态,在林小小心里,哥哥是个成熟的男性,工作多年,独自在大城市打拼,就算前一天闹了不愉快,也能很快放下。
但并不是。
林小小是在林月明推着她的轮椅、走向周雨寒时,方才意识到这一点的。
清晨五点半的太阳和煦,弟子们齐聚广场,列队练习基本功,上百人整齐划一喊着口号,令人心灵涤荡,包括几岁的小豆丁在内,每张脸上都带着严肃与专注。
林小小老远便看见了几位同学。
金虎毕竟是武术生,一拳一脚有模有样,赵厚他们就不行了,虽然有体育生的底子,但只能做到形似,却没有真气的流动,学不到精髓。
周雨寒的金发与身高自然是最显眼的,林小小支着下巴,看他不情不愿地比划,微微笑开。
林月明垂眸看着林小小,手指徐徐收紧,推她到周雨寒面前。
林小小迷茫回头。
哥哥不是不愿意她见周雨寒吗?
“你们聊吧。”林月明说完,转身走了。
他转变得猝不及防,林小小惊讶于哥哥今天的态度,本应该开心的事,她却隐隐感到不安。
哥哥怎么了?
他从前都是说一不二的,看似包容,实际霸道,只允许她在他能掌控的范围内胡闹。
她其实从不了解林月明。
不懂林月明为何放弃武术,不懂他为什么总是戴着温柔的面具不肯摘下,也不懂他看到她和周雨寒亲昵时疯狂生长的嫉妒心,更不懂她对他有多重要。
正如她料不到,林月明并不能忍受她离开他的视线,即便做出了离开的模样,也会躲在远远的地方望着她。
林小小一无所觉,高高兴兴回过头,笑眯眯看着还有些别扭的周雨寒,眼下的苹果肌挤成圆圆的两团肉肉。
“周雨寒,早上好呀!吃过早斋了吗?”
周雨寒停下,很僵硬地点了点头。
林小小也沉默一小会,就一小会,转眼又开始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周雨寒不说话,那她就自己找话题聊:“那、那你们准备几点打球?”
周雨寒看着她甜美中透着尴尬的笑脸,哑声道:“早功结束,金虎说,想跟着练练。”
“哦哦,嗯……”林小小不禁捏紧了轮椅把手,盯着周雨寒的球鞋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口袋中掏出一个旧手机,“这个给你。”
周雨寒定定的,没接。
他一向要强,不可能拿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
林小小解释:“我哥淘汰下来的,他用不到了,你不是没有手机吗?周四那天你摔门走了,我就想,你要是有手机就好了,我能打电话把你叫回来……”
她直视周雨寒,话音里忍不住沾了点委屈,眼眶莫名湿润,她眨了眨,双手合十,小狗拜拜。
“我知道这次是我莽撞了,没有考虑你的感受,让你担心了,但我没有坏心眼,我——”她丧气地垮下肩膀,“我是想把他们一网打尽,以免后患,我没有想到他们那么狡猾……”
楚家人太变态了,就连干坏事前也是做足了万全准备的,警方严密排查,竟然摸不到他们一点马脚。
周雨寒说的对,她不仅没帮到他,反而激化了他和楚粤的矛盾,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即便然嘴上不讲,但周雨寒这个临时搭建的二流阵容,对上楚粤那边成熟的团队,胜算真的不高。
她有好好反思自己的过错。
于是更加羞愧。
周雨寒的日子已经很难了,步步维艰,如履薄冰,如果真的被教练踢出球队,她情何以堪——
林小小终于抬起头:“周雨寒,你收下吧,我想和你说说话,你不理我,我心里难受,我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周雨寒抿唇,接过手机。
他蹲下,金色的卷发柔软丝滑,他低下头,很轻很轻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大狗狗一般。
就让他自私这一次吧,周雨寒想,他什么都没有了。
林小小吸吸鼻子,瓮声瓮气:“那我们、和好了吗?”
周雨寒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微微扯起唇,摇头。
林小小一下子怔住。
“从没有怨过你。”他抬眸,清澈的目光一如既往,“只是害怕连累你。那天的话,不是真心的。”
“什么呀……”林小小最怕他这样了,用脸杀人,“好朋友就是要互相搀扶的,我们会永远一起的,这算什么呀……你真是的……我……”
她捂起眼睛,受不了了。
周雨寒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长得多好看?
那眼神看垃圾桶都深情,把她盯得心跳狂乱。
少男少女的拌嘴来势汹汹,去得也快,金虎上蹿下跳:“卧槽,坦狗笑了,好吓人!”
赵厚扯着领口透汗:“你还不允许人家笑了?”
金虎问侯富:“你见过周雨寒笑吗?”
侯富想了想,很懵逼地摇脑袋:“没。”
金虎又看向赵厚。
赵厚也找不到任何周雨寒笑过的记忆。
金虎两手一摊,翻了个白眼:“他不是不笑,是只对林小小笑。咱们几个,不够格——”
远处的树下,林月明抽回视线,面无表情点燃一颗烟。
山顶的空气新鲜纯净,他仰望树枝上绑着的无数心愿签,随着吸烟的动作,手表滑落到卫衣袖口内,露出一截劲瘦骨感的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