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萧逐嘴角勾起,浓黑如墨的眼底勾勒出她的身形。
她没有收礼,所以也没有答应高淮的求娶。
得知了这一事实,萧逐心上的大石头落下,目光在她身上掠过,定定的瞧着院子中的一座假山。
姜善宁收回手,转身跟他并肩站着,“对了,你找我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逐一怔,缓缓开口:“没什么,好几日没见到你,回来瞧瞧你的课业做的如何。”
他记起姜善宁曾说想他,他以为她是真的想他这个人,结果却是想念他做的课业。
姜善宁无奈的笑了笑,“课业……还好,不会的我跟萱萱商量商量,总是会弄明白的。”
最近正是临近年关,军中上下一定很忙,爹和大哥也不见经常回来,于是她就没说出来。
“那个,阿甘,谢谢你啊,及笄夜那晚不嫌弃我醉酒,还把我送回来。”姜善宁轻咳一声,小声问道:“我那晚没有发酒疯吧?”
萧逐微微愣神,旋即摇了摇头:“没……没什么,你很安静。再说阿宁请我吃饭,我理应送你回来。”
他想到那晚的事情,脸颊边不由升腾起一片薄红,寒风吹拂中,他的脸渐渐发烫。
好在天色渐暗,廊下的灯笼尚未被下人点燃,在暗色里,姜善宁看不到他的神情。
姜善宁不好意思的笑笑:“因为我醉酒,害得阿甘都没有好好品尝一下醉香楼的饭。对了,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呀,我一直都没有问过。”
闻言萧逐朝她看去,抿了抿唇,还是告诉了她:“是腊月二十九。”
“腊月二十九啊!”姜善宁轻挑眉梢,“我记下了。”
那不就是除夕的前一天。
去岁的除夕那日,姜云铮初上战场负伤,那日阖府上下都担心他的伤势,她甚至险些忘记跟萧逐的约定,要带他回府吃年夜饭。
而且去岁的这个时候,她跟萧逐还不是十分熟稔,自然也就无瑕问及他的生辰。
谣言说他出生那日天有异象,是灾星,但是在姜善宁看来却不是。
如今她知道了他的生辰,礼尚往来,可不得好好给萧逐热闹热闹。
……
戌时一刻,高淮和萧逐在侯府用了晚膳,收拾妥当,便从侯府出发去城门。
一路薄雪飘飘,他们二人牵着缰绳,一步一步地朝城门口走。
高淮一路欲言又止,转头看了萧逐好几次。萧逐一直目视前方,目光连偏都没有偏,径直走自己的路。
除了姜善宁,他没什么心思主动跟旁人搭话。
快到城门口的时候,高淮终于问道:“殿下,你给宁宁送的生辰礼物是什么?”
萧逐看了他一眼:“一只木镯。”
高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对了,那晚我看到你们从府里出去,可以告诉我你们去哪里了吗?”
这些话他本来打算是在姜善宁及笄时跟她说的,但是他去找她时,正好看到他们两个人牵着手腕,猫着腰从府门口出去。
他站在门口看了好一会儿,府内的人叫他,他才回去了。
“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好奇问问。”见萧逐没说话,高淮又道。
萧逐想了想:“阿宁在席间没有吃饱,我陪她去醉香楼吃了些饭,很快便回府了。”
“殿下,我也不跟你绕圈子了。”高淮瞥了眼城门,停下脚步跟萧逐说,“我喜欢姜善宁,我要娶她为妻。”
萧逐也停步,掌心攥紧缰绳,淡淡的嗤了一声:“你喜欢她,与我说什么?”
身旁的马儿打了一声响鼻,萧逐徐徐抬手抚了抚马儿额前的鬃毛,安抚它静下来。
“自从殿下来了鄞城,宁宁总是与你在一起。”高淮义正言辞,既然今日已经将此事说出来,索性他就说个痛快。
“殿下是人中龙凤,即使现在被陛下贬到鄞城这偏僻的地方来,血浓于水,总有一日,你是要回永京的。届时你让宁宁怎么办。”
萧逐长眸眯了眯。
高淮道:“殿下若是不喜欢她,就请不要肆意接近她,再这么没分寸的相处下去。”
没错,萧逐是皇子,但他是个招皇帝厌烦的皇子,更何况,宫里传言他并非皇帝的亲生儿子,皇帝又怎会召他回京。
萧逐勾起唇角,阴阳怪气的说:“怎么,高参军这是求爱不得,反怪到我身上来了。”
“并非如此。”高淮神色一僵,沉吟了片刻,“您是七殿下,日后回京,有数不清的高门贵女等着嫁给你,而宁宁不同,她是侯爷的掌中明珠,侯爷和夫人绝对不会允许她嫁的男子有旁的妻妾。但我却可以,我的命是镇北侯府的,我可以一辈子不纳妾,只对宁宁好。”
可笑,他真的了解永京的形势吗,莫不是在鄞城呆久了,以为永京跟鄞城一样简单吗。
萧逐眼底迸射出寒光:“我和阿宁之间的事情,轮得到你来说吗。”他嗤笑:“高参军又怎知我会纳妾。”
“该说的我言尽于此,殿下好好思量。”语落,高淮牵着马儿率先朝城门走去。
高淮走后,萧逐盯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沉默了几许。
何为喜欢,何为爱。
他是不懂,从小就没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初来鄞城,他一身的刺,是姜善宁慢慢打开了他坚硬的外壳,温暖了他的心。一年相处,侯府让他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开心与温暖。
若不是今日正巧听到高淮向阿宁求娶,他甚至还迟钝的想不到这一层。
萧逐低眉,半晌钝钝的轻笑起来。
原来在看到姜善宁和高淮,姜云铮顾灵萱的相处,他一直以来的落寞和郁闷不舒服都是源于他喜欢她。
他喜欢姜善宁,他想要娶她。
第55章 准备
这几日在学堂听课时, 顾灵萱发现姜善宁总是心不在焉,有回在课上,夫子问她问题她都在发呆。
而且有时候到了下学的时间, 她还是撑着下巴看向窗外, 顾灵萱叫了姜善宁一声她才反应过来。
“萱萱, 下学了?”姜善宁仿佛如梦初醒,左右看了看,屋里的人已经没有多少,她赶忙收拾好书箱,“夫子都走啦,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顾灵萱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宁宁, 你最近怎么了?我摸着也没发热啊,怎么总是走神?”
姜善宁站起来, 把放在一旁的披风穿上。
鄞城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许久未穿的披风也派上用场了, 她赶忙穿好,挽着顾灵萱的胳膊:“我们走吧,今日去侯府做课业。”
道路两旁积了厚雪, 两人互相挽着手一起走。
顾灵萱一直侧眸打量她的神色:“宁宁,你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还当不当我是你的手帕交啦,快告诉我,有什么我还能跟你一起商量呢。”
“好好好。”姜善宁拗不过她, 严肃的说:“不过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尤其是我大哥。”
顾灵萱伸出四指发誓, 一脸好奇。
姜善宁叹了一口气:“前几日,高大哥说想娶我。”
“嗯嗯,然后呢?”见她停下,顾灵萱连忙追问,但她再一回想刚才的话,顿时惊呼,“你说什么?!高大哥要跟你成亲?”
姜善宁扶额:“你声音小一些,这是什么好的事情吗,我对高大哥根本就是对兄长的那种感情。”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身后跟着的几个侯府护卫并没有看过来,才放下心。
顾灵萱装模作样的捂住嘴巴,急的跺了跺脚:“完了完了,我一直押你跟七殿下的,这下好了,要是你跟高大哥真的成亲了,姜云铮肯定要在我面前炫耀他押对了人。”
姜善宁往她肩膀上拍了一巴掌:“我正愁这事呢,你怎么还跟着姜云铮搞这些。”
“嘿嘿。”顾灵萱笑眯眯的,忽然扶住她的肩膀,睁着眼睛打量她的面容。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姜善宁被迫停步,蔫蔫的任她摆布。
“啧啧。”顾灵萱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上下左右的仔细看,“我们宁宁这一张清秀的小脸,大大的眼睛,小小的嘴唇,我看了都迷糊,高大哥跟你青梅竹马,也难怪他会动心。”
姜善宁莫名其妙被她逗笑,一把拍掉她的手,叹了口气。
顾灵萱收起玩笑的表情,左右手伸出一根食指,凑到姜善宁面前:“宁宁,高大哥和七殿下,你到底喜欢哪个呀?”
“还是说……”她将两只手指并到一起,一副万事在握的表情,丝毫不吃惊的说道:“你都想要?这样想想也不是不行,左右朔州是镇北侯的封地,你又是侯爷最疼爱的女儿,区区两个男人而已,只要你想要,不如将他们都收了。”
鄞城的民风开放,百姓们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从不拘束,也不难怪顾灵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说什么呢。”姜善宁越发苦恼起来,小脸皱在一起,“我谁都不喜欢,我现在根本不想考虑成亲的事情。”
阿爹还没有完全为萧逐倒戈,镇北侯府没有明确的表明支持萧逐,而且回京的那个重要节点还没有到,她哪里有心思考虑这些不重要的情情爱爱。
“不考虑怎么行呢?你这也及笄了,过不了多久你娘肯定要给你相看郎君的,还不如跟个知根知底的。”顾灵萱对此深有体会,振振有词,颇有些惋惜的口吻,“要不是我娘死的早,指不定这会我都成亲了。”
顾灵萱去岁及笄,只是她生母在她幼时已经逝世,她爹一个人把她拉扯成人。顾郎中不是没给她相看过,但是父亲于嫁娶一事上终究不如母亲方便,是以顾灵萱一直没嫁人。
“说我呢,你大我一岁也没见你成亲,倒急着把我嫁出去了?”姜善宁神色揶揄,肩膀怼了怼她,“我看着你跟我大哥相处得也不错,你两怎么不说搭伙过日子呢。”
“姜善宁,我把你当手帕交,你这么想让我当你的嫂嫂啊。”顾灵萱瞪大眼睛,两手捂在自己脸上,扭过身子不看她。
姜善宁就是随口一提,见她怎么有些羞涩,顿时将话茬引到她身上来,打听顾灵萱和姜云铮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两人闹了一阵,姜善宁愣是没从顾灵萱的嘴里问出什么来。
说到最后,快要走到侯府了,顾灵萱朝她一笑:“诶,宁宁,深思熟虑过后,我还是决定投七殿下一票。”
她看着姜善宁快要无语的神色,忙道:“我真不是为了跟姜云铮的那个赌约,你想啊,你要是跟七殿下成亲,你不就是皇子妃啦,多大的殊荣啊。那我就是皇子妃的朋友,我出去我也有面。”
姜善宁简直被她气笑了。
跟萧逐成亲后她就是皇子妃,怎么不说萧逐日后登基,她还是皇后呢。
等等,她也不知怎的,忽然想到这块来了,姜善宁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想法甩出脑子里。
她怎么能这么想萧逐呢,都怪顾灵萱,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个。
……
临近年关,不似去年焦灼的战事,今岁鄞城上下张灯结彩,弥漫着喜气洋洋的氛围。
对姜善宁来说,今岁不仅是要好好过个年节,而且她要给萧逐过一个难忘的生辰。
学堂从今日开始正式休沐,一早,姜善宁带了几个护卫,拿着自己的荷包去了城里的一个铁匠铺。
萧逐说他一直在冷宫,想必宫中的那些年节宴席,他从来没有参加过。
前世她在京城的时候,过年节曾见过宫城里请来的匠人表演了打铁花,那是何等的绚丽壮观,她想要让萧逐也看看。
但是鄞城偏僻,不比京城的繁华,不知道他们这里有没有打铁花。
铁匠铺里没什么客人,只有王铁匠拎着铁钳,余光瞥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露出憨厚的笑容:“二姑娘,许久不见啊,今日怎么来我这个寒铺了。”
姜善宁笑了笑:“王铁匠,正忙呢?”
军营中的许多兵器都是从王铁匠的手里打造的,王铁匠的儿子都在姜从麾下当兵,他自然认得姜善宁。
“害,这不是临近年关,以防那些蛮夷跟去岁一样搞偷袭,侯爷让我多锻造一些兵器。”王铁匠嗓门洪亮,另一只手里攥着铁锤,狠劲敲打在烧的通红的铁片上。
一时间铁匠铺里只能听到咚咚咚的声响。
王铁匠歉意一笑:“二姑娘你先随意看看,我锻完手上这个就来。”
“好,您先忙着,我随便看看。”姜善宁背着手在铁匠铺里四处转。
不是很大的铺子中摆着几张兵器架,上面的兵器好些已经生锈,看来王铁匠忙得都没有时间打理铺子里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