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娇被薛云妙说得面色发白,嘴唇翕张着,却没胆子说话。
她一直以为萧况逢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因为翩君每次都说自己被他冷脸对待,还说自己喜欢的东西都会被他偷偷弄坏。后来薛云妙嫁给萧况逢了,翩君还到她这里来哭诉,说薛云妙朝秦暮楚,明明喜欢的是大哥,最后却又将他抛弃。
她听后,只觉得薛云妙很坏,同时更加为薛润有这么一个名声不好的妹妹而气恼,所以每次碰到对方,都要狠狠地找茬教训。
可从未想过……若这些是假的呢?
如果真的是翩君骗了自己,那这么多年,自己都一直被蒙在鼓掌之中。
宁娇小脸煞白,呆呆地坐在位置上。
她很久很久才缓过神,颤巍巍地伸出手,看向眉眼含着冷意的薛云妙。
“……你……你别生气了。”她下意识讨好地拉住薛云妙的胳膊,低声,“我不知道……”
说到后面,几乎有些哽咽。
她该怎么办啊,要是自己一直以来都误会了薛云妙,那薛润会怎么看待自己呢?
在他眼里,自己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坏女人吧。
眼泪啪嗒啪嗒就掉下去了。
薛云妙拧眉,拿出帕子去擦她的眼泪。
她还没哭,宁娇怎么先哭了?
宁娇呜咽:“薛大哥一定讨厌死我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
第74章 很乖
薛云妙劝慰半天, 宁娇才总算停下哭声,然而没多久忽然又站起来,气势冲冲地说要去找萧翩君算账, 很快便走了。
看她走得快, 薛云妙没拦。
以宁娇的身份地位, 萧翩君不敢拿她怎么样, 顶多是将怨恨全投身到自己身上罢了。
……
今日忙碌的事多, 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经沉下来。
薛云妙让后厨做了些好菜装进食盒里,准备带去兵部送给萧况逢。
到了衙门门口, 等小吏进去寻人时,薛云妙和春鸢在旁边等着。
守门的是两个小衙役,看起来约莫二十岁出头,和萧况逢的年纪应该一般大, 但是气质却显得稚嫩很多,一边窃窃私语, 一边偷摸着往这里看过来。
没两下就被春鸢发现了, 叉着腰瞪回去。
其中一个衙役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我们不是故意偷看夫人的,就是有点好奇……”
“是是是,就是好奇,没有恶意的。”
“为何好奇?”薛云妙问道。
那两个衙役对视一眼, 皮肤黑些的解释道:“咱萧大人头一回娶亲,我们几个都很好奇到底是个啥样的人。之前又总听人说薛家小姐是京城里一顶一的好看, 就更好奇了。”
“那是当然了, 我家小姐可是全京城最好看的!”
春鸢自豪地仰头。
“是是是。”另一人连连点头, “夫人貌美如花,京城绝色。”
薛云妙被他们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我们更好奇的是……”黑皮衙役瞅了眼她, 看她性子温温和和的,装起胆子来,“您是真心喜欢咱大人,所以才跟他成亲的吗?”
话音刚落,猛地被身旁人一拍,低声骂咧:“你疯啦,这你也敢问?!”
黑皮衙役被打得疼了,委屈嘟囔:“那我是真好奇啊。”
“那也不能问!被好奇心害死的猫还少吗!”
说罢,白皮衙役讪笑着转过来:“夫人您别搭理他,他脑子一直不好使,小时候被驴踢过十八次呢。”
“你们难道也觉得,我该喜欢的人是另一位萧大人吗?”
薛云妙蹙着秀眉,由衷问出声。
白皮衙役被问得一怔,没反应过来。
黑皮衙役找到机会,急忙开口:“才不是!那吏部的萧郎中讨厌死了,还是咱大人更好,又高又帅,当然要喜欢他了!”
这有些出乎薛云妙的意料。
把旁边人一怼,黑皮衙役找着时机,道:“虽然咱大人看着凶一点,但武功高啊,不像那个萧郎中,柔柔弱弱的,中个剑伤都要十天半月才下床。我生平最讨厌这些只有嘴巴伶俐的弱鸡了,一天到晚就知道写屁用没有的文章,吟几首酸诗就能被全京城赞颂,呸!还不如真当真枪来得漂亮。”
他义愤填膺地一股脑抨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紧接忽的嗷呜一声,捂住自己被拧疼的后腰。
“你又掐我!”
白皮衙役笑容僵硬,“夫人您别往心里去……”
妈的!他的同僚怎么是个大傻逼啊!这是能当人正主面说的事儿吗?!
“其实这位说的正和我心意。”
“……嗯???”
薛云妙顺着那黑皮衙役的话,似笑非笑道:“确实如他所说,其实我也很讨厌只会念几首酸诗的人,尤其是两面三刀,表里不一之人。”
黑皮衙役眼冒精光,宛如找到亲人一般,重重点头。
“天呐,夫人果然慧眼如炬!我一直觉得他就是那种人!”
白皮衙役:“……”
头好疼,他好想离开这个世界。
就在与他们闲聊之时,先前进去的衙役总算回来了,身后还有一熟悉的身影。
萧况逢走到门边,一身青色官服,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扫过那两名衙役。
两人当即绷住身体,吓得不敢出声。
同时绷紧身体的还有薛云妙。
她不能确定对方听见了多少,虽然没说什么坏话,但当场被抓包还是有些心虚的,把食盒递给他后就想找理由回去。
幸好兵部衙门无关人等不得入内,萧况逢没法让她进去。
心下松一口气准备走时,却发现他跟了上来。
薛云妙小声问:“你不回去吗?”
“不想看见我?”
她立马摇头。
“我吃完再回去。”说罢拉过她的手上了马车。
春鸢等候在马车外。
车轩帘内一片静谧。
她跪坐在几案旁,将饭菜拿出来。后厨备的是三菜一汤,色香俱全。
萧况逢吃饭很快,但也很安静,从她手里接过筷子后便低头用膳,看起来,应该是没有听到刚刚那些话。
不是薛云妙自夸,她觉得自己在萧况逢眼里的形象应当还是算不错的,毕竟能让他两世都那么喜欢,肯定不会坏到哪里去。可若是被他发现,自己在背后偷偷说别人坏话,萧况逢会觉得她的好形象破灭吗?
薛云妙有点拿捏不准。
不过她没有纠结于此。趁着萧况逢用膳,将萧玉堂与阿尔桑曾屡次见面的事情告诉了他。
“郎君,你说他们会不会暗地里谋划什么?”
“萧玉堂能堂而皇之见阿尔桑,只会是有陛下授意。但到底谋划什么,暂且不能确定。”
阿尔桑是什么人,他很清楚。
有过战场上刀剑相向的经验,对敌手的了解自然也比旁人更多。
他不像他的父皇性情懦弱,吃了几次败仗后便不敢再出兵,截然相反,阿尔桑是个不会轻易屈服于朝廷控制的性格。
可萧玉堂为何会找上什么一个人?
为了里应外合,让阿尔桑助他登基称帝?
不对。
阿尔桑不蠢,应当看得出来当前这朝廷几位皇子里,萧玉堂登基对鞑靼的危险最大。萧玉堂聪明,同时也足够冷血有野心,这样一个人,鞑靼不会希望他成为下一个皇帝。
如果阿尔桑真的答应与萧玉堂合作,一定是萧玉堂承诺给了他想要的东西。
可这样东西会是什么呢……
他思索着,看到了薛云妙那张我见犹怜的脸庞。
陛下寿辰时,阿尔桑曾当众想要与她喝酒,在宫门前更是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不放。
如果是她——
无论如何,这件事不能让薛云妙再管下去。
“此事我会去调查,你千万不要牵涉其中,更不要去见阿尔桑。”
薛云妙点头:“嗯嗯,我知道的。”
语气很乖。
听到阿尔桑这个名字的时候,她看得出萧况逢的表情并不好,心里便有分寸。而且她其实也不喜欢这位三皇子,那双金瞳的眼神太过□□恶劣,可以不见的话自然要尽力避免见他。
……
萧况逢不知不觉已经吃完了,放下碗筷将东西收起来。薛云妙在旁边帮忙,两人的手总会不经意触碰到。
细弱无骨的手,好似轻轻一捏就会碎掉。
但其实她生来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就柔弱易碎的女子。
可是这样的一副身躯,却经历过一段无法想象的灰暗时光。
萧况逢想起那段梦境。
忽然就很想抱抱她。
可那只手悬在一处,始终无法往前。
他不是个好夫君,没能给她应有的体贴和温柔,反倒只给她带来了痛苦。而她呢,在经历过那么多东西后,却还是愿意用这双澄澈的眼睛望向自己,还屡屡为他出面说话。
就像刚刚门口她和衙役的话一样。
但现在的他,却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薛云妙对他的好意。
“荔娘。”
萧况逢不着痕迹地轻轻握了下她的手,长睫微颤,转身叹息:“你回去吧。”
车帘掀开,又缓缓落下。
萧况逢走了。
薛云妙呆坐着,觉得刚刚那气氛有些怪异,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他生气了?
不对,好像又不是。但她能敏锐地感觉到,鹅裙以污而耳期无儿把以更新本文萧况逢最后那个动作,蕴含着千言万语。
“小姐,要回府吗?”
马车外传来春鸢的声音,薛云妙回过神,应好。
马车便慢慢悠悠地打道回府。
萧况逢回到衙门内。李宛童两腿盘着坐在椅上看什么东西,见人进门,立马跳下来。
“好快啊大人,还以为你要过会儿才回来呢。”
萧况逢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坐回桌后,案上摆着几卷册子,都是他之前已经翻看过的。
李宛童:“大人,刚刚武选司那边的李主事来过一趟,说是今年卫所士官的新任命已经拟定好了。”
东西被他拿在手上,转手交给萧况逢。
这卫所士官的任命都是一年一选,每年由武选司负责。不过毕竟事关军中职位的任命,萧况逢又是负责管理军队等诸项事宜,所以还是会拿来给他过目。
“我刚才看了眼,里面几个名字以前见过,都是能力不错的。”说着一顿,“不过有个叫许复的我不大熟悉,以前也没在哪里听过他的名声。大人,这是哪冒出来的人才啊?”
他看向萧况逢,对方却沉着眉,面色隐隐有些冷冽。
“大人?”
“寻几个人,去查查这个许复的底细。”萧况逢丢下那张纸,朝李宛童道,接着强调,“你不要参与。”
李宛童不解。
萧况逢:“我有其他的事安排你,这件事你不要插手,去吧。”
“噢。”
他懵懵懂懂地点头,推门出去。
萧况逢捏着眉心。
该出现的事还是出现了。
在他的梦中,就是这许复用重金买下了士官任命的名额,而与他做交易的官员,表面上是武选司李主事,实际就是礼部尚书薛钊。
可显然真相并不像他梦里那般简单,薛钊是被污蔑还是罪有应得,还需再三商榷。
如果真的是他……
萧况逢眉头锁紧,闭上眼睛,没有再往下想。
第75章 逮捕
几日后, 很快到了薛润生辰当天。
薛云妙早早来到府里帮忙,和娘亲聊天时,对方问起萧况逢今早为何没到。
说是今早, 其实他这两日都几乎待在外面。今早本是该一块, 但临时不知从李宛童那里听到了什么消息, 忽然要出去一趟才无法随她回薛府。
“真是奇怪。”
听她说完, 薛母也露出不解, “你爹爹和居明这两日也时常出门,在外面许久才会, 问他们却不肯说是何原因,看着蹊跷。”
爹和兄长也是如此吗……
薛云妙沉思,莫非是因为她之前对兄长说的话,他们开始防范了?
“嘶。”
旁边忽的闷哼一声, 她连忙回过神,握住薛母的手。
指腹被针扎中, 渗出猩红的血滴, 红得刺目, 也晃得人内心惴惴不安。
将手指包扎好,薛母越发有些忐忑:“云妙,娘亲有种感觉,今日似乎会出大事。”
“……不会的。”她心乱如麻, 面上努力笑道,“只是意外而已, 娘亲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