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给皇额娘请安。”
“快坐吧。”
等胤禛在另一侧坐好后,太后挥手让一旁的小宫女呈上来一件墨狐皮做的大氅。
太后身边没有竹息在一旁帮忙传话,只得自己亲自开口道:“这是前些时候隆科多让人送进宫的一张上好的墨狐皮,哀家想着这么好的料子给皇帝做一件狐毛大氅正合适不过。”
胤禛来之前就已经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现在真的从太后嘴里听到那三个字顿时就觉得更加的厌烦疲倦。
只是这些情绪一直被皇上掩饰的很好。
皇上伸手摸着油光水滑的大氅,嘴角微微勾起:“果然是件好东西,皇额娘该自己留着才是。”
太后从侧面看皇上的反应,看上去也挺喜欢这件大氅的。
皇上喜欢就好,这样接下来的话,她也好张嘴了。
“人老了,不大爱出去走动,留着可惜了。倒是皇帝前朝后宫的两头跑,做一件大氅用来御寒倒是正好。”
“多谢皇额娘关心。”
太后转动着手中的紫檀佛珠,状似无意的说道:“听说这两天皇帝总是去翊坤宫居多?”
皇上暗自叹口气道:“是。”
太后侧过脸看着皇上,脸色不是太好的说道:“哀家可是听说,皇帝最近在朝堂上提拔了不少年羹尧推荐的人才,这背后华贵妃可是出力不少啊。”
皇上面有不满,这等后宫干政的大罪扣在华贵妃头上,这要是坐实了往后这可就成了大把柄了。
皇上看向太后连忙解释道:“这话儿子倒是不曾听说,与华贵妃相处的时候,儿子也没有看出来,华贵妃有这等干政之嫌。
再者说华贵妃一向遵守宫规,连养心殿平日里都少有踏足。”
太后看她一提到华贵妃,皇上就立即反驳,太后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但想了想,还是先针对年羹尧才算是不负人所托。
“年羹尧回京之后,家门口可是比朝堂上还热闹,这皇帝总听说了吧。”
皇上也不想和太后闹的太僵,点了点头道:“这个儿子自然是知道的,也有不少朝臣参奏年羹尧。
但年羹尧刚立了大功,儿子也不想对他太过苛刻,寒了将士们的心。”
见皇上知道这件事并且有心纵容,太后连忙劝道:“皇帝要想厚待年羹尧,赏银子赏物件都行,但这朝堂之上的官员任免,何等的关键,皇帝还是不要听信年羹尧的一面之词为好,再说年羹尧也只是一个武将……”
皇上既是想放长线钓大鱼,自是不肯将其中的缘故给太后讲透。
而且年羹尧在这件事里是无辜的,凭白背了骂名,他这个最终得利者,也是应该在人前尽量的维护一二。
况且太后在他面前,给他掰开揉碎了讲这其中的利害,难道就没有自己的私心?难道这不算干政?
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皇上心下烦躁,不等太后说完就出言打断道:“儿子明白。”
看皇帝现在都不听她把话说完,明显就是不耐烦的样子,太后冷笑一声:“皇帝心里有数就行。只是这些时候哀家觉得心里不舒坦,想让华贵妃来侍疾两天,皇帝怕是要心疼了吧。”
皇上心中黯然,太后竟是为了隆科多,连他这个儿子都可以不放在眼里,随意得罪。
太后心疼十四弟他还能理解,但现在就连隆科多都要排在他前面来吗。
皇上内心压抑,嘴上却是愈发恭敬道:“华贵妃是儿子的嫔妃,自然是要孝敬太后的,让太后心里不舒坦,是儿子的不是,还请太后宽恕。”
太后听着皇上竟是连皇额娘都不叫了,太后叹口气后说道:“只是天寒不舒服而已,怨不得皇帝,皇帝只管顾好自己的身子,处理好政务,哀家在后宫也就舒心了。”
“儿子明白。”
太后摇摇头,她自然是看出来皇上是在同她赌气,可欲速则不达,今天的敲打也够了。太后挥了挥手就让皇上退下了。
等皇上回到养心殿,憋屈的将太后送的墨狐大氅直接就给扔地下了。
苏培盛赶紧跪下了,连声劝道:“皇上恕罪。”
这让正想着寻个由头发作的胤禛一愣。
皇上看向跪在自己脚边的苏培盛说道:“你何罪之有?”
苏培盛头也不抬,伏在地上说道:“只要皇上不高兴就是奴才的罪。”
听了这话,皇上的气也算是消了一半儿了。这事憋屈,可拿衣服撒火也是失了身份。
皇上瞥了还跪在地上的苏培盛一眼,“起来吧。”
皇上倚坐在罗汉床上,看站起来后弓着身子给自己添茶的苏培盛,心道:算你认错认的快。
皇上眼睛微敛,喝着年羹尧新送来的茶,心里想着刚才太后话里话外的意思,估摸着这两天华贵妃可能要被太后迁怒了。
他现在正在前朝和年羹尧做出一副君圣臣贤的样子,朝臣们参奏年羹尧是必然的,可要是他要是在这个时候给华贵妃在太后那边开脱,这件事情一旦流露出去,不知道还有什么难听的说出来了。
终究是为了他的事受委屈了,等这事过了,怎么着也得给华贵妃一份补偿。
经过这几日的发酵,该上钩的早就行动了,他也不想再等下去了,收拾收拾准备收网吧。
第78章 时疫
接下来几天,随着冬日里的天气逐渐寒冷,京中牢狱里的人口也是急剧增多。
一个个贪的脑满肠肥的官员从没想到,升官之后不过是风光了几日,就突然被检举出了之前的种种劣行,而且一查一个准的。
皇上在养心殿里,看着奏折上一条条写着查出来的金的银的,珍珠玛瑙等数不胜数,越往下看下去,胤禛拿着奏折的手都有些颤抖。
怪不得一个个都要贪呢,这些钱放他眼前也眼红呀。
年羹尧看了一眼上首拿着奏折不出声的皇上,出言提醒道:“皇上,这次行贿买官的人员都已经抓捕,家里也都抄过了,但是有没有人隐匿家产或者是将家产放置在其他人的家中,这些还待进一步查实。”
皇上听后眼前一亮,还能再收归些银子?
皇上故作淡定的喝了口茶水,说道:“核实过这些官员的以往罪行之后,严重者抄家流放,更甚者斩首示众,若有特例,虽然有行贿的举动,但能为朝廷办实事,也没有查出来其他过错的,只抄家就行了。”
毕竟整个官场还需运转,一下子少了一批人,年节下也是麻烦事。
用酷刑镇压一批出头的贪赃枉法的官员,其他的不算严重的,抄个家得了教训,他看看今后是何表现,再做处理。
反正这些官员的把柄都在他手上了,到时候还敢再犯,就别怪他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再说竭泽而渔也不算什么好事。虽然是一批臭鱼烂虾,但眼下充实国库,这不就派上了大用场。
吩咐完如何惩治罪犯之后,那就该轮到奖励功臣了。
胤禛看着底下老老实实站着的年羹尧,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意味。
目前来看,年羹尧还算是有能力也有忠心,做事也还讲原则,这样的臣子,只要一直这样不骄纵,他也该厚待重用才是。
“听闻年富在西北那边开展的很顺利。”
“皇上厚爱,年富自是不敢不尽心报效朝廷。”
皇上心想要是赏赐金银什么的,这次年羹尧底下的人带队抄家,他可不信年羹尧没私下划拉点油水。
虽然他也派去的有人在现场监视着,但他也是做到心里有数,只是不太过分,就当是不知道,也算是变相奖励了。
至于金银之外,年羹尧已经手握实权,封他不如封他在外打仗的儿子,也算是给他个实惠。
心下有了计较,皇上也大手一挥,放言道:“等年富从西北大胜归来,也都能称为独当一面的良将了。到时候朕定会好好嘉奖年富。”
底下的年羹尧自是能想明白皇上为何要突然在他面前提年富,他已经做到这个地位了,其余的不就剩期盼着年家的后代能够出息。
显然,皇上的这个想法年羹尧听了也很满意。
年羹尧在底下恭敬行礼道:“微臣代犬子多谢皇上隆恩。”
说完之后,年羹尧微微抬眼,他有心想提他妹妹几句,可皇上坐在宝座上,眼看正一个人沉浸在喜悦当中,他也就不敢出言打扰。
等年羹尧回去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这皇上要是将她妹妹的功劳忘了,到时候他再给妹妹补一份就是了,这可是他妹妹想的好主意,总不能亏了去。
翊坤宫
前两天华贵妃可是被太后拘束在寿康宫,虽说不让她做什么,整日在小佛堂抄写经书,也没有数量限制,但是耐不住小佛堂冷啊。
夏日里的小佛堂倒是阳光充足,可冬日里难得见几回太阳,小佛堂又一向冷僻,里面也没有烧炉子,才坚持了两日,华贵妃就有些受不住了,正想着要不要装个病什么的。
等太后那边收到消息,知道年羹尧举荐的那些官员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太后听了心下满意,也就不让华贵妃再过来了。
华贵妃这两天也算是受了大委屈了,等不用再去寿康宫之后,丽嫔、梅贵人和妙贵人这三人脚前脚后的就来了翊坤宫。
几人围着炉子烤板栗,旁边还有几杯孙妙青新做的甜口的奶茶。颂芝得华贵妃吩咐,又端来了几碟子的果干瓜子,几人聚一块说说笑笑的,这冬日里的的时光才不显得那么漫长。
福子穿着一身碧青色梅花纹氅衣,坐在一张黄花梨四足圆凳上,剥开一颗烤的锃亮的板栗,柔声说道:“娘娘,最近可要注意防护,听说京郊那边时疫泛滥,咱们在宫里也都小心些吧。”
坐在福子一旁的丽嫔,今日穿着一身玫红色的氅衣,翘着带着鎏金护甲的手指,端着自己那杯茉莉奶绿听了福子这话眼睛都瞪圆了。
“呦,还说呢,听启祥宫里的小太监说,有的都传到京城了,听说得病的人都可严重了。”
孙妙青搅拌着自己杯中的红枣牛奶,闻言看了上首的华贵妃一眼。
要说时疫,孙妙青虽然担心,但也并不是太害怕,毕竟原剧中虽然是温实初研制的治疗时疫的药方,但这方子最后也在华贵妃手里过了一遭,多多少少都能记下一些。
要说孙妙青为什么这么笃定华贵妃能记住,因为当时的华贵妃可是和曹琴默一起翻医书熬的眼睛都通红,好不容易得来的方子,华贵妃过目之后定是能对上不少。
华贵妃自是看到了孙妙青看过来的眼神,她的确是记得治疗时疫的方子,并且是完完整整的记得的。
可眼下时疫还没有传进宫里,她骤然拿出来也是惹人怀疑,她得想想怎么尽快拿出来,还能得到实惠。
……
养心殿
皇上坐在宝座上翻看着刚呈上来的折子,他才刚给西北那边拨过去银子,这京郊的时疫又开始泛滥了,真是一天都不叫他消停。
皇上看着奏折上逐渐增加的感染人数,说不定过些日子京城里边也要大批的泛滥。
胤禛心中焦急,他都不敢想象要是再控制不住时疫,改日上朝的时候他又要面对多少朝臣的议论。
苏培盛这些天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在一旁伺候,这会苏培盛却轻声走了进来说道:“皇上,年大将军求见。”
皇上心烦意乱的看着门口,平复了一下心情后,抬了抬手说道:“传进来吧。”
苏培盛赶紧去亲自打着帘子,门口的年羹尧带着年熙这才走进殿内,两人齐齐跪下在正下方行礼道:“给皇上请安。”
皇上一看年熙,想着也算是小辈的,脸上就挤出几分和煦道:“你们父子怎么来了,冬日里天气寒冷,年熙也不在家歇着。”
第79章 大翡翠
年熙是一个见谁脸上都带着三分笑的清秀面孔,一双上扬的丹凤眼清清亮亮,再加上身体不好,已经二十多岁了还没有娶亲,站在皇上面前算得上稚嫩,皇上见年熙进来,心中也就没有太多防备。
年羹尧在一旁开口道:“臣此次带年熙前来是有事要报。”
皇上闻言把目光转向年熙,年熙接着开口说道:“启禀皇上,微臣素来身子不好,时不时的就会翻看一些医书,这次京郊时疫爆发,微臣很是忧心,就想着能不能在古书药方中找到解决办法。
想来上天有好生之德,微臣还真找到能够治疗时疫的方子。事关重大,微臣不敢耽搁,特来献给皇上,这样才能尽快的发挥这方子的最大作用。”
这一番话,将事情讲的是清清楚楚,又顺便恭维了皇上的统治权,皇上听后,心里是说不出的熨贴,这孩子真是可造之材。
皇上又看了一旁的年羹尧一眼,这年富在西北那边表现的也是可圈可点,怎么年羹尧的孩子个个都这么好。
言归正传,这药方要是真管用了,那可真是大功一件。
想来这么大的事情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敢父子齐上阵的来他面前进言。
皇上欣慰的看向年熙道:“好!这药方朕立刻交给太医院那边去尽快核实,要真是有效,你就在年府等着朕的嘉奖吧。”
年熙闻言,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微臣也是侥幸,想来是皇上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才让微臣这么机缘巧合的得到了药方。”
年羹尧听了这话之后,赶紧接道:“有皇上如此,是万民之福啊。”
说完这父子俩又齐齐的行礼参拜。
皇上赶紧叫他们起来,夸赞了几句。
想着事不宜迟,皇上立刻让小厦子将药方送给了太医院,这边又让苏培盛亲自送两人出宫,以示厚爱。
翊坤宫
华贵妃今日收到哥哥带着年熙进宫的消息,就知道皇上已经收到进献的治疗时疫的方子。
这方子一定有效,到时候定会嘉奖年熙,得个好差事还是不成问题的。
正想着,颂芝面带喜意的走进来说道:“娘娘,太医院那边已经验证过了,皇上也下令快速将药方传播出去,还命人在京城内外各处施药。估计再要不久,就不会再有人感染时疫了。到时候大公子就成了京城的活菩萨了。”
华贵妃被颂芝口中的说法逗笑:“传开了也好,省的闹的人心惶惶的,咱们在宫里也不得安宁。”
说笑间,皇上背着手也来到了翊坤宫。
“你们主仆俩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朕在院子里都听见了华贵妃的笑声。”
华贵妃闻言看向殿门口,不多时苏培盛掀开帘子,皇上面带笑容的走了进来。
华贵妃走上前行礼道:“皇上洪福齐天,时疫这么快就被控制住了,臣妾在为皇上高兴呢。”
皇上拉起华贵妃,言语欣慰道:“世兰的侄子真是急朕之所急,做事妥帖,心性甚佳。”
年世兰笑道:“皇上治理天下,最是劳苦功高,他也只是消解皇上的烦忧而已,当不得皇上这么重的夸奖。”
“小小年纪就能这么出色,这年熙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儿郎,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世兰的家人都是贤臣良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