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妃眉眼一挑，笑着解释道：“皇上今天在养心殿召见了那么多大臣，臣妾还以为皇上早就有更绝妙的办法了呢，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
华贵妃拿着荷色茶盏，轻饮一口叹道：“没想到竟然还不如臣妾这灵光一闪想出来的主意，臣妾这一天天操心的，得涨月例了。”
皇上直接拍了华贵妃的手心道：“刁滑的小妮子，朕还能差了你的用度不成。”
说笑一阵，皇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
看着一旁看账本也能自得其乐的华贵妃，皇上又说出了心中对敦亲王的打算。
“这个主意是好，但也只是暂时的，敦亲王要是一直这个样子，怕是留不的了。
不过这事情还需从长计议，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世兰听听就罢了。”
华贵妃看着账册的眼眸一转，头都没抬的提醒道：“既然是留不得了，那皇上就要早做打算了。
敦亲王现在做事没个顾虑，皇上看中血脉亲情不好严惩，得想个法子，让他行为举止有所收敛。”
皇上说出了心中原本的打算。
“敦亲王和福晋膝下有一子一女，颇为重视，朕本想过了年为表安抚，破例封赏郡主为和硕公主，敦亲王之子封为贝子，但眼下看着敦亲王这个急吼吼的样子……
唉，真是浪费朕的一番苦心。”
华贵妃看着皇上提议道：“可怜天下父母心，皇上不妨在敦亲王的子女上面着手。
将敦亲王之女教养于宫中，交与太后抚养。将来敦亲王要有异心，也可以借此辖制他们。”
皇上盘腿坐在罗汉相上，思及敦亲王的种种言行，面上有些郁郁。
但闻言皇上还是赞道：“世兰这主意倒是不错，只要朕这旨意一下，顾及亲女在宫，不怕敦亲王不收敛行事。”
华贵妃才不愿得背这个锅，笑着回道：“臣妾只是顺着皇上的话多嘴两句，怎么就成了世兰的主意了，还是皇上心有成算，臣妾不过是与皇上心有灵犀罢了。”
听闻此言，皇上果然笑得开怀，并没有听出华贵妃言语间的小心思，还出言赞道：
“好一个心有灵犀。”
……
水红色的幔帐之下，年世兰看着身侧已经沉睡熟的皇上，不由思绪飘散。
她今天说的这些主意可不是出自她手，上辈子她张扬跋扈，即使是害人，心思也浅显的很，这种背后筹谋的事情还是甄嬛和皇后比较擅长。
如今既是可以不用花功夫就有好主意了，那她自然就拿来自用了。不过她可不想像甄嬛那样，引来皇上疑心有干政之嫌。
她只需站在一边，等皇上凑过来的时候才开口，这总归不能怨得了她。
华贵妃眼睛轻轻合上，嗅着寝殿内的鹅梨帐中香，也不知还在圆明园无人问津的甄嬛，如今真的让她过上了避宠的日子，是否还算满意。
第93章 好人本宫当
圆明园
碧桐书院
自从去年的除夕夜里，莞贵人的孩子没能保下来之后，章太医和竹息自然就率先离开了。
当时还躺在床上的甄嬛就一直留在了圆明园，这都又到了冬天，宫里还没有派人来将甄嬛接回去的打算。
原本在圆明园伺候的宫人，在甄嬛有喜的时候也风光过一段时日，可到了现在，众人一看伺候这莞贵人，吃穿不如别人也就算了，最后就连月例也没了之后，也一个个自己找了门路，离开了碧桐书院。
碧桐书院里原本的那些华贵装饰也被收了去，说是不符合规制要下去重做，然后就再也没还回来。
空旷的碧桐书院里，现在就只剩下主仆三个人，莞贵人的药早就断了，身子自是一直没好利索，原本孕中就孱弱的身子，现在连风都见不得，整日卧床休养。
现在碧桐书院的大小事情，都需要浣碧和流朱两人来亲力亲为。
寒冬腊月，热水留着有大用，浣碧还需要用冷水去浆洗衣物，不仅是手上生有冻疮，脸上那块伤疤处也添了红青之色。
与在甄府中风光得意的贴身大丫鬟不同，现在头上的钗环早就换成普通的货色，衣衫也没有从前那么光鲜。
不过艰苦的生活反而磨平了浣碧的倨傲，也愿意与流朱一块做这些粗活，来侍奉还在卧床的甄嬛。
“小主，我今天将几身夏衣拿去给守院子的婆子，给咱们换些了整块的黑炭，比之前的那些碎炭好用耐烧多了。”
正在给甄嬛掖被角的流朱惊喜道：“夏衣能换东西？那明天将我的几身衣服也换了吧。即使是黑炭，咱们也能多烧些热水，给小主多灌几个汤婆子。”
甄嬛闻言咳嗽了几声，“先换我的吧，我的衣服当时做的宽大，明年穿着也不合身，而且肯定比你们的多，都给换了吧。”
甄嬛的衣物肯定比她们的衣服材料要好的多，流朱听话的就开始去收拾出夏季的衣物。
浣碧也跟去帮忙，跟着流朱利索的整理出来一大摞做工精美的衣衫。
浣碧摸着甄嬛怀着皇嗣的时候皇上赏赐的衣物，轻声感慨道：“这衣服还是蜀锦做的呢，换给那些婆子倒是可惜了。”
甄嬛又咳嗽了两声，声音平和却带着凄凉：“如今被抛弃在此，再华美的衣裳又有什么用呢，还不如一盆炭火来的实用。”
人情冷暖，甄嬛如今也算是深有体会了。
甄嬛不甘心的看向皇宫的方向，不由想象到，她们此刻要是也在宫里该有多好啊，最起码，在皇上和皇后的眼皮底下，内务府倒还规矩，如今被苛待，她也真是求告无门。
翊坤宫
昨天皇上给敦亲王的圣旨一下去，敦亲王福晋果然是坐不住了，今日一早就带着厚礼来到了翊坤宫求见。
华贵妃穿着一身银朱色绣缠枝纹的氅衣，头上侧带着一支云纹立凤衔珠簪，另一边戴着一支珍珠流苏多宝步摇，莹润的珍珠垂到肩头，将年世兰张扬的五官显得亲和了两分。
即使敦亲王福晋将厚礼放在眼前，华贵妃也没有多打量两眼，只说道：“福晋客气了，这么厚重的礼品下次就别带了，显得咱们生分了。”
福晋虽然被请赐坐，但脸上还是带着拘谨，眼下也带着没休息好的乌青。
“妾身在宫里的宴会上总是与娘娘相见，一直仰望娘娘的人品，好东西给了娘娘这才是相配呢。”
“福晋喝杯茶水吧，难为你这么冷的天还来看望本宫。”
福晋心中是带着目的的，不免心中焦急的说道：“昨天皇上派人来王府下旨，郡主被封了公主，还要交与太后抚养。
妾身自是知道皇恩浩荡，但心中也是不由惶恐，郡主才十二岁，怕是会惊扰太后娘娘凤体，还请娘娘劝劝皇上。”
华贵妃笑着说道：“福晋不用过于忧心，都属于皇家的人，自然是不会亏待公主。”
敦亲王福晋心中的担忧和焦急，抑制不住的从眼中流露出来。
“可是郡主从没有离开过妾身，还请娘娘……”
华贵妃没等她说完，笑着打断道：“福晋慈母之心自然是无人能比，但皇上圣意已决，怕是无人能改。
不过福晋可有考虑过皇上为何会如此。”
“还请娘娘详解。”
华贵妃正色道：“本宫是后宫之人，是从不干政的，只是前几日前朝闹的事情沸沸扬扬的，都跑到本宫耳朵里来了，可见此事影响之大。”
“皇上是为了责罚王爷。”
“要责罚就不会封赏福晋的一双子女了。皇上心中自然还是顾念手足之情的，不想将事情闹大，但王爷也要明白皇上的一番苦心啊，还请福晋回去之后，劝告王爷早日去张霖家里登门致歉。”
福晋的脸色露出为难：“王爷的那个脾气，怕是不愿意。”
“那本宫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封赏要到王府了，这次皇上已经是给足颜面了，毕竟是敦亲王先动手打了人，张霖现在还躺在家中起不来呢，福晋也尽早劝告王爷处理好，彼此也都好收场。”
“多谢娘娘告知。只是妾身要是劝得动王爷，皇上是否可以让郡主留在王府？”
华贵妃叹道：“这事情发酵至今，已经闹的太大了，皇上那边怕是圣意已决。
只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等事后，本宫会向皇上请求，让郡主在王府过年，福晋也可多与郡主相处些时日，等年后再接来宫里。
那时候福晋就要记住，郡主一入宫就成了恭定公主，这其中的意思，福晋还需要帮敦亲王记牢啊。”
“是，妾身回去后就去劝告王爷，一定谨记娘娘教诲。”
看敦亲王福晋魂不守舍的样子，华贵妃又劝道：“郡主在宫里，福晋也可常来看望，想必后宫众人也能理解。”
“是，多谢华贵妃娘娘。”
华贵妃看着敦亲王福晋走出去的背影，眼眸发沉。
皇上已经动了除掉敦亲王的心思，这事发生之后，怕是就要开始严密监视，着手布局。
上辈子她哥哥就是因为敦亲王家中搜出来的往来书信而被皇上记在心上。这一次，有了她提前叮嘱过后，她哥哥自然会在这场风波中无事。
但她也不能闲着，她也要跟着皇上的步伐，该上路的也一块儿顺带着被连根拔起吧。
第94章 监视
这种恩威并用的法子果然奏效，敦亲王再怎么强硬，终究是顾及妻女，拉下面子，去张霖家走了一趟。
敦亲王态度也没有多诚恳，但只要有这一遭，张霖身后代表着的言官儒生，倒也没继续追究。
毕竟身份有别，为自家人出口气也就算了，并没有对敦亲王死磕到底。
皇上看两边都消停了，他这边也不再做出一副焦急的姿态，并没有抓住这个错误不放。
反正依仗着敦亲王的性子，迟早还有大乱子，他已经派人监视着敦亲王府的举动，等时机成熟，一并收拾了，到时候可不就只是轻拿轻放这么简单了。
翊坤宫
周宁海来回话：“娘娘，皇上已经派人过去监管着敦亲王府。”
华贵妃将账册合上，笑道：“让咱们的人远远看着，不要去惊扰了双方。”
“是。”
……
除夕将至，今年皇后一直养病，沈眉庄自然就被皇上想起来了，夸赞两句，就让帮着华贵妃一块来筹备除夕夜宴。
经过不断的摸索，沈眉庄对这些宫务也稍有心得。
华贵妃看着沈贵人恩宠比不上梅贵人和富察贵人，也不像安常在身边有敬嫔护着，手中即使稍微沾点宫权，却也被之前走过的弯路受到反噬。
沈贵人是个和善的性子，总是以礼待人，所以总的来说硬茬没碰到，软钉子倒是遇见不少。
别的宫里走一趟就能办成的事，偏她宫里的就要好几趟，有时候还得亲自走一趟才行，分到手的算不上佳品不说，难听话也要多听一箩筐。
如此下去，沈贵人再是人淡如菊，也不免心力交瘁。
好在皇上还让她学着打理宫务，她恩宠不如她人，定是像救命稻草般牢牢抓住这个机会。
华贵妃看沈贵人愿意沾手，她也乐的放手，直接就让沈眉庄和有过筹备经验的孙妙青，一块准备这次除夕夜宴，她只需要在最后把关即可。
沈眉庄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华贵妃要是对她有防备之心，在她被允许帮忙筹备这次宫宴的时候存心作梗，她怕是今后在宫里的日子更难过了。
可她冷眼朝着，华贵妃好似并无不满，派来的妙贵人也只管排练歌舞上的事情，交流起来态度也很和善，其他的事情，只在自己需要的时候才会指点两句，并无敌视之意。
沈贵人因此对这个宫宴也更为重视，琐碎小事也要再三审查。
因为她没有宠爱，她总要让皇上和华贵妃看到价值，她在宫里才有立足之地。
沈贵人这般劳心劳力的，华贵妃这边倒是闲下来了。
华贵妃坐在暖阁里，岁月静好的品了一口清茶。
“妙贵人那边的歌舞怎么样了？”
颂芝答道：“都已经排练好了，除夕夜当天穿的服饰什么的，内务府今天一早就送过去，奴婢看过她们换上之后，跳起来更加规整。”
孙妙青在这方面的办事能力，华贵妃还是放心的，前几年排练的几出歌舞都大受好评，今年也是直接就放手给她做了。
华贵妃又问道：“沈贵人那边都怎么样了，可有缺的少的。”
颂芝笑道：“有娘娘吩咐过，内务府哪里敢在这上面为难沈贵人，都办妥当了。”
华贵妃伸出戴有新制作的镂金点翠护甲的手，一页页翻看着近些日子的账册。
看完之后，华贵妃就将账册合上递给了颂芝。
“将这账册交给延禧宫沈贵人，让她看完之后再送过来。”
颂芝接过账册，不解的问道：“娘娘，您这是打算放手宫务给沈贵人去做？”
华贵妃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道：“这后宫里也有沈贵人有这份闲心，皇上和太后也愿意抬举她。
大局上本宫定是要牢牢把握住，等沈贵人能上手了，让她处理一些不关紧的事，就当是安了皇上和太后的心。”
颂芝看华贵妃心中有成算，这才歪着脑袋笑道：“娘娘英明。”
等颂芝刚走没多久，周宁海倒是急匆匆的走进殿内。
周宁海放下一个贴着福字的小盒子后，连忙走进华贵妃行礼。
“娘娘万福金安，大将军给娘娘的送的东西已经取回来了，不过一块儿送来的还有一封密信。”
周宁海从袖子中抽出那封密信。
华贵妃接过那封密信，心中狐疑道：这都快过年了，哥哥这会儿有什么事情呢。
等看完信封之后，华贵妃直接就将信拍在了手边的炕几上。
华贵妃嘴角挂着冷笑，这敦亲王胆子还真大，拉拢不了她哥哥，居然敢派人去留在京城的准葛尔使者处晃荡，真觉得皇上还像刚登基时奈何不了他吗？
这信上还说，皇上的人也在不远不近的跟着敦亲王派出来的人，并没有轻举妄动。
皇上可是真有耐心，也是，这点心性都没有，也不会登上这个位子了。
不过只拉下一个敦亲王能成什么事，华贵妃抚着手指上华丽的护甲，对着周宁海吩咐下去。
……
除夕夜宴
等众人都坐好后，皇上和皇后这才来到乾清宫。
今日的皇后可是今年少见的精神，一身明黄色绣凤穿牡丹图样的吉服，头上的凤钿一旁还簪着一支蜜蜡佛手珠花簪，配上皇后一贯的祥和笑容，真是让人看不出来，先前有那么长时间卧床不起的迹象。
皇上瞥了一旁穿着华丽的皇后，这种场合确实给自己长脸，可前几天内务府的账册他也看了，皇后这个月的开销竟是比去年的还要多。
他才刚富裕几天，就不知道收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