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要靠他们三个维持好幻境的剧情,并且在师弟师妹做出选择后也将幻境随之变幻。
雨越下越大,明明睡了个午觉,尤悠却觉得越来越困,越来越困……
尤悠睁开眼,陌生的床幔映入眼帘,旁边的人见她醒来,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小姐,小姐醒过来了,快去告诉夫人。”
……小姐?
她这是又穿越了吗?
等等,为什么是又?穿越又是什么?
奇怪的记忆慢慢涌入。
她突然就想起来了。
哦,她叫尤悠,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前几天被来家里暂住的表妹推下水池,被人救起来后就晕了好几天,刚刚才醒过来。
隔了一会,就有个衣着华丽的美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一见到她就哭着抱了过来,“我可怜的又又啊,你总算是醒了过来,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娘也活不下去了。”
哭了一会,她就从她怀里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你放心,害了你的人娘一个也不会放过。”
尤悠刚想说话,她娘就又怒气冲冲地跑出去了。
尤悠看向一旁的婢女:“……”
这是什么情况。
小丫鬟连忙解释:“小姐你别怕,夫人一定会给你出气的。”
在小丫鬟的讲述里,尤悠逐渐想起来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几个月前一个远得不能再远的远房表妹来投奔他们定国公府,本来还好好的,结果前段时间去书院举办的赏花宴时,这个表妹和她未婚夫宣平侯世子互相看对眼了。
然后这个未婚夫估计是被糊了眼,一心想着解除婚约改娶这个表妹,但是定国公府和宣平侯府两家的长辈自然是不愿意的,之后就是前几天这个表妹脑子出了点问题,居然一气之下被她推入水池了。
而在一边的宣平侯府,阮安看着面前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宣平侯夫妇脑子飞速转动起来。
他是音修,本来破妄堪虚的能力就比较强,加上刚听到隔壁奇怪的乐音,几乎是一下子就从这幻境中清醒过来。
但是看破了幻境却没有离开,也就说明这个幻境的主人公不止他一人,他还在想着要怎么去找出这另外的人,宣平侯夫人却实在看不惯他这副神游天外的事不关己脸,直接狠狠地给了他一大巴掌。
啪——
阮安愕然地看向她,却见这个幻境里应该是他娘身份的女人摇摇欲坠地拿手指指着他,“我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你看看你喜欢的都是什么女子!定国公府收留她照顾她,她却不懂感恩,还不不要脸地去勾引自己的表姐夫!如今见嫁你无望,竟又狠心把人推进水里,这等无情无义的恶毒女人,也就你眼瞎看上了!!”
阮安张了张口,想顺着他娘的意思说下去,结果刚张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完全不是他的意思。
“娘!燕燕她不是这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很多误会!”
得,看来他看破了幻境也没有用,这个破故事还是不受控制地往下走。
而且,燕燕?这名字听起来这么耳熟,不会是何燕那丫头吧?
“误会?!”宣平侯夫人更气了,一拍桌子,“什么误会?她勾引你是误会吗?她寄住在国公府是误会吗?她如今狠心推人下水又是误会吗?!我看不是误会,是你这个猪被美色糊了脑子和眼睛!”
“解除婚约的事情,你休要再提,你也别妄想日后纳那个女人做小,除非你想踏在我的尸体上让她进门,不然你就给我死了这条心!”
她往外面喊了一声,“来人啊,给我把世子押进祠堂去。”她又看回阮安,“你好好地在祠堂里给我修身养性,想不清楚这个事你就别出来了。”
说完,她就拽着一旁一直沉默的宣平侯头也不回地走了,压根不给他一点说话的机会,阮安苦笑一声,原本还想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这幻境里还进了谁,结果看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这里出去了。
而阮安猜的也没错,这个名叫燕燕的表妹就是何燕,不过她和尤悠一样半点没有发现这是个幻境,只当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幻境人了。
何燕比较崇尚武力,在发现自己自己的身份以及知道自己刚做的事情之后,不免有些懊恼,“早知道就不这么做了,糊涂啊。”
旁边的小丫鬟还以为自家小姐终于醒悟过来了,结果下一秒就听到小主子很遗憾说:“应该给她下毒一次性毒死她的。”
贴身丫鬟:“……”
幻境剧本的表小姐是个有野心的小白莲,佛口蛇心那种美人,何燕进来幻境后自然会被原本的人设所影响,但同时在她看来,解决问题就得要一刀见血一剑封喉才好,拖拖拉拉的只会留下把柄和尾巴任人拿捏。
幻境里的三人还在纠结自己的处境,幻境外的三人却被吓得冷汗都要出来了。
无他,全都是因为去抓野鸡的小师叔回来了,而且正准备兴师问罪来着。
少年音的老头颤颤巍巍地看了眼自己旁边擦着边过去的剑气,从小师叔所在位置到他这边的身后,很长一段距离,剑气划过的地方全部劈开了一道缝,他低着头看底下那片深黑的裂缝,下意识吞了吞口水。
“小、小师叔,都、都是自己人,别……”
“又又呢?”秦宥不带丝毫情绪地扫过一眼。
他自然知道是太玄宗的弟子,不然在他回来却没看到尤悠的时候,这三个人已经灰飞烟灭了。
第8章
008
幻境这种东西,在修仙界很是常见,不管是居家养老还是杀人放火,抑或是其他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你都可以通过幻境做到。
不同的幻境也有不同的任务和目的,有些幻境是一些大能遗留之际的执念,这种幻境一般也没有什么伤害,按着大能的记忆再把幻境走一遍,把发生过的事情看一遍就差不多了。
有些幻境是凡人厉鬼留下的怨气,也没有其他什么特别的,就是想让来人感受一下他们死前经历过的痛苦。
再难一些的就是设置一些劫难,让闯入幻境的人体验一如何破劫破妄。
而他们一行人所设置的幻境,可以说以上几点都有。
修真之人戒嗔戒妄,虽然没有佛道两门那么严格,但是不管怎么说都是脱离了凡尘的,而历练的第一步自然就是先体验一回凡间的喜、怒、哀、惧、爱、恶、欲、怜。
先出世,再入世,离凡间远一点,却又要再近一些。
尤悠三人完全不知道外面这些事,幻境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一样,这短短的一小会,幻境里已经小半个月过去了。
尤悠在定国公府里无所事事,每天最大的乐子就是和表妹何燕玩互相推下水的游戏。
倒也不是什么勾心斗角的情况。
主要是……玩水还挺有意思的。
何燕那边则是不断地想:不是,这个表姐是有病吗?
定国公府的一众人都被她们两个折腾得有点分裂了,从一开始指责表小姐狠心恶毒,到发现自己家小姐也开始作恶,到后面发现这两个都有点神经,每天都沉浸在幼稚粗暴的“扯头发式宅斗”里。
众人:实在没眼看。
而尤悠,她看着窗外格外明媚的阳光,很不适时地叹了一口气,一脸忧郁地看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原来这就是勾心斗角,就是大宅院里的生活吗?”
说完,她又拿起手帕轻轻擦了擦没有半点眼泪的眼角。
丫鬟:“……”
完了,小姐的病又加重了。
丫鬟忧心忡忡地想,这会是不是应该马上去找夫人汇报一下情况?
可还没等定国公府的大夫研究出来怎么医治好府里两个小姐的毛病,宫里的人就来传旨了。
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天姿国色,性情温婉贤淑,被封为皇后。
听闻消息的尤悠下意识捏紧了自己的小手帕,敢情自己不是在宅斗,而是要宫斗啊。
本来听说皇帝直接取消了选秀,所以尤悠还以为自己拿的是独宠剧本,结果一进宫就发现完全是想多了,皇帝不选秀了是因为他今年都六十多了,行将就木的一个人,后宫几百个妃子,立她为后,完全是因为定国公在朝堂上的影响力能够护住年幼的太子平安登基。
尤悠还抱有一点幻想,什么权臣与太后的交易play,什么王爷和太后的小妈文学——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满脑子都是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
不过很快她的幻想就彻底破碎了。
权臣是有,但是那是已经四十多岁而且大腹便便一脸胡子的,王爷也有,但是不是蹒跚学步就是牙牙学语——也很现实,如果有比太子更好的选择,老皇帝怎么也不会让一个才六岁的儿子登基。
尤悠这会清醒了,她知道自己这辈子估计就是在深宫中当个太后了,要是有点野心和能力也许还能往上争一争当个摄政太后,再来个儿禅母,当个女皇帝,没有能力也没有野心的话就是个深宫里沉寂的影子。
而前面一个想法,在她试图在给驾崩的老皇帝守灵那天吃点东西结果却被发现了的时候就彻底熄灭了。
那日她跪坐在老皇帝的棺材前,仗着所有人都低头跪着,也顾不上自己就在最前面会不会被人看到,偷偷地就从宽大的衣袖里掏出来一个绿豆糕,结果才刚拿了出来,还没放到嘴边,眼角余光就看到青紫色的衣袍走过,以及走动时底下露出的乌皮六合靴。
她下意识想把绿豆糕收起来,结果就被人用手微微托起了下巴。
那是个看起来会有些轻佻且对她这个身份来说有点侮辱人的动作,但是尤悠却觉得有点熟悉,而且那感觉比起狎昵更像是安抚,就是有点逗猫遛狗的意味,她往常养猫也是这样的,先摸摸下巴再来摸摸脑袋。
——等等,她什么时候养过猫了?
被抬着下巴,她不可抑制地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俊美且凌厉,像是撕开天色泼墨似的挥洒下来的一道剑光,霞明照霜炳炳麟麟。
她下意识皱起了眉,不知道为何,第一眼看到这张脸她就觉得生气和厌烦。
而这会,她才发现这人带着一顶漆纱镶金三山帽,腰间带着金鱼袋。
她恍然大悟,原来是个太监啊,难怪这么讨人厌。
秦宥自然看清了她脸上的神色变幻,内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这小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心里想什么全表现在脸上了。
他最近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教育方式真的出了问题,也许是真的应该对她严格一点?
“娘娘是身体不适吗?”
想归想,现在还是先让她离开这里为好,年纪还这么小,跪这么久可不行。
可惜尤悠没听懂,一脸嫌弃地撇开头,“没有,我……本宫好得很。”
秦宥也明白了,她这是看自己不顺眼,一时间也有点哭笑不得的无奈,本来想着换个身份陪在她身边以防她出什么事,但是现在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她现在天天都看他不顺眼,每天都想着怎么弄死他,即使进了这个秘境没有记忆了以及讨厌他。
可一想到她是因为想要独占自己才会有这些幼稚的行为,他又忍不住想笑。
尤悠本来还想骂他让他走开,结果一打眼就看到了这个死太监居然在笑,虽然他那张脸冰块一样没有半点波动,连嘴角都没扯一下,但是尤悠就是看出来了,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死太监就是在笑。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皇帝驾崩,而就在他的棺材前,一个死太监不装模做样扮个伤心难过的样子出来就算了,居然还在笑。
各大奸宦权宦的事迹飞快地在她脑海里闪过,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心想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闭嘴吧。
守灵结束后,小太子很快就登基为帝了。
尤悠本来还在担心会不会上演深宫寂寞,年轻貌美太后被位高权重变态太监囚禁爱的鬼畜戏码,然后现实很快就让她放心了。
虽然这个死太监似乎品级挺高的,但是权力也就那样,有一些但不多,平时两方人也不怎么见过面,偶尔的几句交际也不过是侍女传话。
虽然是个守寡的太后,但是尤悠对自己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古代嫁人早,好,她嫁了。
丈夫是个老头,没关系,没圆房他就死了,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呱呱叫。
以前好像就听过这么一句话,老头有三好,房大钱多走得早,老皇帝刚好都符合了,房大,皇宫还不够大吗?钱多,都皇帝了,全天下都是他的钱还不多吗?
走得早,还没圆房不用委屈自己和老男人睡觉他就死了可不是走得好吗?
每天都在自己宫殿里赏赏花,看看话本,玩玩秋千,尤悠过得特别的悠哉游哉。
直到某一天,外面突然传来兵器交加金革之声,然后没多久一个侍女披头散发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禀太后,叛、叛军杀入京城了!!!”
尤悠被这消息震了一下,但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刚关紧的宫门就被撞开了。
饶是这生死关头,她都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这要命的跌宕起伏的人生啊。
一路从西北杀到京城来的叛军首领是个年轻帅气的男人,估计二十出头,看脸有点阴鹫,不过人似乎还可以,起码杀到皇城里也没有烧杀掳掠,皇宫的一众妃嫔太妃全都好好的。
尤悠也松了一口气,虽然估计之后要被发配皇陵守墓,但是好歹还活着。
可这口气委实松得有点过早了。
因为新皇为了名声不打算让她们死,但是有其他人为了名声想让她死。
尤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愣住了,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样,又怔怔地看着定国公问了一次。
“你说什么?”
她连父亲都没再称呼。
“你殉国吧。”定国公冷硬的脸上是对女儿该有的怜惜和心痛,但是他说出来的话却强硬到不容置疑,“我们尤家满门忠烈,容不下一个亡国皇后,你死了才是对我们尤家的成全。”
虽然是叛军起义入京入皇城,但是前朝从老皇帝开始就过得不怎么样,叛军这一路行军,路上的百姓和军队都没有怎么挣扎,朝堂上大部分臣子也没有过多反应挣扎就接受了这个现实,整个朝堂的过渡可以说是顺乎到不可思议。
灯烛辉煌的宫殿里,似乎是长久点着的檀香的味道顺着风飘过来,尤悠神色恍惚。
定国公也一时不忍,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儿,不过再多的不忍也抵不过他们尤家的前途,改朝换代他们这些臣子倒是无所谓,尤其是朝堂上那么多人都未作抵抗。
但是有个前朝皇后,前朝太后的女儿对他们家就不太妙了,到底是前朝皇室,这一留,留下的却极有可能是新皇对他们的隔阂。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叛军入皇宫篡位登基的时候,他听到这个女儿安然无恙的消息时,到底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叹息。
不过当时不明白,现在倒是下定决心了,她只能死,最好就是作为前朝的皇后太后和前朝的一切湮灭在历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