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程素从他的怀中抬起了头。
陆献解释:“因为这里和泥塘镇并不在同一个空间,即使我们找到了出口,外面也不是泥塘镇。”
“就像泥塘镇和外面的世界一样?”
陆献点头。
“是因为你身上的封印吗?”程素心中不解,“可我不是已经能够控制封印了吗?”
“不是以为我身上的封印,现在我的墓式一个阵法的阵眼,这个阵法是红衣活僵在封印的基础上布下的,并不受他的控制,以他现在的力量,也没办法强行闯出去。”
程素注意到,他用的是现在这个定语,现在的力量办不到,但是力量变强以后应该就可以。
“你之前不是说过我能够让你的力量恢复吗?如果恢复的话,能不能出去?”
陆献沉默了几秒,才问她:“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力量,只有一个办法,用了这个办法,你剩下的人生就永远也没有办法摆脱我了,你确定要这么做?”
程素犹豫了,虽然他并没有说这个办法是什么。但直觉告诉她,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办法。
而且后果还是永远和陆献绑定在一起,这就更加不能随便答应了。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总不能一直困在这里面吧?”
陆献的回答言简意赅:“等。”
“等什么?”
“等下一次晃动。”
程素想起了之前一次比一次强烈的晃动,已经整整三次了。
“这几次晃动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下一次晃动结束就能出去了?”
程素觉得今天的自己就像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除了问问题,就没有别的话说了。
但好在负责回答的陆献一直非常耐心。
“不一定是下一次,但肯定能出去,应该是罗道长他们找到了破坏阵法的办法,每晃动一次,阵法的力量就会减弱一点,所以第三次晃动的时候,我才能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程素明白了,但她并不想在这里一直被动地等着。
“那我们就先到出口那里等着,这样阵法一破,我们就能出去。”
陆献松开了她,并没有驳回她的提议,只是提醒她:“但是路上可能会有危险,我现在的力量不一定能够带我们平安出去。”
“这不是你的墓吗?你为什么这么不了解。”
之前在墓道里的时候,他也是一副不知道该怎么走的样子。
“这墓不是我自己修的,我只能隐约感觉到方位罢了,中间具体有什么并不清楚。”
也对。程素反应过来,这个墓是皇帝修来禁锢他的,自然不可能让他知道。
“所以,我得先恢复一点力量。”
程素的思绪飞了回来,立马一脸警惕得看着他。
“没关系,我会帮你的。”她做了一个九字真言的起手式。
这边两人还在想着怎么出去,外面罗子平寻找白蕊四肢的过程却并不顺利。
早上和白蕊的魂魄谈了之后,罗子平又在泥塘中看见了她的躯干。
白蕊的躯干被箱子密封后埋在了泥塘的深处,其中最为骇人的是,她周身被层层迭迭的红纸紧紧裹住了。
乍一看,就像一个红衣厉鬼,煞气冲天。
红纸自然不是普通的纸,是一张张符,符上面用黄色的墨水画满了符号。
普通的符都是黄纸朱笔,这些符却是反着来的。
这样的画法让罗子平觉得有些眼熟,最后他在太师爷的笔记中找到了这些符的意思。
朱砂纸,雄黄墨,是澄清派的惯用的邪符,而白蕊身上的符,是活牲印。
田小荷是活牲,白蕊也是活牲,一个是阴时出生,一个是阳时出生。
这是澄清派最臭名昭着的两仪固元阵。
顾名思义,这是一个固本培元的阵法,设立此阵,可以令久病之人痊愈,体弱之人恢复康健,所以澄清派还在的时候,在这个阵法在民间就非常受欢迎。
但并不像它的名字这样简单,这是个极为阴毒的阵法,要设下此阵,必须准备一阴一阳两样活物,可以是动物,也可以是植物,然后由这两样东西来为人提供生机。
这就是两仪固元阵效果这么好背后的原因。
澄清派衰弱之后,这个阵法也逐渐消失了,罗子平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在泥塘镇见到这样的阵法。
还是以活人为祭品的两仪固元阵。
根据太师爷留下来的笔记,罗子平找到了白蕊的四肢坐在的位置。
前面三处非常顺利地找到了并挖出来了,这第四处却有些困难。
因为这一处,就在程家祠堂下面。
准确来说,在程家供奉祖宗牌位的那间屋子下面。
“我不同意,这里面摆的可是我们程家的祖宗,把祖宗的屋子挖了,这可是大不敬。”
程家祠堂内,人头攒动,乌泱泱一片,程家三支的话事人都赶了过来。
镇上那一支现在的当家人是程素爷爷的表兄弟,他率先表示了反对。
说是表兄弟,但已经不知道表了多远,两家已经多年没有往来了。
他的话一出口,就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对啊,这祠堂怎么能随便挖呢?”
“就是,一个小辈,还是个女娃,怎么能为了她得罪列祖列宗。”
“这要是挖了,我们百年之后下去有什么脸面见他们。”
“别说百年之后了,真挖了,那些人要怎么看我们程家。”
程素这一支的当家人是程素的四爷爷,他只是抽着烟,没有说话。
不过考虑到他家程浩刚出事,大家也就没有要他表态。
程同甫瘦小的身体站在这群人对面,手里提着一把锄头。
“程家的祖宗也是程素的祖宗,现在子孙后代被困在下面,祖宗怎么可能计较这些小事!”
“动土怎么可能是小事?”人群中有人反驳,“之前我们修祠堂,都请人算日子告诉祖宗,你现在提着一把锄头过来就想挖你祖宗的屋,你怎么想得这么好的?”
程同甫没有理他,提着锄头就要往里面冲,但他一个人怎么闯得过十几个人组成的围墙,很快就被按住了。
罗子平皱着眉,他不是程家的人,在这件事上他本来没有什么立场发言,但两仪固元阵一旦启动,影响的可不止程素一个人。
他正要开口说几句,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了挖机发动的声音。
祠堂的大门被轰的一声撞开,纠缠在一起的人群都看向了门外。
门外,程勇军坐在挖机的驾驶座上。
机器的嗡鸣声中,他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今天要么让我们把东西挖出来,要么我就把这个祠堂拆了。”
程勇军个子不高,中等身材,因为在市里的高中当语文老师的缘故,平日里总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说话也总是和言和语的。
谁也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祠堂里一时安静下来,就连叶子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见。
谁在以进为退,谁在以退为进?
好难好难,终于写出来了,最近几章偷懒没写细纲,每天的更新都有一种不管明天死活的美感
于是美美跑偏了,望着本来的大纲欲哭无泪
第62章
木匣
安静之后是更加鼎沸的议论。
“程勇军,你敢!”
“你现在是本事大了,祠堂你都敢来撒野了!”
程勇军寸步不让:“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女儿已经失踪了十几个小时了,我现在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今天为了你女儿就敢拆祠堂,你不怕你女儿找回来以后遭报应吗。”
程勇军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只要她能回来,这报应我替她背。”
几个来回下来,两边谁也说服不了谁。
纷扰的人声中,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是程老四踢断了院子周围的木栏杆。
“程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
程老四的个子高,年轻的时候是个好劳力,现在年纪大了也还有一把力气,踢断手臂粗的栏杆之后气也没喘,像个没事人一样。
他扭过头,眼睛里一丝光亮也无。
“让他们挖。”
这句话又引起了千层浪。
“程老四,你三哥不清醒你也不清醒了是不是?祠堂是能随便动的地方吗?”
“怎么动不得?”
院子外突然出现了一道苍老但依旧中气十足的声音。
是程老太爷赶到了。
院子里的人交换了几个眼神。
他身体不好,大家就都没有请他老人家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
当然最主要的,他是程素的亲太爷。
看到跟在后面的虞雯莉,大家了然。
难怪一直没看见她。
程泰清的辈分和年纪摆在这里,大家虽然激动,在他面前还是恭敬的。
“老太爷,不是我们为难他们,是真不能动啊。”
“是啊老太爷,之前买下这屋子的时候,不就是看中它旺我们程家吗?这一没挑日子,二没祭祖的,要是坏了风水怎么办?”
但也有阴阳怪气的。
“还劝什么,他们都是一家的,肯定向着自家人,程家的风水他们哪里在乎?”
这句话却引起了另一些人的不满。
“你什么意思?”
他们和程勇军也沾亲带故的,可没有向着自家人。
这群反对动土的人自己起了内讧,程勇军却已经没有了等他们扯皮的耐心。
“不让我爸进去是吧,那我今天就拆了这里。”
他重新发动了挖机,但院子里的人自然不会让他进来。
他们竟然挡在了挖机前面。
“你要进来,有本事先从我们身上压过去。”
十几条人命在这里,他们赌程勇军肯定不敢。
程勇军也确实犹豫,他只想救程素出来,却不希望因为这件事让他们家背上人命。
两方在这里对峙,一时进退两难。
罗子平连忙出来打圆场。
“我不是程家的人,我说几句,要是觉得有道理大家就听一听。”
他在镇上的地位毕竟特殊,没有谁能保证自己办葬礼的时候不用请他下山,他的话大家还是都愿意听一听。
“首先,埋在祠堂下面的人骨,对程家来说,它不是一个好东西,说不定时间久了,还会对程家有害,现在可以趁这个机会把它挖出来。”
有人似乎忍不住想反驳,被罗子平摆手压下了。
“先听我讲完。”
“而且这个东西,非常有可能就是现在镇子被困住的原因,我们早点把它挖出来,就能早点解决这件事。”
最近镇上发生的事大家都看在了眼里,听见罗子平说挖出来说不定可以摆脱现在的情况,不少人脸上都浮现出动摇的神色。
解释了把东西挖出来的重要性,他开始打消他们的顾虑。
“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一个是担心今天的日子,这个我已经看过了,今天的日子还可以,不冲撞,黄历我带来了,你们可以自己来看。”
村里的老人会看黄历的不少,当即就有人接过黄历看了起来。
罗子平不急,等他们看完了才问道:“怎么样?”
那人摇了摇头:“确实不冲撞。”
“你们之前修祠堂,也是找我看的日子,在这件事上,你们可以信我。”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接着道,“还有一个,就是担心祖宗不同意,这个也简单。”
不等他说话,就有人追问:“罗道长有什么办法吗?”
罗子平点点头:“怕祖宗不同意,可以直接问他嘛,总比现在吵来吵去强,是不是?”
两个担忧都有了解决的办法,众人这才让步。
他们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人站出来道:“既然罗道长这么说,那我们就听您的,问祖宗的事,就麻烦您了。”
罗子平点头,说没问题。
这事就这么说定之后,一行人又移步到后院。
程勇军和程同甫也跟着过去了,只不过锄头这些东西都不能带。
后院堂屋内,整整齐齐摆了五六层牌位,大约有百来个。
罗子平在前面的案桌上摆好了简易的祭台,从随身的布袋内拿出香烛和符纸。
开始之前,他先和程家人商量:“我会和程家的先祖们说这件事,如果他们不同意,就倒下牌位,怎么样?”
立马就有人不赞同。
“罗道长,这样不好吧,既然是征求同意,我觉得最好还是让同意的祖宗倒下牌位。”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其他人,继续道:“毕竟您和程勇军他们家关系好,万一您只是做做样子,根本没和祖宗们说,我们也不知道呀。”
他这话说得犹犹豫豫的,恐怕也是害怕得罪罗子平。
罗子平却没有生气。
他点点头,同意了:“问的是你们程家的先祖,自然是听你们的。”
人群的最后,程勇军和程同甫听见这话,皱起了眉。
牌位倒下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如果倒下代表拒绝,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今天肯定能把白蕊的最后一部分挖出来,但如果代表同意的话,希望就比较渺茫了。
罗子平冲他们飞去一个眼神,示意他们放心。
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几方都达成了共识,罗子平转身,先画好一张符咒,再点上香烛,用烛火将符咒引燃。
符灰融入清水,他用手指点上符水,在额头上写写画画。
一边画,一边念念有词。
香烛燃烧的速度突然变快,丝丝缕缕的烟都飘向了牌位所在的地方。
众人屏气凝神。
程家的先祖回来了。
香烛燃尽,罗子平的絮语也到了尽头。
话音落下的瞬间,近百张牌位开始陆陆续续倒下。
噼里啪啦的声音回荡在堂屋内,屋内屋外,人人相顾无言。
他们程家的祖宗,就这么同意了?
罗子平转过身来,符水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两处痕迹,一处是眼睛,一处是嘴。
他刚才就是用这个办法和程家的先祖沟通的。
刚才发生的一切做不了假,没有人开口质疑他。
“你们应该都看见了,你们的先祖都同意了。”
有个年轻一点的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
程泰清杵了杵拐杖,将他的话堵了回去:“你们是想让罗道长继续看我们程家的笑话吗?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说话不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