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澜说了声“没有”:“第一册 里的怪物,都只有介绍。”
那些被单独封印的怪物,除了兵火,应该基本都是被九上神有针对性分别降服的。
尤其是第一册 里的顶尖怪物,九上神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且那些代价大概只能付出一次,侥幸获胜,再也无法复制。
写在《归墟志》中,也没有可供后世参考的意义。
“等吧。”燕澜说。
“等什么?”猎鹿扭头看他。
燕澜睫毛微垂:“等我父亲出手。”
猎鹿并不想泼他冷水:“魔神瞧着只能和逐影打成平手,胜负难分。咱们几个勉强能应付这些异兽,你觉得你爹能一挑二两个大荒怪物?”
燕澜继续加强天罡盾:“我父亲若想凭借武力,早在漆随梦赶来之际,就该跟着来的。”
姜拂衣猜着也是,剑笙前辈的办法,应该是不需要动用武力的办法。
他知道如何打开万象巫的机关?
他难道已经破除了外围的九重法阵?
那也不可能从他们手中逃出十万大山,逃出鸢南地界。
姜拂衣想不出来,但她听得出燕澜对剑笙的信任。
姜拂衣再清楚不过,“父亲”对燕澜来说,一直是像神明一般无所不能的存在。
自从离开万象巫,一旦遇到难题,燕澜第一件事就是写信给父亲,询问父亲的意见。
他自小崇拜父亲,相信父亲。
尽心尽力的护送姜拂衣去寻父,也是为了得到父亲的认同。
才会在知道真相之时,伤的那么重。
然而即使如此,燕澜对剑笙的信任依然没有完全消失。
姜拂衣摩挲着手里的小剑,垂眸沉思。
她向来不喜欢将生存的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脑海里始终在盘算着该如何催生新的心脏,锻造哪种心剑来破局。
如今她一边琢磨,一边期盼着剑笙前辈出手。
因为剑笙救的不只是燕澜的命,还能缝补一些他碎裂的心。
或者说,此番缝补燕澜的心,远比救他脱困更为重要。
……
此刻,剑笙正躲在万象巫一层的角落里。
他盘膝坐在地上,面前摆着一盏银白色雕刻着符文的灯。
正是巫族的天灯。
剑笙怕被族老发现,不曾放出目视,不清楚燕澜此时的情况,也就不知逆徊生的存在。
这些都不重要。
剑笙继续和况雪沉联络:“况兄,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还是感应不到,天灯已经熄灭太久,麻烦你朝天灯内再多注入一些灵气,令它的波动再稍微剧烈一些。”
剑笙照着做:“对了,为你护法的人来了没有?”
——“你问的很巧,她刚到。”
……
百万里之外,温柔乡。
旷野草原,仿佛无边无际。
李南音一手提着逍遥剑,一手持着况雪沉寄来的阵令,穿过结界。
刚踏上草原,轻柔又香甜的微风迎面而来,吹的她醺醺欲醉。
相比较修罗海市的喧闹,温柔乡总是恬淡静谧,像是一片世外桃源。
凭谁来到此地,都难以相信,在这片草原里,竟然封印着一个可怕至极的大荒怪物。
李南音如今位于温柔乡的边缘位置,还看不到英雄冢,只望见了不远处迎接她到来的况雪沉。
族规所限,况雪沉不能踏出温柔乡一步。
不久前去往修罗海市,他使用的是孩童模样的分身。
温柔乡内,李南音再次见到他的真身。
和记忆之中并无差别,眉眼柔和,肌肤白的胜雪。
弟弟和妹妹不在身边,他就和这天上的闲云差不多,浑身散发着悠然自得的气质。
况雪沉朝她走过去:“你的修为多年没有动静,短短时日,竟就步入了巅峰。石心人铸的剑,果然不同寻常。”
李南音听到“石心人”三个字,微微一怔,是在说她姐姐昙姜?
她也笑着朝他走过去:“我答应了阿拂,要去救姐姐,当然拼劲十足。你呢,为何如此着急的喊我来?”
况雪沉已经拿定主意要转修无情道,上次分别时,便和她讲好,今后若非性命攸关的大事,两人不再联络。
这才过去多久,就请她来温柔乡相助。
收到信箭时,李南音险些被吓死,当即抛下一切飞速赶来。
修罗海市和温柔乡相距不算太远,甚至可说比邻而居,连夜御剑狂奔,也令她几近虚脱。
她眉间的疲惫,况雪沉看在眼里:“辛苦了,不过此事和你义姐的女儿有关,你同样是责无旁贷。”
李南音脚步一顿,随后加快步伐:“阿拂怎么了?她不是在飞凰山吗?”
况雪沉道:“她和燕澜一起,被困在了万象巫。”
李南音不理解:“燕澜身为万象巫的少君,被困万象巫?”
况雪沉稍作解释:“燕澜是二十多年前,巫族点天灯请下凡来救世的九天神族……”
李南音默默听着,寒毛直竖:“此事非比寻常,谁告诉你的,消息可不可靠,小心是个陷阱。”
况雪沉:“剑笙亲口所说。”
李南音:“……”
“既然如此,你喊我来这干嘛?直接在信箭之中告诉我,让我去万象巫救人啊,现在去万象巫,至少要十几日。”
话是这样讲,但李南音脚下步伐不停,况雪沉会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况雪沉摇了摇头:“赶过去根本来不及,整个鸢南地界所有的传送阵全被清扫,远水救不了近火。且,十万大山都是逐影的地盘,再去多些人,也未必能够带着他们安全逃离。”
两人终于碰面,相距咫尺,李南音微微抬头看他:“你有什么办法?”
况雪沉指了下眉心的金色印记。
李南音:“你的神通?”
她只知道这是况雪沉家传的神通,并不清楚是什么神通。
况雪沉解释:“神魔怪物之战后,神族元气大伤,离开人间之前,太初九上神将各自的伴生法宝,都留在了人间,交托给各自的信徒。我祖上得到的,是虚空神的伴生法宝,四方盘。”
李南音紧盯他的眉心:“听上去是件能够割裂空间的宝物?”
况雪沉微微颔首:“万象巫虽已闭合,但四方盘能够直接在内部开启一个传送门,将他们从万象巫接来我温柔乡。简单一点说,四方盘是一个不受距离限制,不受结界约束,不受人数影响,无视一切障碍的大传送门……理论上,怀揣四方盘,能够驰骋天下,遨游四方。也能从天涯海角,任意一处地点,将人接来自己身边。”
李南音道:“实际上,人类根本控制不了神器。”
况雪沉:“是的,上神的伴生法宝,我们人类连开启都会遭受严重反噬,更莫说使用。九上神将法宝的力量锁住了一大半,才能让我们勉强使用一二……”
李南音见他眉间的金色印记倏然闪烁了下:“你可以使用到哪种程度?”
况雪沉不知道:“我从来不曾使用过,也没见我父亲用过。”
况雪沉的祖上因为手持四方盘,觉得往返温柔乡非常容易,时常外出。
英雄冢内封印动荡也不知,令众多族民被怜情吸食了寿元,死伤无数,酿成了大错。
于是才立下家规,一旦接受四方盘,终生不得离开温柔乡。
况雪沉道:“我根本不清楚该怎样将传送门开到万象巫去,还是剑笙告诉我,可以通过同为神器的天灯来确定方位。”
李南音想了想:“巫族的天灯,不是献给了云巅国君?”
况雪沉朝云巅神都的方向望了一眼:“剑笙早有准备,已将天灯从云巅国库里偷了出来,他连五浊恶世的大门都能打开,区区国库大门,哪里能难得住他?”
解释着,金色印记越来越亮,似乎捕捉到了天灯的气息。
况雪沉正要取出四方盘,一张灵符倏然从他袖中飞了出来。
这是他和柳寒妆用来联络的传信符,此符会启动,说明柳寒妆已在温柔乡周边不算远的位置。
——“大哥,我和我夫君已经抵达乱云谷了,下午应该就能回家。”
他们从白鹭城出发之前,就给自家大哥递了消息。
剑笙找上况雪沉以后,况雪沉给柳寒妆递了一支令箭,让他们速速回来。
况雪沉收起传信符,看向李南音:“他们下午才能到,我二弟之前又被独饮擅愁打伤,正在闭关,稍后请你为我护法,我撑不起四方盘时,可能还需要向你借力。”
李南音一口应下:“好。”
又有一个疑惑,“对面除了巫族族老,恐怕还有怪物,是不是也能通过传送门追杀过来?”
况雪沉说:“若能成功,在我们的地盘上动手,不比万象巫别人地盘上轻松?”
李南音笑起来:“是这个道理。”
况雪沉稍稍侧身,面向万象巫,闭上眼睛。
慢慢的,周身升腾起风团。
李南音被迫朝一旁退了一步,目望风团将他的长发搅动的四散飞舞。
金色印记飞出,悬停在两人头顶上方。
名为四方盘,其实是个金色的环形太极盘。
盘面缓慢转动,倏然朝上空激射出数道耀眼光芒。
李南音仰起头,四方也不是只有四个门,上空出现五个金色的气旋,分散在东、西、南、北、中五个方位。
不大,应该是不曾开启的传送门。
但已能从缝隙之中听到一些怪叫声,像是鸟类的鸣叫。
况雪沉被风团席卷着,双脚逐渐离开地面。他迅速结了一个繁复的印,朝四方盘毫无保留的注入全部法力:“四象星罗,乾坤位移,天门,开!”
第116章
万象巫内。
“那是什么?”沈云竹早就发现上空气流不对劲,如今更是隐隐瞧见头顶上方有一个小风旋。
仔细寻找,又发现了四个。
逆徊生仰起头,瞄了几眼,惊讶道:“四方盘?”
沈云竹微微愣:“虚空神的伴生法宝?”
逆徊生问:“你没见过他?”
沈云竹没见过。
关于太初九上神,沈云竹只见过其中四位。
令大荒覆灭的那场战争,分割出许多战场,九上神各自都有要对付的始祖魔祖和顶尖怪物。
比如逆徊生就是被万木春神打败的,因为春神掌控万物生长之力,而逆徊生则拥有逆生长之力。
属于天生的对手。
沈云竹望着逐渐变大的气旋:“怪不得燕澜只抵挡,拖着不动手。”
逆徊生则朝前方吆喝:“燕澜,有神仆为了接应你,开启了上神的伴生法宝。当心点,我也要取出我的伴生法宝了!”
说完,他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颗拳头大、不透亮的珠子。
正是他的伴生法宝,溯源珠。
沈云竹收回凝视气旋的目光,看向溯源珠。
逆徊生的天赋,只是令物种逆生长,能使白发苍苍的高阶修行者,极速逆转为手无寸铁的婴孩儿,乃至胚胎状态。
而他的溯源珠,则拥有改造物种本源的神奇力量。
比如,把胚胎置入溯源珠内,可以将原本属阳的雄性,彻底逆转为属阴的雌性。
以及大荒很多奇奇怪怪的异兽,据说都是逆徊生改造出来的。
当然,溯源珠肯定还有其他用途。
逆徊生大手一挥,又交代沈云竹:“这次你先不要插手,看我的,不管是何方高人,我让他们只能救走燕澜的尸体!”
沈云竹搞不懂:“你要玩大的,不如先杀漆随梦和小石心人,拿来杀堕凡的燕澜,根本是浪费精力。”
他们的天赋并不能无限使用,尤其逆徊生将伴生法宝拿出来,必定是个极大的耗损。
逆徊生也搞不懂他:“漆随梦还差得远呢,姜拂衣也只是一个石心人幼崽,之前搬走飞凰山不过是侥幸罢了。再说,石心人一族有什么好怕的,无非是一些凭借外貌、俘获剑傀的铸剑师。你没听她说,《归墟志》里石心人连排名都没有,说明武神令候也认为他们根本不入流。”
沈云竹听到“排名”两个字就上火:“你懂什么,令候不将石心人入册,纯属是私心。他的伴生神剑在大战开始之前,便被石心人所盗,直接将令候废了一大半。”
不然,战争持续时间也至少缩短一半。
逆徊生诧异:“啊?”
沈云竹鄙夷:“啊什么啊,令候身为以剑破万法的武神,大战当起表率,然而直到你被封印,见过他出剑?听过他出剑?整个战争期间,他已经沦落到在背后出谋划策,撰写《归墟志》的境地。”
逆徊生不曾听过:“你哪里得到的消息?我与令候见过,他当时确实没出剑,我听说他似乎步入了天人五衰,不便出手。”
沈云竹道:“我师姐告诉我的,你觉得她会胡说八道吗?”
逆徊生:“……”
怜情连话都很少说,自然不会信口开河。
沈云竹冷笑:“我奉劝你不要小看石心人,他们绝对不是简单的铸剑师,就像你也不是个简单的驯兽师。总之,燕澜还能不能翻出来什么浪,我不清楚,若是放走姜拂衣,你今后一定会后悔的捶胸顿足,记清楚我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