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十一年前母亲送她上岸时,打破了这层禁锢封印?
糟糕。
姜拂衣皱眉。
海底的怪物若是需要石心人镇守,母亲被鲛人王带离封印地,即使封印因为飞凰山重入轨道有所加强,估计也拦不住怪物释放天赋。
鲛人王心里一个咯噔:“我做错了?”
姜拂衣摇头,此事不能责怪他。
至少姜拂衣需要感谢他,以母亲当时的状态,继续留在封印里是死路一条。
姜拂衣问道:“这两个月来,北海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众多海怪发了狂?”
提到此事,鲛人王忧心忡忡,指着上方正被猎杀的海怪:“你也知道,这些海怪原本喜欢沉在海底,最近却十分活跃,很多还会陷入疯狂,四处攻击。不过发疯的海怪没必要猎杀,只需要避开就行,时间久了,它们会自行爆体而亡。”
姜拂衣拢着眉头:“我看岸上并无海怪作乱,只是这一片海域出了问题?”
鲛人王正想告诉她:“这场奇怪的风暴,好像是围绕着蚌宫开始的,呈椭圆形向外扩展,面积每时每刻都在扩大,基本上一个时辰就能扩展出去一百里。北海虽大,但再过一两个月,风暴恐怕就会影响到我们鲛人族的领地。”
姜拂衣暗暗琢磨,这是怪物的天赋正在向外泄露,且还是被动泄露。
说是被动,应该还是怪物主动选择释放的。
只不过这种范围性释放,会波及到谁,不受怪物的控制。
他没有特定要杀的人,只是想要造成大面积的杀戮,产生戾气,以达到动荡封印的效果。
姜拂衣观察周围:“咱们现在正处于风暴中心,但好像并未遭受影响?”
鲛人王说:“放心,没那么快。我观察过,至少要在风暴圈子里待上两三日才会出现症状。好像修为越高,
抵抗越强?”
他指着自己后方的一众鲛人,“这些都是我族精锐,法力太低的根本不敢带出来。”
姜拂衣询问:“你说的症状,是会陷入疯狂?”
鲛人王摇头:“疯狂只是海怪的表现,灵智稍高的海妖不一样。我族有个族民并没有陷入疯狂,他瞧着非常痛苦,随后就面容扭曲而死。通过检视,发现他的心脏碎在了胸腔里。”
“碎心而亡?”姜拂衣脊背一僵,仰头望向正以秘法诛杀海怪的燕澜,“你听见没有?”
燕澜知道她想问什么:“碎心的怪物,《归墟志》第一卷 前三册内都没有记载。拥有这种手段的怪物,我目前只知道一种……”
那就是石心人。
姜拂衣又朝上空喊:“你们之前诛杀的海怪尸体,有带回来吗?”
“有。”亦孤行离得有些远,先答应一声,抽空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具比较完整的海怪尸体,扔下去。
海怪尸体砸在海面上,姜拂衣赶紧飞过去,检查这只海怪的心脏。
果不其然,心脏碎成了残渣。
姜拂衣询问鲛人王: “您那位族民的尸体上,除了心脏碎裂,还有没有其他伤痕?尤其是剑伤?”
鲛人王回忆:“没有任何外伤,应该是被隔空震碎了心脏。”
姜拂衣:“碎掉的心脏是一堆石头渣滓么?”
鲛人王微愣:“不是,就是我们鲛人心脏的样子啊。”
姜拂衣原先狠狠捏了一把冷汗,此刻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并不是石心人的天赋,姜拂衣若想碎掉对手的心脏,需要先以蕴含自身灵力的剑,令对方见血。
剑气入侵对方的血气,将对方心脏石化,再施法碎掉。
但姜拂衣也不能保证一定不是石心人造成的,万一只是她修为不够才需要这些步骤?
以外公和母亲的修为,凭空就能碎掉对方的心脏?
明显不会是母亲。
难道是外公?
她和燕澜猜错了,并没有其他大荒怪物,被令候封印的千真万确是疯掉的外公?
姜拂衣揉了揉太阳穴,越想脑袋越痛。
海怪所剩无几,燕澜抽身落在姜拂衣身旁:“阿拂,我还是更倾向你外公是在镇守封印。你换个角度去想,海底的怪物能够碎心,而你们石心人不怕心碎,刚好是他的克星。”
姜拂衣心中忐忑不安:“但你不是说《归墟志》前排没有这种怪物?”
燕澜提醒:“你莫要忘记,第一册 被撕掉了几页。令候亲自封了北海,又是他编写的《归墟志》,撕掉的这几页,大概率是北海的怪物。”
姜拂衣凝眸看向他:“按照你的理解,令候为何要撕掉?”
燕澜理解不了,锁紧眉头:“我终究不是他,也不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姜拂衣思忖:“咱们还是要去神殿内部瞧一瞧,那里应该藏着不少我们想知道的答案,以及我们想找的剑。但我要先去见我娘,确定她平安无事。”
燕澜也是这样想的,不清楚怪物碎心的原理,不知该如何防御,先去安全的地方研究商讨一下最为妥当。
姜拂衣看向鲛人王:“前辈,我们都要去您的领地一趟。”
其他人当然没问题,她担心商刻羽。
不出所料,鲛人王竖起眉毛瞪着上空的商刻羽:“我族不欢迎他!”
商刻羽冷笑一声,不说话,朝半空挥洒一道剑气召唤仙鹤。
姜拂衣喊:“商前辈!”
商刻羽的动作顿了顿,看向她:“我没打算离开,是准备去往鲛人族。”
他以剑尖点了点鲛人王,“我想去哪里,可由不得你一条鱼妖说了算。”
一幅越是不让他去,他偏要去的姿态。
鲛人王的火气又被他激起来:“你……!”
凡迹星杀完手里的海怪,也落在姜拂衣身边:“鲛人兄弟,适可而止了,真将他激怒,我们谁也拦不住他杀鱼。如今姜夫人昏迷着,可没人出来救你。”
鲛人王实在气不过:“但是他……”
仙鹤飞来,商刻羽都已经落在仙鹤背上了,突然持剑飞身而下,朝鲛人王的位置斩去!
流徽剑与空气摩擦,在他施展的特殊剑气下,爆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姜拂衣慌忙捂住耳朵,她对商刻羽也是有一定了解的,就算他忍不住想要教训鲛人王,也不会使出这般威力的剑招。
鲛人王此时的站位最接近海面,定是海面下存在危险。
鲛人王尚处于懵怔之中,便被商刻羽的剑气波浪冲出十几丈远。
商刻羽反手一挑剑尖:“出来!”
鲛人王原先的位置下方,赫然伸出一条粗壮的冰晶触手,改为攻击商刻羽。
姜拂衣望着这熟悉的触手,深埋心底的恐惧陡然钻了出来。
上岸很长一段时间,这些触手令她从睡梦之中惊醒了不知道多少次。
燕澜正认真窥探那条触手,眼尾余光瞥见身旁的姜拂衣似被定住,心中一慌,赶紧握了一下她的手。
“阿拂?”
随着燕澜温和的声音,一股暖流顺着姜拂衣掌心的纹路,很快流淌过她周身经脉。
姜拂衣“破冰”而出:“是那个大荒怪物,小心不要被触手碰到,可能会变成冰雕!”
封印加固以后,他竟然又可以主动释放力量了?
但上次攻击她母亲时,多达十几条触手。
如今仅有一条,虚弱非常多。
姜拂衣驱赶修为低微的鲛人:“你们先走!”
鲛人王刚站稳,正要找商刻羽拼命,见此情景吃了一惊,立刻下令:“走!”
一众鲛人下饺子似的沉入海中,迅速朝着领地游去。
嘭的一声。
流徽剑斩断那条触手。
而商刻羽突觉心脏痛苦,猛然吐了口血。
他捂住了心口,身形有些不稳。
仙鹤俯冲而下,商刻羽摔在仙鹤背上。
姜拂衣和燕澜离得近,赶紧飞去他身边。
“我没事。”商刻羽抹去唇角的血,盘膝打坐,令仙鹤升空。
一使力,又吐一口血。
因他穿的红衣,血渍不明显,只是染红了仙鹤的羽毛。
“不要再使用法力,以真气护住你的心脉!”凡迹星此时也出了剑,却是医剑。然而这种针对心脏的攻击,属于怪物天赋,医剑能帮的并不多。
且凡迹星的剑气与这怪物天赋接触后,也顿觉心中绞痛难忍,捂住了心口。
那条断掉的触手再次恢复原状,因为仙鹤升上了高空,它攻向凡迹星。
见凡迹星摇摇欲坠,距离较近的李南音瞬移而来,将他扶住。
凡迹星见她准备出剑:“别!伤他会遭受反噬!”
他说迟了一步,李南音的逍遥剑已经横扫而过。
剑气似打铁花一般迸射,绚烂到极致,将那冰晶触手击碎成冰渣子。
凡迹星忍着剧痛提醒:“快护住心脉。”
李南音蹙了蹙眉:“你和商刻羽是怎么回事,反应这般剧烈,我似乎还好?”
凡迹星微微诧,怪物难道选择性攻击?
检查李南音的心脉,的确只有一点轻微损伤。
说话间,碎掉的触手重新开始融合。
不等它完全融合,便被亦孤行的苦海剑一剑崩碎。
亦孤行跟在魔神身边几百年,对怪物颇多了解:“这条触手乃怪物天赋凝结,若没寻对克制之策,单纯击碎是没用的。还是先逃吧,怪物有封印压制,手伸不了那么长。”
凡迹星观察他:“你也没事?”
“暂时没有不适的感觉。”亦孤行的状态比李南音还好,按了下心口。随后双手握住剑柄,双眸沉沉,紧盯又打算凝结的触手,“你们走,我来断后。”
“我们一起吧?有个照应。”李南音朝上空招了招手,想让燕澜过来照顾凡迹星。
亦孤行拒绝:“不必,我自己可以。”
说着又准备出剑。
他们这边已经和怪物斗法数次,闻人不弃才将缠住自己的海怪杀死。
闻人不弃持着真言尺落下来,阻止亦孤行:“莫要再斩了,纯粹是在消耗体力,你现在不受他天赋影响,多斩几次之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抵抗得住。”
被他一拦,触手再次恢复原样。
闻人不弃向上抛出真言尺,双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
真言尺爆发出耀眼强光,尺身上的符文悉数飞出。
闻人不弃震声道:“定!”
众多符文攻向触手,似旋风将触手环绕。
触手在符文阵中扭曲挣扎,逐渐僵硬,不再动弹。
闻人不弃不敢大意,感知了下心脉。
微微有些不舒服,程度比李南音略重。
他收回真言尺,疲惫道: “速速离开,我定不住太久。”
……
一行人朝着北方的鲛人领地飞去。
姜拂衣和燕澜同乘纸鸢飞行器,两人面朝南方,并肩而立,凝视那条被定住的怪物触手。
方才两人并未出手,都在认真观察。
直到触手消失于视野,姜拂衣才谨慎开口:“闻人不弃持有太初九上神的神器,先不讨论。说说我小姨,她修的是逍遥剑,御剑逍遥天地间,心境向来开阔,稍微有受一些影响。”
燕澜沉默片刻:“至于亦前辈,心境不算开阔,也非常执着。但他修的是苦海剑,苍生苦海,以剑渡之,此剑蕴含佛道。他从前又是一名佛修,对疾苦较为看得开,受影响最轻。”
姜拂衣压低声音:“至于商前辈和我义父,两人的心眼儿好像都比较小的样子……”
她说的太过委婉,燕澜直言不讳:“尤其是商前辈,心胸非常狭窄,是个极端执着的性格,被怪物伤的最重。”
姜拂衣抬头看向燕澜,以眼神询问。
燕澜会意,给出肯定的答复:“如今虽然仅是一知半解,但这怪物攻心的缘由和你们石心人完全不一样,一定不会是你外公。”
姜拂衣闭上眼睛:“真是万幸。”
几个时辰后,终于抵达鲛人族。
鲛人族群数量庞大,居住在几百个海岛上,那些海岛都不大,像星星一般分散着聚在一起。
鲛人王正站在最大的一座海岛上焦急等待,瞧见姜拂衣,立刻朝她释放信号:“姜姑娘,这里!”
此番看到受伤的商刻羽,鲛人王嘟囔了两句,却并未阻止他落地。
鲛人王引着一行人来到一座宫殿前:“姜夫人就在里面休息,除了我,没人可以进去打扰。”
“真是多谢了。”姜拂衣按捺不住心情,三步并作两步,跑进宫殿之中,将他们甩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