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迟疑了片刻:“嗯。”
崔宛乔把胳膊伸出去:“那你现在可以为我戴上那枚玉镯子了。”
张起灵有些不解.
“因为你喜欢我,所以,就可以送我定情信物了。”崔宛乔笑着对他说,“这样的话,期限可以再延长一个月。”
张起灵很快拿来了玉镯,并为她戴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这样的场景似曾相似,好像在某个时刻,自己做过相同的事。
但感觉稍纵即逝,张起灵的大脑依然一片空白。
他们现在是分床睡的,张起灵占着沙发,崔宛乔在卧室,熟悉又心酸的相处方式,仿佛一夜之间回到了一年前,他们刚刚相识的那段日子。
崔宛乔有时候会莫名地生气,但又觉得对张起灵不公平,失忆绝非他所希望,百年来,张起灵都深受其扰,自己要做的,应该是帮助他恢复记忆,或者至少让他不要过于迷茫。
崔宛乔不再强求任何事了,只要张起灵平安就好。
他依然想要跟着自己,依然会对自己有好感,崔宛乔已经很满足了。
崔宛乔泡完澡,正在房间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挨个拿出来,她之前本来铁了心要离开,如今也终于放下了执念。
张起灵突然推开门,崔宛乔有些疑惑:“什么事?”
“没事。”张起灵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推开的这扇门,如同英勇赴死的战士般视死如归。
“可你看起来,不像没事?”崔宛乔看着他,“老张,在我面前,你不用压抑自己,我说过很多次了,你想干什么,不想干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崔宛乔再次想到了他的童年,那惨无人道的张家规矩,将一个人摧残至此。张起灵不爱说话,一定跟儿时的遭遇脱不了关系,在那样高压的控制之下,再有表达欲望的人,也会渐渐靠麻木缓解痛苦。
“今晚……”张起灵顿了一下,“我想和你睡。”
崔宛乔怔了一下,呆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迟迟等不到回应,张起灵也有些无措攥紧拳头。
崔宛乔背过身,憋着笑:“你说睡一起就睡一起?我不想跟你睡。”
身后一片寂静,崔宛乔皱了皱眉头,等她转过身,张起灵已经不在了。
果然啊,这时候逗他,只能自讨没趣。
可等崔宛乔看向床榻,张起灵已经脱了上衣,半裸着上身坐进了崔宛乔的被窝。张起灵是什么时候坐上去的,崔宛乔没能察觉,或许就在她转身回头的一瞬间,张起灵的速度本来就很快。
他看了崔宛乔一会儿,往里面挪了挪,一脸严肃的样子。
“那是我的床。”崔宛乔忍着笑意说。
张起灵道,“我们是夫妻。”
“夫妻又怎么样,你又不记得了。”崔宛乔戏弄他说。
“是你说的。”张起灵道,“在你面前,不必压抑想法。”
“所以,你想和我睡觉?”崔宛乔散开竖起的头发,带着妩媚的笑容朝他走近。
张起灵没什么反应,像是很会处理这种局面,他并不清楚“睡觉”还有别的含义,于是平静地道:“嗯。”
崔宛乔把胳膊慢慢搭在他的肩头,张起灵有不明显的呼吸变化,她把头偏向一边,不去看崔宛乔睡衣下近在咫尺的胸脯:“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张起灵不语。
“像被困在女儿国的唐僧。”崔宛乔到底是了解张起灵的,他现在只是想睡觉,而不是做别的,不利于入睡的事。
崔宛乔也认了这个隔一段时间就会失去记忆的丈夫了,至少他们都不用担心普通夫妻间的七年之痒。
而且,很明显,这次张起灵的接受程度比第一次认识的时候快很多,大概是因为他确实认定了自己跟崔宛乔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张起灵突然煞有介事:“唐僧是谁?”
崔宛乔笑起来:“一个不解风情的家伙。”
他们平躺在床上,两人都没有睡意,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可他们却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如果你要离开我,不要什么都不说就走,留下你的方向,让我知道。”崔宛乔转过头,她注视着张起灵侧面的脸,她很少在这么近的距离观察他的侧脸,因为大多数时候,张起灵的目光都追随着自己。
张起灵“嗯”了一声,也慢慢侧过头:“如果我要离开,会带着你一起。”
“真的?”崔宛乔道,“你可是张家领袖,呃,君无戏言。”
“真的。”张起灵道。
崔宛乔尝试着靠了过去,张起灵下意识的想避开,但还是忍住了:“老张,你失忆前对我说,你要去一个地方十年,叫我等你,你对自己说过的话还有印象吗?”
张起灵拧着眉头:“十年……”他突然感到头痛欲裂,“十年……”张起灵抱着头呢喃道,“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
“老张!”崔宛乔吓了一跳,“没关系,别想了,老张!”
张起灵在崔宛乔的安抚下才勉强平静下来,他的身体又开始变得滚烫,神智时而清醒时而朦胧。
崔宛乔吓得六神无主,只好去找张海客和张海楼。
吃了张海楼特制的镇定药,张起灵昏睡过去,看着崔宛乔与他终于同床共枕,他们不禁道了句“恭喜”。
“有什么好恭喜的,他这是怎么了?”崔宛乔可以接受张起灵有失魂症,但如果这个病症的间隔时间连一个月都没有,她还是会崩溃的。
“应该是要想起来了,但不知道什么阻碍了族长恢复记忆。”张海客分析道,“你们之前,在干什么?”
张海楼担心崔宛乔可能是在诱惑族长就范,怕她讲出惊世骇俗的内容来:“一男一女在床上能干什么,你这问的也太没水准了。”
“我们什么也没干,老张只是想尝试和我睡在一起。”崔宛乔赶紧解释,“之前都很正常,直到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十年’”。
两个张家人互相对视一眼。
“事到如今,只能告诉你真相了。”张海客有些无奈地说,“这件事,你肯定会觉得不可置信,但它的确是事实,这也是历代张家起灵人,都必须完成的使命。”他开始讲述有关云顶天宫的传说,以及青铜门的故事,那些属于张家秘而不传的,就连曾经作为外家人的张海客都没有资格了解的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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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回归主线剧情了,后面会接《阴山古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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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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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宛乔的确非常震惊,尽管她已经对张家早有了解,知道这一族人跟许多怪异离奇的超自然力量密不可分。如果驭尸还能勉强找到科学依据,那么张海客口中的那些内容,远比崔宛乔所能想象到的更离奇,她花了不少时间才消化掉了全部。
她也终于明白,张起灵口中的“等待十年”是指什么。
张起灵不该在这个时候失忆,按照张海客他们调查到的,有关张家起灵人的秘密,在接近守门的日子,他们就会自动想起所有的事,接着便要去履行责任。
他像是被什么封锁了记忆,尽管提到相关的话题,依然会激起张起灵封存的意识,却无法让他彻底恢复正常。
张海客怀疑张起灵在柴达木遭遇过什么事,让他出现这样的反应,当然也只是猜测,他和崔宛乔初见时,有过记忆复苏的时刻。于是,张海客决定去吴山居了解细节,当然不能以这张脸,或是任何有关张家人的身份。
崔宛乔也同意了他们的计划,等张起灵退烧之后,他们四人立刻动身回了杭州。
张起灵自然不记得在杭州,曾经有一个地方,可以称之为家,他还没张海楼熟悉这里。
张海楼进门就跟保安打了个招呼,那保安对他倒不陌生,一眼就认出他和张起灵,笑脸盈盈地问候。
张海楼现在是张起灵的表弟,这种身份连假装的必要都没有,他和张起灵一看就是这种亲戚关系。而张海客,他的脸比较特别,不能直接出现在杭州,于是易容成了一个女孩子,是张海楼的女朋友。
他们四个出现在小区,并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
崔宛乔拿着钥匙,对他们说:“估计要做一下卫生,走之前,某些人将家具破坏了还没来得及清理。”
张海楼咳嗽了一声:“我已经让他们给你收拾过了,顶多留了灰尘。”
想到当初张海楼上门,被张起灵暴揍一顿的画面,崔宛乔就忍不住想笑。
张起灵有些茫然,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看到崔宛乔和张海楼互动时,朝崔宛乔贴了过去。
开门的瞬间,崔宛乔突然被张起灵猛地一拽,整个人往后倒去,只听到嗖嗖的破空声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张海楼立刻接住崔宛乔,又把人过手给张海客。
张海客提着崔宛乔的领子将人扶稳。
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半秒。
三只箭一样的东西分别被张起灵他们打落,张海楼把一支箭捏在指缝间闻了闻,有一股杏仁的味道:“是氰/化/钠。”他说话的时候,表情非常严肃,接着下意识地看向张起灵,“看来布下陷阱的人要我们死啊。”
崔宛乔回过神,她看到那些箭头掉在地上,才意识到刚才开门的瞬间,自己的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有人要杀我?”崔宛乔不敢置信,她唯一得罪过的,只有陈家人,但当时陈家的当家以及他带来的亲信都死光了,根本没有谁能带出消息。
陈家内部群龙无首,谁都想做当家的位置,根本无心纠结陈文光的死因,更何况,干他们这一行,如果是在墓里出不来,就默认不是江湖恩怨了。
张海客说:“我没想到‘那股势力’的动作这么快,跟你们回杭州,看来是对的,小崔的身份有可能已经暴露了,‘它’应该还没有确定,只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张海楼接着对崔宛乔道:“你屋肯定有人进去过,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老鼠’在里面,这房子楼上楼下的,简直是个天然密室。”
张起灵看向二楼的窗户:“从那儿进。”他对这栋房子没有印象,却依然能在最短的时间判断最佳的方位。
二楼的窗户虽然有防盗网,但从那里进去,比走正门安全。
客厅或许还有其他暗桩与陷阱。
“不,等等,有监控。”崔宛乔提醒他们,“刚刚那些都录下来了,要不要报警?”
“告诉警察你家被人安装了射箭的弹簧吗,而且,我们不能保证出现的警察是不是那个势力的人。”张海客话音刚落,就见张海楼嘴里的刀片射向监控头,他的动作非常隐秘,即使有人通过摄像头看他的动作,也不会觉得这个人对镜头做了什么,顶多就是看到一个男人扭了扭腰。
张家人是看着这个时代如何从一贫如洗发展成现在这样的,监控是个麻烦的东西,现在不是所有地方都普及,但总有一天,这些天眼会遍布大街小巷。所以张家人从很早开始就有专门研究电子产品的团队,他们之中也有突出的黑客。
这些人会负责删除掉不该出现的画面。
就在张起灵准备爬墙的时候,那个跟张海楼打招呼的保安突然出现。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怎么不进屋?”那保安说,“对了,几天前就有两个人自称是崔小姐朋友的人去你家里待了一会儿,他们有你的钥匙,我也不好说什么,你还是赶紧进去看看少没少东西。”
崔宛乔表面微笑着答应,却小声对张起灵道:“我觉得他有古怪。”
“当然有古怪。”张海楼说,“一个保安的衣服里怎么有枪,进来的时候就觉得他不对劲,跟上次见到的那个,不太一样。”
话音刚落,那保安似乎已经察觉到事情败露,以极快的动作拿出枪对准了他们,黑金古刀瞬间朝那人胳膊砸去,速度之快,对方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胳膊连着骨头硬生生被削断。
崔宛乔捂着嘴没有叫出声,倒是那保安突然身体一挺,也没叫喊,便重重地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妈的,服毒了!”张海楼难得说脏话,他飞快地跑过去,确认鼻息后回过头,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自家门口突然多个死人,崔宛乔有点慌了:“真不报警吗,就地埋还是弄郊外,要不碎尸吧,但是我家没有工具。”
张海客对着崔宛乔笑了起来:“不错,脑子转的挺快,没有六神无主。”他对张海楼道,“亲爱的,把他先抬进屋,死人搞不好线索还多些。”他现在扮相是个女人,声音也和女人一样,在叫张海楼亲爱的时候,故意娇憨了一下。
崔宛乔听得目瞪口呆,她知道张家人的易容术算得上天下无敌,再次领教,还是会很震撼。
“你怎么不来抬?要我抬,才买的风衣。”张海楼一边抱怨一边去捡那假保安断掉的胳膊,好在尸体刚好在花园门口,附近没有邻居走动,才让他们顺利的蒙混过去。
张海客娇媚地说:“亲爱的,你是做脏活的么,这种事我不跟你争,记得把现场收拾干净哦。”
血在地板上沁出暗红的颜色,张海楼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把里面的药粉倒在血水里,很快,那摊血就变成了像果冻状的透明凝胶。他把尸体拖进院子,接着关门,动作流畅熟练,一看就是个经常跟尸体打交道的人。
两个俊男美女一直互相埋汰,根本看不出有丝毫慌乱之态,他们确实是干脏活的,只有见惯了这样的场合,才能如此笃定,就像刚刚只是死了一头过年用的猪。
张家之所以还能存活到现在也依然没有彻底消失,是因为有这批人存在吧,他们,果断,决绝,不留情面,那些纹身是来确定阶级或者分工的。
崔宛乔记得,张海客身上没有明显图案,但他的脖子后面有几行字,不太明显,除非你知道并且凑近了看,就算看到,也不一定能看懂,那些字弯弯扭扭的挨个连着,只是一首梵文诗。
诗中藏着一些张海客家族的秘密,不过到现在,这个秘密也无关紧要了。
他的父母以及兄弟姐妹,早就死在了当年那场政治斗争中。
张起灵把自己的刀拿回来,毫不犹豫地从正门走进屋子,崔宛乔本想跟上去,却被拦下:“等。”
他用了不到一分钟时间,将整栋房子里里外外,甚至包括床底下沙发下都检查了一遍,没有人躲起来,陷阱也只是门口设的有。那股势力派来的人应该不多,那个假保安至少有一点没说谎,确实只有两个人进来过,而他是第三个监视者。
这两个人走得很仓促,可能是被发现了,而原来的那个保安估计已经被做掉,那发现他们的,应该就是这个保安,第三个人顶替了保安的身份。
崔宛乔一进门就傻了眼,整个房子被翻得一片狼藉,凡事柜子里抽屉里装着的东西全都倒在地板上。
“他们在找东西。”张起灵道,他看向崔宛乔,“崔家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