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忙跑到厨房一看,就见冬雪摆好几只造型好看的瓦罐,正要盛出来,江柠歌则去了隔壁库房,查看明日早膳要用的食材。
他眼珠一转,忽然道:“冬雪,我突然想起来我院中有点急事,就先回去了,柠歌的手艺我带回去吃,嘿嘿。”
说完就把一罐挺烫的佛跳墙揣进怀里,一溜烟跑出了院门,独留冬雪一人在灶台前凌乱,都没反应过来。
第21章
江景墨回到芳草院,飞快地把怀里的陶瓦罐掏出来,搁在桌上,烫得直龇牙咧嘴。
夏氏正斜靠在贵妃榻上翻看账本,看了眼儿子,随口问:“捧的什么东西?”
江景墨摸了摸还是热乎的佛跳墙,松了一口气,神神秘秘道:“美食,娘你来尝一尝。”
夏氏“啪”地把账本合上,揉着眉心道:“没胃口,不吃。”
账本上的账目太让她伤心了,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
夏氏看的并非江家的账本,江家账本都在潘氏那里把控着,不可能给夏氏看,她看的是酒楼的营收。
是的,夏氏在永宁街上秘密开了家小酒楼,江家人都不知道,连江延庭和潘氏都不知道,只有江景墨知道一二,只是从来没过问过账目。
这些年江延庭明里暗里给她的体己钱不少,除了养唯一的儿子,其他钱都在钱庄里存着,存多了就开了个酒楼,不大,也算有个进益,不至于哪天被潘氏刁难或者算计得无家可归时连个退路都没有,有这项进益傍身,他们母子俩才算有点保障和底气。
可入冬以来,酒楼的生意越来越惨淡,上个月还勉强收支平衡,这个月直接亏损了,急得夏氏直掉头发。
“尝一口呗,可好吃了。”江景墨锲而不舍道。
“哎呀不吃不吃,你自己吃吧,别来烦我。”夏氏心情烦躁,说完立刻意识到什么,连忙自己安慰,“不能急躁不能急躁,急躁影响容貌。”
她就是靠脸蛋和身材留住江延庭芳心的,生气和焦虑严重影响容貌,否则人老色衰,就如同潘氏一样,被江延庭暗暗嫌弃,自己有没有潘氏正妻的地位,到时候连在江家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江景墨知道夏氏最在意容颜,笑哄道:“娘,你今日怎么没喝燕窝啊?那玩意不是美容养颜吗?”
夏氏摆摆手:“是美容养颜,但架不住难喝,娘实在是喝不下。”
江景墨立刻递上佛跳墙:“这玩意也养颜,又好喝得很,您确定不喝?”
听到养颜,夏氏这才瞥了眼那陶瓦罐:“什么东西?”
“叫什么佛跳墙。”江景墨推销道,“鲍鱼海参,各种营养食材,美容养颜,柠歌做的。”
夏氏微微直起身,鲍鱼海参的诱惑是不小,可做饭的人却……:“江柠歌做的?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见过海参鲍鱼吗?还能做?”
“当然能。”江景墨一口肯定,“柠歌从小就给一位大师傅做帮工,那位大师傅常给大户人家做菜,柠歌可学了不少,做的饭可好吃了。”
说着,他把陶瓦罐的盖子掀开来,浓郁的香味立刻散发出来。
夏氏吸了吸鼻子,立刻被这醉人的香味吸引住了,坐起身问:“佛跳墙是什么?”
江景墨其实也不知道,江柠歌告诉他叫“佛跳墙”,他回来就学嘴说“佛跳墙”,至于为什么叫这么奇怪的名字,那便不得而知了。
“反正就是好吃的,又营养,又养颜,你快尝尝。”
这回夏氏没有拒绝,把小罐子端到跟前,里面的食材丰富充盈,汤汁呈现比鸡汤还有浓郁的黄褐,色泽则比燕窝还要柔和,还没吃到嘴里,香味就应该扑了满鼻。
她没忍住拿起白瓷勺尝了一口汤汁,鲜美荤香的滋味瞬间爆香满口,口感又十分细密、温和,绵密,嫩滑。
光是汤汁就已经这么鲜香了,食材又该是何等滋味?
夏氏等不及吞下一头小鲍鱼,那鲍鱼周身裹满了厚重的汤汁,香味比起汤汁一点都不差,嚼起来细腻爽弹,再吃一口海参,香香脆脆,又鲜美无比。
她虽说是妾室,却也吃过不少好东西,海参鲍鱼不是没有品尝过,可不管是清蒸还是爆炒的海鲜,都很难味入肌理,吃起来总觉得差点意思,甚至有些腥。
可江柠歌做这道佛跳墙,是小火慢煨出来的,佐料的滋味慢慢渗透海鲜,海鲜的鲜甜又逐渐融入汤汁,相互成就相互渗透,才有了这样一道绝顶美味。
夏氏吃到根本停不下来,一勺连着一勺,冬菇片、鸽子蛋、排骨块……裹着汁水吃得正香甜。
看的江景墨忍不住一直吞咽口水,亲娘诶,怎么不说给他留一口?
罢了罢了,只要能缓和亲娘和柠歌之间的关系,少吃一顿大餐就少吃吧。
可是真的很可惜啊!又不是一碗面一道炒菜,那可是用料考究的佛跳墙啊佛跳墙!
夏氏把佛跳墙吃干抹净,一点汤汁都没留,罐子都省得洗了。
吃完美食后心情莫名好转了不少,看着桌上的账本也没那么不顺眼了,果然美食能治愈一切不开心,酒楼亏欠大不了关门不干了,把房屋地契一卖,钱不就又回到自己腰包里了么?
“娘,柠歌做的好吃吧?”江景墨自豪兮兮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做的。
夏氏“嗯”了声,吃人嘴软,此时此刻,她真觉得江柠歌是个还不错的姑娘,而且跟她一样,在江府没有地位,首潘氏打压,“是不是想替江柠歌说好话啊?”
江景墨点点头。
“免了,看在这顿饭的份上,我不会再帮潘氏挤兑江柠歌了。”
江景墨心满意足地离去后,夏氏在丫鬟的服侍下沐浴洗漱,穿上性感十足的轻纱睡衣香肩半露地坐在灯下晾长发。
江延庭说了今晚会过来,他这几日应酬差事公务忙,已经好几日没来芳草院了,也没去潘氏房中,而是独自一人歇在书房的床榻上。
今日一得空,没去陪潘氏,反而来了芳草院,夏氏自然知道怎么伺候。
江延庭过来时脸上神情很是乏累,来了就瘫坐在软榻上,夏氏无声地靠过去,先是给他轻缓地揉了揉太阳穴,而后指尖滑进绸缎里衣,顺着男人的胸膛往下游走,头跟着埋了下去……
一番云雨后,江延庭很是餍足,搂着夏氏轻声道:“墨儿也大了,再住在芳草院也不合适,明日我让管家把北边的院子收拾出来,让墨儿单住。”
夏氏无声地勾了勾嘴角,潘氏不是不想给墨儿单僻出一处院子么?这回可是老爷亲口允诺的,虽然江延庭答应给江景墨院子也只是为了图办事时方便。
翌日清晨,前院。
江延庭依旧不再前院用早膳,饭桌上只有潘氏和江清梨两个主子。
两人各怀心事,潘氏拿乔的是江延庭一得空就在芳草院过夜,早膳也不陪她吃了,江清梨则仍旧想不明白江柠歌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家中两个男人护着她。
一顿早饭吃得冷冷清清,饭后,潘氏提起江景书:“明年开春你大哥就要春闱了,若是如愿中了进士,和萧家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这是潘氏最有盼头的一件事了,江家的嫡长子也就是她的亲儿子学富五车,中进士是非常有希望的,等儿子中了进士再和高门贵府的萧家结亲,那她这个主母在江家身价可就大涨,在京城一众贵妇人堆里也是极有脸面的存在,到时候连江延庭都不得不看重她,拿捏个江柠歌和夏氏还不是手到擒来。
她这几日过的不顺,须得提点好事才能让自己好受。
江清梨也盼望着此事,江景书这个大哥是最护着她的,而今江景书闭门不出读书,她都快要斗不过那江柠歌了,等到大哥春风得意时,家中的风向可就变了,有大哥护持,江柠歌不可能再得意。
还有那萧家未过门的大嫂,听说知书达理,是个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女子不可能会喜欢江柠歌那个草包兼伙夫,肯定会跟自己有共同话题聊,这又是一个助益。
她就是要让江家人都孤立江柠歌,拥护和喜欢自己这个大小姐。
江清梨突然想到另一件让她期待的事,问道:“对了母亲,祖父也快要回府了吧?”
江家德高望重的老太爷江安泰,江延庭的父亲,如今年逾花甲,在家颐养天年,本该是含饴弄孙的年岁,奈何江家孙子辈不给力,别说抱重孙了,连个成亲的孙子孙女都没有,闲来无事之下便跑到海坨山和老友小住,一住就是三五个月,连亲孙女江柠歌找回来了都没回来一趟。
没过多久潘氏就派人去传话,向江安泰述说了江柠歌的斑斑劣迹,如何如何上不得台面,把老泰山说的直皱眉,还没见过江柠歌,就已经打心眼里讨厌这个亲孙女了。
这老泰山对江柠歌不喜欢,对江清梨可宠得很,从小就宠,比对嫡长孙的江景书都好。
因此江清梨是及其盼望着江安泰回来的,等老爷子一回来,江柠歌就能认清谁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团宠,谁是永远变不成凤凰的草鸡!
“老爷子月底就回来了。”江安泰回来潘氏也高兴,她这公爹最是嫡庶分明,平时江延庭到夏氏院里次数多些他都要训斥,有老爷子坐镇,江延庭也能老实些,“马上到年底了,老爷子得回家过年不是?”
江清梨笑着点点头,接下来怎么全都是好事。
潘氏母女正笑得开心,下一秒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来了让她心情不好的人――江柠歌和夏氏一前一后进了院门。
第22章
江柠歌缓步走来,大方得体地请安、落座。
江清梨只觉得崩溃,方才刚调节好的心情和情绪在见到江柠歌的一瞬间土崩瓦解了。
每次见到江柠歌都感觉她又漂亮了,今日穿了一身玫色的夹袄裙,竟美的惊心动魄,让人移不开眼。
身为高官贵府的大家闺秀,她知道这个行为不好,可仍旧忍不住盯着江柠歌的腰臀瞟。
她自己的腰也很细,但也只是细而已,臀小而塌,看起来十分一般,而江柠歌的腰不仅细,还很有力量的样子,小屁股圆圆翘翘,走路和有别的动作时圆润轮廓在衣裙下若隐若现,非常养眼。
再养眼江清梨也不得不把目光收回来,总用艳羡的目光盯着别人的腰臀算怎么回事,让人看到还以为她变/态呢。
同时心里又怅然若失,真想知道江柠歌保养的秘诀到底是什么,能在一个月的时刻把自己意琳饷春每矗像变了个人,但是凭两人早已撕破脸的仇恨,她肯定不会告诉自己。
江柠歌坐下后,扫了眼潘氏和江清梨,一个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一个耷拉着眼皮,总之没一个愿意见到她。
她倒是没什么,潘氏这就是典型的伤敌八百自损一千,非要让她跑来请安,结果心里不自在的还是自己,何苦呢。
江柠歌坐下不久,夏氏也进来了。
夏氏平时请安一向积极热络,今日却表现得淡淡,随手欠了一福,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就坐了,坐下后也没有要主动说话的意思。
潘氏递过去好几次眼神,她都不接茬。
江柠歌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同样奇怪,这夏氏怎么不听话了,都不挤兑她了。
“听说昨儿老爷去了你房里,老爷这几日本就劳累,今日一瞧更是眼底乌黑,你是怎么伺候的?全然不顾老爷的身体吗?”潘氏抓住个把柄,开始教训夏氏。
夏氏反应淡淡:“我房中的秘事,夫人管这么宽不合适吧?况且老爷让我伺候我还敢拒绝不成?”
昨日酒楼的账目弄把她心烦意乱,今日竟是半点都不想奉承潘氏,就这还忍着劲儿,给潘氏留着面子呢,不然说话比这还难听。
潘氏眼睛都睁大了,怀疑夏氏被人掉了包,否则怎么敢这么不敬地对她说话?
和江清梨对视一眼,双方皆从对方眼中看到浓浓的诧异。
前有江柠歌,后有夏氏,潘氏被挑衅得有点懵逼,定了定神才勉强缓过来,一回神就往夏氏的痛楚戳:“老爷在你房中的秘事我可以不管,但是你的好儿子至今无所成就,身为主母我可不好给他分院,只能委屈他再挤在芳草院几年。”
当家主母有给儿孙辈分院的权利,潘氏一直以江景墨功不成名不就为由不给他分院,以此来拿捏夏氏。
夏氏心里冷哼一声,潘氏这人太自以为是了,也是平时自己太惯着她,殊不知潘氏就是个给脸不要脸的人,越是敬重她,她就越蹬鼻子上脸,半点不会存感念之心,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惯着她?
江柠歌一个小姑娘都能硬刚潘氏,江延庭也没有多说什么,自己何不也效仿江柠歌,只需搞定江延庭就万事大吉。
“不好意思啊。”夏氏端起范儿来,“昨晚上老爷说了,他今日亲自给墨儿分院子,劳烦夫人尽早安排人手去打扫。”
此话一出,潘氏和江清梨脸色立刻浮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潘氏脱口而出:“真的假的?你可别蒙我?”
夏氏不耐烦道:“昨晚老爷在我床榻上亲口答应的,还能骗你?”
枕榻私语,潘氏脸上一阵白一阵绿,只觉得像吃了颗苍蝇般难受。
江柠歌坐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兜里没揣瓜子和爆米花,都要边嗑边吃边看戏了。
“行了,我知道了。”潘氏耐心全无地摆摆手,“你们没事就回去吧,别都杵在前院了。”
江柠歌起身离开,这还是她第一次一句话没说就把潘氏气得不行,省心、省力,一天的好心情都有了。
刚离开前院的院门,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柠歌”,冬雪搀着她顿住脚步,回头一看却是夏氏。
“柠歌等一等,我有东西给你。”夏氏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巾手帕,手帕展开后,里面躺着一支珍珠银簪,她往江柠歌面前一推,“给你吧。”
瞧那簪子的成色算不得上层,做工倒也算精巧,能值个十来两银子,可今日在前院夏氏非但没有开口为难自己半句,还帮忙挤兑了潘氏,这番转变本来就很让人生疑,此刻又无缘无故就送饰品,让江柠歌不得不发问:“夏姨娘何故送我簪子?”
夏氏“恪绷松,解释说:“我就直说吧,潘夫人让我请安时多多挤兑你,最好让你脸面无存,然后给了我这个玩意算是酬劳,我昨日确实照做了,你不仅没计较,还以德报怨,请我吃亲手做的佛跳墙,这支簪子该给你,这样你我就两清了。”
来龙去脉江柠歌听懂了,问题是她什么时候以德报怨,请夏氏吃佛跳墙了?
“小姐,昨个儿二少爷带走了一罐佛跳墙。”冬雪小声提醒。
江柠歌明白了,原来是江景墨在中间做好人,怪不得今天夏氏对自己客气了这么多。
她并不戳破真相,如今三足鼎立的局势挺好,没必要刻意拉拢或排斥,于是接过簪子道:“那我就收下了。”
说完,两人如同真的两清了一般,谁也没再多说什么,各自朝回院的方向走去。
“夫人,看清楚了,夏姨娘的确把您赏她的银簪给了江柠歌。”春画刚踏进前院的门,就如是说道,“她俩关系肯定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