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墨和夏氏对江延庭适应能力之强感到震惊,这就轻车熟路地开始吃鸭肠了?
江柠歌欣慰地答:“饮三五口茶的功夫即可。”
喝三五口茶也就十秒,江延庭会意,立刻照做。
鸭肠在锅中打了卷,变成粉嫩的色泽,十秒后捞出来,在蘸料中打个滚就送进口中,脆生生的口感,香辣过瘾的味道,唯一不足的就是太细了,根本不够吃啊!
江柠歌又开始吃脑花,在菌菇汤中煮熟,整块脑花被两双筷子才抬到碗中,她也不用筷子了,直接上勺子挖着吃,那脑花太香太嫩了,舌头一抿就化了,细腻得根本不用嚼,味道绵香悠长,香味在味蕾上回味良久。
江景墨和夏氏一脸渴望,想吃,又下不去嘴,眼前这两人的吃相太诱人了,这哪是看人吃饭啊,分明是“酷刑”嘛!
江柠歌注意到夏氏二人的为难,苦笑道:“是我待客不周了,没想到夏姨娘吃不下这些东西,那便让冬雪上其他菜吧。这次有些仓促,等下次我再做些手打虾滑、爆汁牛丸、牛筋脆骨和蟹黄圆子,这些都是好入口的。”
夏氏吃了一惊,原来桌上这些还不是江柠歌知道的全部菜品吗?那什么虾滑、圆子连听都没听过,江柠歌仿佛司空见惯,那脑瓜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啊?
她看江柠歌的眼神越发崇拜,要不是姨娘的身份限制,几乎都把江柠歌当偶像崇拜了。
偶像吃得东西,作为粉丝怎么能不尝一口?
夏氏突然拿起筷子:“先不忙着上菜,我尝试一下这个鸡什么。”
“鸡胗!”江柠歌有些兴奋道,她也不知道自己兴奋什么,大约就是让不吃某样食物的人受自己影响而尝试,是种快乐的感觉吧。
江景墨的反应最大,诧异地看着夏氏把鸡胗下进菌菇汤底里:“娘,你、你敢吃啊?”
夏氏煮都煮了,心里便全部卸下防备了,爽朗道:“勇士要敢于尝试各种东西。”
江景墨:“……”
他不是勇士,他不敢尝试,他成了桌上唯一一个不敢吃内脏的人。
夏氏把煮熟的鸡胗放进口中,并没有想象中的异味,嚼下去脆脆弹弹的,肉质很是紧实,淡淡的,蘸了麻酱碟的鸡胗香味很浓,吃完唇齿都是香的。
“很不错啊。”她有些惊喜道。
“柠歌推荐的能有错?”江延庭此刻也化身成江柠歌的忠实粉丝,十分自豪道,又指了指百叶,“这个什么叶很吸汤汁,你在菌菇汤里涮着吃,铁定好吃。”
江延庭都无师自通了,不愧是资深吃货,夏氏受到鼓舞,把筷子伸向百叶。
三个人吃得热火朝天,这下桌上的局势不再是“二对二”,而是唯余江景墨一个“可怜人”。
他咬着筷子坐在原地,一脸幽怨,即吃不到美食,又要忍受江延庭和夏氏的“冷嘲热讽”,说他不是勇士,不是大男子汉。
江二少爷都块哭了,这爹不亲娘不爱的,咋就这么可怜?
没想到最亲的还都是亲妹妹,江柠歌笑着道:“愣着干嘛呢,快给二少爷上菜。”
冬雪自然也瞧见了江景墨的“祥林嫂脸”,捂着嘴笑着去厨房了,亲自给二少爷上素菜。
土豆片、香菇、藕片、豆皮、茼蒿……瞧着这些眼熟的菜品,这下江景墨开心了,快乐地涮土豆吃,而且还在辣锅里涮,经历了动物内脏之后,他觉得辣锅也不恐怖了,没有什么比脑花更恐怖的东西了。
辣味土豆片无疑是好吃的,土豆煮得面面的,入口即化,唯余汤底的香辣和土豆的软糯长留口中,经久不散。
……
这顿火锅算是让众人吃过瘾了,每个人都觉得肚皮胀胀的,瘫坐在凳子上,一动都不想动,享受酒足饭饱的安宁。
石桌上杯盘狼藉,昭示着这里方才进行了一顿多么美味的盛宴。
倘若江景墨是个有文采的读书人,此刻应作赋一篇,像《兰亭序》那样朗朗上口又流传千古,可惜肚子里没有墨水,只能感慨:醉苏堤,果然是院如其名啊!
*
天儿越发冷,冬至前一日下了老大一场雪,人间换了素景。
桃姝院一到冬日里就光秃秃的,院子里只有横逸斜枝的桃树,让人看着就心生荒芜。
江清梨蔫蔫地趴在窗前,手指有些烦躁地拨弄琴弦,曲不成调,心情不好,什么都不想干。
距离老太爷回来还有四五日,这四五日这么这么漫长?眼下江家江柠歌当道,只有老太爷回来才能拯救自己。
夏蝉挑起厚厚的帘子进来,带进来一阵冷等,江清梨感受到冷意,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么?又这么了?”
“小姐,这是宁王妃沈夫人递来的请柬,邀您明日去宁王府赴宴。”夏蝉把请柬小心地放在桌上。
“宁王妃事可真多,我懒得出门,你找个理由替我回掉。”江清梨瞥了眼请柬道。
宁王是皇上的异母弟弟,母妃是先帝不怎么受宠的妃子,因此宁王在亲王中的地位并不算特别高,只不过宁王妃和善,待京城一众夫人还算亲和,因此人缘并不差,她举办的宴会,贵夫人们一般都都会给面子前往。
江清梨和宁王的长子沈逸有婚约,是当初潘氏极力争取来的,准世子妃的身份刚得来时,江清梨很是高兴,也因此被江延庭更加重视。
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在宴席上见过沈逸几次,只觉得这世子样貌虽极好,身子骨却不行,一副弱不经风的样子,仿佛给他来一拳就能送上西天。
因此她渐渐对这门亲事开始持怀疑态度,她样貌好,是京城中有名的才女,应该配一位地位权利更高的亲王世子,这样父亲才会更加看中自己。
如今她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一定要嫁的比江柠歌好得多得多,好到连父亲都要对自己毕恭毕敬,这样才能把江柠歌踩在脚下,再也越不过她去。
因此对于宁王妃递来的请柬,她并不十分热络。
“小姐,初雪遇冬至,是个极好的日子,宁王妃请了不少家的夫人小姐呢。”夏蝉知道主子在想什么,“您在京中的名声一向好,出去一趟能得到不少人的夸奖。”
江清梨这才直起身,宴席的确是她喜欢去的地方,因为别家小姐都没她好看,也没她多才多艺,她去了就是挨夸的。
“江柠歌有请柬吗?”她问。
夏蝉摇摇头:“没有,宁王妃只给夫人和您发了请柬,这才显示出您在宁王妃心中的与众不同啊。”
江清梨得意地笑了笑:“宁王妃对我倒是挺满意,不过我会想办法让江柠歌也去。”
夏蝉问:“可现在二小姐漂亮衣裳和首饰很多,谈吐也进步不小,她……”
她还能出丑吗?
江清梨冷笑一声:“首饰衣裳再多有什么用?她知道京中时兴的发饰吗?你瞧她平日打扮的多简单,必是不会盛装打扮,出席筵席需要盛装穿戴、梳发,她不会,她院里的末等丫鬟更不会,到时就等着出丑吧。”
夏蝉陪笑道:“而且二小姐除了会做饭别无一技之长,到了筵席上展示才艺的环节,更要丢人现眼了。”
江清梨笑了声,心里打定主意,这次筵席上贵人甚多,她定要让江柠歌知道什么是碾压,最好让她在京城丢尽颜面,捡都捡不起来。
“走,找母亲说道说道,让她带着江柠歌一道出席。”
第30章
不等江清梨去找潘氏,潘氏先来了桃姝院。
“清梨,明日好好梳洗打扮一番,跟母亲去宁王府上。”她身后跟着春画,手里捧着一样盖红绸的东西,“这是明日你要穿戴的衣裳首饰,母亲都给你准备好了。”
每次出席宴会,潘氏都会给江清梨做新衣裳,打新首饰,这身衣裳本来是迎接老太爷那日给江清梨穿的,谁料沈夫人先发了请柬,她便先把衣裳和首饰给江清梨送来了,迎接老太爷的新衣再做也不迟。
“母亲过来啦,我正想去前院请安呢。”江清梨笑盈盈接过衣裳和首饰,“还是母亲待我最好。”
“你是早也请安晚也请安,全家人就梨儿的孝心最大。”潘氏乐呵呵地坐下,端起江清梨给自己倒的茶喝,“我待你不好谁待你好啊,你可是母亲最有出息的女儿。”
潘氏是真高兴,自从和江柠歌反目后,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开心的原因很简单,因为她和江清梨在京中贵府的宴会上一向得脸,江清梨优秀,是贵女中的佼佼者,夸她教女有方的人成群结队,要不是江清梨早早和宁王世子定了婚,提亲和说媒的人也得排成长队。
“快穿上试试,让母亲看看合不合身,哪里不合适赶紧找绣娘改,不耽误明日穿。”
江清梨抱着衣裳去屏风后试穿,等再出来时,一身桃色衣裙裹身,外套玫红丝绸小夹袄,领口和袖口缝着一圈油光水滑的兔毛,衬得整个人灵动漂亮。
“很合身,母亲,一点不合适的地方都没有。”她笑着道。
潘氏点点头:“母亲在这家成衣店给你做多少衣裳了,绣娘记得你的尺寸。”
江清梨嘤咛道:“母亲对梨儿最好了。”
母女俩刚刚温存了片刻,潘氏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沉,道:“亏得这回宴请没有江柠歌,否则我带她一起去,得平白无故丢多少人啊!”
江清梨却想让江柠歌此行跟着一起去,江柠歌不去,她那些风头出给谁看?于是装作无知道:“母亲不带二妹妹去吗?二妹妹以后是要议亲的,总不出门怎么行?”
提起这茬潘氏就翻了个白眼:“你忘了我前几次带她出去,她在一众夫人面前头都不敢抬,问她话也不答,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好不容易答一句,声音比蚊子都小,像是在咱们家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想到那时候的种种,江清梨快乐地笑出声,有那样笨嘴拙舌的二妹妹衬托,显得自己越发哪哪都好,乐道:“母亲瞧您说的,把二妹妹说得啥都不是了。”
“我说的一点都没错。”
江清梨止住笑,故意道:“二妹妹不去也好,若是丢人了她自己回来也不开心,上次去赴宴回来哭了整整一夜呢,第二日就在母亲面前端茶送水的侍奉,生怕母亲嫌弃她。”
说起这话,潘氏反而沉默下来,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对啊,应该让江柠歌去赴宴啊。”
这样才能让她出丑,才能让她意识到虽然在江家勉强站稳了,可在京城这个鱼龙混杂的皇城中,她连个屁都不是,到头来还得仰仗主母才能嫁得出去。
江清梨微微弯起嘴角,装作诧异问:“怎么又让二妹妹去了?母亲不是担心她出去会丢人吗?”
潘氏笑得一脸奸诈:“清梨你说得对,她总得议亲,再丢人也得出门见识见识,否则怎么历练?你放心,母亲会看好她。”
江清梨点点头,目的得逞地笑道:“母亲也放心,我也会看顾好二妹妹。”
潘氏招来春画:“还不快去告诉江柠歌,让她准备着明日赴宴。”
春画应了一声,立刻往醉苏堤去了。
走在去往醉苏堤的抄手游廊上,春画心里莫名有些紧张,以前她是最喜欢去二小姐院里传话的,因为二小姐最好欺负,爹不疼娘不爱,去了能耍威风,极大满足了身为下人的虚荣心。
现在却不同了,二小姐还是以前那个二小姐,可她却不敢放肆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以前做了坏事,以至于现在看到二小姐就犯怵?
到了醉苏堤门口,院里传来一阵欢笑声,是冬雪那丫头撒娇的声音:“小姐!你又把吃不完的零食塞给我,近日我越发胖了!”
接着是二小姐爽朗的笑声:“这薯条可是我亲手炸的,你蘸着那蕃茄酱吃,可好吃了,江景墨上回就想吃来着。”
春画推开门,就见江柠歌和冬雪还有几个下人在院中的空地上玩耍,地上摆着投壶,江柠歌和冬雪手里各拿着几支箭矢,显然在玩投壶的游戏。
让她吃惊的是,冬雪手里也拿着箭矢,显然也在玩,老天爷啊,投壶可是世家的公子小姐才能玩的游戏,冬雪她这么敢玩啊?冬雪这么敢,还不是因为江柠歌的准许。
只见冬雪一手抓着箭矢,另一手里还拖着包零嘴,那零嘴细细长长、金黄酥脆,春画见都没见过。
江柠歌投中了一支箭矢,可以连着继续投,冬雪干脆在旁边坐下来,放下箭矢,去捏那零嘴吃,还要蘸着碗里的甜酱,这是要把自己当小姐主子吗?
春画心里酸酸的,天知道看到这一幕她有多羡慕冬雪,这个末等丫头过着所有下人都羡慕的生活。
“春画?你这么来了?”冬雪终于看到门口站的人,眼中有些警惕。
春画收拾好心中的艳羡,重新端起架子来,毕竟她也是主母身边的头等丫鬟:“二小姐,明日是冬至,宁王府王妃沈夫人宴请各大世家,夫人要带你一起去,你明儿一早拾掇拾掇,别误了时辰。”
冬雪皱了皱眉头,赴宴这种事让她想起先前一些不好的回忆,她回头看向江柠歌,小声道:“小姐,能不能不去啊?”
江柠歌边玩边问:“宁王府?可是跟江清梨有婚约的那个宁王府?”
春画自豪道:“正是。”
“去。”江柠歌一口应下来,“我还没见过王府长啥样,去见识见识。”
她这么说,也是这么想的,的确是没见过王府啊,后世旅游的景点多被商业化了,真真正正的王府倒还真没见识过,就当免费旅游呗。
春画心里腹诽这二小姐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还去见识见识,殊不知那是让你去丢人,便什么多余的话都没交待,兀自告退了。
其实赴谁家的宴,什么时节的宴,该穿什么戴什么,这些都有讲究,江清梨穿戴的衣裳首饰都有潘氏亲自送去,可江柠歌本来就没有什么经验,江家竟然连一个指点的人都没有,摆明就是想让她出丑。
江柠歌倒是没有任何心里负担,照旧玩得起劲儿。
冬雪却玩不下去了,也吃不下去了,忧心忡忡地寻思小姐穿什么衣裳、戴什么首饰合适,可惜她是个没见过世面也没受过训练的末等丫头,眼界和能力实在有限。
“小姐,您先自己玩,我出去一趟。”
江柠歌好奇道:“出去干嘛?”
冬雪扭扭捏捏道出实情:“我去别的房中,看能不能找到个梳头丫鬟,学学怎么梳小姐头。”
原来是想出去偷师学艺,好对付明日的穿戴。
江柠歌忍俊不禁:“梳发这手艺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学会儿的,何况你找谁去啊?”
也是,冬雪又闷闷地走回来,担忧道:“那明日的赴宴怎么办啊?”
“铛――”
江柠歌又投进一支,语气轻松道:“去吃喝玩乐,逛王府的园子,吃王府的饭菜,赏王府的冬景,看王府的热闹。”
明日汇聚了一大群京城贵府的夫人小姐,个个掐尖要强,你来我往,明争暗斗,怎么会没有热闹瞧?
最不济也能瞧瞧江清梨那未婚夫,看是哪个倒霉蛋这么不幸,娶了江清梨这杯绿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