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这句话在朝凪的脑海里盘旋，放大，占据了整个思维空间。
怎么会……甚尔他——不是在好好过他的幸福生活吗！不是在远离了这破烂咒术界的地方幸福地活着吗？！
她曾经偷偷去看过那个女人，像个开朗又可爱的温暖小太阳。当时甚尔和她在一起时展露出的发自内心的快乐笑容让朝凪记忆犹新。也正是那次之后，朝凪才坚定了不去打扰他们的决心。
她想，就等她改变了这咒术界后再去正大光明地见见他们。等到那个时候，她也能有勇气去面对已经不记得她的甚尔了吧。
可现在！现在！
甚尔的儿子告诉她，那个温暖的女人已经死了，而甚尔也像失踪了一样……
情感不断在脑内叫嚣着，理智却告诉她应该先问清楚情况。
“惠惠，你的父亲是不是叫禅院甚尔？”
“不知道。我已经忘了他长什么样子了。”
男孩说这话时神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恍若他嘴里那个记不清样貌的人只是个和他不相关的陌生人。
【“甚尔你说我父亲？啊，我很久没见过他了，连样子都快记不清了。”】
心脏像被揪住了一样阵阵发酸，朝凪也不知道自己是在为惠难过，还是为那些她以为早已遗忘的过去难过。
“那你……一个人生活？”
“嗯。”
……混蛋甚尔！
“哟，你几岁了小鬼？”
五条悟突然问道。只是惠仍旧没有要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惠惠你今年多大了？”
朝凪又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
“五岁。”
这回惠倒是很乖巧地回答了。
于是五条悟更不爽了，这小鬼是在看不起他吗？不过……
“你真的才五岁吗？”
他的本意是惊讶于一个五岁的孩子居然可以独立生活，但对方显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甚至对他投来了一个看弱智的眼神。那眼神里仿佛明晃晃地写着“我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在这位不良就要忍不住动手欺负小朋友前，朝凪适时打断了这气场不合的两人。
“惠惠在这里稍微等姐姐一下好吗，等姐姐处理完事情就送你回家。”
在得到男孩的点头应允之后，朝凪笑着摸了摸他的头说：“真乖。”
说完朝凪才站起来对五条悟说：“悟君，能拜托你在这照顾一下惠惠吗？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嘛，既然是小朝凪的请求，我肯定会好好照顾他的！”
朝凪随手撤掉之前布下的帐，向着诸伏景光一行人走去。
在她走之后，五条悟立马变脸，一脸懒散地靠在旁边的墙壁上，抬了抬下巴示意惠。
“小鬼，你和小朝凪什么关系？”
禅院惠深深觉得这个人可能脑子不太好，他才和刚才那位小姐认识不是很明显的事吗？虽然她好像跟自己那个人渣老爹认识……不过关这人什么事啊？但是不回答的话他会很烦地追问……
“没什么关系。”
淡淡回答了五条悟的问题，惠微低着头不再看他。
“你叫惠？”
“嗯”
“好女气的名字。”
“……”
虽然惠自己也这么觉得，但从五条悟这人嘴里说出来就很令人火大啊！
“你家住哪？”
“前面。”
“哇，好笼统的回答。那你现在是在上幼儿园吗？”
惠：……这人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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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凪过去的时候诸伏景光和外守一刚从昏迷中醒来，外守一还喊着“让我去死吧”这种鬼话。
想起刚刚的事，朝凪简直怒从心头起。
“想死的话，也等赎完罪再去死吧。”
少女温温柔柔地说着锋利带刺的话语：“别指望用死亡来逃避你该承受的苦难啊，大叔你还是这辈子就在监狱里在无尽的后悔愧疚中终了余生吧。”
在场的警校五人都被这话惊了一下，朝凪这话说得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可仔细想想，她又没说错什么。
上次没去烂尾楼的伊达航偷偷凑到旁边的萩原研二耳边问：“这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娇气的集团大小姐？差别有点大啊。”
萩原研二也小声回她：“我们也很震惊啊，上次她不是这样的。”
听得一清二楚的朝凪：……当时谁能想到在那之后他们居然还有交集呢？
【不过现在表现出来的性格其实才更符合港黑大小姐的身份吧，没看那个金发少年就没有再露出怀疑的表情吗？】
“上杉小姐，谢谢你救了我。”
诸伏景光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道谢。毕竟明明是他执意要跟上去的，却要这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少女来救。
朝凪微笑着说：“不客气。上回不也是诸伏君救了我吗？”
“那不一样，其实你上回根本不需要我救吧……”
诸伏景光后来仔细想过，以少女的展现出的实力当时站着不动很可能是因为根本没把当时的情况当回事，反倒是他扑上去说不定还打乱了她的步调。
朝凪听他这么说摇了摇头：“没什么不一样，我很感激当时诸伏君扑上来救我哦。”
看诸伏景光还想再说些什么，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的朝凪赶紧先发制人：
“诸伏君有伤到哪里吗？”
“我没事，就是刚才被呛到了而已。上杉小姐有受伤吗？”
背后适时传来一阵钝痛，朝凪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没有”。在对方舒了一口气的同时，朝凪也暗暗锁定了自己的目标。
她过来一是为了看看他们的情况，还有就是她想知道——刚才有没有人看见五条悟飞在空中的瞬移了。
当时的情况按理来说警校这几人应该都围在诸伏景光身边，但也不能保证他们中有人恰好抬了一下头之类的。现在嘛，其他人倒是和平常别无二样，只有那个人看她的眼神闪着不明的光。
她记得这人的名字是——降谷零？
诸伏景光突然感觉到一股强烈的视线，一抬眼就看见那位熟悉的白发少年站在不远处的墙边，见他看过来还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只不过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罢了。
想起这位偏执疯狂的语气，诸伏景光默默往旁边退开了一点，却发现少年正用眼神示意他看旁边。
疑惑地顺着少年的示意看过去，诸伏景光正看见他的救命恩人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看着他的发小——零。
被爱妄想症、篡改记忆、爱、小花。
这一瞬间景光的脑海里闪过无数东西，最后汇成一句话——你们离我朋友远点啊！
他默默移动了一下位置，挡住了朝凪看向降谷零的视线，在少女困惑的眼神中景光挠了挠头，打着哈哈：“那个……那个……对，那孩子怎么样了？”
零，就让我来保护你远离这有病的一家人！被拖下水的他一个就够了！
怀着这样坚定的决心，景光开始拼命转移朝凪的注意力。
“那孩子是叫禅院惠吧？我在教官那见过关于他失踪的报案。不过很奇怪的是，报案的是他的幼儿园老师，而警方却联系不上他的父母。”
朝凪虽然看出来他是在故意扯开话题，但他说起的正好是朝凪所关心的。
“那孩子的父母叫什么？”
“父亲好像是叫甚尔吧？母亲倒是记载不详。”
虽然早已在心里确定惠就是甚尔的儿子，但真正确定这一刻朝凪还是心中悸动。
“诸伏君，谢谢。”
“诶？”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孩子就由我送回家吧。还有你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说完这句话朝凪转身就想走，却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询问道：“诸伏君，不如加个联系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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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朝凪俯下身笑眯眯地跟臭脸的禅院惠小朋友说，“姐姐这就送你回家。”
“诶——你都没送过我回家~~”五条悟在旁边拉长了声音抱怨。
如果不是惠还在场朝凪此刻一定会朝他翻个白眼然后直接走开，但此刻为了在她可爱弟弟面前的温柔知理姐姐形象，她忍了。
“悟君你如果没什么事了的话可以自己先回去了。”
“朝凪姐姐你好狠的心~有了新的小朋友就不要我这个弟弟了吗？”
朝凪被他这声矫揉造作的“朝凪姐姐”叫得一激灵。
“你什么时候成我弟弟——”
对上五条悟饶有兴致的眼神，她突然想起，这个设定好像是她自己先在诸伏景光面前提出的？
沉默了一下，朝凪直接放弃了挣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悟，你已经长大了，别再像小孩子一样粘着姐姐了。”
五条悟也是被少女这说教的语气弄得一愣，不过很快就笑得更灿烂：“小朝凪很有当姐姐的样子嘛。”
知道这人算是勉强恢复了正常，朝凪不再理他，而是继续询问惠：“惠惠，你家住哪里啊？”
禅院惠沉默了一下，报出了一个地址。
汽车载着他们在一栋破旧的小矮楼前停下。
朝凪看着面前脏兮兮的老旧住所，沉默了。
惠伸手接下一扇生了锈的铁门上贴着的单子。他还不能认全上面的字，但他知道这是张催他交水电费的缴费单。
抿了抿唇，惠把那张单子工整地折好放进自己口袋里。家里已经没剩多少钱了，他的那个不靠谱的父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悄无声息地回来留下一笔钱又悄无声息地离开。
但这些，他都不想让身后的两人知道。
朝凪早就眼尖地看见了那张催缴水电费的单子，没有戳破只是顾虑着小男孩的自尊心。但同行的五条悟显然没有这种高情商的意识，此时直接大大咧咧地问了出来。
“你没钱吗？”
朝凪看见小男孩明显僵了一下，头上翘起的碎发轻轻颤动，本来就冷着的脸更臭了。
像一只气鼓鼓的小海胆。
朝凪忍不住在心中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她弟弟真可爱。
但显然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朝凪轻轻拍了一下旁边的五条悟，示意他别乱说话，然后蹲下来对小海胆说：
“惠惠你一个人住太危险了，而且也没人照顾你，做饭什么的也不方便。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先暂时跟姐姐一起住吗？等找到你爸爸，再让他把你接回来好不好？”
禅院惠不知道这是第几次用疑惑的目光看向这个奇怪的大姐姐了。
她从见到他开始就对他毫无保留地释放着善意，可是为什么呢？他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这样特殊对待的地方。难道是因为他能看见那些东西吗？可她自己也能不是吗，而且她很强。
所以是因为自己那个人渣老爹吗？
禅院惠想不明白，于是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
“因为你一个小孩子住不安全。”
“我是说，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的父亲吗？”
朝凪看着这张熟悉的脸，还有眼中熟悉的不信任与疑惑，突然有点想笑。
遗传也太强大了吧，连不相信他人这点都一模一样啊。
“虽有有我认识你爸爸这层原因，但主要是因为惠惠是个很好的小孩哦。”
朝凪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被对方嫌弃地躲开了也不介意。
“因为惠惠是个好孩子，所以姐姐才对你这么好的。因为你值得。”
作者有话说：
至于为什么这里惠惠姓禅院而不是伏黑接下来会解释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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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姐姐的自觉
禅院惠最终还是答应了去朝凪家暂住，不是因为被她说的话打动了，而是因为五条悟邪气地咧着嘴说“不答应的话就把这小子按着打屁股吧”，而他深刻觉得对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在车停在一栋豪华小别墅前时，禅院惠打消了自己是不是要被卖掉了的疑虑，但同时有了更深的疑惑。如果自己的父亲认识这么有钱的人，难道不应该死皮赖脸赖着人家吗？
朝凪站在门前对惠伸出了手，却迟迟没有等到那只小手搭上来，转眼一看却发现五条悟已经强行把人牵在手里。
“惠惠~我们走吧！”
【没看见惠惠在努力挣扎吗！】
朝凪赶快上前把沉默着抗拒的小朋友从五条悟手里解救出来，轻轻把惠的手握在手里。也许是刚刚经历了五条悟的粗暴牵手，惠倒是没有再把手从朝凪手里挣脱出来。
“这里就是你的卧室啦，惠惠看看缺什么，明天姐姐带你去买。”
禅院惠看着眼前同样装修豪华的房间，沉默了一下揪着自己的衣角对旁边的朝凪说道：“不用了。不用给我住这么好的房间的。”
朝凪只是笑着说：“惠惠你不用觉得不安，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房间呀。”
五条悟更是已经进了房间一下仰倒在床上，挑剔地评价道：“确实，这床都不够有弹性也不够软。”
禅院惠看着能把那个白发少年弹起来的床，又恢复了沉默。
你们有钱人的生活是我不懂了。
“等会让人把床单和被套给你换了吧。”
朝凪的提议得到了惠的用力点头赞同。
“喂！小朝凪你这是在嫌弃我吧！”
五条悟从床上坐起，不满地撇嘴。
“怎么会呢悟君，我只是觉得床还是干净一点比较好对吧惠惠？”
惠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
“你是在说我脏？”
这回朝凪没说话，而惠又一次点了点头。
点完头禅院惠就有点懊悔地抿了抿嘴，不小心把真实想法表达出来了。
“臭小子！你给我等着！”
五条悟说完这句话就开始在房间里到处——乱滚。
朝凪站在门口看着那只致力于弄乱弄脏房间的大猫沉默了一秒，拉着小朋友退出门外，然后关上了门。
“惠惠，不如我们还是住旁边的房间吧？”
禅院惠很想点头同意，毕竟这间房间已经被那个讨厌的男人污染了。但他只是一个被面前少女收留的多余孩子，不应该有这么多要求的。迟疑了一下，惠还是跟她说不用了。
看出来这孩子的迟疑，朝凪微微心疼了一下，但还是装作苦恼的样子说：“但是旁边的房间可能稍微比这间要差一些，惠惠你不愿意就算了。”
果然这句话一说，禅院惠立马就同意了去旁边的房间住。
朝凪的话当然是骗他的，这里的几间房间都是一样的配置。换房间其实只是一件小事，但她希望这孩子能在这生活得随意一些，他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