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宏博用手中的折扇敲了下自己的虎口。
盛荷蓱本欲辩解,此时却另有不速之客来到学堂门前,几人凝眸一看,是位中年人,他正牵着一个面容姣好的小女孩儿踏进学堂。
所有人的目光皆汇聚于一处,那中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俺就是想来问问,这学堂还收人不?”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是牧今瑶,她笑着迎上去:“是小姑娘想来上学吗?当然随时都行。”
那小女孩儿瞧见陌生人过来,有些害怕地往自己父亲身后藏,她父亲大摇其头叹道:“唉,俺家闺女实在是太调皮,管不住她,想着送到学堂夫子能帮俺多看着她,别让她到处疯跑弄坏东西就成了。”
众人无言地看着他,背后那个紧紧抓着自家父亲衣摆的羞涩小姑娘,怎么觉着说的不像一个人呢?
虽说如此,但牧今瑶仍是凭借她和善的笑容与从盛荷蓱手中抢来的饴糖成功哄得小女孩儿眉开眼笑。
连宏博瞧了眼沙漏,转头对中年人道:“休息时刻快结束了,你可要将你女儿留下来?”
“这……”中年人依依不舍地凝视小女孩。
她正同牧今瑶聊得开心左顾右盼好奇地望着学堂里的一切,瞧什么都新奇。
听到夫子如此发言后,她拍着小胸脯道:“爹爹,你就放心吧,我能照顾好自己的!”
这回反倒成父亲依赖着女儿了,中年人红着眼眶同小姑娘道别好久,方才不忍离去。小姑娘则像个没事人一样,欢天喜地在夫子给她安排的位置上坐好听课。
盛荷蓱与牧今瑶见状不便打扰,况且今日来一探,觉着此事实行的效果倒是没如她所想般差劲,何况她本也不指望有多少人会如她所愿。
慢慢来吧,不急于一时。
盛荷蓱前些日子在灵山县种下的果,且尚未到收成之时,她趁着难得的机会将基地内那些恶俗风气都整顿了一遍。
首当其冲的便是风月楼这类打着观戏听曲名号,实行淫/秽之事的楼堂馆所。将老鸨手中的卖身契全撕了,首恶当诛,但底下的青楼女子何辜。
她旋即给那些女子安排后路,会女红的去绣坊寻份工作养活自己,只会弹琴唱曲的去基地中开的救济坊帮照顾失去父母的孤儿,还能教授他们一些本领,啥也不会的亦能在救济坊中帮忙洒扫。
当然,亦有些找恩客嫁了早为自己找好未来的,盛荷蓱也不会阻拦,她们的人生终究还是得让她们来走。
并下令以后不准拿从前之事嘲笑那些青楼女子,自此私底下做那档子营生的愈发减少,乃至绝迹。落魄的女子们有比去风流场所更好的道路,何必要去伺候那些恶心的嫖客呢?
她头一次去兴襄区社学时遇见的那小女孩儿,没矜持几天便暴露了她心有猛虎的事实,下课便跑得像一溜烟似的。但难得的是她上课时十分认真安静,并且相当聪慧。虽说读书的时日晚,但除去头几次考核,后边连宏博查她功课之时,屡屡都是第一。
盛荷蓱得了一县之主的权杖,自是要将基地往她理想中的模样改造,并且小县城亦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世家势力,她想做什么阻力几乎是微乎其微,很是快活了一阵。
直到一篇战报打破了小县城悠然的宁静。
“十里加急!”连宏博拿着一封书信赶到县衙,盛荷蓱坐在中央的县太爷宝座上,支着手臂翻起兴襄县县志。
她打到一半的呵欠都凝固了,恢复往日的神态接过信一瞧,霎时间脸色大变。
*
落日徐徐坠下,像被熔炼烧灼的金属。
西北元的士兵正守在县关门口,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他靠着自己远亲的关系只用守在大后方,时不时小酌一口,整日惬意得很
唯一的乐趣便是看官兵们压着被抓来的壮丁上前线,看那些新兵生不如死的模样,霎时觉得自己的生活畅意不少。
他偷偷从裤兜里掏出藏着的酒囊,往口中一灌,眼中余光往外瞟留神上级的身影,忽瞧见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眼眶蓦地瞪大,倏然被口中酒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带兵巡逻回来的守卫长见他这副模样,怒气冲冲走上前给他一巴掌,“你怎么敢又喝酒!”
那士兵被他打的一趔趄,倒在地上,仍用惊恐的目光看向他身后,指着那儿道:“长官,您、您快看啊!”
“看什么玩意儿?”守卫长不屑回头,旋即亦瞠目愣在原处。
远处的地平线忽得火光闪闪,像一道红色闪电劈开天地交接之处,继而一片乌泱泱往此方向涌来,在这一片黑红之中,有几面旗帜在上耸立。
巨大的旗帆上绣着“南平”二字。
“南平阳!南平阳的人打过来了啊!”
“不可能!前线的那些兵干什么吃的!怎么会打过来!”
“跑啊!快跑啊!”
守城之兵多是些与上头有姻亲的软脚虾,遇上事儿了只会落荒而逃,但守卫长仍组织了一些人,试图与其拼搏。
十几人如何阻挡几万大军,终究还是螳臂当车,守卫长的首级跌落在地,南平阳的大军杀入城中。
*
深深月影,元总兵府中烛光忐忑地摇摆。
“大哥!您说我该怎么办啊!”元将军着急地在屋室内满头乱转,从一处走到另一处,未曾停歇过。
元总兵被他晃来晃去弄得着实是头晕,险些吐出来,怒道:“你别晃了!又有什么用!”
“哎呀我的好大哥,您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啊!”元将军终于肯停下脚步“要不然我就不在这地方走了!”
“这样,你先去陵水县……”
元将军这回真生气了:“大哥!您瞧您说的像话吗?你是想要你亲表弟去送死啊!”
元总兵苦恼地将眉头打成一个死结,他与元将军兄弟二人同南平阳苦苦维持的平衡倏然被打破。陵水县作为战线边际首当其冲被攻下,眼瞧着就要打到他的领地来,不止元将军着急,元总兵亦上火得很。
他们表兄弟二人初划领地时,谁都不愿要那陵水县,要了意味着那人的领地得一直顶着阳氏进攻的压力,另一人便可以在后方歌舞升平。
后来元总兵发话,元将军若是把陵水县给要了,他便将离战线最远最深入腹地,亦乃最富饶的灵山县拱手相让,这才平息了二人之间的斗争。
因此元将军所占之地乃被他的领地分隔开,但他们亲如一家人,只是想各自为王,倒是影响不大。
这回南平阳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尚且还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65章
“大哥!您想到法子了吗?”
“别催!”元总兵烦躁得很“你先说说你陵水那儿是怎么回事,几年皆是如此,怎地突生巨变!莫不是混入了细作?”
“我也不知,就是花了点小钱……”元将军一脸迷惘。
此刻忽有下属送来急报,元氏兄弟二人将其置于桌前展开,瞬间勃然变色。
*
“什么?阳氏怎会直接打上来,西南元与西北元那两兄弟干什么吃的?”盛荷蓱一巴掌拍在桌上,着急地欲获得答复。
连宏博蹙眉叹道:“此事亦发突然,我也是方才接到信息,信到时陵水县应已被攻下。”
盛荷蓱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她边思索边道:“原本预定的计划被全盘打乱了,得马上制定一个新的。”
在他们本来的设想中,顶天了将边境接壤最多的西北元的人民收一些过来,以便应对未来西北元对他们的攻势。
所以她定下的计策亦较为保守,未曾想竟会导致元氏与阳氏之间维持了数年的战线彻底失衡,难以保证此番战火不会波及到他们凤翥岭。
她当时尚未计划着要与阳氏对峙,一来准备不够充分,粮食与造炮火用的甘蔗尚未获得。二来拥有半个省领地和十几万人口的阳氏,不是她可与之为敌的。
现在最紧要的便是先了解战场状况如何,谁占上风,盛荷蓱将手底下最前建模的那批鸟型机器以及后边又补建的几批全都分派出去探查。
随后她召集众人,并告知他们随时开启备战模式。若真要与阳氏手底下的军队战斗,自然愈早做准备胜算愈大。关于如何能争取到最大胜算,她垂眼注视着自己的手掌,握紧又松开。
没关系,她还有建模系统,一定能行的。
为了缓解紧张感,她顺道进系统打算接个任务,这段时日她也没闲着,前些做的事儿都有分发下的任务,她非常正常地涨了相对应的数值,已经心无波澜。
一瞧任务系统,果不其然真有相关的主线任务,其名为“协助元氏兄弟抵挡南平阳的进攻”
盛荷蓱轻轻哼了一声,谁要协助那两兄弟啊?但她也知道,不借助元氏的力量,她的小基地万一被杀上兴头的阳氏军队给灭了怎么办?
要是用完能背刺就好了,主打的就是一个灵活自如,想到元将军丑恶的嘴脸,她真是相当不甘愿。
凤翥岭加上后边来投靠的大约有一万人出头,这一万人里最多也就能出动几千人,阳氏很可能带着他们一个县乃至两三个县的人口前来攻打。
一切具体情况还得等鸟型机器们将情报回馈过来,盛荷蓱在城中坐不住,召起一千精兵前去县关处守候。
战火暂未纷扰至此,县关一片祥和,只有葱茏的森林静静扎根于此。
待盛荷蓱领兵暂且在县关处歇脚,她派出去的机器已然抵达陵水县,大概扫了眼反馈过来的画面,皆是一片烧杀掳掠后留下来的断壁残垣,尚有一些士兵在驻守。她让其中一只肥鸽子凑近去瞧,发现皆为阳氏的兵马。
顺势将阳氏军队的衣着特点记下,盛荷蓱转而往元氏腹地深入,探查究竟进行到何种状况,恰好遇上了阳氏带兵的将领,他一人骑马独自领头往前冲着,后边一片黑乎乎的大军紧随其后。
幸好现在这些士兵没空抓鸟吃,她松了口气,继续让鸟型机器跟着走。
阳氏的兵马往前行军几里后,遇着一片绵延的山脉,只好进入一较为狭窄的山谷中。此刻风云突变,忽有暗箭齐发,盛荷蓱忙操纵着鸟型机器远离阳氏的军队躲避飞越而来的箭矢。
正巧肥鸽子们藏匿到树梢上蹲守时,树荫底下正蹲着一片人影,恰好是她尚未见过的服制,估计是元氏手下的兵,只是不知是西北还是西南方的。
盛荷蓱决定暂且静观其变,随着箭雨落下,阳氏的兵一个接一个的倒下,阳氏将领旋即调转方向带头从峡谷里出去,试图脱身。
他的想法不错,可惜后边倏然杀出一队人马手中亦拿着弓箭,将阳氏的退路堵住。
无可奈何阳氏军队只能往峡谷里冲,但尚且没深入多久,前方亦同样是出现了元氏的另一军队!
阳氏的将领这才知晓,自己早已被两头包抄,陷入进退维谷之中。
盛荷蓱在远方看热闹看得起劲,打得好打得再响些!就差站起来给他们鼓掌加油了。
结局不出预料的,阳氏军队几乎被消灭殆尽,这元氏不愧是叛军出身,还是有一套领兵打仗的本事。肥鸽子跟着他们反败为胜,一路又杀回陵水县,但面对阳氏几万大军压境,终究还是强弩之末。
与此同时,元氏凭借着各种杀招亦将阳氏的兵马消耗不少,再从远处调兵尚且来不及,阳氏只得从陵水县退兵。
杀上头的元氏早已不管不顾,霎时士气大涨,冲出陵水县继续南下追击。阳氏见其如此疯癫,眼瞅着要杀到最近的县城中,旋即亦同元氏拼命。
盛荷蓱通过肥鸽子眼瞅着他们从几万人杀得只剩下一半,她拿着智能机的手微微颤抖,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捡漏的时刻到了!此时不趁虚而入更待何时。
她旋即领兵冲出县关,一路直指陵水县,路途中遇上了少许认为后方已万无一失而防范疏漏的士兵,皆被凌绛苏带着小队很快解决了。他虽然喜欢在某些小事儿上闹别扭,但大事绝不拖泥带水。
盛荷蓱指挥他去做事,从不会出现不回应或不听指令的情况。
他们顺利地往南直下,骑马走了一天一夜,方才抵达陵水县。其间盛荷蓱时刻关注着战场的状况,两军亦还在交战,但已不似前日那般激烈,大多数士兵陷入了疲惫中。
盛荷蓱尚未急着让自家兵马露面,而是暂且找了远处某地躲藏。
但她只是一个现代人,根本不通兵法,正面进攻她肯定要被拿下,索性便不对峙,思考如何从侧面偷袭。
既然都要偷袭了,倒不如直接往两军将领所在之处偷袭。
盛荷蓱则是身边跟着几个贴身护卫,估算好距离后,寻到一处较为开阔之处。她深呼吸口气,旋即开始建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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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线上,元氏与阳氏的军队正杀得不可开交。两军将领皆在帐中冥思苦想,试图破局。
“你说你,干嘛非要追上来,这下好了咱们也回不去了。”元总兵,亦是元氏的表哥,这总兵乃是他瞅着表弟称自己为将军挺好,也想着给自己起一名号,可惜他是个粗人,埋头想了半天才想出个总兵。
他俩叛变之时,元将军擅长杀敌,元总兵擅长谋划,分工明确。此时乃是元将军一时杀人上头,他们俩陷入两难之中,不得不出来与之迎战。
元将军战场失利满肚子的气,便同元总兵争执几句,恼羞成怒地甩开帐篷帘子便要出门。
可他甩到半空的手一滞,蓦地呆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