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过道明显挤不下如此多人,他只能从她身边擦肩而过,盛荷蓱感觉到绸缎衣物划过肌肤的顺滑,青丝随着走动间的微风游荡在她眼底。
她忽然心头一跳,这人好像,长得跟她一般高了。
上次之事,他究竟有什么想法?
盛荷蓱思绪拉回那片珍珠海,却猛然想起,他曾言明心有所属。
这种事情恐怕只会让他觉着难受吧。她强压下胸腔中的不适感,转头扬起明媚的笑颜,同聂柳等人一齐处理火锅时的食材。
众人将铜锅抬到桌面,在锅放下热碳,锅底则是用熬好的老母鸡汤,烧滚后冒出一个个金黄色的小凸起,汤面上飘着野山菌与红枣,时不时被底下的热流冲击到旁侧。
将各类肉片用小刀片好,蔬菜亦洗净,加入锅中便可涮着吃。
霎时屋内充满浓郁的肉香,盛荷蓱还特意拿出小碟子,在里头放上些酱油、蒜末、辣椒等,若是觉着光食肉寡淡,挑起沾上一些,咸鲜的滋味在嘴中化开,叫人吃完后还想再来一口。
众人笑闹着争抢火锅里的肉,吃得不亦乐乎,直到所有人的肚皮都吃得滚圆,连连叫喊着吃不下了。
*
吃过晚饭后,盛荷蓱将他们送至门前,一一告别,许多人挤到前头与她说话,凌绛苏不喜与人争抢,便落在了后头。方才饭桌上大伙有意想打趣,见盛荷蓱似是不太情愿,便不曾提起。
这会子,大伙都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放她与凌绛苏独处,小水还暗暗冲她捏起小拳头,眼神亮晶晶的。
盛荷蓱:……真的会谢。
他们扔下句话后遂逃也似的争先恐后出门,不说还以为后头有着什么豺狼虎豹在狂追。
凌绛苏淡淡扫过来一眼,抿了下唇,随后启口道:“你那天……”
“没事没事,你路上小心,雪滑别摔着了啊。”盛荷蓱忙打断他,推着他的后背往房门走。
他蹙起眉,直勾勾地凝视着她:“那天对你来说算什么?”
“能算什么?”盛荷蓱不明白他言中之意,不就是一次意外。
凌绛苏眼眸变得黯淡,他双唇微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被盛荷蓱推着站在门槛处。
她继续保持着微笑同他道别:“拜拜!”
凌绛苏背着她轻微地颔首,旋即消失在茫茫雪夜中。
*
难得过了个节,盛荷蓱翌日一早起来之时身心皆舒畅,她记挂着之前的赚钱路子,遂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专门制镜子的场所。
此处被私人包下,他们雇了些人,在里头烧制着玻璃。坩埚窑炉一刻都不能停歇。
盛荷蓱知晓在书中寻到了一种可用来代替纯碱的料子,便是古代道士炼丹时会产生的铅黄,这东西好找,并且能大幅降低熔炼难点,只是这比例还得结合烧制过程试验。
她遂唤来包下此地做买卖的商人,出价将其皆买下,拿来实行她所想之事。
又过了一段时日,凤翥岭某块田地上倏然支起了一幢透明房屋。
大伙儿头一次见着此等事物,皆好奇地跑来观察。
“呀,这屋子也忒怪了,里头啥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谁家在田里头盖房子住啊,施肥的时候还不得臭死。”
“别说这还挺好看的。”
众人对其褒贬不一,忽有人神秘兮兮道:“你们这都不知道,这是领主下令叫人弄的!”
“领主大人?”大伙儿瞬间来了精神“但大人她搞出这么一个玩意儿有啥子用啊?”
第69章
这透明房子变成了凤翥岭人民好几日的热谈话题,他们觉着这房子放在那处,估计是会根据放的时辰发生变化,遂逢人就拿它来打招呼,“诶,你去看那怪房子了吗?”
“看了,今天也是一样。”
“怎老长时间没变化呢,俺本来还一天去那儿三次,现在三天才去一次。”
人们焦急的等待中,那栋房子终于是发生了些许变化。不过并非房屋发生变化,而是屋内的土地渐渐冒出绿芽儿来。
起初是被一位从那儿路过的农民发现的,按理说这么冷的冬天,这些绿叶菜本不应该此时出现在土里。他瞧见时误以为自己是被那透明房子给晃着眼睛,忙揉了揉双目,那绿色却奇迹般的未曾消失。
他将众人唤来与他一同探看,果真不是他眼花,真反时节生长着蔬菜!
所有人都十分兴奋,遵从领主刚下的吩咐,遂进入房中细心照料那块地,但大伙儿对这小嫩芽是否能成功长大一事,仍保持着怀疑态度。这么冷的天气,莫说菜,人在外头都容易冻伤。
随着时间流逝,那一排小菜苗居然冲破了旁人对它们的设想,抽出新芽,展开叶片,长势愈来愈好。
约莫过去一月余,那菜竟全然成熟,郁郁葱葱,叶片青翠欲滴,若是抓下一把扔去烹煮,脆滑爽口得叫人欲罢不能。
那天凤翥岭中的人们寻尽一切空闲机会挤到那玻璃房屋处,窥探着那一方小天地中奇迹的发生,除去门口守着不让闲杂人等进来踩坏菜的,其余的围观群众皆把脸紧紧地贴在那玻璃上,死命往里瞧。
盛荷蓱听闻地里菜熟了,从另一县的领主府中千里迢迢地赶来查看情况。
她当初造好玻璃,大概画了下图纸遂命人去搭建,未曾想造得挺快,不过这大棚构造相当简单。她索性便趁着建好后质检一番,将种菜的任务交给属下,回去鼓捣卖玻璃的事情了。
虽说这玩意儿是卖菜造大棚时做出来的,但盛荷蓱仔细思索过后,发现主要卖这东西,比卖菜划算,还能转运到更远的地方售卖,赚更多人的钱。
那可是笔大生意,不过既然温室种出菜了,她也理应过来瞧瞧,那一整片地,几乎都被菜叶给覆盖这地里菜的长势确实有些超出她的想象。
她选了个空闲的日子,将玻璃与蔬菜大棚的妙用告知众人,并且允诺每家每户皆可以用玻璃建造大棚。这意味着他们在冬日也能有新鲜的菜吃了!还能将这些蔬菜趁机卖到外地挣钱!
在盛荷蓱说完的当天晚上,便有机敏之人连夜跑到玻璃厂,将他们新造好的玻璃带回自家菜园中,举着灯也要将蔬菜大棚安装上,明日一早菜都种进地里了。
有些反应慢的,见家家户户都支起大棚,方才恍若初醒,跟着支起大棚种菜来。
待到这批菜熟成,正是寒冬腊月里,商贩们将成捆成捆的青菜运送出凤翥岭外,跑到别的势力处去叫卖。
由于盛荷蓱同其他势力的关系较为和谐,小的她懒得攻打,大的势力就阳氏一家,刚谈和,乃至于她的子民暂且可以到处乱跑,除去运气不好被流匪抓到外,其他的安全倒是可以保证,并非会像在敌对势力那般,一见面遂被拉去斩首。
他们将菜运送至各地高价卖,对外头的穷人来说肯定是吃不起,但却相当受富裕人家的欢迎。一时间凤翥岭产出的反季节蔬菜在众多势力的上层社会风靡,逢宴席毕定会摆上一盘,用于招待宾客。
若是有哪家权贵冬日里吃不起新鲜蔬菜,那可是要被同阶层之人笑话的。底下稍微富裕些的人家见他们上层如此,便也学着那些达官贵人们吃反季节蔬菜,不过他们只能买到一些被人挑剩下的,倒也心满意足,比他们更低一级的可是连菜都吃不起!
凤翥岭的商贩们与农家一合计,推出了两款蔬菜,一是专门为贵族定制的精制蔬菜,配有专人打理,样貌新鲜度皆是一等一的。
二是专供给些下层富裕人士的,产量大,稍次等些但品质也尚可,卖东西的总不能把些烂货卖给人家。虽说许多人是为着面子卖这蔬菜,但也要尽可能让客人尝到好处,下回他们还来这儿买菜。
凤翥岭的人们皆知,这生意只能冬天做,因此皆发了狠地种地卖货,好在他们会沤农家肥,种出来的菜水灵水灵的,广受周边势力好评。
这下所有人皆知凤翥岭冬天里有好菜卖,有的人甚至跑到他们基地里去,专门等菜熟成了当日运回去。
外地人头一次见到一片地里起了好多幢玻璃房子,惊讶得下巴都合不拢,他们知道最近有些首领家中有玻璃,但没想到凤翥岭人人皆有。
往日看他们穿得好吃得好住地好便罢了,现在连什么新奇东西都是他们的!外地人像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蔫下去,连买到好货的心情都没了。
人比人,气死人,住在凤翥岭的可真是投了个好胎呐!
凤翥岭的人们不知道他们好好的怎地忽然变了副模样,一头雾水地将人送走。
盛荷蓱手底下的人民在努力赚小钱钱,她本人亦没闲着,借着自己领主的身份,将各类精美的玻璃制品推荐给其他势力的首领。
普通玻璃要下放给民众,总有一日不再成为稀有品,不如趁早划分界限,免得以后那些首领觉得不值当了来找她麻烦。
在玻璃的加持下,凤翥岭日进斗金,经过一个冬天的运作,基地俨然成为了一方富庶之地,并且还没人敢去攻打!
众势力眼瞅着自家旁边就有一块肥肉,眼馋的很,看更多连载完结文都在腾旭裙八仪四扒衣留旧陆三但奈何自身实力不够,他们团结起来也不够有神女镇守的凤翥岭一根指头捏的。
于是他们把目光聚集到南平阳身上,若是能鼓动南平阳王,小势力直接跟在后头捡些残渣便能吃饱。况且那么大一片宝地摆在身边,他们就不信南平阳王不心动!
还未等众多小势力聚到一齐去会见南平阳王,所有首领皆收到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消息——南平阳内乱了!
这件事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南平阳作为他们这片区域的领头,许多小势力为保证自己权利,皆会选择依附于它保领地内安宁,不被暴乱的人民篡权夺位。
但南平阳发生动荡,意味着他们的保护伞消失了,一切皆陷入混沌中。
但也有些小势力开始摩拳擦掌,阳氏混战,也就意味着他们有机可寻,借着此次难得的机会侵吞几个乡镇都好,要是能吞上一个县,那可是大赚!
至于盛荷蓱如何想?她正被投奔来的难民弄得焦头烂额。
凤翥岭一直在接收流浪无所依的灾民,给他们吃穿,他们为凤翥岭工作,本该如此。
但人口的增加带来的亦是人均居住地的减少,为此,她不得不一直大兴土木,不断修建新房屋给搬来的人住,又担心后来人被本地人歧视,还下了道必须亲如一家在人民眼中有些奇怪的法令。
这下人人都知道来凤翥岭没什么条件,待遇还好,除去一些不愿离开家乡的,她周边势力的穷苦人民皆来投凤翥岭。
这就导致了她所占的领地面积严重不够,古时许多人住得较为分散,还有很多地要用来种菜或是造厂等,她望着地图那逐渐缩小的可使用面积头疼。
不远处传来阳氏内乱的消息,这下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阳氏在内战,他们的土地又不会凭空消失……
盛荷蓱正用手支着下巴思索着要如何发起进攻,冬天已过,庄稼已种下,去年的肥料将他们基地的屯粮翻了好几番,钱也通过卖玻璃赚到了,此刻不出手更待何时?
就在这时,她所在厅堂之门被敲响。
“请进。”盛荷蓱有些疑惑,现今已入夜,她吃饱了不想大晚上骑车回去,遂留在县衙内,谁会这种时候来找她?
进来的乃是连宏博,他身后跟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耋耄老人,头发花白,神色憔悴。
连宏博深鞠一躬,“且容下属道歉,如此深夜来打扰您。”
“没关系。”盛荷蓱将视线落在那老人身上,瞧不出喜恶“有事直言便可。”
连宏博同那位老人对视一眼,老人望着座位上云淡风轻的小姑娘,“扑通”一声跪下。
盛荷蓱双眼微睁,翻动书页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老人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求领主大人救救老朽的县城吧!”
随后老人将来龙去脉悉数倾吐而出,他正是南平阳与凤翥岭接壤的边陲县县令,阳氏某位世子突然叛变投靠了他们的敌对势力,带着一帮军队逼宫南阳王迫使其让位。
可南阳王比他棋高一招,提前接到消息逃跑,叛变之人落了个空。随后他们借此在阳氏的地盘上大打出手,南阳王底下有九子,各自也不同站队。
叛军大多不是南平阳之人,因此凡是被他们肆虐过的城镇皆生灵涂炭。县令不愿自己手底下的民众也落得如此境地,遂匆忙深夜来访。
而盛荷蓱并待那县令说完一大串后,先瞥了连宏博一眼。
第70章
连宏博注意到她的视线,冲她小幅度地颔首。
盛荷蓱将视线重新投射回县令身上,意味深长道:“您老先别着急,夜露深重,当心身体。”
她旋即双手合十轻拍,一位侍女从后边走出来。
“伊芷,先带这位大人去客房歇息。”
那老县令眼中带泪,似乎欲言又止,深深地望了盛荷蓱一眼,便随着侍女离去。
待到二人的脚步声全然消失后,盛荷蓱方才缓缓启口:“这人什么来路?”
“如他口中所说,不过嘛……”连宏博耸耸肩。
盛荷蓱挑眉道:“这人还挺识相,怕我真出兵攻打他所在的县城,在把他脑袋砍了,就自己来投诚了。”
连宏博失笑道:“领主大人所言极是,估计是那日的阵仗把他吓得够呛,南平阳才刚乱不久,他便急吼吼地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