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目调息,没发现谢玄素在对面,近乎贪婪地注视着她端庄凝目的样子,鼻端一股熟悉的甜香萦绕,是大师姐的味道没错了。
掌心温润的触感,是大师姐的手。
体内流动的灵力是大师姐驱动而来,柔和但强大,温厚无比,犹如春风拂面,清泉流淌,他整个人都舒服惬意起来,完全忘记了外来灵力入体的危险,反而觉得丹田经脉脏腑,无一处不被熨帖到极致。
一轮结束,已经是晨光初露,聂萦收回灵力,感觉丹田小冰花又松动了一些,满意地跳起来,迎着窗外开始透出红色的天空,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啊~~~真快活!”
她刚要迈步去看看魔界的小白菜们长势如何,衣服下摆突然被轻轻拉住了,低头一看,谢玄素仰脸,双眸近乎虔诚地看着她,低声征询:“大师姐,时间还早,再来一次好不好?”
嚯!到底是仙尊谢玄素,大宗门弟子出身,修炼竟如此勤劳!主动要求的样子何其可爱!
聂萦心花怒放,觉得自己的心腹大患比预计还要提前解决,爽快地一口答应:“好啊!再来一次!”
她盘膝坐下,两人继续修炼不提。
刚刚走到楼梯口,准备来问问聂萦自己此次潜伏回仙界要做什么准备的赵闻道听到了方才的对话,呆立原地半晌,二话不说,转身返回。
快活吧,两位,谁能快活过你俩呀,半夜还骂我教坏别人呢,昏君!
第97章 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魔界终年黑云血雾遮蔽, 比极北之地还要难辨天日,时间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江小皮起初还在石壁上刻着日数,后来也烦了,直接不管不顾, 只有数一数每日需要维护大阵的阵牌才恍然觉得‘啊, 又过去了七天’。
虽然红石坡在聂萦的计划里只是个临时驻地,但现在一发不可收拾, 众多魔修从各地慕名赶来, 轻易搬迁会让他们扑个空,对聂萦推行新的修炼法诀很是不利。
所以他们只能在原地羁留, 住在奇奇怪怪的四面漏风的石头洞里。
虽然这‘宫殿’看起来粗鄙不堪,和新魔尊的身份一点都不搭,但围着裂缝挤挤挨挨像蚂蚁抱团的低阶魔修们本身就是一道好风景, 渐渐的,随着他们达到筑基期而四散离去,星星火种开始燎原,各地自恃修为的魔修们也动起了小心思。
既然打不过,投靠门下就好了,魔界千万年来不都是这样的嘛。
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 九幽老祖被打垮了, 换一个魔尊,多大事。
“今天也是热闹的一天啊。”江小皮步出自己的‘房间’,举目眺望, 看见宫殿门口站了一小撮人, 并没有跟着大批低阶魔修围着裂缝吸魔气, 他们神态自若,还隐隐有几分骄傲。
殊不知江小皮看他们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三分嘲笑三分凉薄一分厌弃。
信心满满前来投靠的魔修们没有见到新魔尊, 那位传说中天仙化人的姑娘,反而是一位俊秀小郎君出面接待,他身着灰衣,却份外显得清冷飘逸,看起来和仙界那群高高在上的仙长们没有区别,好看得不像应该出现在魔界。
甚至还更加卓绝不凡!从身上微微散发出的凛冽剑意让众人都打了个哆嗦。
“这可惹不起啊。”有人低声耳语,“是新魔尊麾下第一狠人,超能打的头马来着。”
想起九幽门一统魔界的时候,那位头马的狠辣手段,大家倒吸一口凉气,纷纷低头装乖。
谢玄素站在一楼大厅中央,凝目一一扫过阶下站着的魔修们,双目轻阖,心里发狠:
这都是一群什么歪瓜裂枣!怎么配当大师姐的下属!?
大师姐有我就够了。
心里这么想,他脸上却很平静,甚至还挂了一丝微笑:“各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
魔修里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上前,拱手做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礼:“好说好说!我等皆是佩服新魔尊重创那九幽老儿,特来朝拜祝贺的。”
有了开头,剩下的人七嘴八舌地附议起来:”是啊!九幽老儿为人凶狠,欺压魔修,我们早就盼着有人来整治他!”
“九幽门嘴上说替魔界出头,和仙界抗争,其实每次他们都是去仙界捞一票就跑,等仙界的人打上门来,反而连累我们跟着吃亏!”
“九幽老儿还苛捐杂税!”
“魔界的地皮都要被他刮走三层!”
大家说得愤慨,最后众口一词:“新魔尊真是拯救魔界于水火!是全体魔修的大救星!”
谢玄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在阶下口沫横飞,等到告一段落的时候才开口:“我们聂魔尊为人高洁,最厌恶邪道修行,各位想要踏入这个门,不如先扪心自问,有没有碰过活人血食、姹女元胎、恶魂厉鬼一类的东西,可别说我没提醒过你们。”
众人觑着他的脸色,心里暗自嘀咕,一时竟没有人开口。
还是刚才先说话的那个魔修,大大咧咧地上前,低声笑着说:“这位……小护法?倒不是我们存心和新魔尊作对,只是她这规矩,新立起来那是千好万好,没人敢违背,但过去的嘛……总要讲一个既往不咎是不是?”
说完他大力拍着胸脯:“我保证,打从今天开始,我绝不沾一丝血食!”
其他的魔修也跟着保证:“就是就是!新魔尊大恩大德,传授那……混沌天魔无上转换法门,只要找条裂缝打坐修炼就能增补魔气,谁还去弄甚么姹女元胎!哎,对了,这得算我们一个改邪归正不是?”
“不光是不继续修邪道,就连那些沾染了血气的法器,我们也敢保证,绝不在新魔尊面前露出一丝一毫!”
“我等坚决拥护新魔尊的新法则新法规!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嘿嘿嘿。”
谢玄素厌倦地微合双目,心念神动,启明剑从腰间锵然而出,一泓青光如电,朝着阶下那群魔修激射而去。
他修炼的是正统仙家法门,且没有像江小皮一样毁道修魔,从他眼中看到的这群魔修,身上血气滔天,还带着隐隐的恶臭,甚至还有几个的法器上萦绕鬼气,怕不是多少幽魂血债在身。
敢来这里的魔修也不是没两把刷子的,看到剑光袭来,倒也不慌,怪叫连连,招出法器准备抵挡一下赶紧逃命,没想到身形一动的时候,骇然发现脚底像是被什么黏住了,死死固定在当场。
一股阴柔之气还顺着脚底向上蔓延缠绕,小腿发麻……
“吵死了。”随着一声冷硬地抱怨,一个戴着豹纹裹头,黑衣黑裙,手拿一根紫铜烟杆的少女从侧殿转出,面无表情,手里的烟杆轻轻一转,“都留下罢。”
魔修们再天真也知道这不是句好话,一发狠,各种法器同时向谢玄素的剑光迎去,还有人使出了脱体大法,身体留在原地,黑雾中一个小小的身影尖啸着试图逃窜。
却没想到,在魔界上空,再一次响起了九天劫雷!青紫电光犹如手腕粗,密密麻麻劈下。
剑光摇曳,雷声滚滚,不到十息,地面上就只剩下焦黑残骸,江小皮厌恶地捂住鼻子,谢玄素随手掐了个清洁诀,转眼之间搞得干干净净。
江小皮掏出阵牌,在殿前走了几步,突然歪头看向谢玄素:“你什么时候入魔?”
赵闻道被打发回仙界做掮客之后,整个魔界大约就只剩下谢玄素一个修仙者,他每日在魔气满盈的地方行走,周围也都是魔修,一身清气缭绕,份外显得格格不入。
“你不会是舍不得吧?”江小皮怀疑地问,苦口婆心地劝说,“一入魔界,就没有回头路了,大师姐不一样,她可以仙魔同修,你不行的,可不要拖我们后腿。”
谢玄素抖抖袍袖,淡淡地说:“纠正一下,她现在是魔界的尊主,什么大师姐之类的称呼,就不要讲了。”
江小皮嗤之以鼻:“我昨天还听到你在叫大师姐。”
“私下自然无妨。”谢玄素抬起眼,郑重其事地说,“江左护法,你应该知道,我们魔尊心心念念想的是创立魔界第一宗门,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从一开始就要把架子搭起来,免得没了规矩。“
江小皮咬着牙应承:“知道了,谢大护法。”
“嗯,不谢。”
“呸!”江小皮忍不住扯下‘心如止水’的未亡人伪装,破口大骂,“哪个谢你哟!凭什么你当大护法,还要骑在我头上?”
谢玄素并不恼火,瞥了她一眼,轻轻一笑:“赶紧补阵罢,下一轮客人要来了。”
面上云淡风轻,心里却暗自得意:哼,你才跟大师姐认识多久。
现在的聂萦,是这辈子最惬意的时刻。
她习惯地坐在简陋的石头宫殿顶端高处,映入眼帘的是魔界熟悉的环境,脚下是认认真真修炼像种子一样的低阶魔修,有护法们勤勤恳恳处理庶务,晚上还有谢玄素来跟她一起修炼,丹田内的小冰花消失得虽然缓慢,但总算有了盼头。
“真好啊。”她发出一声满意的叹息,低头看去,看见谢玄素走上了二楼的露台,似有心灵感应,突然抬头看向她,露出了一个微笑。
聂萦下意识地向后一缩,随即又暗骂自己做贼心虚,不可否认,每天入夜时分,谢玄素掀开大红绸缎走入她的房间对她莞尔一笑的时候,似乎……是有那么一点点心动。
这种心动的感觉,熟悉又陌生,有点像是她还是个小魔修步入人界的时候,第一次看到阳光、鲜花、溪流、小动物……时候的欣喜,又有点像是她当年在魔界拼杀,每一次胜利之后的斗志昂扬。
甚至,她有一次还梦到了谢玄素……
在她这个境界,是压根不需要睡觉的,那天她坐在高处,半靠着屋顶,不知为何,就打了个盹。
梦里没有别的,是谢玄素,月光之下,一潭碧水,他从中缓缓站起,乌黑长发湿淋淋地披在肩背,越发显得肌肤无瑕如玉,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肌肉精悍的背部逐渐收拢,到了腰线位置形成两个浅窝,透明晶莹的水滴沿着背部肌肉线条滑落,在浅窝里停留一瞬,随即下滑,没入水中的部分随着水滴滑落似乎要露出来——
然后她就醒了!吓得立刻内视一圈,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心魔。
随即她差点给自己一巴掌,都是魔尊了还有什么心魔?真是慌了神!
可是聂萦也不得不承认,在两忘门初期,自己可以尽情奴役谢玄素,又手把手教他修炼的那段岁月——
真的很美好。
第98章 大师姐,我来修炼了
被谢玄素筛选过几轮之后, 聂萦收了一些忠心耿耿的手下,其中竟然还有几个使鬼的魔修,虽然法器缠绕幽魂,但周身血气淡薄, 并非大凶大恶之像。
“好叫魔尊知晓。”为首一人毕恭毕敬地回答聂萦的疑问, “自从数十年前鬼门关闭,鬼界和三界彻底隔绝, 人类死了之后, 要么过了头七烟消云散,要么心有不甘化为鬼魂四处飘荡。”
停了一下, 他有些不好意思:“既是无用之物,我捉拿鬼魂来充当法器并无不可,也算是保护人间一方安宁了。”
他可事先打听过!这位新魔尊修为高深, 独对凡人比较宽容,是个胸怀天下大爱无疆的脾气,必要小心逢迎,彰显自己也是处处为凡人着想的好魔修为要。
聂萦看着他肩头扛着的一杆破破烂烂的幡,上面黑气缭绕时不时冒出一个龇牙咧嘴的鬼脸,同意地点点头:“打幡儿是比抬杠挣得多哈。”
她想了一下自己的魔界创收大计, 又问:“那么你就做些能驱鬼收鬼的小法器, 派人拿去凡间售卖,也算是你为魔界出力。”
这是小事,魔修满口答应, 带着小弟们自去炼制。
此刻他们早已经脱离了红石坡那个简陋的石头宫殿, 改在更深入魔界一些的位置选了个高山, 浩浩荡荡跟着来修炼的低阶魔修围着山体叮叮当当,雕琢出巍峨气派的宫殿楼阁, 山下四条空间裂缝昼夜不停吞吐着浓郁混沌之气,山顶聂萦的寝宫每到晨间就飘散出带着微微甜香的血云红雾,远远一看,也是气象万千,卓尔不凡。
谢玄素手里托着一个小灵力球走进来,轻声说:“那边有消息传来。”
仙魔势不两立,两界也有天然生成的克制阻碍,赵闻道回了仙界,他们结下的拜团契自动失效,只能通过原始办法人力偷渡。
聂萦漫不经心地接过,捏碎印着赵闻道灵力标识的小球,神识扫进去,突然慵懒斜倚的身子坐直了起来,脸色阴晴不定。
谢玄素关心地看着她,却没有擅自出口询问。
“有人试着飞升,然后失败了。”聂萦咬着牙说。
修仙者一旦升入渡劫期,那就是一条不归路,要么飞升成真仙,要么崩坏消弭,不像之前各个境界,升阶不成还能从头再来。
别看渡劫期大佬说起来威风八面,是各大宗门镇宅之宝,家里没个渡劫期出门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其实都在宗门里做乌龟缩着闭关,竭力压制生息,生怕被天道察觉,直接引动劫雷来催他们飞升。
“是上仙宗?”谢玄素敏锐地想起了他们被追杀到魔界的根源。
“不是,是归霖宗的一位长老,据说借了上仙宗的灵器护法,还布置了超~~~大的聚灵阵疯狂吸取灵气护佑,结果还是失败了。”
聂萦意味深长地说:“要是我,精心设计了一个计划,甚至不惜杀人夺宝栽赃,也是要先用别人的命试一试的,才不会这么轻易冒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