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峰说这话的时候，她没注意，她还在艰难的拔她的高跟鞋鞋跟。
倒是工地负责人和他的同事齐刷刷的扭头，意味深长的看向她，让她有些莫名。
进A栋要乘工人乘的那种简陋的小电梯。
凌月峰：“你跟小虎在外面等吧。”
冯小虎：“凌总，我得上去记数据，回去还得做报表。”
张念心生怕被他看成不能做事的娇花，忙附和道：“我也进去。”
凌月峰：……
张念心：？
凌月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张念心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工地负责人笑呵呵的打破冷场：“小姑娘还是跟我们一起进去吧，工地上进进出出都是人，连我都分不清哪些是我员工，哪些是外人。”
张念心下意识认为工地负责人是在为她说话，她这么大的人了，站在外面等他们还能被老拐子拐走不成，于是她向凌月峰保证道：“凌总，我我我绝对不会拖您后腿，耽误您事的。”
她这话说完，所有人都笑了。
连冯小虎都在凌月峰身侧低头掩住了笑容。
张念心：？
凌月峰挑了下眉，定定看了她几秒后，吁出了一口浊气。
凌月峰：“头盔戴上。”
他冲她扬了下下巴，提醒她的同时也让身边人把安全帽给戴上。
她今天扎了个高马尾，要戴上帽子就得把头发打散，她不想弄乱发型，又想戴安全帽，折腾半天，最终还是扯了发绳。
张念心：“能不能帮我拿一下。”
张念心低着头，捆着头发想扎一个低马尾，见一双黑色板鞋过来了，以为是冯小虎，随手就将安全帽递给了她，等她扎好头发，想拿回安全帽的时候，安全帽已在她抬头前盖在了她的头顶。
安全帽往她头顶按下的那一下，她直觉不是冯小虎。
张念心抬起头。
凌月峰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的对面，两只手勾起她安全帽下的扣带，“咔”清脆的一声响，她的安全帽就这么被扣死了。
张念心垂下眼。
过分拉近的距离，让她无法是从。
张念心安静的等着某人退开。
就像那场无疾而终，双方都不用点破就心领神会的相亲宴。
但意外的，男人并没有急着从她面前退开。
他仍站在她的面前，没有情绪起伏的冲她问：“我这么可怕？”
第13章
“我这么可怕？”
所以说中文博大精深。
一句话，不同的语气会带来不同的含义。
语调上扬，是揶揄。
尾音轻狎，是调情。
但很显然，凌月峰两者都不是。
声音没有起伏，表情也没有变化，地地道道的疑问句。
张念心愣住，没想到他这么直球，不过他显然不需要她的答案，问完人就退了。
周遭的人全是一片“磕到”的表情，对她也越发照顾起来。
未封顶的建筑，张念心第一次来，她只在电视上见识过“方舟医院”挖掘机挖土的全过程，并不知道建筑工人乘坐的电梯是四面没有封墙，像吊篮一样的小盒子。
启动上升时比跑车加码的推背感还要猛。
稍许有点风，就七摇八晃的。
张念心吓得紧紧抓住中间那根钢筋吊绳，别人什么反应，她已经顾不上了。
好不容易停了，又是猛地一颠一震，她的心脏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走！”
凌月峰扣着她的胳膊，连拖带拉的带着她往外走。
几个跟着工地负责人一起来的男人们出电梯时脚下故意用了劲儿，电梯瞬间就成了摇摇晃晃的秋千。
张念心吓。
扣住她的胳膊已经不管用了，张念心下意识抱住凌月峰。
笑声刚在前方响起又没了，像放了个哑炮。
凌月峰身体僵了一下，任她抱着慢慢往外移。
冯小虎：“小心。”
冯小虎压着笑意，伸手稳住一只缆绳。
张念心跨上泥板地，立刻放开了凌月峰。
张念心：活过来了。
张念心满头大汗，眼望着前方，目光都是散的。
凌月峰瞅了她一眼，招呼冯小虎留在原地陪她，便跟着施工单位的人走了。
这会儿，张念心再也不想逞强，说要跟着去了。
冯小虎递了张餐巾纸给她：“你还好吗？”
张念心：“还好，谢谢。”
张念心接过后道了声“谢”。
冯小虎试探的问：“你跟我们凌总？”
张念心敏感的挑了下眉，装傻应付道：“什么？”
冯小虎立马改口，笑着向她解释：“我从来没见凌总对谁这么贴心过。”
张念心尴尬的笑了笑。
就两家人的关系，也不至于随手拉一把都不愿。
冯小虎以闲聊的口气对她问：“上个月你是不是去过汉口路的4s店？”
张念心：？
冯小虎：“哦没事，就我们凌总呀，看到他表妹被4S店里的人欺负了，本来谈好的赞助也退了。”
张念心：“啊？什么？怎么会？”
冯小虎：“我们凌总向来面冷心热，嘿嘿，还是出了名的护短，我刚到中国星际跟着凌总实习的时候，可没少被老员工，各部门领导的欺负，都是凌总护着我的，我跟你说呀……”
冯小虎平时装一装，还是能唬唬人的，但一打开话匣子，说起凌月峰来就像个愣头青了。
要是没“嘿嘿”两声，他的思忆过去，她或许还会多想一想，但在他的口中，凌月峰是一个极其护短，一旦到了他的麾下，在公司等于有了张免死金牌，跟着他的老员工，除了一个移民海外的，一个在家休孕假的，没人离开，跟着他都快十年，都称他为世上最有人情味的老总。
她没想到凌月峰在职场是这种人设，她以为他是那种说一不二，唯吾独尊的冷面霸总。
“她是SKY家的妹妹，也是我要罩的人。”
所以，他才会罩着她？
因为她进了他的部门，是他的人？
张念心：“冯助，有个问题我想问您。”
冯小虎：“别别别，张姐，叫我小冯就好。”
张念心：“我的工资是凌总发的吗？”
冯小虎：“不是吧，不都会计打钱，公司发的吗？”
张念心：……
冯小虎：“哦，是上次吴总在咖啡吧说的？！”
他反应过来冲她摇了摇手：“不可能，你放心，我凌总向来公事公办，在这种事上绝对不会走私情的。”
张念心松了一口气：那她就放心了。
因为吴鑫的话，她连着几天没睡好。
她的工资从凌月峰的工资里扣，搞得她跟那什么一样。
她和冯小虎等了约莫半小时，凌月峰和施工单位的人终于下来了。
凌月峰：“走吧。”
张念心见施工单位的人往电梯里走，以为又要坐电梯，脸色一下刷白。
张念心：？
凌月峰人站在走廊过道没动。
凌月峰：“这边。”
凌月峰脑袋往他身后偏了偏，站在她手边的冯小虎立刻冲她笑了。
张念心：？
冯小虎收了笑，咳了一声，示意她先请。
张念心：……
原来是有楼梯道的。
从16楼走到1楼是有点累，但总比坐电梯悬在空中摇摇晃晃的要强。
张念心低头跟在凌月峰身后，冯小虎走在她身后。
张念心尽量每走一步踩实，别再像在电梯里一样生扑凌月峰。
张念心扶着墙往前走，凌月峰每下到拐角平台都会回过头来看她。
万幸，没产生失误，她安安全全的走出了1楼。
就是小腿有些打颤。
工地负责人：“到饭点了，凌总跟我们一起吃饭？”
凌月峰：“不了，我们下午还有会。”
工地负责人意味深长的冲凌月峰扫了眼解安全帽的张念心。
凌月峰面上像块铁板一样无动于衷，心里却暗暗叹了口气，余光扫过女人肿起来的脚裸，又是一声只有他听见的叹息。
凌月峰：不招女助理是对的。
张念心将摘下的安全帽递给工友，胡乱的扒了扒乱糟糟的头发，重新捆好了长发，一抬眼，就看到站在她前方的男人们全都笑眯眯的看着她。
张念心：？
张念心下意识看凌月峰。
凌月峰抬了下下巴，示意走人。
张念心赶紧跟在他身后。
出了工地，凌月峰并没有急着让他们上车。
对面是便利店，他让冯小虎去买点吃的。
张念心上了车。
凌月峰没上车。
估计是在避嫌。
她没好意思关门。
门敞着，搞得像在等冯小虎上车一样，实际上冯小虎坐的是副驾。
凌月峰站在车头抽了根烟，边抽边接电话。
男人迎着风，穿一身过膝黑色的长风衣，头发，衣带在风中摇曳，十分潇洒。
他抽烟的动作很优雅，慢悠悠的，轻轻押了一口，看不出出力。
葱白的手指夹着细长的烟，骨节分明，是一只可以做手膜的手。
果然是远近闻名的校草，公认的大帅哥。
阳光罩在他脸上，玉白的脸快跟纸一样白。
张念心正看着他发呆。
凌月峰眼睛被阳光照得睁不开，冷不丁转向她这面，她猝不及防与他对上了眼。
张念心：……
今天这是第几次“猝不及防”的撞上了？
张念心心塞，挑了下眼皮，正想合下，男人灭了烟，突然向她这边走了过来……
第14章
凌月峰灭了烟，绕过车头，先走到副驾门口，打开车门，在小桌板里不知拿出了什么，接着关上车门，走到了后排门口。
张念心：……
门开着，从车里只能看到他的大长腿。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以为她会自己挪过来，结果见她半天没动。
他伸手在车顶上敲了两声。
凌月峰：“坐过来。”
他都不用俯身往车里看，便在门外指挥道。
张念心乖乖移到车边。
凌月峰：“腿出来。”
张念心：？
凌月峰退开一步，在车门口蹲了下来，手里拿了一瓶红油。
凌月峰仰头看她：“腿！”
张念心转了膝盖。
左脚刚转向门口，他就拿着喷雾对着她的脚裸一阵狂喷。
凌月峰：“我们公司现在都有着装要求了？”
喷完左脚，喷完右脚，整个空间都弥漫着红花油的味道。
张念心拧着眉，看着脚裸上不断往下滴的红油，很想问问他车里怎么会放红油，但感觉问这问题，跟问他车里为什么要放安全T一样不合时宜。
凌月峰起身，招呼她自己抹抹。
人一错开，她刚想弯腰抹红油，就看到冯小虎站在她得对面。
他脸上的表情足可以用“精彩”两字来形容。
张念心：……
得。
爱谁谁吧。
张念心继续弯腰抹脚踝上的红油，凌月峰将红油丢进车内收纳箱后甩上了副驾的车门。
凌月峰：“照片没拍，数据也没有，你回去怎么做报表？”
凌月峰一句话立刻让冯小虎的脸垮了。
冯小虎：“凌总……”
冯小虎哭丧着脸朝他走了过去。
凌月峰笑了一声，抽了根烟，带着他移到了车头前方百米处。
两人聚在前方谈公事。
张念心坐在后排抹她脚上的红油。
等她揉好了，找纸巾擦手，凌月峰也在这时灭了烟。
汽车启动，一包湿巾纸从前排丢到了她身边。
张念心抬头看凌月峰。
冯小虎笑看着开车的凌月峰。
凌月峰面无表情。
张念心低头笑了。
还真是面冷心热。
.
回公司后，冯小虎分了一些工作给她，比之前的技术含量要高很多。
临下班，吴鑫过来向她道歉，站在她办公桌前没几分钟，李不白来了，说是有事让她帮忙，就把她领走了。
张念心以为去14楼或是去其他楼层，没曾想一路带着她出了办公楼，去了隔壁小巷里的一家苍蝇面馆。
张念心：？
李不白：“抱歉，我们吃完还得去外地。”
李不白点了七碗皮肚三鲜面，不一会儿凌月峰，冯小虎，萧旻，还有技术部，宣发部的老大都来了。
张念心看到口无遮拦的萧旻，莫名紧张起来。
好在萧旻很识分寸，仅仅向她点了下头就坐在了李不白的对面。
由他打头，冯小虎，技术部，宣发部的老大都有意把她对面的位置让出来。
凌月峰在外接了个电话，回来后看见女人对面的空位，沉默了。
萧旻笑眯眯的对凌月峰道：“坐呀，凌总。”
李不白装傻的冲凌月峰问：“欸凌总，念心也跟着去上海吗？”
凌月峰：……
张念心：……
技术部老大像是吃到多大的瓜一样，圆睁着眼，动静颇大的扭头去看宣发部老大，宣发部老大冲他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噤声低调的手势。
气氛微妙了起来。
凌月峰抬眼扫了她一眼：“张助理不去。”他大大方方的在她对面坐下。
萧旻打趣：“什么张助……”
凌月峰掀了掀眼皮，萧旻紧急刹车，顿住了话。
李不白不着痕迹的调节气氛：“念心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老刘，技术部的，这位是小米，宣发部的。”
李不白：“说起来你和老刘还是校友呢。”
老刘：“张助也是东南大的吗？”
张念心：……
冒汗。
她可没这么高的学历。
李不白：“不，她四中的。”
老刘夸张附和：“哦，真校友。”
小米：“四中？我金陵的。”
老刘：“哟，就在隔壁呀，算半个吧。”
聊起来，人就不那么尬了，也非常自然的转到了凌月峰校园时期问鼎江湖，通杀少女的光辉事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