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黄昏边界——燃秋夜【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0 23:04:02

  最后几百米的冲刺阶段,不断加速与追逐的过程在锣鼓喧天里确实很让人热血沸腾,余照疑惑抬头,看激动到站起来挥拳的顾江帆,但也不至于这样热血吧?
  “江帆,你认识盛庭竹?”
  顾江帆眨眨眼,理所当然:“他是夜深知雪重啊。”
  哦。
  余照手掌撑着下巴,缓缓出神,盛庭竹是顾江帆的笔友,笔名叫夜深知雪重,盛庭竹..盛..盛寻。
  她一把攥住顾江帆的胳膊,眼神发亮:“问问他!快问问他!认不认识盛寻?”
  参加完跳高,满头汗水的高大体育生暗喜地接过顾江帆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灌一口才看向余照,平淡开口:“他退学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二叔二婶没跟我说。”
  “那你有他的手机号吗?”
  “这...”他一脸为难,“盛寻好像没有手机。”
  “没手机?”
  他彻底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余照不由得想,如果当初她敏锐一些,发觉盛寻在自己心里很特别,就去跟他讲话,他会为了自己留下来继续读书吗?
  不不不,这样想实在是太冒昧,她的言情小说看多了。
  盛寻也没表达过喜欢她吧?充其量只是帮她挡一次水而已,她简直是在自作多情,这一切都是她的幻想,也许盛寻看她的眼神也无比平常,是她自己脑补出来的所谓的“暧昧”。
  于是她的时间流速又快了起来。
  军训第一天拍的合照是她跟盛寻唯一出现在同一镜头里的照片,她将那张照片压在抽屉的最底层,告诫自己不许再这样爱幻想。
  直到大雪纷飞的某一天,她挽着顾江帆的胳膊走出食堂,用冻得通红的手指翻开手机去看短信,呆立在原地。
  是盛寻的短信。
  按照她本人的视角看,这是一个自作多情却又峰回路转的故事,但据后来的盛寻讲述,她听到了故事的另一面。
  比如她很喜欢蓝色。
  她总是很困,上课控制不住自己的睡意,有一次因为睡着被老师叫起来罚站,站了十分钟就头晕想吐,只能白着一张脸在走廊上透气,被恨铁不成钢的老师告诫全班,要多锻炼身体,注意身体素质。
  她不擅长数学,理科差就算了,政治也不太好,整个人的成绩都在靠语文英语历史三科维持水准。
  她和顾江帆总是分享小零食,两个人看到什么好看的小说两眼放光地推荐给对方,像是冬季找到食物的两只松鼠,而她的眼睛总是闪闪发亮,明亮璀璨。
  盛寻说自己更像是一个背地里肖想她的阴暗老鼠,除了把目光偷偷黏在她身上,其余的什么也没做。
  余照被泼水的那天,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挡住,那天他回家不断地回想白天,奇异地失眠。
  堂哥突发奇想,要匿名办一个笔友活动。
  盛寻被盛庭竹拉到家里,看着那满满当当的纸箱目瞪口呆,他们的目标是在一箱子纸条里优先把顾江帆挑出来,其余的按照男女生分成两堆,工程量绝对不小。
  盛寻就坐在堂哥家宽敞的客厅里,趴在茶几上一条一条翻着看,偶尔会被大家奇怪的笔名笑出声,比如老娘独霸宇宙、你前妻、我同桌徒手接导弹等等。
  挑着挑着,他笑容一顿,是余照的。
  光是娟秀的字迹出现在眼前,他的心脏就怦怦直跳,最终还是一点想要拥有余照的私心战胜了人为的缘分安排。
  那张纸条被他不动声色地揣进衣服兜里,藏在书包的夹层,跟他一起踏进电子厂的大门。
  爸妈只知道每个月基础工资的分量,约定好发工资了,盛寻就去电话亭给他们打电话,然后把钱电汇回去。
  光有余照的手机号是没用的,他开始特别想买手机。
  他壮着胆隐瞒每月的加班费,在第二个月买了一部二手手机,九键磨损得看不清字母,他刚接触手机,打字还不连贯,珍惜地趴在乌烟瘴气的宿舍床上,将余照那早就烂熟于心的手机号存在自己的手机里。
  最开始他还会做梦,梦到自己依旧坐在教室里。
  余照就在他抬眼能看到的地方,背影纤细漂亮,毛茸茸丸子头可爱,他会忐忑走到她的身边,然后笑着把她拥进怀里,但睁开眼睛,他总是在半梦半醒时醒悟,回不去了。
  不管是那间教室,还是明明有机会相处却被他的胆怯浪费的时间,都回不去了,如今他睁开眼,能看到的仅仅是墙皮脱落的天花板。
  电子厂每周放一天假。
  他尝试合群,参与吃吃喝喝、随后整宿唱歌的挥霍时间活动,可真的混在堪称群魔乱舞的人群里,面对笑着伸手邀请他的人,面对莫名其妙跟他表白的人,他还是摇摇头,推开门走出去。
  冷风一吹,他更想余照了。
  于是周末,他独自躺在寝室,用睡觉来消遣时间,醒过来就怔怔地摸索出电量满格的手机,瞧那对他来说滚瓜烂熟的手机号。
  如果给她发短信的话,要说什么呢?
  她会理他吗?
  寝室楼外有个避风角落,他最喜欢坐在这里等夜色变深,周围的光亮仅仅只剩他手机的微弱荧光。
  细细密密的雪落下来时,他还以为是下雨。
  因为南方的雨水真的很多,天气潮湿让他总是没有干爽的衣服穿,衣服会留下不经暴晒阴干后的霉味儿 ,使人苦恼。
  最终,他咬着嘴唇,选中余照的手机号,编辑短信。
  笨拙地问清河有没有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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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三章 番外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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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之间的短信并不频繁。
  偶尔说说近况,余照会在闲暇时给他发班级里新鲜八卦,而盛寻会顺着她的想法附和几句,到了高三,她也不再有时间跟他闲聊,于是两个人约定暂时不联系,等高考完,盛寻就回来请她吃饭。
  他真的做到了。
  高考结束后,她见到暌违两年的盛寻,个子蹿高,脸色不错,还是那么清瘦,却腼腆又紧张地坐在余照的对面,询问她能不能吃辣。
  人生最漫长的暑假,她看到盛寻的时候,心里柔软得几乎要落泪。
  她突然想,要是接下来的人生都有这个人存在该多好,于是她一反常态地活跃,边吃火锅边跟盛寻讲那些她觉得好笑的事儿,只为看盛寻也嘴角上扬的笑脸。
  盛寻笑起来嘴角还会有小括号,她比自己开心还高兴。
  两个人去电影院随便挑一个喜剧看,她在有包袱抖开的时候笑出声,而盛寻沉默安静,她在黑暗的放映厅,看他无动于衷的脸,迷惑地歪歪头,后来才知道他是因为没看懂梗。
  余照不想那么早回家,提议去坐摩天轮。
  盛寻一脸新奇地坐在她对面,在城市上空,眼睛闪亮地去看城市夜景,被灯光闪烁交相辉映的美丽夜晚惊得嘴唇微张,像个幼稚的孩子。
  光影投在他的棱角分明的侧脸,剪影清俊,比外面的夜景还漂亮,她不由得轻声说:“盛寻,我要去汇江上大学了。”
  对面的漂亮眼睛望过来时满眼都是舍不得。
  她又问:“你能来吗?”
  在小铁舱逐渐升到最顶端时,她鼓起勇气坐在盛寻的旁边,继续开口。
  “我大学要在汇江念四年呢,你在哪儿打工不都一样的吗?来汇江的话...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不必再这样两年才见一次。”
  明明有摩天轮令人牙酸的吱嘎背景音,她却清晰地听到盛寻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们现在的关系是暧昧不清的,她都明白,可她太想跟盛寻有个未来了,于是她仰起脸,在盛寻柔软的侧脸上轻轻碰一下。
  “来找我,好吗?”
  2012年,盛寻身无长物来到汇江。
  最开始的工作是快递分拣,之前在电子厂的时候,偶尔也会说他有点累,但那些都是冰冷的文字,彼时的余照是不能共情的,直到她亲眼看到盛寻上完夜班的样子。
  头发都被汗水浸湿,衣服都是灰,乱七八糟地黏在身上,累得好像没力气抬手指,整个人只有费力的呼气,蜷在单人床上沉睡。
  他的手掌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薄茧。
  房间不隔音,里面传来电话铃声,余照止住脚步,默默站在门口,因为盛寻不喜欢在她面前接父母的电话,每次都避着她。
  他声音有气无力的,电话直接开了免提。
  “盛寻,你是不是发工资了?发多少?”
  他轻轻咳嗽一声:“嗯。”
  “你要死啊,说话这么费劲。”那边追问,“发多少?”
  “嗯...四千。”
  “行,那你明天转三千回来。”
  “妈...我得交房租。”
  “那两千五...不能再少了啊,我跟你爸看一个洗衣机,听说最近购物节还打折呢...”
  他没心思再听:“知道了。”
  “你说你干嘛非得回这边来?以前在江淮,包吃包住,工资纯是挣的,现在倒好,一会儿要交房租,一会儿要吃饭,你说我跟你爸也就指望你,就你一个儿子,你往家拿的越来越少..你没谈对象吧?”疑心的语气。
  他叹了口气:“没有。”
  “你谈对象也得找个家里有钱的,别的不说,这附近邻居谁都说你长得好看,长得好看还愁找不到有钱对象吗?到时候...”
  “妈,我得吃饭去了,晚上还夜班。”
  “去吧,别忘了啊,明天就打钱,我们这等着呢。”
  余照推门,瞧电话从枕头上滑下去,盛寻的胳膊顺势瘫下来,搭在床边再次睡着,显然累到极致。
  她脚步轻轻,将羽绒服脱下来挂上衣架,拽一拽高领毛衣,蹲在盛寻面前,将冰冰凉凉的膏体涂在他掌心,柔软的手搓开,期待它能缓解细细密密的痛。
  盛寻轻轻哼一声,缓慢眨眼睛,即使分不清虚幻与现实,还是向她绽放微笑。
  她嗔怪:“还笑呢,你不戴手套吗?手心都磨破了。”
  不满意地蹙着眉,又挤出来一点药膏,看他醒了也不再蹑手蹑脚,将他的手心扳向自己,涂完了药下意识地凑近轻轻吹一吹。
  他的视线就一直随着余照的脸庞游走,满眼都是柔和。
  “你下课了?”
  “嗯,大二上半年的课实在是太多了...”余照小小抱怨,“听说今年的12月21号是世界末日呢,赶快吧。”
  他笑出声来,舔舔自己干涩的嘴唇:“怎么还期待上世界末日了?”
  她又泄气似的嘟嘟嘴:“胡说罢了,我还是想好好活着的,我还有快递没到呢。”
  提起快递,他问余照:“你双十二买什么了?”
  “就那些呗,寝室里常用的东西。”提起这个似乎提醒了她,余照去床尾拎大袋子,“哈哈,还有个你的东西。”
  盛寻不再慵懒趴着,撑着爬起来看她念念叨叨拆快递。
  “你那个破棉服我真是看不下去了,太丑了还薄得厉害,零下三十度怎么活啊.....”
  小小的单人间没有镜子,他在四个人共用的厕所里,神色复杂地对着布满水痕的半身镜缓缓摸索身上的新衣服,莫名其妙,很想流眼泪。
  “好暖和,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很便宜的。”余照坐在他唯一的凳子上,撑着脸瞧他,“你还没吃饭吧?”
  她神秘兮兮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饭盒,眼神发亮。
  “上次偶然吃到我们食堂的炸蘑菇实在是太好吃了,当时就想一定要给你尝尝,不过带过来的一路上好像捂出水气变软了....”
  有人在爱他,可他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不敢回应,这让他鼻子发酸,盛寻去自己的外套兜里拿早就准备好的信封。
  余照顿住:“这什么?”
  “购物节嘛,我听说很多人都趁着打折囤货,我这也不多,你拿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余照伸手一捻:“一千?够你交三个月的房租了,我不要。”
  “拿着吧。”他再次劝,微微垂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自己买。”
  “好直男啊。”她嘟囔着,将信封塞进自己衣服兜里,装作没听过电话,“你发工资了?”
  “嗯,发了五千。”
  “累成这样才五千。”她单手捧着脸,“换个工作吧,这个太累了,每天上夜班休息不好就算了,这哪是人干的工作?”
  他噗呲一笑,然后难掩疲惫地讲:“确实好累,我好像撑不下去了。”
  他这样说余照立刻一脸难过。
  “要不去试试送外卖吧,我发现外卖行业越来越火,缺点就是你得先买个电动车,正好拿你这个月的工资买一个,不够的话我有。”
  盛寻面色迟疑,说得含糊隐晦:“这个月的工资我爸妈有用。
  “马上放寒假,我也可以找兼职做,等我用兼职的工资给你买。”
  他笑着摇摇头:“不用,我再攒两个月看看。”
  余照没再坚持,换话题问他等会儿打算做什么,盛寻慢吞吞讲自己要去银行,给父母打钱。
  “这家银行现在出app了,你等会儿去注册一下,以后就不用去柜台转账,手机就可以。”
  “真的吗?这么方便。”
  “是呀,都出快一年了,太不关注时事啦,盛寻同学。”她晃晃腿,催促,“那你快去洗漱。”
  趁着盛寻去厕所,她连忙将信封塞进盛寻的枕头下,轻轻拍拍碎花枕头,这还是她选的,所以她也不知道,盛寻回家后,颓然倒在枕头上时,听到一阵纸张挤压的咯吱声,摸出来瞧,定定看了很久。
  盛寻依旧没跟她表白,却在每一次看她的眼神里,都跟她表露了心迹,余照慢慢地开始能理解盛寻。
  因为上了大学,成年人的世界也徐徐向她展开画卷。
  她的想法比高中时还要多,变成大人看待问题的角度就会宽阔些,把自己替换成盛寻:他没有底气表白。
  他还住着合租房的小单间,三室一厅的房间被房东租给四个人,厨房和厕所都是公用的,属于他的小房间里只有一个简单衣架,单人铁床,和木头桌子。
  大二下半年,余照的课变少,就会经常来见他。
  他黑白班互相倒,有时候碰巧刚上完白班,也会执拗地让余照在床上睡,他趴在桌子上睡。
  余照心疼得紧,转身要走让他睡觉,他又委委屈屈地想留下她,说好几天没见了,很想和她说说话,可她固执说要在桌子上趴着的时候,盛寻又一脸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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