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黄昏边界——燃秋夜【完结+番外】
时间:2024-03-20 23:04:02

  “你问问她,你们俩哪儿合适啊?”
  余照捏他的脸,搓汤圆似的揉揉,听他在手心里嘟囔:“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适合你。”
  “真不害臊。”
  “亲我一下。”盛寻仰下巴索吻,“你得抚慰我受伤的心灵。”
  “这又不是在家...”
  将笔摁在桌面弹开,细长手指利落转半圈,盛寻认真在掌心里写:欠我一次。
  *
  十月在平静中悄悄流逝,盛寻的生日临近,她头疼得不得了,实在不知道送什么礼物好,于是在被窝里翻个身,趴着瞧他。
  万籁无声的寂静夜里,他的脸庞线条模糊朦胧,拥着被子睡得香。
  爱意浓烈的此刻,温情流淌的此刻,她后知后觉,她的余生,与眼前之人绑在一起,无论什么,都不会再分开他们,因为他们的灵魂有彼此镌刻的烙印。
  盛寻吞下口水,无意识地伸手摸索,触到了余照的腰。
  明明未清醒,却条件反射地搂住她,将她往自己的怀里拖拖,凑近她接着睡,余照干脆俯身听他的有力心跳,轻轻叫他名字。
  他眼睛都睁不开,嗓子还是沙哑干涩的,忍不住清清嗓子:“怎么了?想上厕所?”
  “不是。”她摸摸盛寻体温熨贴的脖子,“你缺什么吗?我给你。”
  “嘿嘿。”他憨笑一声,将余照搂紧点,睡眼惺忪,“什么都不缺,我什么都不缺,你在我身边就够了。”
  余照缓慢闭上眼,有了关于他生日礼物的灵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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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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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11月4日。
  姜远压低帽沿,在副驾闭眼假寐,开着车的姜思归瞧见,温声询问:“困了?睡一会儿吧。”
  他减缓车速,将自己的外套扔在姜远腿上,示意他用自己的外套取暖,脸上的关切不似作假,任谁看都是关心儿子的慈父。
  姜远睁开眼睛,瞧尤带着香水味的皮衣,眼神里一点温度也没有,但还是伸手拉上来,遮住自己的下巴。
  余光见姜思归一直瞟他,他勾起嘴角:“谢谢你,爸。”
  “瞧你这孩子,跟你自己爸还客气?你妈没了,我就更有义务照顾你,是不是?咱俩就是天底下最亲的人。”
  姜远开怀笑起来。
  “冉冉,你咋样?冷不冷?冷的话我把空调打开。”
  姜思归看向后视镜里的薛冉冉,她也客套礼貌地回复:“我不冷,叔叔。”
  姜思归长叹一口气感慨:“你说这日子多好,你们俩都放心跟我干,啊,咱们一起挣大钱,以后就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业,我也岁数大了,一点点干不动了,以后你们吃肉我喝汤就行。”
  “爸,没事儿,我养你。”
  听见姜远揽责任,姜思归难掩欣慰:“冉冉,你看有孩子就是强吧?能给你养老呢,以后哇,等你们俩再大点,你们就结婚,给我生个大孙子,是不是?咱们一家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后视镜里,薛冉冉将脸埋进围巾,看样子似乎是害羞了。
  姜思归见状高兴起来:“还得是有点感情基础哈,小远演你男朋友真是演得太好了,比我这个假爸强多了,那架势,连我都害怕。”
  “小远,我看你也得考个驾照,你考完了爸这车给你开。”
  姜远伸手指敲敲自己的脑袋:“考不了,我不能考。”
  “哎呦,那我还真不懂,这咋有点毛病驾照都不让考啊?”
  伴随着姜思归义愤填膺的怒骂声,满身灰尘的黑色轿车行驶在破败的村间小路上,他在颠簸的土路上咒骂:“大爷的,什么破地方..冉冉,你确定这人有钱?别被诓了。”
  “叔叔你放心吧,我们俩视频过。”她认真说,“这附近都是山,有好几座山头都是他的,满山的樱桃树呢,一到吃樱桃的季节能卖百万都不止,自己聊的我自己心里还没数吗?”
  “而且,他可迷我了,没见面都给我一直打钱,这见面可了不得。”
  山脚下,薛冉冉戴着一条红围巾,在小院的铁门外热情挥挥手,很快就打开门钻了进去,姜思归摁下车窗,指尖夹着烟,注视着小院的方向。
  烟雾从他的嘴角渗出来,他张嘴吐出一大口,在玻璃窗外磕磕烟灰,舔自己的牙缝。
  “小远,虽是那么说吧,一起挣钱。但是呢,咱们俩是一家人,薛冉冉再怎么说也是外人,你可得防着她点。”
  “为什么这么说?”姜远将帽子摘了,对镜揉揉被压的头发,发丝瞬间蓬松不少。
  “她都自己去聊天钓鱼了,你说她没别的心思?我不信。”
  “不能吧?我看薛冉冉没这心眼。”
  “嘁,小丫头片子,当谁不知道她打什么算盘,小远,别高估人性。”姜思归老神在在,眯起眼睛,“要是你,一单挣一万块,你是喜欢自己挣一万,还是跟别人分完挣五千?”
  “挣一万吧。”
  父子两个久久无话,姜思归突然好奇问:“你原来的女朋友呢?”
  姜远一时晃了神,手在皮衣下攥拳,嘴角倒是僵硬提起来:“你说哪个啊?”
  “就那个....你过生日跟你一起咖啡店吃蛋糕的,挺秀气的小女孩。”
  姜远淡淡的:“哦,她啊,不是我女朋友,都不联系了。”
  “她干啥呢?要是行的话你把她也叫来呗?咱们现在就缺漂亮女孩。”
  姜远的右脸颊抽搐几下,皮笑肉不笑:“爸,她还在上大学呢,怎么可能跟你诈骗来。”
  “大学生更好哇,那叫啥?高知女性,多让人有征服欲。”
  他鼻腔里嗤笑两声:“你别想了,人家以后也能挣钱,可不差你这五千八千的。”
  余光瞧姜思归惋惜的神情,姜远垂眼看看手机,活动一下僵硬的脖颈,示意时机已到,父子两个下车,姜远从后备箱拎起自己的工具包,快步跟上姜思归的步伐。
  他对自己的昂贵皮鞋踩在尘土上相当不满意。
  天气冷,姜思归缩着脖子骂骂咧咧地推开院门,在铁门的吱嘎声里骂道:“什么有钱人,院子里长杂草了也不拔,懒鬼吧。”
  随着屋门打开,隐隐约约的,还能听见薛冉冉的声音,姜远把手伸进自己的工具包,拽出锤子来。
  父子两个蹑手蹑脚放轻脚步,靠近薛冉冉在的屋门,姜远攥紧锤子的木把,控制不住颤抖起来,那时舅舅跟他说:“不要总是恨,心里的恨太多了,你就过不好现在的日子。”
  可怎么能不恨呢?
  他现在不止有源于自己心底的那份恨,还背负着别人的,薛冉冉的,因为倒霉遇见他,而连带着倒霉的薛冉冉那份。
  姜思归无声示意他们俩直接破门而入,姜远点点头。
  下一秒,他后撤半步,凶相毕露,几乎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锤子上,狠狠凿在姜思归的后脑,虎口发麻。
  姜思归摇晃几下,直愣愣地前栽几步,撞开了眼前的破旧木门。
  直到无力地把自己怼在绛红掉漆的木柜上,他才瘫软在原地抽搐着,骇异瞪姜远,喉咙里吐出不成调的话来。
  姜远大步跨进去,薛冉冉独自一人站在墙角,面色苍白握紧自己的围巾。
  背负别人命运是痛苦的,姜远扬起手来,在姜思归的前脑狠狠一敲,看到他彻底如烂泥瘫在地上,才微微吐出一口气。
  在自己的工具包里摸绳子,将姜思归捆了个结结实实。
  薛冉冉脸色发白,浑身颤抖着要来帮忙,姜远伸手将她隔绝在几米外,这个小屋子,如今无形被划分成了两个世界,那种无形被叫作道德的底线。
  “你别过来,一点也别碰到他。”
  他的脸颊肉因为手在发力打结,狠狠颤抖:“按计划来,你现在就走,坐回县里的大巴,今天穿的鞋扔掉,你没来过,如果没什么问题,后面我会联系你,你不要主动联系我。”
  她的眼泪流下来,嘴唇嚅动。
  姜远收回视线:“别怕,怕什么?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就算以后被发现你在场,又怎么样?你走的时候,这人还没死呢。”
  “可是....”
  “别废话,快点走。”
  女孩的脚步声远去,姜远抬起脸来,看镜子中的自己,苍白的、狠厉的,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看向被捆成年猪的姜思归,牙间磋磨,结结实实给他一脚。
  “还想打余照的主意?真的弄死你。”
  姜思归恢复神智时,已经月上中天,皎洁的月亮映在他眼里,他怔愣半晌,才明白自己的处境。
  整个人只有头能动,于是忍着头疼到处看,旁边一撮又一撮的土扬在他的脸上,让他瞬间就吓尿了裤子:“小远哪,你这是干嘛呀?最近咱们俩不是挺好的吗?”
  他被土呛得咳嗽不止,痛哭流涕:“你这是....你挖坑干嘛啊?”
  但毫无回应,只有铁锹伸进泥土里的闷响,他立刻嚎起来:“小远!我错了!我忏悔,我后悔,我对不起你妈,你妈是个好女人,我辜负她.....”
  看来男人真的很清楚自己干过什么负心事、对不起谁,他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就是他最亏欠的,土坑边,姜远将铁锹插进土堆里,蹲在他面前,拍拍他的脸。
  “后悔啦?”
  “是,是是...我后悔,我太后悔了,我罪孽深重,我不是人...我错了。”
  他涕泗横流不断忏悔,姜远的声音很轻,但只要出声,姜思归就不敢再哭着求饶,而是憋住声音听他如鬼魅的低语。
  “可是,你该后悔的时候,为什么不后悔呢?现在后悔,也太晚了....”
  “小远!小远...你给爸一个机会,爸以后肯定好好做人,我...我给你当牛做马...”
  “真心话?”姜远掏出属于姜思归的新款手机,“你网银的登录密码是多少...不说?那就不必开口了。”
  “别别,我说我说,密码是.....”
  姜远挑眉:“支付密码呢?”
  银霜撒在这片黑漆漆的树林里,每棵树的影子都是一条沉默伫立的鬼影,姜远耐着性子给自己转账五百,还真的成功了,他满意勾唇一笑。
  “真能转,你没骗我。”
  “当然啦当然啦!儿子,我现在不会骗你的,你放了我吧,你说我也不容易是不是?这样..”他挪蹭着,像个大蚕蛹,万分期待。
  “你把我卡里的钱都转走,你留我条命....儿子啊,我是你亲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啊?我真心忏悔。”
  姜远像是没听清,微微歪头,随即合眼如同吟诗。
  “卷走家里的钱,抛弃我妈,你为什么不忏悔?”
  “那么多年,杳无音信,不顾妻儿死活,你为什么不忏悔?”
  “遇见我,只想利用我,却还口口声声说,这是对亲儿子的优待,你为什么不忏悔?”
  “还有薛冉冉....”他紧紧握住铁锹,恨不得捏碎木把,“她说不想再诈骗,你威胁她,说你手里有她的视频,对吗?”
  他的声音嘶哑起来:“你要把视频发给她爸妈看。”
  “我我我骗她的,我手里没有她视频。”
  “可薛冉冉说,她被你威胁,真的拍过,视频在哪儿?”
  姜思归崩溃:“只发给过钓的鱼,没给别人瞧过。”
  “一个都没有?”
  “呃...给几个哥们儿看过,但我保证!都是能保密的。”
  姜远难以忍受地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第一次见薛冉冉时,她怯生生问歌名,那般单纯美好,却被一步步诱骗至今,难以脱身,满心怨恨难解。
  他用胳膊抹过脸颊,不再多说,站起身将姜思归踹进他挖了好几个小时的深坑里。
  祈求变成了咒骂,姜远沉默着往里埋土,对恶毒诅咒充耳不闻,轻轻吸气:“姜思归,父子一场,我送你一程。”
  埋土比挖土要快得多。
  因为天气原因,土地冻得夯实,他太过用力,虎口被磨出水泡却浑然不觉,边麻木地填着,边继续说:“姜思归,你我之间的恩怨从今天开始,就了了。你欠薛冉冉的,我会尽量替你还,至于你欠我妈的....”
  他哽咽:“你欠我妈的,这辈子也还不起,来世做牛做马....不,不对。”
  “来世,你们别再遇见,别脏了我妈的眼,她可是一辈子都干干净净的。如果,必须遇见的话,你就做她脚下踩死的苍蝇,做她拍死的蚊子,做蟑螂...总之,这是你应得的。”
  树叶沙沙作响,他捧着脸坐在填好的土堆上,心里一片安宁。
  曾经他最渴望的,是有人能救赎他的痛苦,如今他醒悟,人生一程,终究是一场自我救赎,无人能代他消解怨恨。
  前尘归尘,往事已了,爱恨都随今日的夜风逝去了。
  余照浑身冷汗地惊醒,在黑夜里不住喘气,清醒回归几分,才发现是心脏被一只手压住,怪不得,心脏被压住容易做噩梦的。
  她愤怒地把那只手推下去。
  床边的闹钟,已是凌晨,11月5日如期到来,她气消一点,决定放过寿星,秋后算账。
  *
  多年来,姜思归各地流窜搞诈骗,压根没准备过安稳的生活,所以他的名下没有房产,只有租的房子,还有一辆不知道开了几年随时可以卖废铁的二手车。
  近一个月,姜远每天睁开眼睛就用姜思归的网银给自己转账,然后起床洗漱,在出门右拐路口的小超市买肉松面包,边啃面包边找atm取两万块钱。
  如今,房间角落里两小摞钱累计该有五十万。
  他翻箱倒柜找个印着花花绿绿广告的布袋子,浮灰飘到脸上有点痒,于是面无表情用手背蹭蹭脸,将五十万用黑塑料袋缠好塞进去。
  【姜远:十点,老地方见。】
  姜思归的存款共六十万,他陆陆续续都转给自己,留十万给舅舅,其余的全都给眼前的薛冉冉。
  姜远吹吹热茶,觉得自己嗅觉也不灵敏了,根本闻不到茶香气。
  “留着自己花吧。”
  薛冉冉慢慢伸手,环抱着布袋子往自己的方向拖,看她犹豫,姜远隔着袅袅的水汽继续劝解。
  “放心,这钱都是慢慢转到我的卡上,然后提现金出来的,没人会知道在你手里,你存钱的时候分开存吧。”
  “他...他真的....”薛冉冉问这话的时候手臂紧紧贴住自己身体两侧,毫无安全感。
  “嗯。”
  “我真后悔,姜远。”
  姜远仰头将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再次续杯:“后悔了以后就别再做傻事。”
  “我害了你,也害了我自己。”薛冉冉颓然,抹不平的后悔注定要占据在她的回忆里,不断要求她回想姜思归倒地抽搐的模样,一步错,步步错。
  “都是命把咱们往这推的。”姜远牛饮而尽,带上鸭舌帽,“行了,你就把这段忘了吧,好好过日子,以后有困难,你就找我,如果我还在,会尽我所能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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